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宋眠近来的睡眠非常充足, 很快脸蛋就重新变得娇气水嫩,只不过宋眠的精神好像永远也养不足似的,待在家里, 成天的睡觉晒太阳吃点心,清醒的时候就捧着账本子,算自己还有多少钱, 还能开多少间铺子。
全城的人都知道宋家的千金要大婚了, 可是作为新娘子的宋眠每天还是能懒趴趴的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把备婚的事情全都交给了祁宗。
就连宋母都看不下去了,她把宋眠拖到前院儿去, 说:“成天只看见祁宗一个人辛苦, 眠眠, 你也要帮帮忙,夫妻是一体的, 你总偷懒算什么事儿。”
宋眠伸着懒腰说:“娘,他自己愿意到处跑的, 您不用跟他操心。”
宋母瞬间就觉得祁宗成了没人疼的小白菜,但是她又确实不忍心看祁宗成天一个人忙里忙外,于是念叨着:“人都是铁打的,这不是要累坏了。”
一边在宋眠耳边念, 一边说要去厨房打个招呼, 晚上再加两个菜,宋眠听见眼睛一亮,爬起来问她娘:“娘,能不能加个糖醋鱼?我想吃。”
宋母:“……”
最后, 宋眠如愿吃到了糖醋鱼。
祁宗坐在宋眠的旁边,嘘寒问暖, 给她夹菜,问她晚上想不想喝花茶,宋眠嫌他话多,就把一颗莲藕丸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说:“你能不能安静吃会儿饭?”
这是很没规矩的事情,但这是宋家,身边只有疼她爱她的父亲母亲,不是人口繁杂的城主府,宋父只佯怒的说她没规矩,宋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出了大门,宋眠不高兴的窜到了祁宗的背上,咬着他的耳朵说:“祁宗,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叫父亲教训我?”
祁宗背着她,手在她腿跟捏了一下,说:“长肉了。”
宋眠气得哇哇叫,她懒懒散散待了一整天,现在大概是这一天里最活跃的时候了。
她闹着要从祁宗的背上下来,祁宗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一边往台阶下面走一边说:“眠眠,长点肉是好事,好看的。”
抱起来也舒服。
宋眠还是不高兴,她觉得祁宗就是说她胖,于是她拉着祁宗要去后花园散步,结果到了后花园,却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祁宗说:“我找母亲在花园里要了一块地,种了花。”
宋眠跟着他往里走,看见了那一排丑兮兮的小黑苗,她就懂了,这肯定是祁宗从沙漠里面带回来的种子。
宋眠说:“可是,这花这么霸道,以后要是把母亲的后花园都占了,她肯定要打咱们了。”
祁宗:“……”
祁宗想了一下,说:“等它长起来了,就挪到咱们单独的宅子里去。”
宋眠看了他一眼,见他说的认真,忍不住手痒去掐他的腰:“祁宗,你故意的吧,这段时间装得人模狗样,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呢。”
祁宗一直都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几辈子之久,宋眠简直太了解他了,要是给他机会,宋眠毫不怀疑,他甚至会把她带去沙漠那种隔绝人烟的地方两个人生活一辈子,而不是在这里,在人堆儿里,身边有那么多旁人。
祁宗垂下眼睛,玩着她的手指,慢慢的说:“只要眠眠觉得高兴,怎么样都可以。”
宋眠确实很了解他,祁宗的笑容也慢慢的小了下来。
无月的夜空下,两个人站在花园之中,无声的对望,祁宗眼中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
宋眠叹气。
她伸手,摸了摸祁宗的脸,说:“宗宗,你问没问过我,如果你想带我走,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祁宗的眼神闪了一下。
宋眠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祁宗笑了笑。
他并没有勉强,他没有人一样的感情,非常遗憾的说,就算是对待那对和蔼的夫妻,也是如此。
但他们是宋眠的亲人,所以他愿意表现得与他们更亲近,愿意叫他们父亲母亲。
可是,父亲母亲这两个称谓在他这里并无任何特殊的意义。
宋眠说:“我既然答应过,愿意为你穿上嫁衣,做你的新娘,那我就不会反悔,这代表我已经接受了你的一切。”
祁宗的眼神幽邃了几分。
宋眠却又在这个时候退开一步,说:“不过……咱们还是要在这里成亲的。”
她说:“其实,我也挺想去外面看看的,虽然我喜欢躺在院子里面,但是正躺在一个院子里面也腻是不是……”
原来不出门远行,一来是因为与骆子瑜有婚约,二来就是出门太麻烦,哪怕她有钱,可以让下人打点好一切,可宋眠觉得那会很无聊,现在,有了一个伴,她觉得正正好好,祁宗肯定会打点好一切,她想看风景就看风景,想偷懒就偷懒,还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有人陪着,也不会无聊。
祁宗笑了笑,并不像宋眠想的那样,黏在她的身上撕也撕不下来,他只是往前迈了一步,牵住了她的手,然后说:“嗯,眠眠,太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宋眠纳闷,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是祁宗已经拉着她离开了,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盖好被子,宋眠眼巴巴吧的看着祁宗要离开,她才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祁宗似乎没有要耍心眼儿留下的意思,最近半夜也不往她的房间跑了。
宋眠从被子里面露出半颗头,扯了扯祁宗的衣袖:“宗宗,你要留下来吗?”
