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鸣曜一路和触须说着话, 最终来到了房间门口。
忍耐骚扰忍耐了很久的触须轻轻拍了拍计鸣曜的肩膀，然后朝他勾了勾须尖，示意他把餐盘交给自己，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不过不知道计鸣曜是无法理解触须语言, 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他盯着触须看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计鸣曜和触须握了个手。
触须：“……”
计鸣曜非但没有意识到这片刻的尴尬，甚至还低下头, 认真地说道：“你的触须看起来有些黏腻湿滑，但触摸到之后却没有任何湿润感, 这是因为你的表皮比较特殊吗？和异兽天然的习性有关？”
他认真地低喃着, 俨然已经沉迷在了对异兽的探究之中。
触须狠狠地用吸盘薅了他一下，赶紧缩了回去, 不让这家伙继续看下去。
陆忻和他的触须感知当然是互通的，事实上所有的触须都是受陆忻所操控，意念也都与陆忻统一, 所以不管是计鸣曜对触须的废话骚扰，还是动手动脚, 最后的反馈都是由陆忻本人来承受的。
然而计鸣曜面对触须时的态度, 和面对陆忻本人时又有着相当大的区别，计鸣曜大概并不清楚触须就代表着陆忻本人, 只当它们是陆忻所操纵的特殊生命体，所以在相处的过程中, 总是忍不住提出要研究或者触碰的要求。
并且陆忻发现，计鸣曜对触须这种东西表现出了相当高的探究热情, 每次盯着看的时候，视线仿佛带着某种灼热, 里里外外仿佛要把它上下全部剥光一般。
陆忻原本还想着先不让计鸣曜知道自己和触须的关系，这样会更好应付眼前的状况。
谁知道后来演变成这样，他想让计鸣曜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真相说出来以后，大概不管是陆忻还是计鸣曜，都会相当的尴尬。
就在计鸣曜和触须三目相对，谁都没有动静的时候，面前的房门终于喀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计鸣曜转头看去，就看到陆忻披着身宽松的休闲装，就这样靠在门口揉着头发道：“计队长，你还打算在我的门外站上多久？”
计鸣曜自然地关心道：“饿了？”
他说着把餐盘递给陆忻，看陆忻接过东西转身往房间里走去，那条触须也一溜烟从门缝溜走，计鸣曜忽地开口问道：“我能进来吗？”
陆忻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毫不遮掩。
而且没等陆忻开口，计鸣曜又神色认真地说道：“海谷星那边最近又传来了一些消息。”
陆忻脚步顿住，看着计鸣曜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原本就只打算讲正事，其他的都是陆忻在多想。
不过陆忻的确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主动邀请道：“进来吧。”
离开海谷星已经有六七天了，他的确也很想知道海谷星后续的情况。
计鸣曜进屋后找了个桌旁的位置坐下，陆忻就坐在他的对面，计鸣曜看着陆忻面前的餐点，主动提起道：“你可以先用餐。”
陆忻可没有让别人在旁边盯着自己吃东西的爱好，他干脆先将食物放在旁边，笑着说道：“你还是先说海谷星的事情吧。”
计鸣曜点了下头，也没有再多说，直接讲道：“海谷星基地里，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傅殷的身份了，傅殷特级异兽的力量很好用，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离开基地去其他地方探索了，枯木尸体的危机也解除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忻对后面这些情况不怎么意外，他更在意的还是前面那句话。
他惊讶又愉悦地笑问道：“傅殷怎么会暴露？他不是顾忌很多，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这点还是陆忻在离开之前，和傅殷单独交流时对方所说的话，听傅殷的意思，他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存在形式仍然有所顾虑，怕自己会不小心伤害到俞致星，更怕其他人无法接受他的形象，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向任何人公布自己的身份。
计鸣曜早料到陆忻会这么问，于是立即说道：“据说最开始撞破他们身份的是鹊鹊，他在去找‘小黑’的时候发现俞致星在傅殷房间里，两人举止十分亲昵，然后第二天这件事就被魏成和其他守卫队成员知道了。”
陆忻：“……”
鹊鹊可真是个大喇叭，他当初能把“小黑”的事情守口如瓶，大概消耗了相当多的意志力。
后面的事情不用计鸣曜说，陆忻也能猜到了，魏成是同时认识俞致星和傅殷的，他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听说俞致星和那个神秘的特级异兽在一起举止亲昵，他必然立刻就能猜到傅殷的身份。
毕竟以俞致星的心性，他不可能和傅殷之外的人在一起。
陆忻想到这些，不禁又笑了起来，他都能够想象得到，魏成这么多年来不断传颂傅殷的伟大，地下基地的人知道他们尊敬崇拜的学者傅殷复活了，究竟会是多么欢喜狂热。
而内敛温和的傅殷，应对这样的场景，又究竟是多么社死的场面。
陆忻满心幸灾乐祸，嘴里却说得像是十分客观：“他早点暴露身份挺好的，毕竟海谷星接下来还有很多安排，他当个精神领袖，也能让大家安心不少。”
计鸣曜没注意到他的幸灾乐祸，他认真地考虑了陆忻的说法，点头赞同道：“的确是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即他说起了海谷星接下来的安排：“魏成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率领所有群众收拾东西，准备要搬迁了，海谷星的人数不算太多，我替他们联络了搬迁用的飞船，费用将由他们自己承担，俞致星的星海公司当初还有不少存款留在星际银行里，这点费用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听计鸣曜说了许久，陆忻发现他还没说到最重要的问题：“搬迁地点呢？”
海谷星的人口虽然已经剩下不多，但那也是数十上百万的数字，哪里有星球愿意接受这么多的民众？
陆忻问出这句话，见计鸣曜微微带笑，立即想到了什么。
愿意接纳海谷星众人的星球，必然不会是现在已经规模成型的文明，它必须要还在起步阶段，正好人数不多，需要充足的劳动力和消费人群，并且这颗星球上的居民还得相对热情，愿意接纳不同的文明。
思索到这里，陆忻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知道一处包括这所有特点的地方。
陆忻脱口问道：“他们要去苒星？”
计鸣曜轻笑着点头，他的笑容向来不深，只将情绪表达在眼底，他很快回应道：“是的，这是我们在海谷星商讨的时候，由阿岭主动提出来的，阿岭说正好前段时间他听见大祭司在为苒星常住人口不足，导致星球开发速度太慢的事情而忧心，所以他就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MSA帮忙让两方实现联络，在正式的交流之后，苒星大祭司和海谷星魏成俞致星达成了共识，商定了这次的搬迁计划。”
在此之前，陆忻怎么都想不到海谷星人会搬到苒星上居住。
但在听过这个计划之后，他发现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发展。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其他的大事小事，陆忻饶有兴致地听着，过了会儿才注意到计鸣曜的声音停了。
他微微侧目，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计鸣曜盯着陆忻的身后不语，陆忻这才注意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惯于放松，一时间没意识到，他把自己的触须给放出来了，现在他的触须们正在身后晃悠，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玩终端上面的小游戏，还有的在大口地吃着桌上的餐点。
陆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想了想还是没有收回触须们，反正他都已经暴露身份了，怪物就要有怪物的样子，没什么好遮掩的。
不过计鸣曜也并没有在意他身上的怪异之处，前者只是凝视着桌上正在吃东西的触须，问道：“它把你的午餐吃了，要不要我再去替你买一份？”
陆忻听得怔了下，随即好笑地说道：“触手吃掉的东西，当然是进我自己的肚子里，它不就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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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鸣曜听后又停顿了下，问道：“它就是你？”
陆忻刚听完海谷星的近况，心情愉悦地说道：“当然，它们可以代替我做许多事情，甚至能一心好几用……”
他话音未落，突然想起了这几天里发生的某些事情。
于是他轻轻咳了一声，表情认真了点：“嗯，也可以不是我。”
计鸣曜默然。
不过计鸣曜显然不是情商够用的人，普通人的知进退和避免尴尬的能力，在他身上统统没有，他沉默地思索着，过了几秒才说道：“所以这几天我和触须交流，触碰它们，研究它们的皮肤表面和吸盘构造，全部都是在对你说话，触碰你，研究你的身体构造——”
陆忻无法克制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可以不说！”
计鸣曜却压根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他继续问道：“我是不是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陆忻发现某的人只要不会脸红，那他就永远没有破绽，相比之下反倒是他这个占理的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他扶着额有些头疼地说道：“不用在意，那些都是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而且这没什么，就是被碰一下而已，我不会因此生气，但你也不要再提了。”
他说这话是想让计鸣曜不要太过纠缠这些事情。
但当他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计鸣曜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
陆忻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又怎么了？”
计鸣曜：“你当时是故意纵容我这样做的，是吗？”
陆忻：“……”
他的手仍然遮盖着半张脸，遮挡下的唇角轻微抿着，有些无奈同时又有些难得一见的懊恼。
这个家伙，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要特地问出来？
一四二
从那次发现用一些简单的情报交流就能骗陆忻开门之后, 计鸣曜渐渐养成了有事没事就来敲陆忻房门的习惯。
当然按照计鸣曜的理解，以及他对陆忻的了解，这样的行为其实算不上骗。
因为陆忻根本就是默许的，并且对于放他进门这件事情甚至十分主动。
当然, 在上次戳破这件事被陆忻瞪过之后, 他就逐渐明白了过来, 所以不再把真相挂在嘴边，只是心照不宣地和陆忻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方式。
于是在从海谷星出发, 航行往峰星的第八天，计鸣曜在处理完正事之后, 再次收拾东西离开。
旁边的宇锐见状, 禁不住好奇问道：“队长，你是要去住宿区找陆哥吗？”
计鸣曜点头正经道：“嗯, 总部收集到了更多峰星的情报，我需要和他交流一下。”
宇锐欲言又止：“哦，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岭在旁边同样憋得难受：“啊……”
这两个人早都看出不对劲了, 计鸣曜身为队长，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平时甚至就连在MSA首领钟晋渊那边他都能够说得上话, 他怎么可能需要事事向陆忻汇报，找陆忻商量？
计鸣曜跑陆忻的房间跑得那么勤, 显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
而陆忻给他开门开得那么快，当然明显也有问题。
两名年轻队员不少的话憋在胸中,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计鸣曜已经很快地消失在了门外走廊里, 没给他们说其他话的机会。
两人盯着空空荡荡的走廊，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才终于悄然对视起来。
阿岭当先问道：“你说，计队长他该不会真的追到人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到这里，想起陆忻的本体，又犹豫了下：“哎不对，追到……兽？”
宇锐表情古怪：“什么人啊兽的，陆哥就是陆哥。”
阿岭连忙点头，跟着问下去：“真追到了？”
宇锐仔细想着陆忻的身份，再想到他们近期表现出来的情况，忍不住越想越表情复杂，不知道是该赞叹队长真情不在乎种族，还是佩服他连特级异兽都敢于招惹。
但毫无疑问，他觉得只要没瞎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两个有问题：“我觉得他们就算没真在一起，估计也离得不远了。”
·
就在宇锐阿岭在背后瞎猜的同时，计鸣曜已经端着餐盘到了陆忻的房门外面。
自从几天前成功借着送餐的名义踏进陆忻的房门之后，计鸣曜就没再让陆忻再派出触须点餐，他主动接替了送餐的任务，每到饭点就主动准备好餐点，亲自送到陆忻的房间里。
大多数的时候，计鸣曜带的都是星族机器人们提前准备好的餐点，不过也有一些不那么忙碌的时候，计鸣曜会选择借用厨房，亲自替陆忻准备晚餐，就像当初在基地同居时那样。
对于计鸣曜的行为，陆忻并没有阻止，就像计鸣曜所说的那样，他其实并不讨厌这样和计鸣曜之间的互动。
他留在星舰上和其他人一同前往峰星，一路上宇锐和阿岭见了他都噤若寒蝉，而星族人们对他也是同样恐惧，他唯一能够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计鸣曜了。
而且计鸣曜对待他态度几乎没有变化，仿佛丝毫没有把他看作是能够轻易毁灭一片星域的恐怖存在。
对此，即便是了解计鸣曜性情的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计鸣曜敲响陆忻的房门之后，几乎是立刻，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计鸣曜以为开门的是陆忻，他脸上泛着浅淡的笑，正要开口才发现从敞开了道缝的房门里面，探出来的是一只深紫色的眼睛，而眼睛连接着的触须，正好搭在门把手上。
看到这触须，计鸣曜顿了下，才克制住伸手摸摸它“脑袋”的冲动，接着用面对陆忻时的态度说道：“今天的餐品是黑弹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然后我收到了从总部传来的消息，是关于峰星的，我想先告诉你，然后听听你的意见。”
他还没进门，就把这趟要说的事情先总结了一遍。
门里面没有立刻传来回应，计鸣曜等待片刻，终于自行把只开了道缝隙的门推开，朝里面看了进去。
接着他看到了以一种悠闲姿态躺在椅子上玩终端里自带小游戏的陆忻，还有在他的身边忙忙碌碌又是收拾屋子又是倒茶的小触须们。
看到计鸣曜走进来，陆忻抬头促狭地笑道：“终于肯进来了，我以为你打算在门口把话全部说完呢。”
计鸣曜没立即开口，陆忻则继续说道：“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他两眼盯着陆忻，但手里面玩游戏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计鸣曜很快就注意到，那是因为他身后钻出的两条触须仍然瞪大了眼睛在盯着屏幕，大概是他正在玩的游戏操作性比较复杂，偶尔陆忻手指不够用，触须们甚至还会伸过去帮忙。
在战斗方面似乎挺好用的，计鸣曜看到这里，认真思索着自己安装一些异体触须在身上的可能性。
可能最开始会不太习惯，但这东西如果能用在战场上，应该能提升不少的战斗力。
陆忻不知道计鸣曜盯着他的触须满脸认真是在想什么，但他总觉得会是相当离谱的想法。
两人对视了会儿，陆忻打断计鸣曜的思绪，说道：“我在这里，你就不用对着触须说话，对人说就行了。”
他说的是刚才计鸣曜在门口和触须对话的事情。
计鸣曜点了下头：“嗯。”
又是一阵沉默。
不过在沉默当中，倒是不耽误计鸣曜欣赏陆忻的触须。
计鸣曜很喜欢盯着陆忻看，也喜欢盯着他的触须看，事实上在知道陆忻是特级异兽02之前，计鸣曜并不觉得这些触须如何，他只是将其当成需要忌惮的对手来研究，但当知道触须等于陆忻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观念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是他无法阻止也无法说清的，比如他会觉得那触须的莹白色泽非常漂亮，它上面的繁复花纹有种神秘的美感，它的吸盘小巧而灵动，偶尔伸缩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显得十分活泼。
陆忻注意到计鸣曜的视线，不由得轻轻扯动了下唇角。
他还记得，前两天计鸣曜说想采集他触须的信息，用作异兽研究的资料。
陆忻并没有拒绝，毕竟他自己也对自己的情况不够了解，他也想通过对自己的数据研究，大概判断出自己之后要面对的敌人会有什么样的特性。
当然，他也并不怕MSA在知道他的数据之后，会针对他作出什么行动。
他毕竟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对MSA的内部十分了解，也有足够的自信应付他们。
结果就是，计鸣曜的确采集到了不少的信息，而在采集的过程中，他用尽了自己的特权，在陆忻的触须上毫不客气地揉捏和摸索，从触须顶端的眼球视力度数，到他每根触须的吸盘数量，甚至连每段皮肤上面的褶皱，他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很久。
最让陆忻无法忍受的是，这家伙明明做了这么多事情，竟然还是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真的在专心研究，还是在趁机满足自己的心思。
最后陆忻终于忍无可忍，表示自己可以给自己测试，才终于让计鸣曜无奈收手。
回想起这些事情，陆忻现在对计鸣曜盯向自己触须的视线不由得警惕起来，不过很快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是错怪对方了，因为计鸣曜迅速地收回了视线，并正常地在他的面前坐下，正常地开启了话题：“关于峰星的事情，MSA总结了最近几年的消息，几个月前MSA的其他队员也去那边执行过任务，具体的文字和图片资料我发给你。”
他说到这里利落地低头动了动手指，在腕间终端上操作两下，陆忻立刻就听见自己的终端响了起来。
陆忻低头打开消息，看到了终端里的资料。
都说到了这里，陆忻也没再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认真地查看起来。
根据资料显示，峰星是一颗科技相当发达，人们的物质生活相当富裕，精神生活也相当丰富的星球。陆忻能够看到，这颗星球的环境十分漂亮，高楼林立飞梭不断穿行，天幕上无数的立体投屏播放着各式各样的广告，招牌上的霓虹色彩鲜艳，甚至还有巨型的明星投影在城市上空，正进行着热闹的演出。
这颗星球热闹到不可思议，看起来人们的生活质量甚至比作为联邦中心的主星还要高上不少。
如果不是陆忻提前知道视频和照片的来历，他根本就想象不到，这样的景象竟然是来自一颗第二星域的星球。
这里竟然就是峰星？
陆忻盯着照片和视频，又看着下方更多的文字信息，越发觉得这和自己的想象差之甚远。
大概是因为前面数月的时间，他们到了太多面临异兽灾难的地方，所以在陆忻的脑海当中，他已经将同样面临灾难的峰星和苒星灿星之类画上了等号，总以为那颗星球上也住着相对落后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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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这次要去的目的地，却刚好相反。
陆忻突然想到，也许是自己从最开始就想错了宁彦的目的，如果宁彦真的是想要掀起混乱，唤醒更多的特级异兽，那么人越多的地方，才越该是他的目标。
想到这里，陆忻更加认真地看起了峰星的资料，然而不论他怎么翻动这些资料，他都无法从这里面看出丝毫的异样。
陆忻沉默着，不由得抬头看向身侧的计鸣曜。
计鸣曜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点头道：“如你所见，峰星很平静，没有半点异兽出没的痕迹，这里的防御体系和安全度，即便是在MSA队员的眼里，也找不出任何问题，我们想不出异兽能怎么突破这颗星球的防御。”
一四三
整个MSA所有人, 只要稍微接触过特级异兽资料的人，都知道仅靠人类的力量，是很难在遭遇特级异兽时与之抗衡的，人类已有的所有力量, 都无法做到这点。
但比较幸运的是, 人类拥有建造屏蔽力场的科技, 这力场就如同之前灿星的防护屏障那样，是每颗星球用以躲开特级异兽探查的能量场, 开启之后他们就能屏蔽中级以上的异兽对星球的感知。
换言之只要这场域没有关闭，特级异兽应该是无法找到这颗星球的。
在得到这项技术之后, 联邦几乎所有经济实力较强的星球都设置了这样的屏蔽力场, 比如主星就拥有强度级别为S的屏蔽场，而他们现在将要到达的峰星, 看起来和主星实力相当，屏蔽场的强度至少也是S级。
陆忻明白，计鸣曜说得没错, 有这样的防御体系，峰星应该是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的。
但陆忻随即又说道：“所谓的屏蔽场, 都是针对异兽的生理构造和感应方式而建造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峰星作乱的异兽像我一样, 并不是异兽的模样，而是人形呢？”
计鸣曜默然盯着陆忻, 陆忻看他反应就明白了：“你果然也想过这个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计鸣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峰星现在看起来很平静, 除了有部分人陷入毫无征兆的昏迷之外，并没有发生更多的怪异事件。”
这并不是说人们的昏迷不重要, 而是对于可能侵入的特级异兽来说，这样的事件太轻了。
特级异带来的灾难，绝对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陆忻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去过分考虑，只说道：“反正我们要去峰星，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比起表面看起来的平静，我更相信辛苦打听到的情报和自己的直觉。”
计鸣曜也是这样想的，他随即说道：“还有两天，我们应该就能抵达峰星了，我们现在已经和峰星那边取得了联络，等到了那里之后，那边会有人负责和我们对接，带我们去查看最近昏迷的人，他们的状况和前段时间的纪雪一样，身体陷入沉睡，脑电波彻底失去反应，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
陆忻也听说过纪雪的事情，所以对这种状况知道得很清楚，他仔细思索着，却想不出这到底是哪头异兽所拥有的力量。
两人说得差不多了，计鸣曜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在迈出脚步之前，他又顿了一下，看向陆忻。
陆忻不经意地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计鸣曜默然两秒没有开口，但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陆忻，就像是在期许着什么。
陆忻有些看不过去，终于还是把终端游戏的操作完全丢手交给了触须，自己则对计鸣曜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就……”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那就等吃过午餐后陪我去训练室吧。”
计鸣曜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话，听闻之后立即点头：“好。”
这家伙竟然都不问问原因的。
陆忻边觉得好笑，边主动解释道：“自从知道我身份之后，宇锐和阿岭他们每次看到我就怕得要命，我不想让他们太难堪，所以都很久没出门训练了。”
计鸣曜听到这里，诧异于陆忻替宇锐他们着想的同时，又想到了星舰最近传闻经常有触须半夜偷偷溜进训练区的事情。
计鸣曜脱口问道：“所以你才半夜让触须去训练区？”
陆忻无奈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啊，没错。”
计鸣曜没有多说，推门对陆忻说道：“我们走吧，我陪着你。”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但态度已经相当明确，陆忻其实也没有要让计鸣曜替自己做什么的意思，他说出这些事情，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而已。
两人很快到了训练区，很久没有对练的两人，在空无旁人的训练室里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
这场对战最终还是由计鸣曜取得了胜利，但计鸣曜盯着人模人样的陆忻，却并没有露出半点得意之色，他开口问道：“其实你以前和我对战的时候，一直没用全力是吗？”
陆忻看着他满脸在意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我人形模样已经用全力了，并没有欺骗你，你的确是我见过的人类中单体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你别这样看我……不然难道你想让我用异兽的模样和你战斗？”
他早知道计鸣曜是好战并且对实力相当在意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这都要计较。
