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姜颂没能在沙丁鱼大师那找到想要的答案,连觉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早上,等它再想去寻找时,沙丁鱼大师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姜颂只能把一切交付给命运,漫无目的地在海里游荡。周围是海草在平静的海底沉睡,它的耳畔只剩下海藻被轻拂的动静和自己游动带起的清透水音,恬静且安宁,带来一阵莫名的平和。姜颂暂时摒弃其他念头,沉浸在绚烂的海底世界中。
面前一只动作迟钝的小虾米经过,姜颂眼疾嘴快,嗷呜一口就把小虾咬住。没过多久,另一只弓着腰背的透明小虾也出现在它的视野里,远远看着还有些许眼熟。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姜颂迅速将嘴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虾吞下去。
“夏米?你怎么在这里。”姜颂含糊不清。它还是只刚被孵化出的幼苗时就和夏米认识了,经过几次迁徙后没想到还能再次碰见彼此。想起自己刚才吃的东西,姜颂赶紧趁着小虾转头的空隙喝了点海水漱口。
“嗨,姜......”夏米看见熟悉的沙丁鱼很是兴奋,虾腿快速扒拉着要上前打招呼。但在看见姜颂嘴边粘着的虾须时,小虾没说完的话尽数咽回肚子里,“喂,你吃的是我三大姨!”
“对不起!它刚才没说是你亲戚。”姜颂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伪装得不过关暴露了,只能先道歉。
不论大海如何更替,虾米始终牢牢占据海洋食物链底端,小巧迷你的体型让路过的任何一条鱼都垂涎欲滴。
“这只你不认识吧。”虾米在海里数量众多,总不可能每一只都和夏米有血缘关系。姜颂向另一个方向游去,找到了一只趴在海草上小憩的虾米。
“那是我七十六表舅!”夏米发出尖叫。
好吧,到手的新鲜小虾飞了,姜颂觅食失败,只能失望地合上已经张大的嘴。
“你知道月圆之日会发生什么吗?”虾米遍布整片大海,说不定它们听说过什么传闻。姜颂和朋友并排前进,随口向它讲述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好像听我曾曾曾祖母提过,月圆时鱼类有一种特殊祭典。再详细的我也不明白了,不过海里鱼的品种那么多,可能还要再过几百年才会轮到你们沙丁鱼。”夏米听完沙丁鱼大师的预言陷入沉思,努力唤醒一点仅存的记忆。一边说话还要一边配合沙丁鱼的速度,夏米费劲地在水里刨来刨去,十来条小虾腿快速交替,忙碌但有序。
“你游慢点,我虽然腿多,但游不过你一个没腿的......”实在跟不上的夏米扶着腰大喘气,上次搬家也没这么累过。
“啊,好的。”姜颂循着声音回头,这才慢半拍地发现夏米已经被它落了挺远。忘了已经不是小时候了,虽然它也是小型鱼,但和小虾一比也算是庞然大物。
两人保持龟速前进,期间甚至被一只海龟超了过去。不远处的水中漂浮着一只形状扭曲的东西,姜颂凑近看,是只和沙蚕类似的长条鱼饵,但姜颂从未在海里见过这种生物,仔细看还有点恶心。钓鱼人应该是用错了铅锤配重,饵料随着波浪摇晃,精致的银色鱼钩更是丝毫不加掩饰,明晃晃地闪着刺眼的光。
是个钓鱼新手,姜颂在心里下了结论。从小父母就告诫过它,看见这种危险的武器得绕着道走,以免误伤。姜颂不是条傻鱼,当即警戒地绕了一大圈路,还细心地提醒小虾别上当。
......
“李总,副总说公司有急事......”
“去去去,让他等会,没看见我正忙吗。”被喊做李总的富态中年人顾不上搭理助理,毕恭毕敬地对着车里的男人露出讨好微笑,“多谢晏总赏识,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刚让人给您装了点海边特产,一点心意......”
“谢谢,合作愉快。”低调的suv后座车窗徐徐摇下,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微微颔首,矜贵且淡漠。
副驾的助理回过头低声和他说了句什么,男人蹙起好看的眉头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倒置的手机,在修长的指间转了半圈后,他拨出一个号码,声音低沉漫不经心,“你人呢?”
