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次等替身 > 2、chapter 2
    爸爸走之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一空。


    现在这些布艺沙发小矮桌木凳,都是沈迭心用一笔一笔攒下来的钱,亲自从二手市场拖回来的。


    这些家具放在三米见方的小客厅里,倒也拼凑出了个正常家庭的样子。


    昨天出发前,沈迭心还计划着,等有钱了,要在客厅里买台新电视,家里再装上能连接在手机上的监控,这样南南一个人在家既能看电视,他也能通过手机看到南南。


    可是今天,他只能坐在沙发上,感受寸寸凉夜顺着双脚爬上全身的刺骨和绝望。


    六百万……他该如何偿还。


    不知时间多久,沈迭心终于动了。


    拿出手机,手指触碰着布满裂纹的屏幕,找到那个很久没联系的电话。


    “嘟-嘟-嘟——”


    “谁啊?”女人的声音睡意惺忪,看来是刚从好梦中被惊扰。


    沈迭心注视着眼前漆黑的桌子,声音平静:“姐……能不能把南南接去一天,我……”


    “谁啊,大清早的打来。”手机那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假思索地烦躁。


    被褥摩擦的声音窸窣响起,沈安娴安抚了丈夫几句。


    “睡吧,骚扰电话。”


    她压低声音,和沈迭心冷冷道:“我没时间,挂了。”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沈迭心垂下手,麻木到忘记眨眼。


    “爸爸……”


    女孩轻又甜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她穿着她最爱的那件粉色云朵的睡衣,怀里是从小抱到大的长耳朵兔娃娃。


    沈迭心昨夜早早哄了她睡觉,走前,女儿问他能不能早点回来。


    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一片幽暗,明亮如葡萄的眼中有些畏惧,但是有爸爸在,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爸爸,我刚刚做梦,梦到你回来了,没想到一醒来,你就已经在了。”


    她看到桌上放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


    是她路过都要多看两眼的那家店的。


    但比起这个,她还是更想到爸爸怀里温暖一下。


    每次南南醒来之前,沈迭心都已经洗漱完毕,把全身上下所有不干净都洗去。


    所以在南南张开短小双臂,想要拥抱他的时候,沈迭心犹豫了片刻,最后却被南南主动抱住。


    小女孩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她暖呼呼地靠在沈迭心怀里,像块散发香味的云朵。


    “爸爸,南南以后都不吃蛋糕了。”


    她今年五岁,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年幼儿园,然后就在没有去过。


    爸爸想送她去,可是爸爸太忙了,没人能来接送她,南南就和爸爸说她不喜欢上学。


    现在也一样。


    蛋糕好吃,但是太贵了,南南就不喜欢吃蛋糕。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有些事情,她依稀也明白一些。


    她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没有妈妈,但是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沈迭心抱着小姑娘,像拥抱着太阳的一角,温暖又柔软。


    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他的手掌。


    沈图南自以为她的小手足够灵活,却被沈迭心早早发现。


    摊开手,是五六枚硬币,还有几张叠得整齐地纸钞。


    沈图南大眼睛忽闪忽闪。


    “你拿着吧爸爸,等我长大了,我挣很多钱给你,以后爸爸在家里睡觉,我出去,赚得钱把小猪肚子全部塞满。”


    她数不清六百万是多少。


    这串数字对于一个没有上过幼儿园的孩子太长了,爸爸过去教过,但她没有记住。


    她记得,爸爸说:小猪肚子里的钱是爸爸留给你的,要是急用,就拿出来。


    所以她一点都没有留下,全部交给了爸爸。


    沈迭心握着被南南捂地温热的钱,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儿,酸涩的眼再也含不住眼泪,顺着眼眶滑下。