计鸣曜的确满脸不甘，他想着说道：“虽然你很少变成异兽的形象，但你平常战斗应该还会用上触须吧？”
陆忻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试试？”
计鸣曜点头，面对这种非人的力量，他看起来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有几分兴奋。
陆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家伙真的是个战斗狂，对于这样的挑战相当的期待。
结果这场比赛最终由陆忻取得了胜利，这是几个月以来陆忻唯一一次在两人的对战训练中取得胜利，却也是计鸣曜看起来打得最尽兴心情最好的一次。
证据是陆忻竟然看到，计鸣曜在倒地之后，整个人张开手平躺在，地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陆忻知道，计鸣曜不爱笑，并不是因为他为人冰冷不苟言笑，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源于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这家伙笑点奇高，所以平时根本遇不到什么能让他展露笑容的事情。
此刻陆忻看着仰躺在地上的计鸣曜，不由得好笑又好气，他走到计鸣曜脑袋边上，蹲下来俯视对方，含笑说道：“真是搞不懂你，赢的时候没看到你笑，输了竟然笑得这么开心，你喜欢挨打吗？”
他说着话，伸出手想要拨开计鸣曜额前汗湿后贴在额上的头发，想了想他又突然转念，用手指直接戳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计鸣曜拥有一张俊朗但冷起来可以吓哭小朋友的脸，然而此时这张脸在陆忻的戳弄下，凹陷了一个小涡。
陆忻用切身动作证明，即便是平时再冷硬的脸，戳起来也是软乎乎的。
这样的想法让陆忻不禁“噗嗤”笑了出来，计鸣曜无法理解他的笑点，只是正经八百地回应道：“和你战斗非常痛快，我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而且能够遇到这么强的对手，让我很有追赶的动力。”
陆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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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计鸣曜像是小学生作为一样的感言，心里无言了片刻。
随即他又有些愕然地发现，计鸣曜的神态是相当认真的，这个人类的心里面似乎真的没什么种族差异，他是真的想用人类之躯和异兽进行角逐。
这听起来很荒唐，但又似乎的确是计鸣曜会做的事情。
接下来计鸣曜在对战区休息，陆忻则先起身，去了浴室清洗身体。
就在陆忻离开之后不久，计鸣曜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接着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响动后，恢复平常模样地朝响动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紧接着在推门之后，计鸣曜见到了守在门外的宇锐和阿岭。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还没等计鸣曜发问，阿岭就已经赶紧解释道：“我们刚来，本来是有东西忘记拿了，想回来拿，谁知道刚好看到队长你和陆哥在对战，我们……我们就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计鸣曜听着他的话语，轻轻点了下头。
他接着想起不久前陆忻说过的话，于是问道：“你们很怕陆忻？”
宇锐和阿岭面面相觑，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阿岭就说道：“其实，其实我们本来也想去找陆哥赔罪的，正好今天在这里遇到，就干脆在这里等你们了。”
这话是计鸣曜没想到的，他目光更加深邃地看向两人：“你们要找他？”
阿岭支吾半天，没想好怎么解释，最终还是宇锐接过话头，作为两人的代表开口道：“是的，这不是最近我们一直躲着陆哥吗，虽然同在一艘星舰上面，但每次见到陆哥，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特级异兽的样子，想到那些星球上发生过的惨案，然后就，就没办法好好和陆哥交流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低垂下了头，脸上都有羞愧之色，宇锐继续说道：“其实陆哥对我们好，我们都知道的，他要是真想害我们，我们早没命了，也不会活到现在。
“我们就是单纯的怂，胆子小，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要看到陆哥就双腿打颤。
“但是，但是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现在我和阿岭都调整好了，我们保证看到陆哥不会再害怕得说不出话了，所以我们就想，找到陆哥当面和他道个歉，希望他不会怪我们最近对他的态度。”
宇锐一路低着头说完这些话，到最后声音都低到快听不见了。
但计鸣曜当然不会听漏，他认真地看着这两人，也没有对这番发言做出任何点评，只是半晌后突然转头，对着右边方向问道：“你要接受他们的道歉吗？”
宇锐和阿岭浑身猛地一颤，赶紧抬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忻已经洗完澡走了出来，就站在那边的门口，头发微微湿漉，披着宽松的衣袍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两人顿时应激，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大概他们真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虽然双腿战战相互搀扶，但他们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反而还挤出了象征友谊的笑容：“陆哥！”
没等陆忻开口回应，这两个人就齐齐弯下了腰，鞠躬道：“请陆哥原谅我们！”
陆忻：“……”
这是哪门子的帮派礼仪？
一四四
虽然弄不懂宇锐和阿岭这两个家伙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但在两个人的单方面愧疚道歉之下，他们又互相恢复了原来的关系。
只除了两人见到陆忻时，双腿仍然有些打颤。
这种事情陆忻其实倒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状况的起因是什么, 他身为异兽对活着的生命体是有着绝对压制力的, 这是承载于生理上的压制力, 并不受想法而改变。
简单的说起来就是，当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后, 只要与他见面，就会不可抑制地产生畏惧感。
这是认知的问题, 即便陆忻对待他们再和颜悦色, 与他们关系再亲密，也会有这样的问题。
相反, 如果对方不清楚他的身份，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也是特级异兽的特性之一，只要是被人所知晓, 就会触发这样的危险性。
早在身份暴露的时候，陆忻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而唯一没被他猜到的是, 计鸣曜并不在被他威慑的范围当中。
计鸣曜的身上的确有着特殊的地方，但目前为止, 陆忻还没有看出那特殊性究竟来自于哪里。
他只是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深究下去。
不管怎么说, 在这之后，星舰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虽然只是看起来和平。
就如同计鸣曜所说的，两天过后, 他们的星舰来到了峰星。
在即将靠近峰星时，陆忻等人就已经全部到达了主控室中，他们专心致志地看着探测屏幕上的画面，看着不远处那颗蓝绿相间的健康星球，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着有关峰星的情报。
黑弹埋头操纵着星舰的航行方向，不久之后，他收到了峰星传来的讯号，并向计鸣曜和陆忻汇报道：“通讯请求人名字叫做马时，是否对接通讯？”
“是我们即将前往的英业区区域管理者。”计鸣曜在向众人说明对方身份后，点头说道：“接通。”
面前骤然浮起一道投影光幕，紧接着画面泛起涟漪，没多久就显示出了一道穿着笔挺西装的身影。
那道身影是个壮年男人，联邦现在的时代很难通过外貌判断出人的年龄，不过从他成熟的表现和熟练的笑容，可以看出他绝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对方在见到众人之后，立即朝他们微笑道：“各位好，我是峰星英业区管理者马时，欢迎几位来到峰星。”
计鸣曜不是爱寒暄的人，他点了下头很快进入了正题：“我们首领联络你们的时候，应该已经说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
马时很快回答：“是的，钟老先生说得很清楚，说是峰星上很可能已经出现异兽带来的灾害，不过……”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见计鸣曜没有询问的意思，他才苦笑了下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应该知道，峰星其实是个很安全的地方，这里几十年来从没遭受过任何异兽袭击，就算你们说这里会有异兽，我们也很难相信，所以我们可以同意几位进行调查，但上层却不会同意向几位开放太高的权限。”
陆忻对此不太惊讶，早在得到峰星的情报之后，他就有所猜测了。
计鸣曜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即便你们峰星已经有大规模的昏迷事件，也没人重视吗？”
马时委婉说道：“引起大规模昏迷的情况可能有很多，并不一定是异兽。”
他见计鸣曜仍然表情不善，赶紧解释道：“其实我个人是很支持你们的工作的，我也觉得这事的确有点蹊跷，可是我说的话并不能完全作数，几位应该都明白吧，我也……”
他叹了口气，又摊手说道：“所以我只能尽力保证几位的调查顺利进行，但加派人手或者进行管控之类的事情，如果不是拥有切实证据，我恐怕是没法自作主张的。”
计鸣曜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够了。”他没有为难对方。
马时听他这么说，稍微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理解，那么几位请前往首都三号航空港，我们已经替几位安排好了停靠位置，还有……”
他继续说了后续的安排，计鸣曜没有打断，众人也都耐心听着。
对方诚意十足，已经比他们最开始想象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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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星舰已经逐渐到达峰星上方，并穿越了对方的防御力场。
不过就在星舰穿越那道针对特级异兽的防御屏障的刹那，陆忻忽地若有所感，抬头朝不远处的星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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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视线所到之处只是一片虚无星空，并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
计鸣曜刚结束与马时的交谈，他注意到陆忻的异状，很快回头问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他不会认为陆忻的异常毫无缘由。
但陆忻默然片刻，却竟然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开口。
准确的说，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异状，他也没感知到任何敌人，可就在刚刚的那个瞬间，他突然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弱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拂着微风的旷野中独行，忽然间四周的风变了方向。
只是变换了风向，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这变化有什么意义。
所以沉默了一会儿后，陆忻也只是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穿过屏障产生的异样感。”
陆忻的确是这样猜测的，四周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引发他感知异常的，也就只能是那道属于峰星的防御屏障。
计鸣曜听他这么说，算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不过他向来严谨认真，随后还是补充道：“如果察觉到异常究竟在哪里，立刻告诉我。”
陆忻笑了起来：“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份暴露后，行动起来和过去也没有太多变化，从某方面讲他们计队长的确是心大得有些过分。
两个小时后，星舰抵达港口，停靠后星族人们按照惯例留在星舰上进行必要维护，而计鸣曜则带着其余人走出舱门，真正踏足在峰星之上。
陆忻混在队伍当中，虽然他的身份在同行人这里，甚至在整个MSA都已经不是秘密，但这些事情MSA相当配合地并没有暴露给其他人，所以至今为止，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陆忻仍然只是MSA四队的一名普通队员。
当然，MSA之所以如此配合，并不是因为单纯的相信陆忻，而是因为计鸣曜强势地在钟晋渊的面前表达了自己对陆忻的信任，并用一切担保陆忻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普通人的行为。
钟晋渊起初并不赞同他的行为，还是双方争吵了足足数日，才终于勉强维持了现在的状况。
这些都是陆忻用触须探听到的事情，虽然他没有故意偷窥谁的意思，但他将触须散布在星舰四周，随着感知扩大，总会听到星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陆忻安安静静地站在计鸣曜身侧，认真装着一名普通人，并不想太早引人注意。
而就像是之前所说的那样，在他们走下星舰之后，先前和他们联系过的马时就迅速迎了上来。
接下来就是流程化的寒暄与对接，在简单的聊过之后，计鸣曜从几项行程中首先选择了前往医院，查看那些和当初的纪雪一样莫名陷入昏迷的人们。
马时大概早就猜到了他的选择，所以并未多说，让秘书开车带着众人到了医院。
峰星的确是颗相当繁华的星球，样式各异的高楼四处林立，飞梭和小型飞行器在天空中不断游走，远处则是大型货运和客运飞船川流不息。
视频里的体会永远不够真实，只有当真正置身其间，才能够真正感受到四周的环境带给人的震撼。
比如现在的宇锐和阿岭，就被震撼得有点说不出话。
尤其是阿岭，这位从原生态星球来的小镇居民，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虽然也在主星生活了好几个月，但他在主星也只在海上的MSA基地住过，根本没见识过这么繁华的现代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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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车上的马时是个好客的人，他一路兴致勃勃地向众人介绍着峰星的风貌，嘴里几乎没有停过，还是最后车停在医院的三十五楼停泊处，他才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干涩嘴唇，引领众人往医院内部走去。
最终他们在医院的四十七层特殊病症中心，见到了收治在此的二十三名患者。
计鸣曜做事雷厉风行，在见到患者后立即亮出证件，然后从自己随身的金属箱中找出仪器，带着队员们在患者身上检测起来。
在场的医生护士们早就听说过MSA的人会来，所以也没有太过惊慌，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进行检测。
半个小时过后，二十三名患者的检测结果全部出来了。
这结果让众人不禁有些诧异。
患者们的身上，的确存在着相当浓郁的异兽污染，然而存在这种污染的却并不是所有人，而是其中一部分人。
按理说每个人的症状都相同，测试结果应该不会有变化才对，为什么会是一半人有污染，另一半却没有？
众人对这样的结果各自提出了猜想，认为某些没有被异兽污染的人，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是始作俑者为了混淆视听，所以故意搞出来的。
但这样的猜测很快就被否认了，且不说对方为什么要混淆视听，光是要用两种不同的手段，达到完全相同的结果，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在讨论之后，没有任何结果的计鸣曜，决定花时间为众人再检测一次。
这次的结果更加令人震惊。
因为他们很快发现，之前检测出被污染的人中，有些人再检测时，身上的污染已经彻底消失了。
而之前检测时没有污染的一些人，这次却突然出现了污染。
患者是否被异兽力量污染，竟然会随着每次检测而出现完全随机的不同结果。
一四五
每次检测结果竟然是随机的, 这是MSA的异兽污染检测仪被制造出来之后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结果。
这不光挑战了仪器的准确性，也冲撞了人们的认知。
看到这里，就算是从最开始就在围观的马时，也看出了不对劲, 他有些担心地在旁询问道：“究竟是怎么了？这些人的症状, 和异兽到底有没有关系？”
计鸣曜仔细地盯着第二遍的测试结果, 摇头没有回答。
他没空回应更多，并且现在的情况他还没办法做出更准确的回答, 他只对身后的阿岭说道：“你和宇锐继续，再测, 多测几遍。”
说完他又看到了身侧的陆忻, 话语习惯性地要脱口而出，最终却又止住。
但陆忻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仿佛真的只是名普通队员般，出声回应道：“明白了，我也去帮忙。”
他说着转身去进行测试, 不过他特地没有去宇锐和阿岭那侧，而是体贴地去了另外几个病人所在的位置, 避免了其他两人见到他后抖得没法好好工作。
又花了一个小时, 他们严谨地又进行了数次测试，最终的结果仍然没有变化。
结果果然和之前测试的一样, 每个人身上的污染程度都像是在随机变换，根本无法探测出真实数值。
面对这样的结果, 其他人无言面面相觑，最终都把目光放到了陆忻的身上。
四队的人们看陆忻, 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猜想他应该知道不少问题, 而马时看向陆忻，纯粹是因为其他人都在看他。
马时本来是不担心的，现在见测试数值这么乱，不自觉地也有点慌了，他连忙对着陆忻问道：“这位是对付异兽污染的专家吗？您有没有看出这是怎么回事？”
陆忻：“……”
四队众人：“……”
他莫名地被套上了异兽污染专家的头衔，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但相比起处理异兽污染，他好像更擅长于制造污染。
轻咳了一声，陆忻继续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并在宇锐阿岭等人复杂的目光下说道：“抱歉让你们失望了，这件事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这话说得认真，并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这也是在向计鸣曜表达自己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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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
计鸣曜听他这么说，点了下头没有再问。
不过就在这时候，陆忻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你们刚才取的案例都是昏迷病人，他们的状况毫无疑问很奇怪，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其他正常人身上也测试一下看看？”
听到陆忻的说法，计鸣曜顿时领会，随即思索起来：“你说得对。”
他立即重新吩咐宇锐他们：“测试一下周围的医生护士。”
说完这话他甚至走到了马时的面前：“马先生，最好你也来进行一次测试。”
马时压根没想到事情竟然还会落到他的头上，他明显地怔了一下，见计鸣曜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说道：“好吧，但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情况吗？”
计鸣曜边拿出测试仪器开始行动，边点头说道：“我们现在怀疑，造成这样测试结果的并不是人，而是环境。”
他没有更深入的解释，十来分钟后，下一批测试结果出来，果然印证了陆忻的猜想。
其他正常人的测试结果，竟然也和那群昏迷中的病人相同，是半数被污染，半数正常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下马时已经完全坐不住了，他下意识地开始怀疑这数据的准确性：“怎么可能？我好端端地怎么会被异兽污染，你的测试器是不是坏了？”
计鸣曜摇头：“不可能。”
测试器自从被制造出来，总共也就坏过一次，就是当初测试陆忻的那次，但在好几个月之后众人知道了陆忻的身份，当时的测试器故障事件终于真相大白，计鸣曜也终于明白那次根本不是故障所致。
力量强大的异兽是拥有改变测试结果的力量的，计鸣曜对此确认无比。
可整个楼层的污染忽高忽低，究竟该如何解释？
事情逐渐变得麻烦起来，随后众人又尝试了好几种测试方式，包括从大街上抓个人过来测试，包括前往其他地方进行测试，最终他们得出的结果竟然是，这整个英业区，几乎所有地方都是这样间歇性处于污染当中。
或许不止如此，因为他们只在英业区活动，所以测试结果也只能准确概括到这里，更让计鸣曜他们怀疑的是，也许整个峰星都处于这样的环境中。
但峰星看起来明明平静无比，根本没有出现更多的异常。
这件事成了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所有人的表情都透着疑惑和警觉，然而即便是最了解异兽的陆忻，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出问题究竟在哪。
最终，峰星的夜幕降临，虽然仍然怀揣着许多问题亟待解决，但众人也只能先前往安排好的住处休息，准备等次日再进行调查。
马时作为相当得体的英业区管理者，已经提前为MSA众人准备好了住处，而这处作为住所的高级酒店，就在整个区域最繁华的中心街道附近，从七十三层的高度往外看去，能够见到峰星首都车水马龙的霓虹街景，也可以看到半空如同漂浮般的更多建筑。
马时是亲自送计鸣曜等人抵达酒店的，本来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但大概是下午的测试结果让他也开始紧张起来，所以他对MSA的众人也表现得更加重视。
等到把酒店的事情安排好，又发现实在打听不出什么之后，马时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那几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终端联络，当然如果真的有和异兽相关的突发状况……”
计鸣曜点了下头，明白他的意思，主动说道：“我们会立即通知你，请你放心。”
马时看着不是很放心，他大概也没想到，好端端平静的峰星，为什么在计鸣曜等人到来后，就被查出了这么多问题。
他再次叹气，准备转身离开，临出门前视线掠过不远处，发现正在好奇打量着床头某种小型仪器的阿岭，他拍了下脑门才说道：“对了，那是梦境仪，是峰星的独特科技，你们那边应该没有吧？”
听到马时这么说，正站在窗边打量外面的陆忻不由得好奇起来，回过头问道：“梦境仪？是做什么的？”
虽然他对这种没听过名字的东西，的确有不少兴趣，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其中的“梦境”两个字。
早在几个月前，陆忻刚在苒星找到周乐叙的时候，他就从对方那里听到了“小心梦境”四个字。
这四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陆忻都没有弄明白，只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的安排，他总会在其他的地方，听到和“梦境”有关的东西。
周乐叙当时让他小心的“梦境”，到底是什么？
陆忻下意识地问了出来，马时很快笑着解释道：“是能够控制梦境的仪器，有了它，你们想在梦里见到什么都可以实现，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他这样的说法，顿时让屋子里其他人都在意了起来。
他们的住处本来就是套房，四队成员每个人一个房间，现在大家都在客厅里面，听马时这么说，宇锐和阿岭赶紧围了上去继续打听起来。
马时很快详细说明起来。
众所周知，人们晚上睡着以后都会做梦，然而这些梦境不受控制，通常也很难被记住。
传闻中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峰星人长期被噩梦侵扰，这种病症被称之为噩梦症，只要染上噩梦症的人，他们睡着后都会做一个连贯的诡异梦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梦境严重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甚至有症状比较严重的，会产生幻觉，会彻底发疯，口中不断呓语一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最终选择各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这病症让整个峰星陷入了恐慌，有很长时间人们束手无策，直到后来，有一群学者共同研究出了梦境仪，一款可以自由改变人们梦境的机器。