祁宗笑着弯腰,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然后说:“眠眠,我回自己的房间,明天再来见你。”
宋眠眨眨眼睛,觉得不太对,但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太对。
祁宗走了。
结果,宋眠难得失眠了。
她觉得是自己最近太懒了,所以精力太足,这才失眠的,所以她一大早就抱着祁宗的胳膊,说要跟他一起出门看看。
祁宗带她去了最好的布庄,一百多个手艺顶好的绣娘在为她制作嫁衣,那红衣的织工很厉害,不知道用了什么丝线,入手轻若无物,却坚韧得连刀都轻易无法割断,柔软得像是贴身的皮肤,在白天的阳光下隐隐泛着琉璃一样的光。
宋眠对那布料爱不释手,绣娘脸上带笑,宋家出手大方,最近赶工,他们多赚了不少钱,所以对宋眠就格外热情。
听见她好奇问话,就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丝,这是祁公子送来的。”
宋眠听了这话,又低头看去,忽然开始觉得那东西眼熟了。
曾在某个夜里,她被这样的丝缠住过,那丝黏在一起,呈不规则的薄膜,束缚她的身体,但是因为质地轻软,不但没有割伤她的皮肤,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痒。
宋眠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缩了回去。
一旁的绣娘在忙,没有注意到她奇怪的反应。
宋眠往外跑,正好撞上了回来的祁宗,祁宗接住她,奇怪的问:“眠眠,你跑什么?”
宋眠红着脸问:“祁宗,我一直都没看过咱们得婚房,我想看看。”
祁宗笑着揽过她的肩,像是一只拐骗小孩儿的狐狸,说:“不能看,不是说好了么,都交给我,到时候,我给你一个惊喜。”
宋眠不死心,她想趁祁宗不在,偷偷溜进去,结果祁宗就好像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次次都能发觉,然后把她挡在外面。
宋眠更想看了。
俩人就这样斗法,很快就到了成亲那天,宋眠再也没有偷袭的机会了。
天不亮的时候,她就被宋母拉了起来,在小丫鬟和喜婆子的围拢之下洗脸、梳妆,换嫁衣。
宋母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欣慰,一边为宋眠套上许多只镶着昂贵宝石的金手镯,一边说:“眠眠长大了,真漂亮,都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
宋眠抬起头,她头上戴的金冠有些沉,她本来以为母亲会舍不得的抹眼泪,结果是她想多了。
宋眠想想,也是呢,她这本也不算出嫁,是祁宗入赘进来了,她与娘亲还能天天相见,此后除了饭桌上又添了一双筷子,实在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宋眠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她还没告诉她娘,她打算成亲之后就远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喜庆热闹的乐声由远及近,宋眠在这敲锣打鼓的声音中被祁宗牵上了花轿,花车队的目的地是隔了一条街的别院,那也是宋家的房产,被收拾出来当做了婚房。
祁宗一整天都扬着笑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宋眠本以为他会不耐烦,结果他没有。
他们成亲这天,就连城主都来了,还为他们捧来了昂贵的贺礼,话语中全都是恭敬。
宋眠有点纳闷,祁宗是什么时候在城中变得这样有声望的,但是一想,他曾也做过太子,也做过皇帝,也就释然了,哪怕那只是在梦中,也是无限趋近于真实的梦。
他们到了新宅子,迈入正堂,在高声的唱和下拜天地、拜父母。
最后,宋眠被扶到了喜房里。
宋眠对这里真是百爪挠心的好奇,她根本顾不得什么规矩,直接掀了盖头,朝房中望去。
结果,看见的不是喜房的模样,而是祁宗的脸。
宋眠吓了一跳:“你不是……”
祁宗说:“眠眠,你们这里有句话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外面那些人,交给旁人应付就好了,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宋眠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嘴唇却被堵上了。
一阵天旋地转,她跟祁宗一起倒在了床上,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看见,这间喜房根本就不像她印象中的普通红色房间。
房间中铺满了美人面的花瓣,由外向内,将他们包裹在房间的正中央,他们的床也在房间的正中央,作为正中央唯一凸起的一块,宋眠想了半天,总觉得这不像是床,倒更像是祭台。
而房间的横梁上,篆刻的是一个一个陌生晦涩的字符。
宋眠失神,手下没有放轻力道,抓着祁宗的后背,抓到了他当初跳进血河熔断羽翼而留下的畸骨与伤疤。
她迷茫的问:“宗宗,这是在做什么?”
祁宗咬着她的唇瓣,言语中全都是被积沉了很久的贪婪与侵占。
“眠眠,这是羽族最古老的仪式。”
“我等你太久了,以后我再也不想等了。”
“哪怕身负神血,人的寿命也终归有限,但我不想你走后抛下我一个人,我把这条命给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要对我负责,你要把我带走。”
羽族高傲,从不认主,但是这世间就是有那么多喜欢征服的人,所以,有人研究出了这个古老的献祭仪式。
宋眠气得脸通红,她被迫趴在祁宗的身上,破口大骂:“祁宗,你这个疯子!!”
怎么会有人放弃永生,不想活着!
可是祁宗甘甜的鲜血已经顺着刀尖滑出的口子灌注进她的口中,宋眠以为她会排斥,可怪物的血与人的血并不相同,一旦尝到那其中花蜜一般的甘甜滋味,她就好像上了瘾一般。
床上身躯滚烫,房中符咒发亮。
一种掌控之感从心中油然而生,她忍不住在迷离的思绪中想起了过往种种,然后,笑了起来。
宋眠想,其实并不需要祁宗提醒她,一直以来,都是她去往什么地方,他就会紧随而上,从一个梦境到另一个梦境,从缥缈的梦境再到她所在的现实。
既然祁宗想一直这样追随她,那么,有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有限的生命,似乎也有无限的快乐。
她会一直牵着他、带着他,一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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