    那就等以后。


    等到以后,小猪肚子全部填满,等以后。


    -


    小姑娘再执着,也没抵抗住困意。


    沈迭心答应给她读三个故事,可刚读完第一个,南南就已经睡着了。


    小姑娘白白软软的恬静睡颜,就像落入凡间的小天使,拥有无上纯洁和希望。


    可就在不久前,有那么一瞬间,沈迭心已经做好带她一起离开人间的准备。


    客厅桌上那杯热水已经变冷。


    杯边放着一板药丸。


    只要几粒,他就能解脱了。


    但是南南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五年。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看这个世界,就要这么被自己一起带走吗……


    这太自私了。


    即便沈迭心的将来会是如何艰难不堪,也不能自私到直接结束另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无论如何,他也要为了女儿活下去。


    -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twilight-金艾的消息。


    【twilight-金艾:你在我这里也做了挺久了,也恭喜你终于还完钱上岸,以后就好好读书吧,希望你越来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红包】


    【twilight-金艾:钱不多,你拿着,给你女儿的。】


    twilight并非外人想象中的场所,但不可避免地被冠上了许多臆想的帽子。


    沈迭心能到twilight工作,包括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斡旋,都是金艾手把手教他的。


    比起沈迭心的青涩,金艾在twilight里如鱼得水。


    沈迭心不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过问,因为金艾没有和他提起,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沈迭心感激他。


    如果没有金艾,沈迭心可能twilight不一小心就步入深渊。


    离开前,沈迭心和金艾做了告别。


    金艾是真心为沈迭心的离开而高兴。


    沈迭心和他不一样。


    一个名校的大学生,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销金窟。


    只是金艾的鼓励和祝福,沈迭心无法接受了。


    他颤抖着手,打出一段云淡风轻的回复。


    【出了点意外,我继续做。】


    属于小蝶的裙子,他永远也脱不下了。


    -


    消费者眼中的twilight,和工作人员眼中的twilight,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外人看twilight,纸醉金迷。


    而沈迭心眼中的twilight,除了糜烂的恶欲,就是勾心斗角。


    有些人,哪怕削尖了脑袋,也想跻身上流。


    沈迭心离开前,已经受够了那些明里暗里地嘲讽和嫉妒。


    如今他走了又回,获得的恶意更是不加掩饰。


    化妆间里,三两个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形成他们的小团体。


    但每当沈迭心从这些小团体旁边经过,带刺的目光和嘲讽之话就随之而来。


    “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大学生吗,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出淤泥而不染,从来不把咱们放眼里的。”


    “装什么装啊,私下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还假清高,恶心地要死!”


    对此,沈迭心不给任何回应。


    他只是来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夜晚到来,又到了粉饰自己的时刻。


    项链扔了一条,还有无数条。


    沈迭心拿出新的项链,挡住自己突出的喉结。


    可是当项链和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让沈迭心眉头紧皱。


    点点血迹晕开。


    一根大头针别在一指半宽的项链内侧,刚才已经扎进皮肉,在尖端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


    镜子里,映照出无数双窃喜且欣慰的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比沈迭心的质问来得更早。


    金艾穿着剪裁服帖的改良旗袍,腰线包成性感的曲线,大步走来的气势却像个泼妇。


    “谁干的?!”


    他双手叉腰,上扬的凤眸扫视过的每个人,都收起刚才狂妄的样子,弱弱地撇开眼。


    沈迭心不爱说话,但金艾可不是好欺负哒。


    金艾把沈迭心护在身后,恶狠狠地说:“现在承认,老娘还能饶你一马。要是等我把你揪出来,你就死定了!”


    沈迭心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现在已经没有血迹。


    “算了。”沈迭心说。


    “不行!老娘今天非得弄死这个贱人!不然他们都以为你和我都是软柿子!”


    金艾拉住沈迭心,放下狠话:“我现在就去找主管看监控,都给老娘等着!”


    化妆间的门被砰地关上,金艾却没有像说的那样去一究到底。


    金艾不怕惹麻烦,但沈迭心怕惹麻烦。


    沈迭心太需要这个工作带来的收入了。


    但这时候退让,只会他们的打压变本加厉。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做,随那群贱人怎么嚼舌根,我们干干净净地做人,挣得钱也都是干干净净的钱,谁要是在多嘴,让我去把那狗东西的嘴撕岔!”


