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府上后她们就看到了宁冬,小姑娘住在宋府的倒座房里,平日里有人叫门或是拜访都由她出面接待,相当于门房。
她的小屋里用具什么的准备的很齐全,取暖的炭盆、厚实的被褥、照亮的油灯和蜡烛都有,就连棉衣都新做了三身,窗户上糊着厚厚的几层油纸,遮住了光线,也挡住了寒风。
宁冬是许红翠她们从山匪手中救下来的,后来带着她们到山匪的老窝去搜刮了不少好东西,马车也是这么来的。
楚峰屿清了匪寨,抢了东西,只带了些粮食和金器回来,剩下的都找地方挖坑埋起来了,等到日后弹尽粮绝的时候再去挖出来。
许红翠跟宁冬说这些可以当做买命钱,她身边缺个伺候的人,问宁冬愿不愿意跟她走,虽不说过上多好的日子,但至少性命无忧。
宁冬当然愿意,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跟在恩人身边尽心伺候着也是好事。而且如果不跟着她们走,她也没有去处了,她一个弱女子,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是被父亲卖给山匪的,一条命只换了五碗豆子。
她性子倔,上山后逃跑了好几次,每回都被打,伤好了又要继续跑,重复好几回后那山匪也没了耐心,将她打了个半死扔出来,还好遇见了许红翠她们才保住一条命。
她没有去处,回家也逃不过再次被卖的结局。
宋颂同意她留下来的条件是她不能越过二道门,只能在外院活动,若是越过了二道门就会将她撵出去。
她们的秘密太多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任何可能让她们暴露的人她都不会去信任。
孟敛她们的到来让宋颂很高兴,她斗志昂扬地说,“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洛霖霖却出声说道:“公子暂且等等,还有些事需要知会公子一声。”
“你说。”
“我和酒儿出现在一个山洞里,酒儿贪玩跑了出去,遇见了山匪,后来……”
“……公子说粮食告罄无米下锅,云归城内买粮的路子都人捏着不让买,我就让夫君在那边收购粮食。只是也不怎么顺利,那边的粮铺被涪阳军控制着,不是城中的住户不让买,夫君加了两三倍的价格才从一些大胆的粮商和富户手中收了一车的白面,稻米是半点买不着的。后来此事被发现,涪阳军副统领找上了门……”
“……所以如今夫君的芥子空间里还存着六车粮食、两车布匹和一车油盐糖,粮食都是去年的稻米,白面只占少数,布匹也都是耐磨的料子。那宋制身份特殊,是涪阳军首领的表弟,临走前我用匕首将他重伤,伤势并不致命,往后若有需要,他也算是个人脉。”
洛霖霖说了很多东西,除了她们自身的经历外还有沿途的情况,战事如何,百姓如何。她们走了这几日的路遇见了多少起义军,那些是有军队的,那些是山匪百姓组的乌合之众,哪个城举兵反了……
这些消息是困在云归城里的宋颂一行人所不知道的。
她最会审时度势,懂得如何在新环境里占据一席之地。要能给掌权者提供帮助,成为不可或缺的人。
宋颂听了她的话,突然感觉到了她的强大。
洛霖霖其实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她可以冷静地反杀山匪,也可以在遇到危险时反客为主地设局为自己谋取利益,只要让她感到威胁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而且她并不会因为设计别人而感到不安,她没有那么明确的道德感和善恶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她的人生信条。
洛霖霖对于新环境的观察和资料调查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这是宋颂没有的能力,也是其他人物没有的习惯。
因为她们要么是上位者,要么就武功高强,所以不必活得那么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可是你伤了他,以后怎么将他当做人脉?”宋颂问道。
洛霖霖说,“人脉只是个搭桥的人,关系好坏并不重要,很多时候办事儿并不难,难的是找不到门路。比如公子想见涪阳军的首领,那么有了宋制就会方便很多,他的仇恨在大事面前算不得什么,只要他还记得,就可以为我所用。或是公子将我献给他以谋利,公子只管做成这笔交易,我是死是活全靠自己的本事。”
“我不会的。”她不会用自己的同伴去换取利益,也永远不会把人放在天平的另一端,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亲近的人。
“可是你怎么确定他会给孟敛准备物资,然后带你走?”