这机器看起来非常小巧，戴上之后会遮蔽眼睛，模样形似眼罩，但却添加了更多复杂的东西，虽然有不少精密的构件，但戴上之后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累赘，反而更加的舒适。
利用梦境仪，人们可以在晚上进入睡梦之前，主动设置自己的梦境。
比如添加一些特殊的关键词，如“美梦”“恋爱”“约会”等等，接着梦境就会在当晚自动释放特殊物质刺激大脑，让人们在梦境中见到自己想见的场景和情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在置身梦境的时候，是很难意识到那是梦境的，所以人们操控了自己的梦境，就像是在睡梦中过上了一段有趣的崭新生活，这样的技术是令人难以拒绝的。
所以现在的峰星，几乎每个居民都拥有这样的梦境仪。
当然，来到这颗星球的外乡人，也都会用上梦境仪这种东西，因为这不光是为了享受梦境，也是为了防止噩梦症的出现。
听过马时的解释之后，陆忻心里面顿时产生了无数的念头。
最让他在意的，是马时所说的噩梦症。
那听起来是种相当危险的疾病，或者说那很有可能根本不是疾病，而是某种污染。
峰星人曾经被噩梦症所困扰过，但现在他们已经解决了，用美梦来覆盖噩梦，这就是他们的解决方式。
那么曾经的噩梦症究竟是谁带来的？
陆忻沉默不语，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梦境仪。
那听起来的确是件相当有意思的东西，他今晚可以试试其中的功能，不过应该设置什么关键词却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一四六
陆忻会对梦境仪的事情产生好奇, 计鸣曜当然也会。
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会儿时间，计鸣曜就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大部分的症结，于是接下来他面对了和陆忻几乎相同的选择：究竟要不要使用梦境仪。
计鸣曜认为噩梦症很有可能就是这颗星球出现异常的关键。
然而关于噩梦症的已知资料太少，他没有把握在真正遇到噩梦症之后, 还能够让众人全身而退。
所以在短暂的沉思过后, 计鸣曜就做好了决定, 不管噩梦症是不是症结，他们必须要先保证安全, 才能够进行试探和调查。
当然，这并不是说使用梦境仪就是完全安全的。
计鸣曜向来谨慎, 他没有办法完全接受一个特殊的仪器在自己睡梦中通过未知方式改变自己的梦境, 即便这个方式，是全峰星的人都在使用的方式。
在心里做出盘算之后, 计鸣曜对众人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分两批入睡，必须保证一组人睡着的时候, 另一组人保持清醒，并能够在发生任何突发状况时, 随时唤醒沉睡的人。”
做出这个安排之后, 他想也没想就分好了队：“我和宇锐一组，陆忻和阿岭一组。”
陆忻点点头, 表示没有问题，其他两人也都很快应声。
于是等到洗漱好过后, 陆忻和阿岭作为先入睡的那组，很快地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调试好梦境仪并戴好之后，躺在床上安静的进入了梦乡。
因为要保证安全, 所以睡着的队员并没有关上房门，站在客厅里往门内望去，守前半夜的计鸣曜和宇锐就能够清晰地看到分别在各自床上躺着的陆忻和阿岭。
梦境仪拥有非常优秀的助眠功能，几乎不用担心人会失眠，不过是刚刚戴上，陆忻他们似乎就已经陷入了深眠状态。
酒店的环境很好，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外面虽然仍有飞梭穿过，但单向玻璃的存在令外人从窗外并不会看到套房内部的场景。建筑的隔音功能极好，房间里面除了他们自己的动静，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夜晚不过刚刚开始，计鸣曜靠在门边，盯着陆忻的睡颜，打算就这样度过半个夜晚。
但宇锐显然不是那么能耐下性子的人，他不过只守了一会儿，就朝计鸣曜小声问了起来：“队长，你也觉得噩梦仪有问题？那东西能够改变人的梦境，是不是太神奇了点？”
计鸣曜视线仍然定在陆忻的睡颜上，他没有回头地说道：“是，不过想改变梦境不是不能办到，科学证明有很多的方式都可以影响到人类的梦境内容。”
宇锐犹豫了下，又说：“可是我总觉得，梦不应该是这样任人操控的，这样的话我们不就相当于在梦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克制能力低的人应该会想长时间沉浸在梦里吧，这样会不会成瘾？”
计鸣曜闻言终于慢慢看向了他。
宇锐被他盯着有点发慌，连忙后退半步要开口解释，但计鸣曜却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说法很有道理，其实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梦境之所以是梦境，就是因为它不可控，捉摸不定，但如果它变成了可以被控制的东西，那么很多自然而然的习惯都会被改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睡觉不再只是单纯的休息，还是一种特殊的享受方式，你可以在梦里实现任何事情，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而苏醒之后梦境和现实则会造成强烈的落差。”
计鸣曜紧蹙着眉头，慢慢地不再言语。
越是思考下去，他觉得这梦境仪的隐患就越大。
他回想起那群躺在病房里面沉睡不起的病人，他们是不是也沉睡在某种梦境当中无法醒来？
梦境仪继续使用下去，真的是峰星人的救赎吗？
峰星人脱离了噩梦症的困扰，又沉沦于梦境仪，一边是毁灭的疯狂，一边是可能的堕落，似乎不管怎么选择都面临着相当大的问题。
当然，这些都是他简单思考得出的结果，也许峰星人会有更好的方式控制梦境仪带来的结果也不一定。
他们在这里思考这些，也没办法得出更多的答案，这时候宇锐叹了口气，终于也放弃了动脑子，转而感叹道：“不过说真的，有时候太过忙碌，能够在梦里轻松一下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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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鸣曜听到这话，语气寻常地问道：“所以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样的梦境？”
宇锐愣了下：“啊？”
他见计鸣曜满脸认真的盯着自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调侃，这才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啊？我其实没想太多，大概就是，让自己在梦里变成全星际最强的超级英雄，能够一拳打爆反派，拯救世界被万人崇拜的那种吧。”
计鸣曜没出声，宇锐赶紧替自己挽回点气氛：“嘿嘿，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蠢，我也知道我是在做梦，但不就是在梦里才敢这么想吗……”
谁知道他话没说完，计鸣曜就已经说道：“其实你如果想变强，也不是做不到，虽然无法成为最强，但训练方面如果再多点……”
宇锐后背发寒，顿时意识到计鸣曜没在开玩笑。
他赶紧阻止了计鸣曜继续说下去：“不用，现在这样的训练强度就很好了，人得有自知之明，而且我就算再强也强不过队长和陆哥啊！”
他话语未落，计鸣曜忽地朝他做出了噤声的手势，说道：“不要把人吵醒。”
宇锐赶紧冷静下来，他侧头分别看了眼两间房里的陆忻和阿岭，确认两人都没醒过来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那陆哥你等会儿进入梦境，准备设置什么样的关键词？”
计鸣曜没有回答他的话。
宇锐张了张嘴，不清楚对方是在想别的事情没认真听，还是说听到了故意不回答。
但他实在没有再问一遍的勇气，于是只能改口道：“那队长你觉得，陆哥和阿岭他们都设置了什么样的梦境关键词？”
计鸣曜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分析，很快地就回答道：“阿岭的关键词应该是和食物有关。”
听他这么说，宇锐盯着阿岭仔细看，发现对方在睡梦中喉结轻轻滚动，嘴巴也不自觉轻动，似乎真的是在咀嚼什么一般。
这倒是真不用人猜，明显得有些过分了。
至于陆忻的梦境——
计鸣曜看着从戴上梦境仪起就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动静的陆忻，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判断不出来，大概他什么也没有遇到吧。”
宇锐对这话有些诧异：“什么都没遇到？不是可以设置梦境吗？”
计鸣曜摇了摇头，没有更多解释。
事实上这也都是他内心的猜测而已，并且这猜测算不上重要，所以不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他在内心里莫名地觉得，像陆忻这样的人，是不屑于那梦境给出的丁点美好的。
陆忻不需要外界赐予自己任何东西，这个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总是温柔和善，笑意满盈，浑身上下仿佛没有锋锐，但事实上那些锋利的棱角都被他藏在了骨骼深处，那是个仅凭着意志就能够吞没特级异兽的人，他不可能会沉溺于什么梦境。
事实上，陆忻的梦境也正像是计鸣曜所想的那样。
陆忻此刻正坐在一片有着昏黄灯光的屋子当中。
这间屋子有点小，不光是空间狭窄，连屋子里面的桌椅和柜子，甚至柜子上所摆放的东西，看起来都是小小的，俨然就是给小孩所用。
但陆忻并不觉得这里逼仄，他非常享受此刻的时光，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缠身，他独自坐在屋子的窗边，手里面捧着一本书，认真地低头阅读着。
这个地方是他童年居住的屋子，而这间屋子属于一座早已经被战火炸毁的孤儿院。
陆忻在戴上梦境仪之前，在梦境仪上只设置了一个关键词，那就是“家”。
然后当他在睡梦中睁开眼睛，他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完全是根据他的回忆架构而来，所有的东西都和他记忆中没有分毫区别，这让陆忻觉得熟悉而温馨，但在这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梦境仪设置关键词而定制梦境的功能，是以使用者自身的记忆和意识为框架的。
意识也就是说，这梦境可以让他回到过去，或者走向未来，但在这些场景里出现的东西，全部都只会是本人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的。
没有见过，或是无法想象的东西，梦境也是无法虚构出来的。
所以这梦境仪会进入他的记忆窥探其中的内容？还是说它只是作为引导，其实并不能真正看到？
陆忻在试探出这些东西之后，不由得在心里更加警惕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只是引导，那大概是最好的，但如果梦境仪真的能借用制造梦境的理由，窥探人类的记忆，那么这整个峰星有多少人都被窥探了记忆？而制作梦境仪的存在，窃取无数人的记忆之后，又打算做些什么？
陆忻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书页上，心思却始终不停地变换着，很快地时间过去，他估摸着差不多了，也就自觉地退出了这个梦境。
在退出的时候，他动作利落没有半点的留恋，仿佛这间曾经承载着他愉快童年的屋子，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当然事实上陆忻明白，这地方对他是否有意义，都不是这梦境仪能够代表的。
身为特级异兽，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制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域或者说神国。他可以创造出以假乱真的世界，可以让自己以更加便捷的方法视线任何愿望。
但陆忻没有这么做的兴趣，他只相信真实。
一四七
陆忻睁开眼睛的时候, 四周十分的安静。
梦境和现实间的切换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判断力，这大概和他是主动离开梦境的有关。
他摘下戴在头上的梦境仪坐起身，侧目往屋外看去，就见计鸣曜和宇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样子已经保持这动作很长时候了。
陆忻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走过去问道：“我睡着以后有什么动静吗？”
计鸣曜摇头：“没有, 你很安静。”
陆忻算是提前醒来的，距离交班还有一会儿时间, 所以现在阿岭还在床上睡着，看样子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陆忻于是坐下和计鸣曜聊了起来：“你们要不提前去睡吧, 这里有我守着。”
瞥了眼明显紧张的宇锐，陆忻又笑着补充道：“如果你们肯相信我的话。”
计鸣曜摇了摇头, 自然地说道：“我不困，想在这里陪你。”
陆忻冷不防地听他这么说，先是为怔, 接着很快就反应过来，失笑着说道：“那好吧。”
宇锐觉得自己从未显得如此多余, 他轻咳了两声, 赶紧说道：“我突然好困，我先去睡了。”
说着他赶紧起身, 怕自己不够自觉，感觉去房间设置好梦境仪躺下了。
陆忻视线还没从宇锐仓皇逃窜的背影上移开, 就听见计鸣曜问道：“我可以知道你梦见了什么吗？”
他问过之后，见陆忻看过来, 立刻解释道：“我必须调查每个人设置的关键词和梦境情况，这样才能更好地判断出这台仪器是否有问题。”
话说到这里, 他甚至没有等陆忻再发问，就理解补充道：“当然其实没有这些原因，我本人也很想知道你梦到了什么。”
计鸣曜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干脆直接说了下去：“能够有机会用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探听这个秘密，我心里其实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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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
这个家伙，话都让他说完了是吧。
陆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满脸无辜地说道：“计队长想知道我的秘密，我又怎么藏得住呢？”
他于是很快地坦白了自己提前设置的梦境关键词，以及之后自己真正见到的梦境。
计鸣曜原本心思是有些复杂的，但在听到陆忻的说明以及分析之后，他的神色很快地也凝重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和陆忻相同的事情。
陆忻看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制造出这仪器的究竟是谁，这应该是我们接下来的调查重点了，不过我猜测就算这东西能读取记忆，应该也做不到读取所有，所以只要把重要的记忆藏起来，在关键词中没有涉及，那应该就没事了。”
计鸣曜同样点了点头，又说：“明天就进行调查，同时我们还要去纪雪的住处看一看。”
医院里面躺着的需多名昏睡病人，他们都不知道病因，但是或许从纪雪入手，可以先调查到点什么。
正在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阿岭揉着肚子，睁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打着呵欠，看着两人说道：“队长，陆哥……”
说到“陆哥”两个字的时候，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接着赶紧问道：“陆哥已经醒了？”
陆忻微笑着问道：“你做的梦是什么？关键词又是什么？”他问完这句，又指了指计鸣曜说道：“队长说要对每个人的梦境进行调查，我来帮他问问。”
计鸣曜的神色难得地有了点变化，陆忻明显是在用他刚才的说辞来说给阿岭听。
阿岭看不懂这两人的特殊心思，眨巴了下眼睛说道：“我的关键词是‘吃’和‘美食’，然后我就在梦里被接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城堡，城堡里面有一张像足球场那么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联邦每个星球的美食，我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然后时间到了就自己醒过来了。”
这也是梦境仪的一项功能，在陷入睡眠之前，可以在仪器上面设置自己的睡眠时间，时间到了以后仪器会自动让人脱离梦境并苏醒。
根据阿岭所说，他醒得非常自然，没有人任何不适的地方。
“唯一的不适就是没吃完那一桌东西。”阿岭满脸地惋惜，表情很是痛苦，“要是还能继续回去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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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又揉了揉肚子，叹气说道：“而且我明明在梦里吃了那么多，结果醒了以后还是饿得厉害。”
陆忻好心提醒道：“这样不是更好吗，你享用了这么多美食也没给身体造成任何负担，甚至醒过来以后还能再吃一次。”
阿岭摸了摸脑袋，恍然道：“好像真的是这样。”
打发走了阿岭，让他先去洗漱清醒一下，陆忻终于把视线重新转回到计鸣曜的身上，他笑着说道：“队长，你也去休息吧，梦境仪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用处，但至少据我观察，它暂时没有办法影响人的身体和心智，只要不设置核心记忆作为关键词，你就放心用吧，我来守着你。”
他最后的这几个字，让计鸣曜连神色都柔和了些许。
计鸣曜点了点头，准备起身，不过这时候陆忻突然好奇地问道：“既然你问过我了，那公平起见我也想问一问，计队长打算设置什么样的梦境关键词？你想在梦中见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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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点也不避讳，笑容十分好看，指着自己问道：“见到我吗？”
计鸣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关键词用你的名字，的确是我的首选，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不用它。”
陆忻半点也不意外，甚至在听到计鸣曜的说法之后，笑容更明亮了一点，他点头做出思索的模样：“既然队长你还没想好要梦到什么，那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计鸣曜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游戏？”
陆忻也是因为最近身份暴露后实在压抑无趣，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有趣又不误事的事情，所以想看看计鸣曜的反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觉得看计鸣曜表情失控是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他兴致盎然地对计鸣曜说道：“是的，游戏，这个游戏就是让我来替你设置梦境关键词，而你提前不能知道关键词是什么，等你从梦境中出来之后，告诉我你猜的词，怎么样？”
计鸣曜因为陆忻的主意而有些意外，但他对陆忻向来纵容：“可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计鸣曜就答应了这个游戏。
陆忻难得有这么好的游戏兴致，见计鸣曜点头答应，他笑了笑立即走到后者的房间里，拿起梦境仪捣鼓起来。
几分钟过后，陆忻向计鸣曜招了招手，等计鸣曜过来之后，他才动作温柔地将形似眼罩的仪器戴在了对方的头上，接着小心扶着他躺在了床上。
整个过程陆忻的动作都很轻柔，他甚至体贴地替计鸣曜盖好了被子，又揉了揉眉心，等到计鸣曜舒服地躺好之后，他才坐在床边，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计队长？”
计鸣曜的身体原本有些紧绷，这大概是源于本能的防卫，毕竟人在黑暗看不见事物的情况下，都会本能地加强对周围的戒备。
然而在陆忻的声音传来之后，他的身躯逐渐地松懈了下来，转变成了入睡之前的状态。
闭着眼睛，计鸣曜双手交叠在腹部，睡姿相当规矩地回应道：“嗯，我准备好了。”
陆忻于是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含笑说道：“那么晚安，计队长。”
随着陆忻开启梦境仪，计鸣曜的意识逐渐抽离，进入了梦境当中。
眼前一片漆黑，随之又出现一片如同蝴蝶般迅速飞舞而过的亮斑。
紧接着这些彩色的两斑汇聚成河流，席卷着计鸣曜的意识往前，最终停在了一处明亮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计鸣曜的视线才彻底地清晰起来，眼前的景物终于不再是不停晃动的光芒，而是一个如同教堂般高大宽敞的大厅。
大厅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座椅。计鸣曜视线往前，注意到顺着红毯的位置，前方道路的两旁铺着许多的纯白玫瑰，那些玫瑰花映着柔和的灯光，仿佛同样散发出美丽的光晕，竟然有种圣洁在其中。
而随着红毯继续往前延伸，更多的玫瑰花簇拥起来，计鸣曜朝着前方走去，直到快要走到尽头，身边全被玫瑰包围，他才看清红毯的尽头处，竟然站着一道身着白色西装的高挑身影。
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和完美，计鸣曜几乎不用思考，就喊出了那人的名字：“陆忻。”
对方背对着计鸣曜，虽然看不清脸，但不论是身形还是头发，计鸣曜都看得清清楚楚，明白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计鸣曜很清楚，这个梦境的关键词都是陆忻设置的。
所以陆忻允许自己在梦里见到他吗？
计鸣曜向来不善于理解许多情绪，但他认为自己在这一刻的心情是非常愉快的。
他快步朝着前方走去，希望能够以最快的方式见到陆忻的脸。
不过片刻，他就来到了陆忻的身边，他抬起手轻轻拉住对方，令其转过身来：“陆忻。”
站在那里的的确是陆忻，他身上的白色西装将他本就优秀的外形衬得更加好看，仿佛轮廓的每个弧线都是完美无缺的。
而此时此刻，他看着计鸣曜，微笑着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计鸣曜？”
一四八
计鸣曜的定力很好, 向来都很冷静，惯于通过任何情况判断形势，迅速分析好自己应该做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眼前的场景看起来无比真实, 面前的陆忻没有半点虚假, 但计鸣曜仍然清晰无比地明白, 这一幕是梦境，这个陆忻是假的。
现实里的陆忻并不会笑着对他问出这样的话。
但即便如此, 计鸣曜还是相当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的。”
陆忻眨了眨眼睛，那张在基因外貌手术如此风靡的联邦中, 仍然称得上出众的脸, 令计鸣曜觉得直视起来是如此耀眼，他倏忽一笑, 说道：“那么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颗有着无限诱惑力的糖果，引得计鸣曜无法控制地脱口回答道：“喜欢。”
他的回答虽然迅速得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但答案却是无比真实的。
正因为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 才体现了它已经成为了计鸣曜思想中的本能。
计鸣曜点了点头，再次开口, 这次语气比刚才正式了许多：“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
他用了自己平时不常使用的程度词来形容这种心情。
陆忻仍然在笑，似乎是对这个答案相当的满意。
但就在下一刻, 他的笑容突然撕裂开来。
是真正意义上的“撕裂”，因为就在他这样笑着的同时, 他的脑袋突然从中间分裂成了两半，那张原本完美的脸就这样从中间被撕碎, 紧接着血肉一阵狰狞翻涌，一颗深紫色如同篮球般大小的眼球, 就这么从脑袋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直直瞪向计鸣曜。
那只眼睛布满血丝，眼瞳不停在里面乱转，好一会儿后它才锁定计鸣曜，直直地看着他，问道：“这样的我你也会喜欢吗？”
这声音是由那张分裂开的嘴巴说出来的，那张好看的脸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干瘪的人皮，它松垮垮地垂在眼球下方连接着脖子的地方，而那颗眼球完全代替了脑袋，在脖子上方不停地眨动着，不时有粘稠的黑红色液体从其中渗出，白色的西装已经被弄得满是污渍。
这是相当诡异的一幕画面，正常人见到这场景，就算没被吓退大概也无法好好说话了。
但计鸣曜却不是普通人，在看到这副模样的陆忻之后，计鸣曜右手微微抬起，禁不住想要有所动作，但想了想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举动。
模样怪异的陆忻继续朝计鸣曜走过来。
随着他的走动，他身上的肢体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割裂了一般，开始一块块往下掉落。
残肢落下后在地面开始迅速腐烂，那些碎肉混着染血的衣服布料，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总也掉不完，每当一块血肉落下，就有新的血肉再生，然后不断地落在地上。