    金艾总是风风火火,是个一点就炸的火爆性格,大家都离他这种强势的人远远的。


    起初,沈迭心也这样以为。


    直到有一次,同样在巷尾,沈迭心看到金艾蹲在地上,哭着对手机说:你既然没打算带我走,就别来骗我。


    金艾教会沈迭心一个道理:


    在这种地方,唯有把自己包装得油盐不进,才能得以自保。


    金艾手指夹上一根女士香烟,想要点燃但又想到后台禁止吸烟,又只能作罢。


    “主管给你开了多少业绩?”金艾问。


    “一个月八十万。”沈迭心回答。


    “多少?!”金艾惊讶得差点把烟吃了。


    主管的周扒皮属性人尽皆知,但每个月月八十万的业绩,还是超出了金艾的想象。


    金艾皱眉,“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欠了多少?”


    是多大的窟窿需要填,才要这么卖命?


    沈迭心抿唇,撇开了眼。


    金艾猜测:“一百个?”


    沈迭心摇了摇头。


    “一百五……”金艾改口,“三百个?”


    沈迭心还是沉默不语。


    金艾脸色都白了。


    “到底多少?”


    “六百万。”


    “……”金艾夹烟的手有些发抖,“你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会欠那么多?”


    但现在问这些已经是无济于补。


    “这样,今晚本来有个很难对付的老主顾找我开台,但他那帮人喝起酒来,根本就是玩命,我不想接他,打算等过一会再和他说没看见消息。


    不过他们出手也十足大方,一晚上拿个十几万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你想要钱,我最近打算把脸修一下,手头也比较紧,不如我们就一起去,提成我让你一点,下次你有什么生意,也推荐给我,我们互相带带,行吗?”


    金艾美艳的脸并非纯天然,但整容一旦开始,修复就永不停息。


    沈迭心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


    金艾说得一点没错。


    这些人喝酒,简直就是玩命。


    金艾先去开阵,让沈迭心一会再来。


    和沈迭心一同进包间的,是鱼贯而入的各种酒品。


    金艾教了沈迭心如何逃酒,也告诉沈迭心如何不动声色地把酒倒掉,就连两个人如何一起在最坏情况下逃出这里的对策也商量过了。


    但沈迭心侧目看了看那些酒的品类、度数和数量,还是难免心头一惊。


    这群人,第一不缺钱,第二不惜命。


    沈迭心和金艾两个人,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但粗算提成,沈迭心还是放弃了最后离开的机会,直接进了包厢。


    闪烁灯光和靡靡歌声中,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们已经喝到兴致高涨。


    金艾也在其中,跟着所有人一同高举酒杯,和沈迭心分开签才补好的红唇,此时已经喝得掉色。


    他对着沈迭心使了个眼神。


    金艾身边那个,就是今晚主事的那个。


    “虎哥,这个就是我和你说的,我那个酒品很好唱歌也好的朋友。”金艾对着沈迭心一笑,“快来。”


    那位虎哥一抬眼,对着沈迭心上下打量一番。


    “小蝶是吧?我知道你。”


    熟悉的口音。


    a市本地人才有的。


    敏感如金艾迅速觉察出不对劲,表面不动却悄悄试探起来:“虎哥这是……”


    但虎哥直接振臂一呼,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集中向沈迭心。


    人们眼中的沈迭心一身白裙,冷清又疏远。


    只可惜,能在这里的,在冷清也是假的。


    “你,过来。”虎哥冲着沈迭心屈了屈手掌。


    金艾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虎哥之前和小蝶有点误会?”