“公子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所以才会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其实说到底,这只是一场交易,是宋制用五车粮食、两车布匹和一车油盐糖从夫君手中买了我,而且他还派了人截杀夫君,想要做空手套白狼的缺德事。”
这只是一场交易,是她美化了其中细节,让买卖看起来像是一场无法避免的爱情,但其实本质还是宋制用那些物资从孟敛手中“买”下了她。
“很简单的,只要在不损坏他利益的情况下给他一点假象,让他对你产生好感,之后的事情就容易了。毕竟在男人眼中,女人只有好看的废物和废物。”
她说完莞尔一笑,“那就演他们眼中的废物好了。”
宋颂不太明白,但是大为震惊,她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太理解其中的关键。
洛霖霖的很多想法让她觉得震惊,她不理解后宫系统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角色,一个外表柔弱极具欺骗性的绝对女权主义者。
“所以公子打算下一步怎么做?”洛霖霖问道。
宋颂收了思绪,看了一遍所有人的脸,说道:“下一步要设宴。”
“设宴?什么宴?”许茗因问道。
她每天和宋颂同吃同睡,竟没听她说起过此事,现在突然听她提及,也很诧异。
宋颂哼笑一声说道:“品茗宴,只给永福商行的程惜玉小姐发帖,邀请她和好友前来赴宴。”
“我知道他们怀疑我的原因,因为我不像一个上位者,习惯不像,外表不像,想法也不像。那我偏就要告诉他们,我是什么样,上位者就是什么样。”
“这……”
许茗因踌躇着说,“只给一人发帖,不合礼数。”
“无妨,咱们的礼数只给懂礼的人家,程小姐值得这独一份的帖子。若雪中送炭者和落井下石者同等待遇,那下一回便不会有人给你送碳了。”
许红翠握着烟斗吸了一口,看着洛霖霖不解的眼神就将先前发生的事都说了。
洛霖霖皱了眉,看着宋颂单薄的身子有些怜惜,她仔细思索着给出自己的意见,“程小姐回帖时,若是赴宴的都是生面孔,夫人可以给她们每人备一份礼,往后好生来往;若是有眼熟的,这礼就不用备了,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后这缘分也就结了。既然我们一时半会走不了,那不妨寻些盟友。”
“与那杜小姐不对付的,无人问津的,都可以拉拢为盟友,夫人只管扶持着她们自己斗,咱们势单力薄就不掺和了,只搅搅水看热闹就成。”
程惜玉对她们有恩是事实,算是恩人,但若赴宴的那天恩人带来了仇人,那这个恩人也就成了仇人。
她洛霖霖活了这么多年,不讲礼数,不讲道义,只论自己的得失。
“多谢姑姑和洛姐姐的指点,我会去准备的。”许茗因说着看向宋颂,问她,“那夫君要做什么呢?”
她们女子组织的宴会男子是不能出席的,但她不觉得宋颂会闲着。
宋颂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包种子说道:“我组建了一个种植小组来种植这些神秘的种子,成员有我、楚峰屿、孟敛。神秘种子的生长周期只有一个月,到时候看看是什么,用得着的作物就继续培育。我要以重金,聘请农人为我种地。”
都说士农工商农在前,但是现在的农人却饭都吃不起,连安安稳稳种个地都没法实现。
宋颂要做的就是扶持农人,尊敬农人,她要宣扬她们部族的传统,那就是农为首,士次之,工商艺同等。
在粮食无法进口的古代,农人的稳定才能带来粮食产量的稳定,粮食产量稳定了一个国家才会稳定。
所以农要为首,以士辅之,发扬农事。
她想,自己或许可以从云归城带走一批有经验的农人。
种植小组的成立,除了宋颂无人知晓,甚至连几位组员都是头一次听说。
“楚峰屿种不了。”
许红翠说着将人扯到身后,“洛妹妹带来了足够的粮食,布施的小店也该有新的规矩了。还有那堆成山的茶叶和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开始着手准备新店的事宜,装修、雇工、开业,哪一项都得亲力亲为,我整日在外头跑,她得跟着我去。”
“是的公子,此事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你是应允的。”楚峰屿附和道。
宋颂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便点头说:“那好吧,你们去忙吧。”
“夫君也不行,她周围总是冷的,我这病许就是被她冻出来的。”
洛霖霖说完就咳嗽了几声。
孟敛却皱着眉反驳,“不可能,你亵衣上有我绣的阵法,我每天都用灵力催动着,你怎么可能会冷?”