无数的手足，无数的躯干，无数的断臂残肢，仅仅只是一具躯体，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制造出了尸山血海般的景象。
不过仅仅是刹那，地上的白玫瑰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而宽敞明亮的教堂在这时候彻底变得昏暗，血色的光芒从彩色玻璃的外面透进来，将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诡异的颜色。
如同婚礼般的美好场景瞬间变成炼狱，就在计鸣曜盯着站在面前的血淋淋躯体看的时候，地上的碎肉块们突然全部扭曲蠕动起来。
在蠕动的声响当中，那些肉块开始纷纷长出眼睛，那每颗眼球都是深紫色的，疯狂抽搐乱晃，速度快得难以捉摸，随即忽地，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刹那间所有的眼球停止转动，全部从各种角度挪移过来，盯在了计鸣曜的身上。
血肉中眼球的下方慢慢裂开口子，接着无数的声音层层叠叠响起，开口仍然是陆忻的声音和语气。
那些声音杂乱含混地问道：“这样的我呢？你也会喜欢吗？”
“你喜欢吗？”
“你真的喜欢吗？”
“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
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同一张交织的巨网，将计鸣曜整个人围困其中，计鸣曜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而那些血肉则以缓慢的速度在地上蠕动着，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似乎要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把他完全包裹在其中。
在这个过程中，更多的血肉长出了长长的触须，那些触须慢慢地攀附上计鸣曜的双腿，循着腿慢慢缠绕上去，因为力道过大，甚至让计鸣曜的裤腿都被勒得生出无数褶皱。
而在这时候，血肉的缝隙中又传来了层层叠叠的声音，它们蛊惑般地问道：“这样呢？这样你也喜欢吗？那要不要就这样陪着我？和我融为一体？”
声音仍然是陆忻的声音，只是其中夹杂着阴冷诡谲，和平时完全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它携裹着浓浓的偏执与病态，缠绕在计鸣曜的身侧，似乎只要顷刻，只要计鸣曜开口说出答案，就会立刻将他带入无底的深渊当中。
而计鸣曜，他低头看着攀在自己身上的触须和肉块，突然问道：“你是在回应我的表白吗？”
他这么问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紧张。
计鸣曜感觉到了些许紧张，因为眼前的情景，是他从来没有料想到的，他甚至连想象都不太敢如此想象，陆忻竟然会这样回应他的表白。
计鸣曜重复着刚才那些碎肉块说出来的话，再次确认道：“你刚才是说，想让我一直陪着你，对吗？这是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意思吗？”
刹那之间，整个阴森的教堂陷入了死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地上的碎肉块们，攀在计鸣曜身上的触须们，还有站立在教堂中央的那具扭曲躯体，全部都停止了动作。
计鸣曜的回答，似乎让他们陷入了某种无法理解的状况之中。
面对这诡异血腥的场景，计鸣曜没有半点退却，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他的确是从最开始就没有被吓到过，而随着碎肉块们不断开口，他甚至主动迎上来，给出了更加主动的回答。
眼见“陆忻”们没有回应自己，计鸣曜追问道：“你的意思，我没有理解错，是吗？”
“陆忻”们半晌无言。
不怪他没有出声，毕竟这里不过是梦境所制造出的空间，而这个“陆忻”当然也是梦境按照计鸣曜的记忆捏造出来的陆忻，现在计鸣曜说出了梦境理解之外的话语，“陆忻”自然也就暂时失去了反应。
当然计鸣曜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继续用无比正经的语调说道：“我喜欢你，和你的形貌没有关系，你可以是人类的模样，当然也可以是本来的面目，不过如果你觉得我的人类外形不太符合你的审美，或者无法和你自然相处，那我可以动用一些方式，让自己改变外形，变得和你更加接近。”
计鸣曜说到这里，看着满地的肉块，又带着些歉意地说道：“不过我可能没办法分成那么多块，你如果因为这个嫌弃我，我也没有怨言。”
“陆忻”听到这些回答，仍然呆立在原地，半晌无言。
这梦境已经完全从由“陆忻”主导，变成了计鸣曜为主导，计鸣曜低头看着纠缠在自己身上的触须们，终于按捺不住抬起了手，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这应该可以称之为手对吗？”
“陆忻”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接着又迟缓地开口，语气充满了困惑：“为什么？”
计鸣曜理性反问：“你困惑的是什么？”
“陆忻”宕机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为什么你能够接受这样的我？”
计鸣曜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反问：“这样的你有哪里不好吗，你都能接受这么弱的我，我当然要珍惜肯和我在一起的你。”
在说出这些话之后，计鸣曜的手终于如愿地触碰到了“陆忻”的触须们。
柔软的触须被他攥在手里，触碰起来有些滑腻，但掌心并没有湿润的感觉，那些颗粒般的小吸盘用不轻不重的力道黏在他的皮肤上，惹得皮肤微微痒麻，这让计鸣曜觉得连心底都在被轻轻挠动着。
“陆忻”用那颗巨大的眼珠子看着计鸣曜，眨动两下后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计鸣曜开口要说些什么，但在出声前的刹那，他忽地停了下来，改口道：“这些话我当然会告诉你，但不是在这里，不是对着梦境。”
他短促地笑了下，说道：“我要告诉的是现实里真正的你。”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牵着“陆忻”的触须们，轻抚着它们，说道：“陪我在这里聊聊天吧，好像我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他找到一处位置坐下，任由触须们将自己缠绕包围，唇畔的笑意仍然浅浅淡淡的：“能在梦里和你度过夜晚，我很开心。”
梦境里的时间有些模糊，计鸣曜并不清楚自己在这教堂里待了多久，而当他的意识从昏暗的教堂里离开之后，他恍惚了两秒才摘下戴在头上的梦境仪，然后坐起了身来。
从床上起身之后，计鸣曜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正坐在自己身侧的陆忻。
是正常的陆忻，人类模样完完整整的陆忻。
陆忻此刻正专注地盯着他，眼睛里面满是兴味和探寻之色。
陆忻现在心情有些复杂，他很想知道经过刚刚几个小时的梦境，计鸣曜的心里状况究竟如何，然而计鸣曜平常就习惯了面瘫，现在也是如此，通过这点简单的观察，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看出什么东西。
唯一有点不同寻常的是，计鸣曜的眼底好像隐约带着点惋惜。
他在惋惜什么？
陆忻无法理解，但他没有急着询问，只是朝计鸣曜凑近了些许，笑着问道：“醒了？昨天晚上的梦境还愉快吗？你猜到我给你设置的三个关键词是什么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四九
计鸣曜点了点头, 很快地说道：“第一个关键词是，陆忻。”
陆忻好笑地说道：“这个算是送分题，根本不用猜，后面的呢？”
计鸣曜思索了一会儿, 继续说道：“第二个词应该是表白。”
他的答案让陆忻笑容更加明媚, 陆忻托着腮坐在床边的桌旁, 轻声回应道：“我设置的关键词是愿望成真，看起来你的愿望是听到我的表白, 那这样说也没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于计鸣曜梦到表白场景，陆忻其实有些惊讶。
他知道这种潜意识的梦境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按照计鸣曜在梦里看到的场景来说, 他的心愿的确是和陆忻有关。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总是平静冷淡，但说出的话, 却从来没有掺杂谎言，而且内心里“陆忻”这个人的占比，或许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这由不得陆忻不惊讶, 这位计队长难道在理性的表层下面，其实是个恋爱脑？
陆忻消化着这些想法, 诱导着计鸣曜继续说下去：“那么最后一个关键词呢？你觉得是什么？”
他最期待的还是这个回答, 因为他很想知道，在看到最后那幕的时候, 计鸣曜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陆忻仔细观察着计鸣曜的神态变化，随即看到计鸣曜的神态果然变了, 他微垂着眸子，仿佛是在认真回忆着不久前梦境中的一切, 紧接着他慢慢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似乎有些满足的浅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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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眉角霎时一抽, 他的心里莫名地产生了怪异的预感：“你想到了吗？”
计鸣曜点了点头，过了好一阵才像是想出应该用什么词汇去总结，接着他低声回答道：“最后那个关键词，应该是‘陪伴’吧。”
陆忻表情顿时微僵。
陪伴？什么？
他难得地懵了一下，紧接着他站起身，走近两步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确定是这两个字？你看到的不应该是我的本体……或者说某种同样怪异的形象吗？”
计鸣曜摇头：“没有什么怪异。”
陆忻狐疑地看着他，发现他满脸真诚，确实不像遇到了什么糟糕状况的样子。
但计鸣曜越是这样，陆忻就越怀疑自己是弄错了什么，他忍不住想要去检查计鸣曜刚才放下来的梦境仪，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设置错了关键词，或者说记忆产生了混乱。
不过他心里其实记得很清楚，那关键词不可能有错。
陆忻强自抑制了检查梦境仪的冲动，改口问道：“你都见到了什么？”
计鸣曜没有对陆忻隐瞒，很快地就把自己在梦境里看到的情况给说了出来，陆忻认真听着，脸上的疑惑没有消融半点，反而变得更加浓烈。
所有的情节发展，和他最开始设置关键词时候的想法没有半点区别，先是优雅圣洁的教堂，然后是血腥扭曲至极的真相，这样极致的反差起到了最大的惊悚效果。
虽然他早知道这种程度应该吓不到计鸣曜，但也足以令对方感觉恶心和怪异了吧？
他不相信计鸣曜对着自己这副尊容，还能够有心思谈恋爱——
就在陆忻这样想着的时候，对面的计鸣曜继续说道：“虽然那只是在梦境里，但你主动要求我陪着你，我就答应了，接下来一直和你待在教堂里说话。”
听到这里，陆忻总算是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骤然回神叫住计鸣曜，问道：“等等，我什么时候要求你陪着我了？”
计鸣曜答道：“你问我是否接受你现在的模样，还问我要不要就这样陪着你，和你融为一体。”
计鸣曜解释过后还有些在意地说道：“可是在梦境里的那点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有找出能够和你融合的方式，不过在现实中或许……”
陆忻终于忍不住了：“我融合你干什么？”
他声音都有些放大了，不过他好歹不是宇锐那种冲动的性格，很快他就扶住额头，慢慢从震惊中找回了理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梦境里的我说那句话，明显不是在告白或者发表在一起的宣言……你没想过那其实是吓唬你的话吗？”
计鸣曜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吓唬我？”
陆忻：“对，当然是……”
他话音未落，视线落在计鸣曜的身上，片刻后表情顿时空白，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理所当然了。
可以看得出来，他完全低估了计队长的非人程度。
这家伙的身上本来就不可能有正常人的常识，虽然他已经用尽可能离谱的反应去揣测计鸣曜了，但很明显他的视角还是过于人类化了。
陆忻想到这里表情更加复杂，他发现虽然自己现在是异兽，但他自幼以来生活的世界到底还是人类世界，他的许多观念是从人类社会中学习到的，所以他的思想仍然是人性更占据上风。
但计鸣曜，这个人明明是人类，却不知道为什么想法反而比他更像是个怪物。
这家伙的童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到底什么样的童年，才能够养出像计鸣曜这样的怪家伙？
陆忻默然片刻，没再就刚才的梦境说下去，他只是盯着计鸣曜，摇头吐露答案道：“你猜错了，我给的最后一个关键词是‘恐怖’。”
他现在的心情相当的复杂。
虽然自己利用梦境仪制造特殊梦境，让计鸣曜来经历的想法，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但他心里面的确是怀揣着一些特别的心思的。
梦境的场景是非常真实的，足以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所以在进入过梦境之后，陆忻就想，或许他可以借用这个机会，让计鸣曜在梦境里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并不只是单纯的想吓唬计鸣曜，陆忻更想的是，让每天对着他表白，明确对他坦白心意的计鸣曜知道，他的模样究竟有多可怕，和他在一起究竟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出所料，计鸣曜非但没觉得恐怖，没觉得恶心，甚至还乐在其中。
陆忻甚至荒唐地觉得，如果再不把计鸣曜从梦境里面拔出来，这家伙可能已经研究出跟他的异兽形态融为一体的办法了……
陆忻完全不想在身体里多装一个人，他赶紧打断自己的思路，竟然莫名地觉得有些后怕。
他于是再次怨气浓重地看了计鸣曜一眼。
能够让一个特级异兽都觉得恐惧的人类，计鸣曜大概是头一个。
计鸣曜没有领会到陆忻目光中的含义，只是莫名不解地回望他。
两人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接着踢踏着拖鞋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里传来，陆忻和计鸣曜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去，就看到宇锐穿着睡衣，正满脸困倦地揉着头发走过去。
宇锐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似乎是直接洗漱去了，陆忻和计鸣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天早就亮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回归当下，陆忻收起纷乱的思绪，向陆忻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去纪雪的住处了？”
计鸣曜点点头：“今天早上的计划的确是这样的。”
说起正事，计鸣曜果然又恢复了工作状态，他起身后也没有在意身边还站着个人，当即开始换起了衣服。
陆忻自觉地往外走去，并没有留在这里欣赏的意思，不过他在走到门口之后，却突然又回过了头。
他回头的时候，计鸣曜刚脱掉自己的上衣，他漂亮紧实的肌肉线条顿时全部收进了陆忻的眼底，陆忻被烫了下眼睛，一时之间继续盯也不是，将视线收回也不是，最终只能定在当下。
他绷着脸，假装没有注意到这坦诚相见的情景，只顾着问出自己的问题：“对了，你刚才说你在梦里的回答——”
他的话没有说完，计鸣曜就已经抢答道：“我喜欢你，你是任何模样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见陆忻怔了下，他迅速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些话，我本来应该对你本人说，我在梦里都已经对那里的你说了，出来之后应该也认真告诉你才对。”
陆忻：“喔。”
他有些失神地应了一声，如此迅速的冲撞，让他思绪也呆滞了片刻。
计鸣曜顿了顿，突然说道：“梦境里的你，也是这个反应。”
陆忻：“……”
他总觉得这家伙在说他本人跟个梦境里的虚假生命体差不多。
他深吸了口气，换上平常的笑容，不动声色地看了计鸣曜一眼说道：“快换衣服吧，我们得快点出发了。”
说着他终于彻底走出了房间，而在出门之后，他甚至还非常体贴地替计鸣曜关上了房门。
十来分钟后，整理好自己的计鸣曜和宇锐都回到了客厅里，而陆忻和阿岭两个提前睡过了的自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一道随便吃过了点东西，紧接着就联络马时，然后定位了纪雪的住处。
马时原本是打算跟着计鸣曜他们一起去那边的，不过计鸣曜没有让他跟来，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必要。
当然，他也没有让马时闲着，很快就向他询问了梦境仪的事情，并拜托他帮忙收集梦境仪开发公司的情报。
马时那边整理情报大概还要花上一段时间，陆忻计鸣曜也没有就这么等着，他们在酒店里租了一辆飞行车，很快地朝纪雪的住处赶去。
一个小时过后，他们抵达了坐标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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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看起来环境算不上繁华的区域，四周多是居民住宅，只是有些简单的民用设施。不过令陆忻等人觉得惊讶的是，这一路过来，他们发现峰星几乎没有任何贫穷街区，似乎所有人的生活水平都相当的不错，都可以称得上是平等优渥，这是连主星都没有达到的地步。
找对建筑之后，计鸣曜查清楚楼层，带着众人上了楼。
一五零
“根据纪雪父亲给出的情报, 纪雪过去跟着她的妈妈住在这里，曾经住过有四年的时间。”
在上楼的过程当中，宇锐对比着终端里的资料，向众人讲述着已知的情报, 同时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解：“她在这里居住的时候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她的母亲也是因病去世的, 并没有遭遇任何意外，就连她后来昏迷, 也是在去了主星以后发生的事情。”
讲到这里，宇锐不禁向计鸣曜问道：“队长, 我们在这里真的能调查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计鸣曜语调平静地道：“不一定, 但来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他见其他人看过来，很快解释道：“其实是纪洲明要我过来看看, 他总觉得自己的前期身上有问题。”
宇锐瞪圆了眼睛：“啊？什么问题？”
陆忻听到这里，也顿时来了兴趣：“是啊，什么问题？”
计鸣曜本来没打算认真回答, 不过听到陆忻开口询问，他顿时说道：“根据纪洲明所说, 他和妻子最开始产生嫌隙, 就是因为妻子在生下孩子之后，始终惦记着自己的故乡峰星。”
宇锐没太明白, 眨巴了下眼睛问道：“就因为这个就离婚？没道理吧？”
计鸣曜没计较他打断自己说话，瞥了他一眼就继续说道：“据说他的妻子虽然是峰星人, 但其实从十岁起就被带离峰星了，后来始终跟着父亲一起在主星生活, 之后就连结婚的时候，也没回过峰星。
“不过后来某次, 因为峰星的亲人去世，需要交接房产，所以他的妻子短暂地回到了峰星一趟。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惦记起峰星。
“最开始她只是在谈话中偶尔提到，说她之前回去的时候，见到了哪些人，见到了什么事，说峰星现在有多漂亮，人们的生活有多丰富。后来她慢慢的就流露出了对峰星的向往，再后来，生活上的琐事多了，她开始心生怨气，再加上当时他们的家庭中遭遇了一些意外，事情不太顺利，纪洲明的妻子情绪就更加不稳定了。
“她开始不断念叨峰星的事情，不断地提出要离婚前往峰星，最开始纪洲明没有太在意，只当她在闹脾气，于是不停哄她。但很快纪洲明就发现，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她就像是疯了一般惦记峰星，不停地说着要回去。
“在那之后，她有天带着孩子，从家里消失了，纪洲明调查了很久，才知道她已经带着孩子在峰星定居，而念及妻女在峰星的日子过得很好，他也没有再勉强去打扰他们。”
将纪家的那些事情说完，计鸣曜解释道：“纪洲明是在前几天联络我的，他听说我们要来峰星，特地求我帮他调查，他说他以前没留太多心思，现在才发现，当时的妻子恐怕是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
听完了这全部过程，陆忻若有所思道：“听起来那位纪夫人在第一次回峰星办事的时候，应该是遇到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让她一定心心念念一定要回到这里？
陆忻话音刚落，宇锐突然说道：“等等，我怎么觉得这种情况，以前我在哪听说过……”
他说着把视线转向了阿岭。
阿岭满脸疑惑不解：“看我干什么？”
宇锐恍然，指着阿岭大声说道：“对了！不就是苒星吗，我记得以前苒星刚曝光那会儿，突然一下就成了联邦的热门旅游景点，所有人都说苒星有意思，去过的都想再去，就是因为那里的风景好土著居民也很热情，风土人情也很有意思！”
他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变了变说道：“不过后来发现，苒星的景象是大祭司让人伪装出来的，而且大祭司还想抓人去成为异兽的祭品……峰星和那时候的苒星那么像，该不会其实也是故意用这种手段把人吸引过来吧？”
宇锐说得头头是道，身为苒星人的阿岭顿时急了：“这么想好像真有可能！”
计鸣曜瞥了快要跳起来的两人一眼，看着倒是半点也不着急：“你们先冷静下来。”
陆忻也跟着挥了挥手，好笑地说道：“你们都来这颗星球这么久了，有没有被什么所吸引，自己感觉不到吗？”
宇锐和阿岭呆滞了一下，两人慢慢说道：“要说是吸引的话，果然还是那个梦境仪吧，只要用了，就能在梦里吃任何想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好用了。”
“对了，还有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好像整座城市治安也特别好，也没见到任何穷人，而且科技水平也很发达，比主星都还要夸张。”
“是啊是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主星住着更舒服。”
“我也觉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很快就没了话说，开始面面相觑。
陆忻笑着点头：“这不就对了，你们看起来也没被任何东西吸引，目前看来问题和苒星应该是不同的，我们还是调查看看其他东西吧。”
就在他们谈话间，电梯抵达了对应的楼层，众人从电梯里出来，正准备寻找纪雪的住处，就看到一名中年男人从走廊那侧走了过来，似乎正准备下楼。
见到堵在电梯口的四人，那个男人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善地小声骂道：“晦气，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见到外乡人，你们从哪来的，不知道外乡土狗不能随便进居民楼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他不客气的话语，最为冲动的阿岭顿时不悦起来：“你怎么可以见面就骂人的？”
男人微微侧身，躲开朝自己凑过来的阿岭，仿佛在躲避瘟疫一般：“别靠近我，我可不像你们这群不懂教养的外乡土狗，喜欢动手动脚的！”
他说着赶紧进了电梯，飞快地拍起按键，嘴里恶狠狠道：“你们等着，我马上就让人口管理局的人来带走你们……”
电梯门关上，他的后半截话也被关进了电梯里。
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怎么反应。
陆忻视线从电梯的方向收回，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这人凶还是怂。
看刚才这人的样子，他好像很看不起“外乡人”，而所谓的“外乡人”，如果陆忻没理解错的话，应该就是从峰星之外的星球来的人。
根据这人的反应推断，陆忻觉得像他这样歧视外乡人的应该不少。
这也算是峰星人的惯性思想？不过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且听这人最后的说法，峰星对外来人口似乎还有专门的管理对策，普通外乡人是被限制进入峰星本地的居民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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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从没听哪颗星球有过这样的规矩，峰星为什么会这样规定？
陆忻认真想着，认为这其中应该有可以挖掘的东西。
他看了计鸣曜一眼，发现计鸣曜也在看自己，两人很快就交换了目光，确定了后续的探查方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再和那个莫名其妙的本地居民计较，一行四个人很快地找到了纪雪以前居住的屋子，这间屋子的密码马时已经提前替他们弄到了，所以进门也没有费什么功夫，很快他们就推门踏进了一间布置得相当温馨的屋子里。
屋子有着智能管家系统，刚进门众人就收到了AI管家的问候，然后全屋的灯统统亮起，原本沉积了好几个月的尘埃被全部清理干净，管家自动统计来客，并弹出光幕让客人确定饮品，随后又自动地进行了各式各样众人连见都没见过的操作，将整个迎接服务做得行云流水毫无瑕疵。
等到被带到沙发上坐下，手里被塞进了刚烤好的甜点和热饮，宇锐阿岭都还有些发懵。