“我钓鱼呢,北方的海就是干净,都能看见海里的鱼。你是不知道现在的鱼有多机灵,看见我的饵都绕着走……”扬声器里传出一个明朗的男声,背景中还夹杂着阵阵风声。
“你用什么钓的?”晏京谦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蚯蚓啊!顺了根爸的竿,亏我还买的最贵的蚯蚓,结果一条鱼都没钓上。”风声渐大,对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
“你最好趁我们到地方之前回来,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有风顺着窗户缝隙倒灌进车里,带着海滨城市特有的湿咸气息。晏京谦抬起手腕,分明又匀称的指节轻叩两下门框。
司机应声从倒后镜望了眼,十分熟练地关上车窗。
电话那边没一点着急的意思,继续得寸进尺,“哥,你们谈生意我又不感兴趣,你也知道咱爸的性格,要是知道我偷他鱼竿跑出去钓鱼八成要打死我,帮我打个掩护呗。”
晏京谦用余光瞥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父亲,面上仍是无波无澜的冷淡模样,语调里却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戏谑,“爸也在车上,我开的免提。”
“焯......”晏京炀捂住话筒骂了声,赶紧挂了电话,狼狈地揣起鱼竿落荒而逃。
“你看,真的是陷阱,我没骗你吧。”鱼钩被拎出海面,姜颂收回视线。
“幸好我们没上当。”夏米后怕。
“姜颂,可算是找到你了。”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两人同时扭头望去,是一条和姜颂长相相似的银色沙丁鱼。
“找我?”被喊到的姜颂片刻迟疑,这条不认识的同类找它做什么?
“是啊,是找你没错。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长老们说一定要带你回去。”陌生沙丁鱼也不知道原因,但任务在身它不得不完成。
自己一条听话的普通小鱼,一没立下功劳,二没触犯规定,何德何能被长老们亲自点名,姜颂有些难以置信。
“诶呀,别管那么多了,跟我走就是了,它们早就在催了。”
“拜拜。”听见陌生沙丁鱼说长老们在催,姜颂不疑有他,匆忙离开时还不忘和小虾打声招呼。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我说两句。大海里鱼数众多,近几年更是新生鱼口暴增,但是环境不见变好,我们的食物根本不够吃。”
姜颂和带路的沙丁鱼赶到时族落大会刚好开始,能言会道的中年沙丁鱼面对鱼群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比划。
“就是,我都瘦了。”
“对啊对啊,快要长不高了。”
因为食物缺乏,它们的迁徙变得越来越频繁,族落里早就传出意见。见这个问题终于被放到明面上,大家纷纷附和。
“稍安勿躁,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其实海洋深处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月圆之日只要向陆地上献祭些东西,接下来半个月的口粮都有着落了。不光半个月,甚至是半年、十年、半个世纪!”面对众鱼的配合,中年沙丁鱼慷慨激昂,越说越激动。
“献祭?听起来好可怕。”
“要献祭什么东西?”
那可是半个月的口粮,有鱼心动了。
姜满心都是去找族长报道,没参与后方的讨论,更没把献祭放在心上。
“族长,您……您找我”不光是族长,几位大长老也围在一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姜颂有些激动,“族长好!长老们好!”
“你就是姜颂?”长老中的一位对着送上门的活泼小鱼上下打量。
姜颂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得到年轻沙丁鱼肯定的答复,族长偷偷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身后围上来黑压压一片,姜颂感觉到了危机。
“你们抓我干什么!”一片死寂,姜颂没等到它们的回答,自己反倒先被控制住。
“这献祭啊,每次东西不一定的。有时候是死物,有时候又需要活物。长老们一致决定这次献祭两条沙丁鱼。不,不是长老们的决定,是陆地之神的旨意。”演讲的沙丁鱼油滑地打着圆场,意识到话不妥,赶紧找补。
“放开我!”姜颂被押到鱼群前方,它不停地挣扎,试图逃离此刻超出预料的局面。
“姜颂?”旁边另一条同样被控制住的沙丁鱼绝望开口,难兄难弟惺惺相惜。
“你也被……”昨天告别时还好好的,没想到再次看见余祈竟是在这里。姜颂顿悟沙丁鱼大师对他们所说的命运是什么意思,它往比肩接踵的鱼群中望去,熟悉的面孔一一闪过,只有老沙丁鱼和自己的父母没有出现在这里。
姜颂使出全身力气挣脱束缚,冲着来往的鱼虾大喊:“救我!”
“别吵吵,你们应该感到荣幸,这是为鱼类社会作出的巨大贡献,我们会永远铭记。”
没给它反驳的机会,很快几条强壮的鱼再次控制住姜颂。另一边的余祈已经放弃了求生,眼看着就要翻肚皮。
“族长,时间差不多了。”有小喽啰附到族长耳边嘀咕几句。
族长抬头望向海面点点头,紧接着下达命令,“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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