“哎呀,就是冷!不适合种植!”洛霖霖着重说了‘种植’二字,还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
孟敛没有和她废话,将手伸到她的衣服里摸了摸亵衣上的阵法,正在微微发烫。
“你胡说,明明很暖和。”
“蠢死你算了。”洛霖霖说完抱着手走开了,不耐烦搭理她。
她嘴上虽然不耐烦,但是却皱着眉一副担忧的样子,许茗因看着离开的背影,想着晚上要去问问她怎么了。
许茗因是后宫系统的必出卡,第一次抽卡时无论是单抽还是连抽她都会出现。
她的定位是宿主的正妻,职责却是协调所有后宫之间的关系和处理后宫之间的事务,是名为正妻的管家。宿主对后宫成员的态度能直接影响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因为宋颂把所有人都当成家人,所以许茗因也充当着大家长的角色。
宋颂听着她们吵架眼睛都亮了,她眼巴巴地看向孟敛,语气谄媚讨好地说:“剑仙,那法阵能不能给我布一个,种菜肯定好使。”
“可。若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催生种子发芽。至于其他的,我便做不来了。”
“好啊好啊,发芽好啊,多谢剑仙。”
孟敛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芥子空间里拿了一件新的亵衣出来,递给宋颂,“公子你试试,穿上暖不暖和。”
宋颂脱了棉袄穿着单衣试了一下,很暖和,像是全身上下贴满了暖宝宝一样。
她说很暖和,然后脱下递了回去。
孟敛没有接,只说道:“公子穿着吧,这件大小不合适,酒儿穿着大了,霖霖穿着小了,本身就闲置着。公子每隔十二个时辰来找我催动一下,否则就和普通衣裳一样。”
“好啊好啊,谢谢你。”
“不必多礼。”
宋颂组建了种植小队,还得了一件暖乎乎的衣裳,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换上那衣裳就扛着锄头去翻地了。
许茗因连忙跟上去说道:“若是夫君不嫌我笨,我可以跟你一起种。”
“我知道姐姐心疼我,但是你也有宴会的事情要忙,我哪能让你这么辛苦呀。姐姐快回屋和姑姑她们商量宴会的事情吧,顺便把退烧药拿给洛姐姐。”
许茗因还想说什么,宋颂连忙说道:“姐姐放心,我翻一会儿就休息,绝不会累着的。”
“好吧,那我走了。”
“嗯嗯。”
宋颂挽起袖子开始挥锄头,这宅子闲置了很多年,土地硬得很,可能要翻个两三遍才能下种子。
她其实可以让孟敛用法术翻地,那样又快又好,但法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孟敛也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
这么一小块地用法术翻倒也没什么,但是之后呢?当她们种了十亩百亩的地,还能让孟敛翻吗?
不能的,孟敛只是一个人,她不该被当成一个负责完成某样工作的工具。
就比如那件很暖和的亵衣,孟敛可以主动送给她,但是她不能命令孟敛给她,或是给所有人都准备。
因为孟敛是一个独立的人,因为她们是同伴,同伴之间要少一些命令,多一些尊重。
就好比你的朋友很擅长做饭,当她做了饭邀请你去吃,你会很高兴,因为那是她的好意。但你绝不会因为她做饭好吃就命令她做给你吃,因为你们是身份平等的朋友,是需要彼此尊重的。
孟敛她们也是,虽然人设上她们是下属,但实际上都是平等的同伴,她们永远有可以说“不”的权利。
她们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好,永远忠诚,绝不背叛,自己也该给她们相应的尊重,才配得上这份忠诚和好意。
“公子!”
酒儿跑过来站在田地外面问她,“公子可以给我一点银子嘛,我想出门买点酿酒的东西。”
“你一个人去呀?”
“不是的,还有个哥哥给我带路!娘亲吃了药在睡觉,爹爹太累了在打坐,我自己和哥哥去买。”
“那不行,你们两个小孩儿出门太危险了。这样吧,你去找许茗因姐姐,让她找人帮你去买。”
“好吧……”酒儿无精打采地走开,出去玩的计划失败,她整个人都蔫巴了。
她被召唤出来后,不是待在客栈里就是待在马车上,没有逛过街,没有在小摊上吃过饭,就连糖葫芦都是爹爹买回来的,
她真的好想出去玩啊。
在她十岁的人生里,见得最多的就是大大小小的酒坛,有比她高的,也有比她矮的,还有小小的可以抱在手里的。
她也会好奇,没有酒坛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酿酒的话,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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