“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住进来那不是每天什么也不用做，任何事情都有智能管家代劳？”宇锐满脸震惊，脱口道：“连我们星舰上那群星族人都做不到这么体贴吧？”
他回头向阿岭寻求认同，然而阿岭已经埋头大吃起来，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陆忻也觉得这里的服务有些夸张了。
以主星的科技，想完成这样的设计并不困难，但大多数人并不会在家里做出这样的设计，因为相比起凡事都由机器代劳，大部分的主星人还是更愿意自己动手。
这里的自己动手，是指自己泡茶，自己用汤勺喝茶，自己拿起饼干扔到嘴里。
没错，这屋子里的智能管家，连喂食都是机械代劳的。
简直就像是要把人养成什么都不会做的废人。
陆忻神色古怪，拒绝了智能系统的帮助，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了会儿。
和最开始的印象一样，这套屋子的环境相当好，即使是在主星，想要拥有一套这样的房子，也都必须是拥有许多资产才能够做到。
但在来到这里之前，陆忻他们就问过马时，纪雪所居住的地方，是峰星再普通不过的一处小区，而纪雪的母亲，也本身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峰星居民。
也就是说，整个峰星，应该所有人都拥有着这样的居住环境。
没有穷人，没有阶级，所有人都过着富足而幸福的生活。
一颗星球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陆忻心里面很难不充满疑惑。
众人在屋子里又探索了几番，然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并没有留下任何特殊的线索，众人除了最开始被屋子主人过于奢华的生活品质震惊之后，就没再看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在这之后，众人没再耽误时间，出门离开了屋子。
非常巧合的是，他们在走出屋子之后，竟然又遇到了这栋楼的另一位住户。
这次他们见到的是一名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运动服的清秀少年。
一五一
陆忻等人知道峰星人面对外乡人是什么反应, 他们本来打算不产生冲突直接离开，然而对方愣了两秒过后，竟然主动地走了过来，打招呼道：“那个, 请问你们是外乡人吗？”
见对方态度友好, 计鸣曜主动给其他人示意, 大家停下了脚步。
随后计鸣曜又把视线递给了陆忻。
陆忻：“……”
他已经明白了计鸣曜的心思，这家伙在负责交涉的时候, 总会把事情推到他的身上。
不过陆忻对此也相当赞同，因为让计鸣曜去交涉实在是太冒险了, 毕竟这个人的思考方式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时常会闹出很多状况。
陆忻脸上带着浅笑，上前对那名少年说道：“是的, 我们不是峰星人，不过我们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回应道：“是看穿着看出来的，你们穿得和峰星人的着装风格不同, 看起来有点像十年前的款式。”
他脸色微变, 赶紧又摆手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说你们品位落后的意思！”
陆忻：“……”
这家伙要是不解释这句，可能还显得比较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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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眉梢跳了下, 看着少年露肚脐的运动装，不由得真心感叹道：“峰星的着装风格在我们看来也挺特别的。”
少年淳朴地笑了两下：“还好, 我其实不太在意打扮。”
眼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少年赶紧认真起来, 问道：“对了，你们刚才是从雪雪的家里出来的吧？你们是雪雪的亲戚朋友吗？她也回峰星了？”
听他关切的语气, 他和纪雪应该关系不错。
陆忻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们算是纪雪的朋友，她没有回来，不过她和她的父亲拜托我们调查一些事情，请问你和她是？”
少年才想起来说了这么多还没自我介绍，他赶紧说道：“我叫陈颂，是峰星第一军事学院今年的毕业生，学生编号是62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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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说到一半，赶紧尴尬地改口：“不好意思，最近面试太多，自我介绍说习惯了。”
随即他又补充道：“我是雪雪的朋友，因为我就住在他们对门，以前徐阿姨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来雪雪家里陪她玩帮忙照顾她。”
少年陈颂比纪雪大了十岁左右，这种年龄差距看起来很难玩到一块儿，没想到他竟然有耐心带那么小的孩子。
陆忻仔细打量这个少年，又问：“你和纪雪的母亲也很熟悉？”
陈颂张了张嘴，点头含糊地说道：“嗯，还算熟悉。”
陆忻看出了陈颂的犹豫，干脆低头把自己MSA的证件给拿了出来，虽然他现在暴露了特级异兽的身份，这证件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但唬人肯定是够用了。
陆忻正色说道：“其实我们是异兽狩猎协会的成员，这次来是因为纪雪和她的母亲被牵涉到了异兽相关的案件，请问你有时间帮助我们进行调查吗？”
在陆忻拿出证件的瞬间，陈颂就禁不住睁大了眼睛，他仔细看着陆忻的证件，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紧张又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当然，当然可以！原来你们是MSA的人！我，我一直很崇拜你们，还想过等毕业以后去主星参加MSA的考核的……我真的觉得你们很厉害！”
他眼睛放光，连看着众人的视线都变得灼热起来。
陆忻等人可以看出，他的话并不是场面话，对方是真的很想加入他们。
宇锐听到这里，终于有些不敢相信地插嘴道：“我们MSA在峰星也这么有名气？”
虽然MSA的确是很多战斗系学生的梦想，但那仅限于在第一星域附近，MSA的名气在整个联邦其实也算不上太大，仅限于大家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并且知道是和异兽有关罢了。
陈颂连忙点头，想了想又摇头解释道：“其实也没有，不过我自己对异兽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调查过不少，所以对MSA的事情也知道得比较多，普通峰星人一般很少打听外面的事情。”
他赶紧找补道：“我不是说其他人看不上MSA的意思，他们只是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宇锐张大了嘴，半晌才小声对旁边的阿岭嘟囔道：“这小子说话怎么像在骂人呢？”
阿岭眨眨眼睛，不太明白：“有吗？”
陆忻：“……”
他今天终于发现在情商方面和计鸣曜旗鼓相当的对手了，真是可喜可贺，陆忻甚至觉得这家伙搞不好真的和MSA有点缘分，不然他怎么能和计队长如此合拍。
陆忻没让陈颂继续展示感人的说话艺术，他只是飞快问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徐女士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了吗？她平时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怪异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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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颂从知道陆忻等人的身份后，表情就认真了起来，他仔细地回忆了会儿，说道：“其实我和徐阿姨认识，是因为她有次在房间里面不小心弄坏了某个机器，屋子差点炸了，我听到动静过来帮忙，才把火灭掉，把故障机器人给修好，在这之后我们就经常来往了。”
阿岭满脸惊讶：“那些机器，还能被炸掉的？”
陈颂说道：“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但是如果完全不会操作，或者进行暴力操作的话，的确有这种情况。”
他大概讲述了自己和徐女士认识的过程，根据他的说法，徐女士平时是个相当不拘小节的人，生活作息混乱，大大咧咧照顾不好孩子，还因为经常外出，就把家里的小姑娘纪雪扔给陈颂照顾。
“要说奇怪的话，其实她的身上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陈颂表情慢慢有些微妙，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忻见状让他随意开口，他才终于点头说道：“其实这样背地里说别人不太好，但这是为了情报，我只能……
“其实她在生病前的那段时间，脑袋好像已经有点不太清醒，她每天都会独自出门，把纪雪丢在家里，我问她去做什么，她也不肯多说，只说自己要去找什么人……
“对了，她还说什么东西不见了，说周围不对劲，说这里不是她家，她还总是对着空气说，让什么东西远离她。”
讲到这里，陈颂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很久的判断：“其实我一直怀疑，她的病症是以前传闻中的噩梦症，她好像是被噩梦缠住了，期间还有好几次我看到她在自残，就和噩梦症的症状一样。”
陆忻的神态有了变化：“噩梦症？”
该说是事情发展的必然还是什么，调查到了最后，这件事情果然和“梦境”两个字也扯上了联系。
纪雪的母亲是噩梦症患者？
她是在第一次回到这颗星球的时候，染上的噩梦症？所以后来她才会表现怪异，说什么也要回到峰星？
陆忻接着又问了陈颂不少问题，随着陈颂给出的答案越来越多，陆忻也越来越肯定，纪雪的母亲徐女士的状况，的确和噩梦症没有太大区别。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之后，最终调查的重点又回到了噩梦症和梦境仪上。
结束调查，陆忻向陈颂道谢，并给出了真诚的祝福：“祝你考核顺利，能够成功来到主星加入MSA，我们很期待能和你成为同事。”
陈颂满脸喜悦，点头的样子像个大型犬科动物，然而没高兴几秒，他就想到什么，目光顿时黯淡下去：“我也希望能够成功，不过我应该是拿不到离开峰星的证明的。”
陆忻疑惑道：“为什么？”
陈颂无奈：“你大概不清楚，峰星本地出生的人，想要离开峰星必须得到许可证明，即便是出去旅游也必须要有证明，但数十万人里能拿到这个证明的也只有一两个。”
陆忻察觉出了异样，再次和计鸣曜对视。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峰星竟然有这种规定，但这也并不突兀，因为仔细回忆起来，这些年联邦各大星球，的确很少见到有真正的峰星人，至少陆忻跟着队伍跑了几个月，就从来没见过。
可是峰星为什么要限制居民离开，这实在是件没有道理的事情。
陆忻不觉得这是峰星当权担心人口流失所做的决定。
那么问题到底在哪里？峰星人有什么绝对不能离开的理由么？
事情不是立刻能得到答案的，陆忻等人没再耽误陈颂的时间，很快地向他道别，一行人原路离开小区，回到了居住的酒店。
正当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马时也将调查的资料传过来了，根据资料显示，最初制造梦境仪的是峰星噩梦症研究实验室，在这所实验室里工作的，都是整个峰星最好的研究者，他们最开始也没有任何想要借助梦境仪获利的意思。
后来梦境仪被作为噩梦症的“特效药”而批量生产，是峰星顶尖的科技公司“深空”，负责了整个生产的工作。
这家公司的背景十分干净，是完全属于峰星高层控制下的，管理者和各项负责人的资料，也全都被马时发给了陆忻计鸣曜他们，目前粗浅看来，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下午的时间，众人就在研究资料中度过了。
而等时间到了晚上，计鸣曜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将众人给叫到了一起，开会说明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计鸣曜开门见山，说得非常肯定：“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颗峰星上，如果夜晚不使用梦境仪，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很危险，稍微不慎，我们就可能会染上他们所说的噩梦症，而关于噩梦症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查清楚，我们甚至不知道真的染上那种病以后，究竟该如何医治，所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陆忻已经主动地抬起了手：“让我来试试吧。”
一五二
其实早在计鸣曜说到噩梦症的时候, 宇锐和阿岭就已经想到很多事情了，谁都知道特级异兽有多强大，噩梦症这种东西在普通人类面前可能是致命的存在，但在特级异兽的眼里, 可能连危险都算不上。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即便知道是这样, 他们还是从心底里不希望陆忻去冒险。
可没想到陆忻竟然自己站出来了。
其他人视线全都朝向陆忻，陆忻没有即将面对危险的自觉, 反而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对噩梦症挺感兴趣的，让我去看看吧。”
宇锐和阿岭不敢说话, 都看向了做决定的计鸣曜。
计鸣曜则对陆忻点点头, 说道：“其实不用你开口，我也想求你帮忙。”
陆忻挑眉：“求我？”
计鸣曜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甚至还主动重复道：“嗯，求你帮助我。”
陆忻唇畔的笑容越来越深：“连计队长都这么求我了，我当然得帮忙, 放心，我这么做没有别的目的, 只是我所在意的东西, 恰好也和梦境有关。”
计鸣曜虽然不清楚陆忻对梦境有什么看法，但他却很快说道：“不过我的计划并不是让你一个人进入梦境, 虽然你大概率能够处理各种问题，但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而且我也要亲身查探情报才行。”
陆忻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计鸣曜说道：“还记得我的特殊能力吗？”
没等陆忻回应，他就继续解释道：“我的能力是精神印记, 它可以让我们在精神层面进入同一个空间，在现实中我们可以互相对话, 而表现在精神世界里，我们应该可以同步梦境。”
陆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进入我的梦境？”
计鸣曜再次点头：“我不会窥探你的隐私，只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应对手段，可以吗？”
陆忻并不介意，因为他不觉得自己的梦境有什么不可窥视的东西，而且独自一个人探索的确不如两个人的效率，以计鸣曜那和别人不同的脑回路，有时候还可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情报。
在短暂的思索过后，陆忻答道：“可以。”
就算在梦境里遇到什么状况，陆忻相信以计鸣曜的能力，也完全可以自保，更何况还有他在。
做好决定之后，一行人也没有耽误时间，计鸣曜很快做好了安排，先在陆忻的身上设下印记，然后安排宇锐和阿岭在旁边进行看守，如果等会儿有什么异动，就由他们两个来将计鸣曜陆忻及时唤醒。
而在宇锐他们就位之后，陆忻看着自己面前的床铺，说道：“我们两个人一起入睡，那宇锐他们难道要同时守着两边……”
他话没说完，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顿时住口。
计鸣曜则坦然承认道：“嗯，我们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这样宇锐和阿岭就不用两头跑，会方便很多。”
陆忻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仿佛无声地质问。
这家伙故意的吧？
计鸣曜没有半点心虚，甚至轻轻点了下头，意思也相当明白。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最终陆忻躺在床上，很快地闭上了眼睛，而计鸣曜姿态十分端庄地躺在他的身边，没过多久也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应该沉入了梦境。
房间里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宇锐和阿岭无声对视，模样有些紧张。
他们理解不了，面对那么危险的事情，陆忻和计鸣曜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轻松。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在这里保证不会有人打扰陆忻和计鸣曜，然后期盼今晚能够平安过去，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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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
陆忻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入睡了，他紧闭着眼睛，耳中能够清晰地听见房间内其他人的呼吸声，听见更远处屋中某些机械运作发出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朦胧，陆忻莫名有种感觉，自己仿佛被黑暗拽进了一道极深的深渊，无论如何都到不了深渊的尽头。
时间在这时候失去了概念，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他的眼前突然有了光亮。
他睁开眼睛，接着看到了一座孤儿院。
不是他从小长大的那间熟悉孤儿院。
陆忻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记忆中见过的任何一间孤儿院。
人在梦境里见到的东西，多半都会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东西，既然这里他没见过，那么很显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场景，并不是他的梦境。
跟他一起入梦的还有计鸣曜，而两人的梦境很有可能是相互连接着的。
所以这里是计鸣曜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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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突然记起，他曾经听计鸣曜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他是被人收养的，那么他的童年当然应该也是在孤儿院里生活的。
不过陆忻还记得，计鸣曜被收养的时候年纪很小，大概只有六岁左右。
所以他能在这孤儿院里看到六岁以下的计鸣曜吗？
想到这里，陆忻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陆忻曾经不止一次好奇过计鸣曜的过去，他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会让他养成现在这样的思维方式。
陆忻仔细打量着这间孤儿院的模样，看出这建筑风格应该属于主星，而且这里属于主星的繁华区域，孤儿院的环境也相当不错，远远超过了陆忻童年所居住的灿星。
大致看了眼孤儿院的装潢和结构，陆忻抬起脚步，慢慢朝着孤儿院内部走去。
可能是因为身处梦境的缘故，陆忻进入孤儿院相当的顺利，所有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仿佛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外来者。
整个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和孩子都不算少，此时他们正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有老师在耐心地教一名小姑娘唱歌，有看起来最多三岁的小朋友，正蹲在墙角撅着屁股，认真地观察着地上的毛虫，还有小孩调皮捣蛋地爬上窗户，正在和别人玩躲猫猫。
整个孤儿院充满了欢声笑语，看起来相当热闹，然而陆忻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计鸣曜不在这里？还是他已经见到对方，但是模样和现在差距太大，所以他没有认出来？
陆忻又四处看了看，想到以计鸣曜的个性，大概不会喜欢热闹，他于是又走到了一些较为偏僻的地方。
这次他终于在孤儿院的某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孤孤单单的小身影。
小男孩背对着陆忻，背着个不大不小的书包，正端着一碗粥，沿着走廊往孤儿院的后方走去。
陆忻看着那道背影，虽然没见到正脸，但心里面却已经十分笃定，那应该就是童年的计鸣曜，不会有错了。
于是陆忻悄然跟上对方，跟着他一路出了建筑，然后来到了孤儿院后面的花园里。
小男孩端着碗，终于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看着男孩碗里装着的饭菜，陆忻猜测他应该是觉得周围太吵，所以想要独自找个安静的地方用餐。
不过就在他坐下之后，旁边突然有个面貌可爱的红裙小姑娘拎着饭盒走了过来。
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唇红齿白，模样精致得像个娃娃，她友好地看着男孩，凑上前问道：“你的旁边有人坐吗？我可以坐在这里吃饭吗，我可以请你吃我的！”
她这么笑着，然而男孩却歪着头看了她半晌，没有回答她的话。
小姑娘眨眨眼睛：“不可以吗？”
就在这时，围墙外面有个毛茸茸的巨大黑影跳了进来。
小姑娘被影子吓了一跳，几乎是惊叫起来，然而小男孩却半点没有被吓到的样子，他瞥了黑影一眼，淡淡道：“动静小一点。”
这么说着，他递过自己手里的碗，把它凑到了黑影面前。
黑影是一条模样丑陋狰狞的变异黑色大狗，身高足足超过了六岁的男孩，两倍有余，它闻到饭菜的香味，顿时失去理智，半张脸疯狂拱进了碗里。
男孩看着这条饿狗疯狂的样子，回头又对刚才的小姑娘道：“这条狗好像吃不够，你能把请我吃的份给它吗？”
小姑娘：“……”
她从刚才起就已经被吓傻了，现在听男孩还想抢她的食物给狗，她哇哇大哭，顿时飞快地跑走了。
男孩听着女孩的背影，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低头把碗放下，任由黑狗吃着，自己则另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套刀叉餐具，低声道：“我也该吃饭了。”
陆忻在旁边看了全程，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好像的确是计鸣曜会做的事情。
看到这里他已经肯定自己没认错人。
不过当计鸣曜拿出餐具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惊讶了。
计鸣曜这是想干什么？他难道要和这条狗一起吃这碗饭菜？
倒不是陆忻觉得计鸣曜这种怪物做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怪异，眼前这条狗可不像是肯分出食物的家伙。
就在他思索之际，他看到计鸣曜从书包里面，又取出了一件东西。
一本足足有巴掌那么厚的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忻再次怔住，这是要看书？
陆忻还没来得及发散思维，计鸣曜就已经有了行动，他坐在椅子里，低头用异常锋利的餐刀在书上狠狠一划，竟然直接切下了一个角。
接着计鸣曜将叉子落下，叉着那些被切下来的书页，毫不犹豫把它们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咕嘟。
他咀嚼两下，吞下去了。
陆忻第一次看得呆住了。
他早就知道计鸣曜不正常，但在他的猜想中，计鸣曜应该是因为童年的教育方式，才逐渐走偏变得和常人不同的。
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现在的计鸣曜和童年相比，大概已经算得上相当正常了。
一五三
陆忻现在开始疑惑, 计鸣曜的父母和后来的养父钟晋渊，究竟是怎么样才让计鸣曜变得相对正常的。
他总觉得这其中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站在角落里面，眼睁睁地看着计鸣曜一刀刀切掉书页，一口口把书全部吃掉, 最后还非常满足地打了个嗝, 似乎有些撑了。
直到吃光之后, 小男孩模样的计鸣曜才站起身收回刀叉，对面前的大狗说道：“吃饱了就出去吧, 等会儿被发现，他们又要找护卫队来抓你了。”
丑陋的变异大狗看体型随便呼个气都能吹飞小孩, 但此时此刻, 这大狗看着计鸣曜，却像是真实地感受到了恐惧, 整条狗畏畏缩缩，听话地点点头离开了。
直到大狗离开，计鸣曜才满意地点点头, 转身往身后的建筑走去。
他刚走到孤儿院后门入口，就见有名老师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 皱着眉头问道：“小谷, 跑哪去了？”
没等计鸣曜回答，他就继续念叨起来：“我没说过不准到处乱跑吗, 听说你又把人吓哭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教了你多少遍了不要乱跑, 不要把食物带出食堂，也不要到处吓人, 别的东西不准乱吃，你上次弄坏一面墙的事情我还没问明白呢, 什么叫你吃了，墙壁是能吃的东西吗？我说多少遍让你不要骗人了？你不知道遵守规矩吗？”