    虎哥理都没理他,徒手扭开面前那杯xo的盖子,直接递向沈迭心。


    他倒吊着的三角眼盯着沈迭心,邪笑着说:“之前你坑我兄弟的钱,我兄弟还美滋滋说你单纯,现在看来,你也就差明码标价了。这正规场所,都要被你这样的祸害了。”


    金艾眼睛一转,立刻就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他一边递上果盘,一边给沈迭心使眼色,这是他们约定好的,让沈迭心先走的暗号。


    金艾:“虎哥尝尝这个玲珑瓜,可甜了,正好下下火。”


    “没你的事。”


    金艾被直接推开,后腰狠狠撞在旁边的大理石桌边。


    虎哥冷笑,“也是,我的确是该下下火了。”


    “虎哥,小蝶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您别和他一边计较。”


    “想走是吧?可以走啊,我也没说不让你走,但我兄弟在在你那被坑的十几万总要有个交代。”


    金艾咬咬牙,换上一副笑脸,贴到虎哥耳边轻声说:“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我也生气,不如让他快些滚出去,留我一个在这陪您喝到天亮……”


    虎哥扫了一眼他,两条雪白的腿在高叉下明晃晃地露着。


    他拽住金艾的胳膊,低声说:“骚.货,等会再收拾你。”


    金艾笑着应对,转头对着沈迭心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了两个字。


    “走啊。”


    可如果沈迭心就这样走了。


    金艾留下,后果不堪设想。


    沈迭心掌心出汗,低声问:“你想让我怎么赔?”


    钱,他已经没有了。


    但别的……


    虎哥拉着金艾坐在沈迭心正对面,打开手机录像,对准了沈迭心。


    “你一共捞了十八万,这样吧,就给你打个折,算十万。”


    虎哥看着屏幕里那不染一尘的女人,眼中透露着贪婪。


    “一万算一件衣服,脱了再走。”


    周围都安静了。


    沈迭心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


    他扑伏在桌上,金艾想扶他,却再度被按住。


    “脱啊。”


    -


    不知是什么缘故,今晚无论什么酒,喝起来都像白水。


    但谭臣猜这里的人死也不敢给他上假酒。


    索性放下酒杯,意兴阑珊地准备回家。


    “走了。”


    今晚唱歌的,是个空有样貌和好声音的女人。


    是个好歌手和美人,却无法引起他丝毫兴趣。


    这还不如回家拆解蝴蝶的三分之一有趣。


    谭臣失魂落魄地站起来,“那我也走吧。”


    比起谭臣的绝佳,他还是恋恋不舍。


    “小蝶真走了……”


    谭臣笑了笑,说:“走了小蝴蝶,以后还有小蜻蜓小蜘蛛,愁什么。”


    沈确不高兴了,“这话你放我身上就说得这么轻松,放你自己身上,怎么就没办法放下那个谁呢?”


    提到那个不该提起的人,谭臣的脸色微妙地变了。


    沈确没留意到谭臣的变化,问:“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谭臣冷笑,“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有些人,是谈资。


    有些人,则是不可提及的存在。


    那是谭臣逆鳞般的存在,险些因为他,和整个谭家翻脸。


    沈确和谭臣也算多年朋友,却连这条禁忌都忘了,怕是真被那个小蝶迷了心。


    沈确正失魂落魄地走着,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单薄狼狈的身影。


    她跌跌撞撞地从走廊深处走出,向着人多的外场而来。


    闪烁的灯光下,白皙脸色浮现着大片不自然的绯色。


    谭臣侧目默默地看着。


    沈确已经难耐地叫出声来。


    “小蝶?!”


    沈迭心停下脚步,隔着人群,再度看到了昨晚那个男人。


    他脚步凌乱,几乎是逃地从包厢中离开。


    金艾从另一个方向出逃。


    而他,来到了人最多的外场,这样他们追上来就需要些时间。


    衣服,他一件都没脱,可是酒还是被灌进去不少。


    有些……可能是另外加了东西的。


    “找到了,那婊子就在那!”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迭心咬着牙向前。


    他已经逃到这里了,不能再被抓回去……


    只是残存的意识只够支持他向前几步。


    双腿瘫软跪地时,他又看见了那盘踞小臂的纹身。


    原来……是一只正在蚕食蝴蝶的黑蛇。


    “咚——”


    沈迭心倒在谭臣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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