计鸣曜听着他的数落无动于衷，只是单纯地反问道：“人为什么要遵守规矩？”
那名老师被他问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说道：“因为规矩才能让你变成好孩子。”
六岁的计鸣曜歪头使劲思索了会儿：“好孩子的称号对我来说没有吸引力，还有别的必须遵守规矩的理由吗？”
那老师没耐心陪他说下去了，愤怒地吼了起来：“没有规矩就会乱套！没规矩你这样的家伙就会把整个孤儿院弄得乌烟瘴气！要不是你三天两头闯祸乱来，我至于到现在还在这里守着吗？你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我早就说应该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里面去！”
他越数落越气愤，三两步走过来就要动手拉住小孩，然而对上计鸣曜毫无情绪的目光，他顿时像是愣住了。
大概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一个小孩，那名老师站住片刻，没敢上前又不肯承认恐惧，终于骂骂咧咧地把计鸣曜丢在原地，转身离开了。
陆忻听完了整个过程，注意到了那名老师的称呼。
小谷？这是计鸣曜以前在孤儿院时用的名字吗？
陆忻觉得有趣，又想竟然还挺可爱的，听着像个乖巧的孩子，谁会想到这家伙浑身不正常呢？
陆忻又注意到那名老师刚才提到的事情，看起来计鸣曜不光吃书，甚至还啃过墙皮，而且听起来少说给啃掉了好大一块。
这家伙真的什么都能吃的？他真的是人类吗，消化得过来吗？
陆忻对此略微上心，眼看着小计鸣曜继续往前走去，他也很快地跟了上去，随即他发现在跟着小孩转过拐角的瞬间，眼前的画面突兀地变了。
陆忻发现他仍然身在走廊里面，但这个走廊明显和刚才不是同一个，这里更加宽敞明亮，窗外的天色明显也和之前不同。
紧接着陆忻找到了计鸣曜。
此时的计鸣曜换了身衣服，仍然背着小书包，头发长长的遮住了大半脸颊。
他背靠着墙，微低着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石雕。
陆忻还没有看明白他在做什么，就听见从计鸣曜身后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了几个人对话的声音。
声音有些模糊，但对于陆忻这样感知敏锐的人来说，想听清并不困难。
其中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些孩子都是很不错的孩子，你们真的决定好了，不看看他们的资料吗？”
另外一道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女人，她相当坚定地说道：“不用看了，我们就是为了那孩子来的，我们也只会领养那个孩子。”
在她之后，有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也说：“是的，请带我们去见那个孩子吧，我记得刚把他送过来的时候，他才只有几个月大，现在应该有六岁了吧？”
片刻的静默过后，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不是我们有意阻止，只是……是我们院对不起你们，那个孩子被送来这里之后，我们实在是没有把他教好，也许我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推脱，但是请你们理解，那个孩子，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把他教好。”
她这句话出口之后，其余两人都疑惑地询问起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继续说道：“那个孩子的性格，有些古怪，不对，应该说他的思维方式和其他人不同，常规的教育在他的身上完全不起作用，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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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在被送来两个月后，就学会说简单的语句了，但他直到三岁，都还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他知道要上厕所的时候找护工帮忙解决，但却一直学不会正常吃东西，刚开始那会儿……他吃过被子，吃过桌椅，甚至还啃过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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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待动物就像对人一样，还会和他们对话，但有时候对待同龄孩子，他却压根不理会，甚至偶尔还会动手伤人，他的行为实在是很反常，我们孤儿院里很多护工老师都被他的异常行为惊吓过。”
老人说了这么多，最终无奈道：“其实我们已经准备把他送去特殊医疗机构了，以他的表现，我们实在难以相信他可以在正常人家好好生活。”
房间里面一片安静。
从老人开始讲述小孩的状况起，那对男女就没再出声，他们大概是在认真听着，直到好一会儿后，那男人才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当初的决定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不过还请相信我们，让我们抚养这个孩子试试吧，我们肯定会尽力改变他的。”
在他说完之后，女人也迅速说道：“请相信我们。”
陆忻听着屋子里传来的话，梳理着其中的信息，而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在那对男女说出要□□的瞬间，原本低垂着头的小计鸣曜突然地将脑袋抬了起来。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诧异的神色，而紧接着那诧异就慢慢变成了疑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听了那么多，那对男女仍然打算收养他。
陆忻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幕，心说年纪小的计鸣曜虽然奇怪，但果然还是个小孩，比现在要单纯多了。
他接着分析自己刚得到的情报。
自己查看的这段梦境，应该是计鸣曜记忆中的某段时刻，毫无疑问，根据对话来看，屋子里的那对男女是夫妻，而他们似乎就是当年捡到计鸣曜的人。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对夫妻在捡到计鸣曜之后，并没有立刻收养他，而是把他送到了孤儿院里，一直到计鸣曜六岁之后，他们才再次找来这间孤儿院，提出要收养他。
这对夫妻究竟为什么会再次来到这里，并改变主意认真打算收养计鸣曜，这些陆忻都不清楚。不过听那个大概是院长的老者的说法，计鸣曜这些年的表现，是相当异于常人的。
陆忻开始怀疑，计鸣曜的出身恐怕没那么简单。
计鸣曜拥有着人类的外貌，像是人类一样从幼年期慢慢长大，但他真的是人类吗？
这样的想法突然占据了陆忻的思绪，他默默地看着六岁的计鸣曜，虽然从来都知道自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但到此刻还是觉得自己所知的情报，果然还是太少了。
他慢慢地走到计鸣曜的面前，因为知道梦境中的对方并不能看到自己，所以他毫无避讳地站在计鸣曜的正前方，俯身抬起手，重重地捏了下幼崽计鸣曜软乎乎的脸蛋。
“你到底是什么呢？”
陆忻喃喃问道。
意料之中手指穿过计鸣曜脸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陆忻发现自己虽然身在梦境当中，但手指却莫名地真正触碰到了计鸣曜的脸蛋。
对方的脸又软又滑，被他捏住之后鼓起大块，他微微一怔，正准备收回手，但对面的计鸣曜已经抬起眼睛，定定地看向他道：“我应该还是人类，至少我觉得是。”
他的语气平静安稳，毫无疑问是属于陆忻熟悉的那个计鸣曜。
陆忻霎时看清状况，问道：“你怎么跑到小孩的身体里去了？你能看到我了？”
说话的同时，陆忻已经迅速松开了对方，并若无其事收回手，自然地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
计鸣曜看了看陆忻垂到身侧右手，回答道：“我刚刚‘醒’过来，之前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境当中，也没有发现你的存在，直到你刚才捏了我的脸，我才发现这是什么状况。”
陆忻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才明白是自己刚才的动静，让计鸣曜脱离了梦境剧情。
真是可惜，陆忻在心里想到，他还想多看看幼崽计鸣曜的故事的。
就在陆忻这么想的时候，计鸣曜突然说道：“你喜欢捏脸？”
陆忻好笑地看他：“我哪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计鸣曜蹙眉说道：“你刚才捏我的时候看起来很愉快。”
陆忻：“……”
他不管这个话题，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废话：“对了，屋子里的人就是你后来的父母吗？你后来跟着他们回去了？”
计鸣曜点头：“他们是对很好的父母。”
陆忻想来也是，计鸣曜现在能够变得这么正常，大概有他们的功劳在里面。
一五四
梦境里的剧情随着计鸣曜的“苏醒”而静止了下来。
门后的屋子里没再传来对话声, 陆忻和计鸣曜也都陷入了沉默，陆忻盯着房门看了几秒，突然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们明明没有使用梦境仪, 但在陷入梦境之后, 却依然进入了这种清醒的梦境当中, 除了不能控制梦境的内容，一切都和使用梦境仪时一样。”
计鸣曜点头：“是的, 也许是上次使用过梦境仪后产生的效果，不过也有可能是只要身在峰星, 都会陷入这种清醒梦, 而梦境仪只是一种幌子。”
不管哪种猜测是真的，这大概都关系到峰星最大的秘密。
可惜他们现在知道的情报太少, 无法做出精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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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要不要继续探索梦境，也许在梦境的尽头, 我们能找到点什么东西。”
计鸣曜说道：“也好。”
他回头看着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道：“这个梦境已经结束了, 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他说着就要转身, 但陆忻却主动问道：“其实我从刚才起就很在意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个小孩的模样？因为梦里是这幅形象, 所以暂时变不回来吗？”
计鸣曜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陆忻, 坦白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变回去了，但是你刚才捏我了。”
陆忻：“？”
计鸣曜：“我想如果继续保持这幅样子, 你是不是会跟我动作亲密一点。”
陆忻心里顿时无言，不过转眼他又眯眼笑起来：“那你别变回去了, 让哥哥抱着你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计鸣曜眼睛发亮地点了下头，主动朝陆忻张开手臂，做出求抱的动作。
陆忻：“……”
他意识到自己失算了，这家伙根本不怕挑逗的，在没脸没皮这件事上他大概永远比不过计鸣曜。
陆忻没有抱起计鸣曜，不过他朝小孩模样的计队长伸出手指，让对方牵住了自己。
就这样保持着牵小孩的模样，陆忻正要继续往走廊前方而去，就注意到计鸣曜微微侧目，又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
陆忻顿时明了，问道：“来都来了，要不要开门看看他们？”
计鸣曜摇头理智地拒绝道：“不过是梦境里的幻影，看或不看没有任何意义。”
陆忻听他这么说，却没有理会，只是好像很感兴趣地说道：“那你不看，我自己去看，我也很感兴趣你的父母是什么模样的。”
他说是这么说，但转身推门的时候，手也没有松开计鸣曜。
梦境是静止的，所以当陆忻带着计鸣曜走进门后的时候，房间里的人还是静止的模样。
陆忻于是看到，在这间看布置应该是办公室的房间里，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正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而在他对面的座位上，一对年轻男女牵着手，正以坚定的神色看着他。
非常奇怪的是，在见到这对夫妻的第一眼，陆忻就认出了他们，不是因为他提前猜到的状况，而是因为他感觉得到那两人身上刚直的气质，和成年后的计鸣曜几乎完全一样。
这两个人的样貌很优秀，身上穿着的衣物也绝对不差，虽然眉眼沉稳坚毅，但模样却不像是战斗成员，陆忻还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计鸣曜的父母是研究员出身，经常出去探索未知星球，看起来计鸣曜就是他们在探索的路上捡到的孩子。
陆忻看过这两人，笑着低头说道：“你和他们真像。”
当他看向计鸣曜的时候，他才发现计鸣曜正睁着双眸专注地盯着那两个人，他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两人的身上，赤红的眸子里藏着无法轻易被看出的悠远怀念。
这个人明明是很想见的。
陆忻的笑容变得更加柔软，低声说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做事情不需要每件都有意义。”
计鸣曜眨了下眼睛，这本来是个平常的动作，但因为他现在顶着个六岁小朋友的躯壳，所以看起来竟然显得有点天真。
他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点头说道：“谢谢。”
到这时候，计鸣曜才最后看了那两人一眼，毫不犹豫地拉着陆忻转身走出了房间。
出门之后，梦境中的景象骤然改变。
刚才的走廊已经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人潮拥挤的广场，一下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两个人差点被人流冲散，还是计鸣曜用力牵住陆忻，才维持住了两人牵手的动作。
陆忻感觉到手里的力道突然增大，等回头看去，才发现站在身侧的人已经变了身形，重新变回了他熟悉的成年版计鸣曜。
看着熟悉的计鸣曜，陆忻说道：“这里是……”
他正打算发问，话语却突然停顿，因为不需要问出口，他已经认出来了：“这里是主星A区的游乐场？”
计鸣曜点头：“嗯，是我小时候父母带我去的那个。”
陆忻听着这话竟然觉得有些奇幻：“你也会玩这些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吗？”
说出这话倒不是他忘记了计鸣曜也曾经是小孩，只是通过之前对幼年计鸣曜的观察，陆忻早就发现他跟正常小孩完全不同，他对其他事物是没有好奇心的，他甚至似乎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只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要说计鸣曜会像普通小孩那样玩乐，陆忻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计鸣曜的回答道：“不是他们陪我玩，是我陪他们玩。”
陆忻：“……”
计鸣曜继续解释道：“他们私底下其实挺喜欢玩这些东西的，每次跟着他们来游乐园，他们都会打着带我玩的旗号，等真的出门了，我根本拉不住他们。”
陆忻想象着当时小计鸣曜对自己父母满脸无奈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正在他们聊到这里时，陆忻目光敏锐地发现了远处人群中的三个人，计鸣曜和他的家人。
计鸣曜也回头看了过去，看到那被两个大人牵在中间的小男孩时，他甚至有瞬间的错愕。
陆忻看看计鸣曜，又看看那边的三个人，说道：“看来这次的梦境，你成旁观视角了。”
计鸣曜轻轻“嗯”了声，安静地看着走近的三人。
还是之前陆忻见过的那对男女，不过他们的衣着明显换了，他们和小计鸣曜一起穿着明显是亲子系列的卡通套装，两个大人的衣服花花绿绿的，上面还有很多毛茸茸的装饰物，而小计鸣曜则直接被他们打扮成了卡通小羊的模样，头上甚至还顶着两个软乎乎的羊角。
两个大人笑容满溢，不停地和小孩说着话，偶尔还偷偷从小计鸣曜捧着的零食袋里偷出一点分着吃，看起来玩得相当快活尽兴。
而小计鸣曜虽然穿着可爱的衣服，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偶尔神态里有些无奈。
陆忻看得出来，这位连着吓坏了好几个孤儿院老师的问题儿童，在这对父母的面前可以说是一点办法没有。
父母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而夸夸小计鸣曜的装扮，时而想起好玩的事情，甚至兴致上来还找了个路人替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陆忻记得，他在计鸣曜的家里看到过这张合照，这张照片被计鸣曜所珍藏，直到现在仍然摆在家里最明显的位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忻和计鸣曜就这样一路跟在梦境中这一家人的身后，跟着他们在游乐场热闹的广场上闲逛，最终跟着他们来到了大门前。
快要离开的时候，计鸣曜的父亲让妻子和孩子在门口等待，然后几分钟过去，他手里拿着刚买的超大冰淇淋走了回来。
将冰淇淋分别递到妻子和孩子的手里，那男人亲了亲妻子的脸颊，又轻轻揉了揉小计鸣曜的脑袋，笑着说道：“曜曜今天表现得很好，很懂事也很听话，这是奖励你的。”
小计鸣曜接过冰淇淋，低头看了一眼，表情里有些不解。
旁观的陆忻若有所思地看看小计鸣曜，又看看身边的大计鸣曜，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时候肯定会说煞风景的话。”
大计鸣曜摇头：“我不会。”
他话音刚落，小计鸣曜就说道：“可是我对冰淇淋没有需求，这对我来说不算奖励。”
大计鸣曜看着陆忻，神情仿佛在说，你看这答案很正常。
陆忻：“……”
好在计鸣曜的父母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所以并没有因为孩子的话而生气，那父亲又揉了下儿子的脑袋，耐心地说道：“但这是爸爸现在觉得最好吃的东西，爸爸把它送给你，这就是爸爸现在觉得最好的奖励。”
笑了一下之后，他赶紧又道：“如果你不喜欢，那爸爸以后再补偿别的给你好不好？”
小计鸣曜仍然不太明白，他定定看着父亲，问道：“我听话，你就会给我奖励，为什么？听话很重要吗？”
面对小计鸣曜的提问，父亲两人谁都没有感觉不耐，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笑着接话道：“是的，这很重要，因为这代表你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
小计鸣曜微微蹙眉：“什么是规矩？我为什么要守规矩？”
母亲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摸了摸儿子的脸蛋，接着回答道：“规矩分很多种，按时吃饭是规矩，尊敬长辈是规矩，不能轻易伤害别人也是规矩……有的规矩是别人要求你的，有的则是你自己要求自己的，但不论是什么，只有懂得遵循这些规矩，你才能学会当个真正的人。”
小计鸣曜似乎懂了一些，但他很快就苦恼道：“可是我没有自己的规矩。”
父母又笑了起来，父亲好笑地说道：“因为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把我们的规矩先借给你，让你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等你以后总结出自己的规矩了就好了。”
小计鸣曜“嗯”了声，轻轻点头，然后打量了眼手里的冰淇淋，最终还是轻轻咬了一口。
接着他原本蹙着的眉眼慢慢舒展了些，小声问道：“我守规矩，下次还能再给我买这个吗？”
他的问题顿时让父母笑得满脸得意。
陆忻看着这欢快的一家人，却没有回头去看身侧的人。
因为突然想到，在他的印象里，计鸣曜从初次和他见面起，就是个相当守规矩的人，当初在星舰上面初见，即便是所有人都认为他的身份没有问题，计鸣曜也从来都坚持原则，说什么都不肯放他离开。
幼年时的计鸣曜，或许根本没听懂父母的话，但是多年过去，他却始终在做他们教过他的事情。
一五五
回忆的画面至此为止。
这让陆忻的沉默持续了更长的时间, 刚才小计鸣曜被父母带着说话，画面全是温馨，现在整个场景突然消失，变成一片虚无, 这难免让人更加清楚地意识到, 这原本就只是个梦境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 不管是在游乐园玩耍的一家三口，还是父母笑着哄孩子的模样,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陆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他不希望计鸣曜继续沉默下去。
然而当他正要开口的时候, 计鸣曜却先说道：“这里的梦境, 好像都是对我来说比较开心的回忆。”
陆忻收回心神，进入认真状态。
他回想起刚才见过的那三个梦境, 最后游乐园的这个梦境，看起来计鸣曜的确是开心的，毕竟那是他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日子, 但前面两个梦境，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
前个梦境, 是因为被父母领养了？
第一个呢？因为喂了只“流浪狗”？
这家伙的开心意外地还挺简单纯粹的。
陆忻这样想着, 却又问道：“你是怎么确定这个判断的？”
计鸣曜盯着虚无的前方，很快地答道：“因为刚才这段梦境的后续, 是我们回到家遭遇异兽埋伏，我的父母就是在这次事故中去世的。”
他的答案顿时让陆忻说不出话来。
陆忻很多次好奇计鸣曜的过去, 大概知道计鸣曜的父母死于事故，却没想到竟然就是在这时候, 在刚经历过一段愉快时光之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甚至没等到父亲奖励他的下个冰淇淋。
陆忻知道自己不该再询问下去，揭人伤疤不是什么好习惯, 更何况这些事情和眼前的状况没有任何关系。
但计鸣曜却主动说下去道：“他们是死在一头上级异兽手里的，其实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我年纪太小，我只记得当时屋子里很多血，父亲替我挡下了致命的攻击，母亲抱着我想往外跑，而我失去了意识，等我再清醒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我倒在离大门很近的地方，房子里面全是鲜血和异兽的尸块。”
即使是时常把玩笑话放在嘴边的陆忻，也觉得现在的话题有些沉重了。
他说不出太多缓和气氛的话，只问道：“后来呢？”
计鸣曜说道：“后来钟晋渊那老头不知道从哪得到情报跑来，撞开房门把我抱出来了。”
他简单地讲述着，接下来就是钟晋渊身为计鸣曜父母最好的朋友，作为新的监护人收养了他，帮助他处理好了父母的后事，同时替他打理好了父母的遗产。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钟晋渊都没让计鸣曜再回到那个住处，直到他十六岁高中毕业，钟晋渊才给了他那处房子的钥匙。
他后来再回到那屋子，里面所有的痕迹早都被处理掉了，至于当时杀害计鸣曜父母的异兽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杀害他们，最后又是怎么死的，因为它已经彻底烂成了肉块，所以也没人能够知道了。
听过了计鸣曜说的往事，陆忻心里的疑惑也随之更深。
诚然这是一段相当沉重的过往，但在这同时，陆忻也意识到了更多的问题。
为什么当初那头异兽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主星，而且还恰好潜入了计鸣曜的家里？
要知道那可是主星，每颗星球都有着自己的防护屏障，多数异兽根本无法进入其中，而且即便是进入，它们也会在活动过程中被发现并狙杀。
而且那头异兽到底是怎么死的？当时在那房子里的，除了计鸣曜一家还有谁？
如果没有别人存在，那结果就只有一种，那就是计鸣曜亲自杀了那头异兽。
可是一个八岁的小孩能杀死异兽吗？
正在计鸣曜疑惑的时候，随着他们的对话过去，眼前的景象再次地变了。
陆忻知道现在不是去考虑陈年旧事的时候，他走回计鸣曜的身边，低声问道：“如果按照梦境都是令人开心的事情这样的规律，那么下个梦境会是什么？”
他重新换上了轻松的语调，似乎刚才阵情绪也随着梦境切换而过去了。
计鸣曜摇了摇头，自己也想不到会是什么样子的梦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接着就见四周的场景再变，变成了——
变成了陆忻十分熟悉的场景。
看着这间屋子，陆忻有些怔然，因为这屋子是他这几个月来和计鸣曜共同居住的地方，准确的说，应该是计鸣曜的房子。
竟然是在这里？
此时此刻，陆忻和计鸣曜就站在大门的入口处，而随着房门突然传来开启的声响，他们同时回头，就见到成年版的计鸣曜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面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许多买好的菜。
这是相当平常的计鸣曜，和刚才梦境里的小计鸣曜比，显得无比正常。
而随着计鸣曜进入房门，另一道脚步声也瞬间响起，从卧室的方向传了出来。
陆忻回头看去，接着他发现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自己，是穿着身白色休闲居家服，神态放松唇角含笑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从计鸣曜的手里面接过塑料袋，转身将其放进了厨房，接着他又走回来，也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只是松散地靠在沙发边，眼睛微弯地笑着，感兴趣地向计鸣曜询问着一些事情。
他问的问题什么都有，大到接下来MSA的任务安排，小到住宅区里走失的小狗，漫无目的什么都聊，明明没什么值得交流的话题，但两个人却都没有停下来，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似的。
接着计鸣曜换下了外出的衣服，穿上同样质地柔软的棉衣，两个人钻进厨房里，开始倒腾起晚餐。
晚餐不算丰盛，但计鸣曜对下厨要求极高，一直在认真处理着食材，而陆忻而跟在他的旁边，相当配合地打着下手，共同为晚餐而努力。
这幕画面……
真实的陆忻有些意外地看着这幕，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他曾经历过的事情，连他们当时对话的内容，陆忻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以旁观的视角来看，当时的自己竟然是这副模样的。
他在计鸣曜的面前是这样的神态？
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放松了，甚至还有种无形的默契和纵容。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陆忻自己都没法相信，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自从他和视同亲人的弟弟们失去信赖之后，他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了？
陆忻看着梦境中正在和计鸣曜愉快忙碌的自己，看着他在切菜的时候，计鸣曜甚至主动握住他的手，从他手里面接过东西。
陆忻发现自己的脸竟然有点发烫。
当然他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他也没有轻易就因为害羞而脸红的道理，但眼前的情况就像是黑历史被人特地剪辑出来反复在大庭广众播放一样，这实在是让人很难面不改色。
陆忻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转过头看向计鸣曜，试图说点什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但等视线与对方相触，他才蓦地记起来，按照计鸣曜所说，这梦境里会出现的场景，应该都是让他觉得开心的场景。
前面几次计鸣曜梦境里的，大多都是对他来说相当重要的瞬间，比如被领养，比如和父母同游。
那么这次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他和计鸣曜平常没有任务，待在家里的时候，他们明明每天都是这么过的，这也算是让计鸣曜开心的记忆吗？
陆忻还没问出声，计鸣曜就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主动地承认道：“对我来说这段时间很开心，和你相处的每天我都很开心。”
陆忻赶紧玩笑似地说道：“那你的梦境可能会有点长，该不会接下来的梦境全部都是我们住在一起的场景吧？”
计鸣曜认真思索着这样的可能性，不过很快他又摇头惋惜道：“应该不会，这个梦境只选择了其中有代表性的一段时间。”
他们正说着，梦境果然又产生了改变。
接下来他们又见到了许多段记忆，全部都是计鸣曜觉得开心的回忆，而毫无疑问地是，在后续的这么多回忆里，全部都有着陆忻的存在。
最开始的时候，陆忻还会因为自己在梦境里的表现而不自在，但随着看得多了，他慢慢地也认命地接受了，开始麻木……好吧虽然还是没办法做到麻木，但他已经不再动不动觉得脸红窘迫了。
陆忻逐渐地意识到，计鸣曜这个人的快乐实在是相当简单而纯粹的，他的喜怒不会表现在脸上，看起来似乎总板着张脸没有情绪，但事实上，他非常的容易得到满足，有时候仅仅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就能被他标记成开心的回忆，就连陆忻看着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他们一路看着梦境里的回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让陆忻禁不住产生了疑惑：“这梦境到底是由谁在操控？如果没人操控，为什么出现的全是令人心情好的回忆？”
计鸣曜自然也产生了相同的疑惑，而与此同时
喃諷
，他还在意着另一件事情：“我们两个是同时进入梦境的，但看起来现在出现的梦境全部都是我的。”
陆忻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早在睡下的时候，就给自己下了暗示，不让自己产生梦境。
他不想看到自己记忆中的过往，而莫名地，他也不想那些不堪的过往被计鸣曜所看到。
陆忻不想让计鸣曜往这方面考虑，于是很快地转换了话题问道：“你觉得这些梦境有尽头吗？梦境的尽头究竟会是什么？”
一五六
怀揣着这样的好奇, 陆忻和计鸣曜几乎是用了整晚的时间去探究这些梦境，可惜的是这些梦境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不管他们怎么做，或者是等待一段梦境播放结束, 或者是在梦境进行的同时, 主动去探索边境, 他们都没有办法找到尽头。
在梦境的边缘，他们看到的是一片虚无,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似乎是因为在梦境的主人记忆里没有具体成像, 所以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没有办法走出这些梦境。
而更让人在意的是, 即便是陆忻主动调用自己的异兽能量，或者计鸣曜施展自己的特殊能力, 也对解开这梦境没有丝毫帮助，这梦境并不是他们的主场，在梦里面自身的能力是无法使用的。
这样尝试许久之后, 陆忻他们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办法依靠外力破坏这梦境。
所以在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以后, 两人同时退出了梦境。
退出梦境对他们来说不难, 制造梦境的人似乎没有要将他们困在里面的意思，只要让自己的身体醒过来, 就可以从梦中脱离。
在现实中睁开双眼时，陆忻的意识没有半点初醒的迷茫。
到他和异兽的这种融合地步,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生活习惯，他之所以每晚还会睡觉,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伪装得像个正常人而已。
从床上坐起来后，陆忻立即侧身, 看向自己身旁，而与此同时计鸣曜也刚好醒来，视线和他好好地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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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忻自然地招呼道：“早上好，计队长。”
计鸣曜也有了笑意：“早。”
床边守了整晚的宇锐和阿岭有些迷糊，他们本来还在担心，现在看两人的状态，却莫名有种插不上嘴的感觉。
事实上陆忻自己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他昨天晚上看了一晚上计鸣曜的梦境，虽然说是被迫看的，但他也总有种偷窥了对方隐私的心虚感。
大概是出于这种感觉，他现在对着计鸣曜说话时，都有种不忍心说重话的意思。
毕竟昨晚的梦境，几乎全部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有时候陆忻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到底哪里体现了快乐，但这就是被计鸣曜归入了好梦的范畴。
一个连在厨房做饭被人帮忙搭了把手都觉得快乐的家伙，听起来总让人忍不住想纵容一下。
这样的念头当然只是一闪而过，陆忻没有忘记正事，很快抬头问旁边的两人：“距离我们睡下过了多久？”
看陆忻回神，宇锐连忙说道：“十二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计鸣曜闻言皱眉：“过去了这么久？”
这是陆忻和计鸣曜都没有想到的，他们在梦境里对时间的感知似乎不太准确，印象里应该只过去了五六个小时而已。
但阿岭却飞快点头，纠正他们的感官：“是啊，我们守了好久，差点都想要不要直接叫醒你们了，而且你们睡着以后没有半点反应，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意识被什么东西给带走了！”
陆忻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好猜想。”
苏醒之后，陆忻和计鸣曜活动了一下身体，接着计鸣曜又拿出污染测试器打算测一下，不过看了看身边的陆忻，计鸣曜又沉默了。
陆忻耸肩道：“你测你自己就好，我反正就是个污染源，如果真有人想污染我，可能他被我污染的概率更大。”
计鸣曜点头，对自己测试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任何污染。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梦境，他们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出任何问题，传闻中的噩梦症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身上。
对此宇锐忍不住小声说道：“会不会其实噩梦症已经找上门了，但是对你们并没有任何作用？”
计鸣曜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觉得昨晚的梦境和噩梦有任何联系。”
陆忻也觉得奇怪，他们昨晚经历的梦境虽然很奇怪，但全部都是美梦，和噩梦症的状况的确毫不吻合。
那么噩梦症到底是怎么来的？
虽然有心要再探查下去，但一时半会儿却也没法再入睡，并且白天的时间正适合办些事情，众人在商量之下，决定分头行动，由宇锐和阿岭去医院，寻找噩梦症病人并进行询问，而计鸣曜和陆忻则让马时带他们前往主城中心区，寻找更高级别的管理者了解情况。
在这样分配任务之后，两组人很快就有了行动。
马时对MSA的工作似乎非常上心，没过多久就安排了人来接宇锐两人前往医院，而等宇锐他们离开没多久，马时也亲自到场了，他满脸担忧地向陆忻询问了状况，听陆忻大致说了下情况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则变得更加疑惑：“你们的意思是，现在这群昏迷的人变成这样，很有可能和以前的噩梦症有关？可是不对啊，他们的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噩梦症的症状，怎么可能？”
计鸣曜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现在没有办法解答你的问题，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一定有关，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很多事情必须要查下去才有结果。”
马时苦笑着，心里也知道他说得没错。
听过了陆忻等人想见上级领导者的请求后，马时点了点头，开始进行联络。
很快，他拨出去的通讯就被人接下来了，不过很可惜，接受他通讯的并不是峰星的领袖，而是对方的秘书，而那位秘书在问过了马时的请求后，很快委婉地拒绝道：“抱歉，席先生现在正在开会，没有时间接见其他客人，而且只是昏迷症而已，我想还没有到需要惊动席先生的地步。”
对方的态度让马时有些不解，他赶紧叫住对方：“等等，文赫，相信我，这件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请帮我联络席先生让我亲自和他说！”
对面的秘书声音平缓，竟然比平时的计鸣曜还没有感情：“席先生现在的会议很重要。”
马时赶紧道：“那你帮我安排下时间，我们亲自过去见他，过两天也可以。”
秘书文赫再次应道：“最近行程已经安排满了，最快要到十天后才能见面。”
马时又气又急：“十天？我见他也要等十天？！”
他和对面交涉未果，过了好一阵才在压抑和愤怒中挂断通讯。
看着正在叹气的马时，陆忻主动宽慰道：“对方不想见我们，我们就算有再多说法也没有用。”
马时低着头，有点无奈地苦笑道：“这些我都知道，文赫身为秘书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做决策，他会这么拦着我们，很明显是席先生提前安排好的，他也许早知道我们会联络他，可是……”
他揉了揉头发，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他揉得有点乱，他长长叹了一声才说道：“其实我最开始只把这件事当普通小事处理，但你们来了之后，我总觉得这件事越来越不简单了，再加上现在席先生那边又是这种态度，他明显是知道什么，但又不肯告诉我们。”
马时能混到现在的身份地位，头脑自然转得不慢，他担忧地说道：“你们说这件事情，该不会严重到让整个峰星都陷入险境吧？”
陆忻有心安慰这位先生，所以语气温和：“放心，事情不会太糟糕的。”
然而计鸣曜却实事求是，半点没有安慰人的意思：“不止，出了事恐怕整个联邦都会陷入险境。”
马时脸色顿时骇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忻：“……”
他现在也没必要安慰了，拍了拍马时的肩膀无奈说道：“他说得没错。”
马时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MSA的成员千里迢迢来这里调查，绝对不是为了吓他而已，既然这两人这么说，那就一定有这么说的理由，马时表情凝重，赶紧问道：“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们MSA就派了四个人来吗？会不会太少了？”
计鸣曜：“我已经通知总部了，那边正在组织人手过来，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们当然不会没有后手，在得知问题出在峰星的时候，计鸣曜就已经将所有情况告知MSA首领钟晋渊了。
马时不死心地继续向峰星领袖席练升发送通讯请求，试图再进行沟通，席练升的拒绝总让他心里发慌，觉得有什么阴谋就像影子藏在峰星的深处。
而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屏幕被另一条通讯请求给占据了。
马时顿时一怔，接下了通讯。
几分钟后，完成通讯的马时将终端挂断，表情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匆匆朝陆忻和计鸣曜说道：“两位，GSF的人来了，据说接到了求助请求要在英业区进行探查，我得去和他们交接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话，陆忻和计鸣曜都有些惊讶，他们对视一眼，陆忻问道：“GSF？他们来的是谁？求助请求是怎么回事？”
马时笑容越发苦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最近峰星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听他们说来的是迅风和白鹰两支部队，看起来人也不少。”
MSA和GSF都是独立于联邦军部之外的体系，大部分时间不需要听从高层指派，拥有独立行动的权力。
这两个特殊部门里面，其中MSA的任务通常是针对异兽，而GSF则更多属于救援和对付星际海盗以及非法武装组织，各地的反叛□□组织等等。
两个特殊部门的人很少会凑到一起，但相互之间也不算毫无交流。
更何况就在几个月前，陆忻他们才碰到过GSF的人。
陆忻很快回忆起来，对计鸣曜说道：“我加过魏博学的通讯账号，如果我没记错，他就是白鹰部队的队长。”
魏博学，就是他们四队手里这艘星舰的前主人，当初乔装商队前往灿星救援的那位队长。
陆忻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碰面。
一五七
一个多小时后, 陆忻和计鸣曜跟随着马时，一同抵达了英业区管理者办公大楼。
接着他们果然在接待室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魏博学。
跟魏博学站在一起的，还有一名看不出岁数的壮年男子，那个人的体型和魏博学差不多魁梧, 肌肉甚至还要健硕几分, 剃了个短到贴着头皮的圆寸, 笑容十分爽朗。
见陆忻和计鸣曜到来，魏博学的脸上先是一愣, 紧接着惊喜笑了起来：“竟然是你们，你们MSA也在这里？”
他先和计鸣曜打过招呼, 紧接着就要跟陆忻打招呼, 可等看清陆忻的模样之后，他才顿时瞪圆眼睛, 惊奇地问道：“你你你陆先生你的腿？好了？！”
看得出他的情报已经落后了数个版本，陆忻微笑颔首，懒得解释就只说道：“是的, 我现在已经是MSA的队员了。”
毕竟他还没有递交辞职报告，MSA也没有走流程开除他, 那他即使是特级异兽, 也还是MSA的成员没错。
魏博学脸上的惊讶和喜悦就没有断过，听到这消息他拍着手大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陆先生的判断力和临场应变力真的很强, 虽然我没见过你的身手，但听说过去也是一等一的, 加入MSA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说真的我要是早点知道陆先生的腿已经好了，我们GSF肯定得先来抢人！”
他这么说着, 也没忘记自己身边还站着个人。
他赶紧向众人介绍道：“这GSF迅风部队的队长荣信。”
接着他又迅速向荣信介绍了陆忻和计鸣曜的身份，而等到他注意到站在稍远处的马时的时候, 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魏博学表情略微不好意思：“马时先生。”
马时摆摆手，笑着舒了口气道：“没关系，看到你们这么熟悉，就代表合作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这就放心了。”
荣信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问道：“发生什么了？难道不只是失踪案？”
陆忻听到这里，迅速问道：“失踪案？这就是你们这次要查的事情吗？”
魏博学点点头，用简洁的语言解释道：“是的，半个多月前我们接到求助通讯，说是有一艘运输舰在经过峰星范围的时候突然失踪，这次我们来就是调查这艘失踪飞行舰的。”
他说完这话，顿时也想起来问道：“对了，你们MSA又是因为什么来这里？”
陆忻作为四队的对外沟通专员，已经彻底成了计鸣曜的嘴巴，他叹了口气，边计算着聘用特级异兽当交流工具，计鸣曜得给自己多少工资，边认命说出了他们遇到的情况。
对于GSF，他没有隐瞒太多情况，除了自己的身份，该说的情报他都没有保留。
这是出于两家组织长久以来的合作关系，也是源自于GSF长久以来的良好名声。
听陆忻说完，魏博学和荣信都露出了相当凝重的表情。
魏博学皱眉说道：“昏迷病症，还有噩梦症……你们说的这些情况，再对应我们收到的求助讯息，我总觉得这颗星球上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是相当显而易见的事情，魏博学这么说，是因为他在想这个“没那么简单”的程度，究竟到了哪一步。
陆忻看他们陷入思考，于是将之前遇到的几次任务情况也说了出来，更说了自己在那些星球遇到自己昔日那些不听话的弟弟后，他们所透露出的情报。
说到最后，陆忻总结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最后的那位好弟弟，应该就藏在这颗峰星上，而他们筹划的事情，很有可能和复苏特级异兽有关。”
听过了陆忻这些话，魏博学才骤然意识到：“当初灿星遇到的事情，其实也是……”
陆忻点头，主动道：“抱歉，是我没有看好那群家伙，才让他们现在在联邦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他的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魏博学却愣了下，立刻摇头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他们计划的受害者，我没想到身为联邦的军团长，他们几个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倒不如说你作为他们的兄长，才应该是受伤最多的那个。”
荣信应该是早就听魏博学说过陆忻的事情，所以对他的身份没表现出什么惊讶。
倒是从头听到尾的马时，现在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最开始其实也没太在意陆忻，他从接待四队的人后，就看出计鸣曜是这支队伍的首领，而陆忻话事权比其他两个大，他猜测应该是副队长。
到刚才为止，马时都把他看成是普通的副队长而已，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位竟然是联邦几位军团长的兄长，是传闻中曾经联邦最高首领的候选者之一，而那几位军团长，竟然暗中加入了异兽阵营，在联邦搞出了相当多的大事。
这些真的是他该听的吗？
马时表情略带惶恐，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他此前光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卷进了不得了的事件，却没想到卷进来的事，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忻他们和魏博学等人又交流了好一阵，非常好的消息是，魏博学带来的人手很多，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峰星各处进行着探索任务，所以目前并没有跟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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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说明了情况，又进行过商量之后，两边决定分别调查情况。
他们仍然各自调查各自的事情，不过不同的是，如果接触到和对方所调查的事情有关的情报，他们会立刻交流情况，并在这个过程中时刻交换信息。
结束了这场见面之后，陆忻和计鸣曜离开了接待处。
因为无法如愿见到那位峰星的领导者，陆忻和计鸣曜决定先行回到酒店，再尝试一次入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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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与峰星领袖席练升见面的事情，他们也没有放弃，只不过他们要换种方式与之见面，陆忻相信，只要他们查到的东西够多，制造出的动静够大，那位早晚也是会主动来见他们的。
陆忻他们离开英业区管理大楼的时候，马时原本是打算亲自来送的，不过陆忻看得出GSF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询问，所以他也没有让对方浪费时间，就和计鸣曜两人离开了。
等到离开人多的地方，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计鸣曜才终于从静音模式中退出，主动对陆忻说道：“GSF调查的是运输舰失踪事件，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忻早就想过其中的可能性：“星际长途运输舰通常规模不小，那东西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它在路上就被特级异兽这样的存在给吞了，二是它被困在了某个无法对外进行联络的地方，就像是之前的海谷星一样。”
计鸣曜很快说道：“但那艘运输舰失踪之前的最后坐标是峰星，这里没有异兽，也可以联络外界。”
陆忻摊手道：“所以这的确是件很难调查的事情，它的发生不在常规以内，那就是说我们要面临的麻烦，远远超出了我们想象。”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走出了管理大楼的大门。
因为拒绝了马时的相送，对方特地给他们安排了飞行车，就是他们之前乘坐而来的那辆，而现在那辆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车，自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不过就在即将到达车前的时候，陆忻视线忽地在不远处瞥到了什么，于是笑了下转身对旁边的计鸣曜说道：“能等我几分钟吗？”
计鸣曜毫不犹豫点头：“可以。”
陆忻被他的反应速度弄得一怔，有些好笑地问道：“你都不问我要干什么吗？”
计鸣曜：“都可以。”
陆忻被他毫无底线的纵容弄得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对方本来就是这样，他想想也觉得自己的确没什么好腹诽的。
他于是很快地转过身，去了对面街头的某处店铺里。
几分钟后，陆忻快步回到了计鸣曜的面前，并把其中一只手里面的东西强行塞到了后者的手中。
计鸣曜低下头，看着被强塞到自己手里的超大号冰淇淋，不由得微微怔住。
这冰淇淋块头极大，卖相也十分不错，颜色鲜亮的冰淇淋球上点缀着色泽漂亮的糖粒，浓郁的香甜气味扩散开来，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发甜。
计鸣曜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东西，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道：“给我的吗？”
陆忻点头：“嗯，你就当我突然想吃了，所以给你也买了一个。”
他没给计鸣曜发呆的时间，或者倒不如说，他有点不想看到计鸣曜再露出那种表情，他赶紧拉着人钻进车里，又设置好自动驾驶过后，靠在座位上转移起话题：“等会儿我们再进梦境看看吧。”
计鸣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低头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冰淇淋。
陆忻：“……”
他耸了耸肩，催促道：“快吃，等会儿化了，还有，不喜欢也别告诉我，给我吃下去。”
计鸣曜迟钝地眨了下眼睛，低头咬了一口，声音略微和平时不同：“味道很好。”
他这么说着，不禁回过头，看向陆忻的侧脸。
陆忻的轮廓向来是好看的，他的神态向来也都是温和平静的，只不过这时候正好窗外有投影广告的光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颊比平常升温些许。
计鸣曜专注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又说道：“我只吃过两次冰淇淋，父母去世之后，我就没再尝过了，总觉得都不会是我想要的味道。”
他眼底波光漫涌，低声说道：“很甜，谢谢。”
一五八
两人今天的行动, 说顺利并不合适，因为他们没能如愿见到那位峰星领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相对来说，能够成功和GSF搭上线，还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同时和对方达成合作关系, 收获也算是相当丰厚了。
当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 也不过才下午三点，两人随便点了个餐, 在酒店里吃过之后，宇锐和阿岭也依旧没有回来的意思。
陆忻通过终端稍微问了他们的调查情况, 得到的回复是目前还没有查到比较有用的信息。
他们也没有着急, 毕竟在两人的想法中，这本来就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进行调查的。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此计鸣曜还是保持最开始的想法：“继续探索梦境。”
陆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要改变一点方式了。”
梦境当然是要探索的，但是应该怎么探索才能有用？
继续在那些梦境里穿梭, 除了暴露计鸣曜的过去，让陆忻看到计鸣曜更多秘密, 看到更多小计鸣曜的卖萌片段, 好像对调查没有太大帮助。
当然，虽然陆忻对此并不会腻, 但考虑到大局，他只能遗憾地告别小计鸣曜。
计鸣曜不清楚陆忻的心理活动, 他半点没有把黑历史暴露给陆忻的自觉，想了想认真说道：“先进去再试试吧。”
陆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能够看得出来, 计鸣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计鸣曜向来不会对他隐瞒什么, 现在这么做，是因为这个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好对他说的部分？而且刚才计鸣曜看他的眼神，似乎里面还带着些许不明显的歉意？
不过反正进入梦境就能知道了，陆忻点点头，等计鸣曜对陆忻种下能力印记，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再次沉入了梦境。
陆忻睁开眼，看清楚这次梦中的环境，就立刻认出这是在计鸣曜的家里。
这次的梦境，是他和计鸣曜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星网电视的场景。
两人互相靠坐得很近，近乎紧贴着彼此，陆忻那时候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张绒毯盖在身上，两人看着星网电视上的异兽电影，陆忻报着看乐子的心情看电影胡编乱造，身旁的计鸣曜则看得津津有味。
陆忻看着计鸣曜的模样，又看看他单薄的睡衣，于是好心地把自己的绒毯分了对方一半。
此时此刻，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依偎在同一张毯子里。
陆忻当时没觉得，现在回看这场景，才发觉他们的气氛实在暧昧得可怕。
他甚至都情不自禁怀疑起来，这真的是他和计鸣曜相处的日常吗？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亲昵到这种地步的？怎么莫名有种相处了好多年的感觉？
正在陆忻惊疑反省之际，他看到屋子走廊处，另一道身影缓缓地显现了出来。
那是现在的计鸣曜，和他一起进入梦境里的计鸣曜，这点陆忻还是能认出来的。
就在陆忻认出计鸣曜，打算与之说话的时候，对面的计鸣曜突然看了他一眼，有些挣扎般地张嘴对他说了无声地两个字。
虽然他没有发出声音，但陆忻还是看出来了，他说的两个字应该是“抱歉”。
陆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没觉得计鸣曜有什么好对他抱歉的，也不理解他这样说的意思。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到计鸣曜一步步朝着梦境里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走了过去。
陆忻微微睁眸，在这瞬间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计鸣曜此刻的动作，不是普通时候会有的动作，他的脚步异常坚实，浑身肌肉紧绷，这是进入战斗状态下才会有的身体反应，计鸣曜是打算动手。
这里是梦境，所有的事物都是虚假的，他打算对谁动手？
就在陆忻的注视之中，计鸣曜已经脚步极快地到达了梦境中两个人的面前，接着他抬起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军用匕首，将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梦境计鸣曜的胸膛。
咔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瞬间，并没有鲜血喷涌而出的血腥画面出现。
但就在计鸣曜将匕首推进梦境中自己身体里的刹那，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周围响了起来，刹那之间令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诡异的变化。
这变化并不大，只是星网电视上的画面闪烁了一下，或者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愣神了一秒。
不过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小会儿，周围的一切就都恢复了原状。
计鸣曜表情略有变化，定定看着面前重新恢复完整的梦境。
他刚才刺出的那刀，似乎没有对一切造成太大的影响，梦境明明有所松动，但最终还是归复了平静。
杀死梦境中的人，亲手破坏梦境的美好，这就是计鸣曜想到的破坏梦境的办法。
在昨晚的探索过程当中，他和陆忻试过了许多办法，包括探寻梦境边境，包括和里面的人接触，包括试图用意志改变梦境，或者等梦境自然结束，这些都无法让他们抵达梦境的尽头。
而他们唯一没有去尝试的办法，就只有杀死梦境中的人，破坏一切，让美梦变成噩梦了。
所以在产生破坏梦境的念头之后，计鸣曜很快地就付诸了行动，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陆忻，因为要在陆忻的面前做这种事，他总有种是在伤害对方的感觉，这让他心里略有歉意。
现在，他发现自己破坏梦境的行动，似乎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只不过所谓的破坏只持续了一瞬——
就在计鸣曜反思之际，他察觉到真实的陆忻朝自己走了过来。
陆忻的脚步依然平稳，走过来后语气轻松地问道：“原来是这样，你想用杀死梦境主角的方式破坏梦境，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你有没有想过，梦境主角其实不是美梦的源头，你应该杀的另有其人？”
计鸣曜明白陆忻话里的意思，他摇头说道：“想过，但做不到。”
他回答得异常干脆，明显根本没考虑过这种做法。
陆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梦境的主人毫无疑问是计鸣曜，所有的梦境都是以他为中心的，但这些梦境再计鸣曜的认知中之所以会是美梦，则很显然是因为梦境里有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发生了对他来说快乐的事。
那么要破坏美梦，当然是要毁掉那些美好的东西。
陆忻摇头说道：“没关系，你做不到让我来就好了。”
毕竟杀死自己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挺刺激的。
陆忻说完这句，身后霎时露出无数狂舞触须，其中两根触须带着破空的声音划过空气，轻而易举地扎进了沙发上另一个陆忻的胸膛之中。
梦境里再次传来了“咔嚓”犹如玻璃碎裂的声响。
但陆忻还嫌不够，这点破碎还远远不够，更多的触须不断扎穿梦境陆忻的胸膛，在对自己出手这件事上，陆忻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手，他用近乎残忍和暴虐的方式将无数的触须刺进自己身体，然后将自己整个撕碎，将那些衣物和肉块缴飞在整片空间当中。
刹那之间，梦境里传来了什么东西砰然炸碎的声音。
而陆忻脸颊溅着虚假的鲜血，就这么用满身触须的模样，回头看向了计鸣曜。
不管是梦境里的计鸣曜，还是真实的计鸣曜，在这瞬间表情都是空白的。
陆忻忽地愣住，没有想到就连真实的计鸣曜，竟然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家伙该不会分不清虚假和真实了吧？
陆忻赶紧操纵其中一条触须，在计鸣曜的面前轻轻晃了晃。
计鸣曜表情空洞，过了好几秒的时间，他才缓慢地将焦距凝聚在陆忻的身上，然后抬起手，握住了那条在他面前不停晃动的活跃触须。
陆忻：“……”
触须被人捏在手里，感觉有些怪异，陆忻本能地想要挣脱，但想到计鸣曜现在这幅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还是纵容了对方的做法，没有将其抽出。
他轻轻“嗯”了声，才调出轻松的姿态问道：“回神了？”
计鸣曜身形略微僵硬，眨了下眼睛，无声点头。
他盯着陆忻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刚才那瞬间，我真的以为你在我面前……”
这话的最后，计鸣曜没有说下去。
但陆忻似乎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种情绪是绝对不该在计鸣曜的身上出现的，陆忻想过计鸣曜无数种受到刺激后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想过像计鸣曜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那可是MSA的冷血计队长，是个情绪缺失到几句话能够气死人的家伙，他怎么可能会有恐惧的东西？
但刚才那个瞬间，陆忻的确看到了。
陆忻又记起来，计鸣曜的父母，当初就是在他童年最快乐的日子里，被潜藏在家里的异兽给撕碎的，刚才在计鸣曜面前发生的场景，是不是也让他看到了过往那个噩梦的投影？
陆忻做事向来是无所顾忌的，但在刚才的刹那，他竟然也感觉到了有些心虚。
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过于莽撞，在没有任何沟通的状况下，直接就采取了行动，以至于勾起了计鸣曜不愿意触及的回忆。
不过这的确也是陆忻无法预料的，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杀死了自己的梦境幻影而已，他根本就想不到，计鸣曜竟然能够对仅仅一个他的幻影，就倾注这样的感情。
来不及等陆忻做出更多的反省，就在这时候，砰然炸裂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如同密集的雷电覆盖了整片空间。
而就在雷声颠覆一切的同时，陆忻和计鸣曜同时注意到，刚才梦境陆忻所在的那个方向，多了一道明显的灰色缝隙，里面似乎有朦胧的雾气在不断流转。
一五九
他们终于从那些循环的梦境里走出去了？
那么外面的灰色雾气, 又都是什么？
在看清那些东西的瞬间，陆忻自然地和计鸣曜交换了眼神，在发觉对方已经迅速地恢复情绪之后，他才压低声音开口问道：“直接过去看看？”
计鸣曜点头, 毕竟他们是在梦境里, 也没什么好做准备的。
梦境的尽头究竟有什么, 是新的梦境，还是梦境以外的意识空间, 他们从最开始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现在他们终于即将见到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 两人并肩来到裂缝之前, 计鸣曜打算抬步往前，陆忻伸手轻轻拦住了他, 自己当先走了出去。
他是特级异兽，即便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他的意识能量也是远比普通人要强许多的, 即便计鸣曜有心保护他，他也没有让计鸣曜替自己冒险的道理。
陆忻跨过裂缝, 逐渐地也看清了自己眼前的场景。
和透过缝隙看到的画面一样, 这个地方很荒凉，到处弥漫着灰色的雾气, 能见度可以说相当的低，能够看清的不过也就周围百米内的景象。
这是一片废墟, 看起来应该是文明时代的废墟，他的脚下踩着的是有着许多坑洞的破损道路, 路边停着许多积灰的车辆，显然已经陈放许久没人使用, 远处明显有着高度相当夸张的大楼，透露着这文明的科技程度绝对不低。
然而这样的高楼大厦，这样的现代化城市，却已经在尘埃和浓雾中废弃许久，连人烟也无法再见到半个。
从四周落下的痕迹中可以看出，这个城市应该经历过相当恐怖的灾难，地面龟裂楼层断裂，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在瞬间被摧毁的。
这也是梦境？但这又是什么梦境？
陆忻就着眼前所见的场景，在自己的记忆中迅速搜索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熟悉之处。
他随即回头，向身后刚走出来的计鸣曜问道：“你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吗？”
计鸣曜蹙眉思索几秒，同样摇头道：“没有任何印象，我没来过这里。”
陆忻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
之前他们所遇到的那连串梦境，都是基于他们的记忆而形成的，那些都更像是从沉睡者脑海中随机提取的场景，都是以真实世界为依托的。
而现在他们所抵达的这个深处梦境，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记忆。
或者说，这里至少不是属于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人记忆中的世界。
这个地方可能是峰星的特殊力量凭空捏造出来的，也可能是他们的潜意识想象而成的，当然还有种可能，那就是这里其实是不属于陆忻和计鸣曜的，另一个人的梦境。
但如果真的是最后那种可能，那它到底是谁的梦境？
陆忻没有任何头绪，但他莫名觉得这才是最适合的解释。
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会与别人的梦境产生联系？
更让陆忻觉得在意的是，他发现自己心底里隐隐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的这片世界，似乎和他有着某种相当深远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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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流散的力量，那种力量和他竟然仿佛出自同源。
是另一头特级异兽的力量？还是特级异兽02在与他融合之前，曾经来过这里，并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陆忻心绪复杂，内心甚至突兀涌现出了某种不安的感觉，而他却连这不安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这样的情绪并不利于接下来的探索，陆忻心里知道轻重，所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了。
他回过头就见计鸣曜问道：“发现什么了？”
陆忻无奈摇头：“没有。”
计鸣曜握着他手的力道比刚才重了点，但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别怕。”
陆忻听着他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是没听说过有人让特级异兽别怕的，不过看计鸣曜认真的样子，他又明白对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计鸣曜感觉心底的不安似乎消散了一些，他卸下沉重朝对方说道：“好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至少要弄清楚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在原地停留太久，他们很快顺着脚下的道路超前走去。
这本应该是城市中的一条主干道路，如果是在正常的繁华城市里，应该是车来车往相当热闹，然而此刻宽敞的道路上却只有他们两人并肩而行，除了路旁破烂积灰的车辆和路上偶尔几道仿佛被什么袭击留下的巨大坑洞之外，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就这样行走一阵，两人渐渐看清了前方的建筑。
那是一座已经损毁了一半的高耸建筑，看样子大概是什么办公楼，碎裂的玻璃铺了满地，钢筋泥土的残骸布满四周，让人很容易想象到当初这座大楼塌下来是怎样惨烈的场景。
陆忻低头看着这片残骸，他们前行的道路被这座楼塌下来的痕迹彻底遮挡了，想要继续往前，就必须绕一段相对较远的路，或者直接穿过垮塌到一半的建筑内部。
面对这样的选择，陆忻毫不犹豫提议道：“进去看看？”
反正都是自由探索，根本没有任何目的性，但陆忻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些建筑内部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计鸣曜点了下头，找到了面前建筑一个破损的豁口，朝里面走去，陆忻紧跟而上。
建筑内部空气湿冷，似乎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了不少，陆忻正往前走着，突然敏锐地察觉到异动，他几乎是立即开口道：“小心！”
计鸣曜同样心怀戒备，几乎在陆忻开口的瞬间，随着一道黑影飞啸而来，他已经迅捷后退，直接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等到闪避之后，两人同时后退至窗边，才看清楚刚才袭击他们的，竟然是一头半人高的小型异兽。
这头异兽虽然体型较小，但力量却绝对不弱，光是从形态和刚才攻击的力量上看，应该也是属于中级。
梦境里竟然会有中级异兽的存在？
这异兽如果放在平时，对陆忻来说连看也不用多看，但这里是梦境，而他们现在不过是梦中意识体，战斗力方面当然和本体也有些许差距。
当然，陆忻要对付对方也很简单，他只是在好奇一件事情：梦里受伤的话，会有痛觉吗？会死吗？而这伤最终又会不会反馈到现实里？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陆忻在异兽的攻击再次到来之际并没有立刻闪躲，甚至还主动迎了上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锋利的爪子瞬间刺破手臂皮肤，陆忻微微蹙眉，感受到了明显而真实的痛感。
而下个瞬间，陆忻还来不及动手解决异兽，就见计鸣曜已经闪身到了他的面前，一把用力捏住眼前异兽，匕首刺中对方要害之后，他狠狠将其扔出，砸在墙壁之上，力道之大仿佛是用尽了全力。
陆忻微微一怔，正要笑问他受了什么刺激，就见他小心拉住自己的手查看起了伤势。
陆忻本能地不适应这种距离，但心底却不想推开对方，只用说道：“没什么，我在测试而已，这点擦伤对一头恒星级别的异兽来说根本连擦破指甲盖都算不上。”
计鸣曜顿了下，说道：“我知道。”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捏着陆忻的手，并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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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要他放心，陆忻只好使用力量，让自己的伤口迅速愈合，到最后只剩下一道极浅的白色痕迹。事实上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伤口彻底愈合，但为了能够在回到现实中时查看伤口的状况，他故意只恢复到了这种地步。
接着他对计鸣曜说道：“你看，没事了吧。”
他说完这话，才又表情怪异，觉得自己刚才这语气仿佛是哄小孩似的。
计鸣曜轻轻“嗯”了声，看起来像是恢复了平静，但手却始终没松开。
陆忻狐疑地看着计鸣曜。
他怎么觉得这家伙像是在故意找理由？他是不是又被占便宜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又被他立刻压了下去，计队长哪有这么多古怪心思，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陆忻揣着心思没再多想，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在前行的路上，他们毫无疑问又遇到了更多的异兽，而这些异兽的实力都不寻常，如果不是因为有个特级异兽站在这里，恐怕即使是战斗力在人类当中数一数二的计鸣曜，此刻也会被异兽围困难以脱身。
古怪的灰雾和废墟，无数的异兽和无法预料的危机，这个梦境的尽头实在是太古怪，让陆忻计鸣曜不得不提起所有戒备继续往前。
而就在他们终于穿过建筑，走到另一头的街道时，陆忻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动静。
那动静不在远处，而是在身边，似乎有什么人在他面前低语，甚至还制造出了不小的动静。
陆忻霎时顿住，回头看向计鸣曜。
看计鸣曜的神情，他也遇到了相同的状况，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再对话，天际忽地有光芒亮起，霎时间穿透浓雾洒落在他们的身上，陆忻只觉得眼前一片明亮，当他再次看清眼前景象，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当中，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他瞬间坐起身来，往四周看去，就看到宇锐和阿岭正站在房间里的床边，而计鸣曜就坐在他的身边，看模样也是刚醒来的模样。
他们回到现实了。
在这瞬间，陆忻心底升腾起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刚才在废墟里面的那段记忆实在是太真实了，这是此前的梦境绝完全无法比拟的感觉，陆忻在与那群异□□战，一路往前探索的时候，几乎都快要忘记他们身处梦境之中。
所以在醒来之后，他甚至都有种无法调节过来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背，看向那处他之前故意受伤的地方。
一六零
手背上没有半点伤痕, 皮肉也没有半点痛意。
他在梦境里面所受的伤，很明显没有被带到现实当中。
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倒不如说如果他在梦境深处受的伤真的被带到了现实，这反而是让人无法理解的, 可陆忻莫名地就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那个梦境并不简单, 或者说并不单纯是梦境。
那片犹如真实般的废墟，到底是什么？
陆忻收回视线, 向计鸣曜询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计鸣曜也正看着陆忻的手背，大概是想到了和他相同的事情, 片刻后计鸣曜摇头说道：“还需要再进行探查才能得出结果。”
说完这话, 计鸣曜对旁边的宇锐阿岭说道：“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阿岭看看宇锐，见对方朝自己扬了下下巴, 于是点点头率先开口道：“我们刚开始没什么收获，因为梦境仪已经推出很久了，现在几乎所有峰星人夜晚都会使用梦境仪, 没人会再患上噩梦症。而早年患上噩梦症的那些人，基本都已经用各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们调查了医院病历名单上的大部分人, 都没有任何收获，到下午的时候, 我们才终于遇到个已经被治愈的噩梦症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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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鸣曜点头：“继续说。”
阿岭于是说道：“那个人给我们回忆了他以前噩梦症时期遇到的状况，他说他最开始的时候, 是在梦里投胎转世成了另一个时代的富家子弟，然后突然有天他被一名从天而降的道士看上, 道士问他有没有意愿跟随自己去山门修仙求道……”
听到前面的时候，大家的表情都还算平静, 但随着阿岭继续往下说，陆忻率先忍不住了：“等等，什么山门什么修仙，是我想的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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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岭满脸茫然：“我不知道，我就是听他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
从苒星走出来的少年阿岭没接触过太多联邦文化，对此并不清楚，倒是宇锐抬起手，轻咳了声解释说道：“这个我知道，我以前无聊的时候经常看……好吧，小说和星网剧里面不是挺多吗，说古代人会修炼功法成仙渡劫什么的。”
陆忻当然也知道这些东西，他虽然不怎么看，但偶尔刷星网的东西，总会看到一些，不过他很怀疑计鸣曜是否知道。
他回头去看计鸣曜，计鸣曜面无表情地朝宇锐问道：“后来呢，他真的修仙去了？”
陆忻忍不住问道：“你能接受这些？”
计鸣曜没吭声，宇锐小声向陆忻说道：“陆哥，队长以前经常玩这类游戏的。”
陆忻：“……”
他竟然没想到计鸣曜还有这种符合正常人类的爱好。
计鸣曜目光扫过多嘴的宇锐，让他继续说下去。
宇锐于是接过阿岭的话继续说道：“那个病人最开始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没太在意梦境里的情节，都在梦境里面随心所欲地胡来，不过后来他发现，那梦境里面的一切都特别的真实，每个人都会根据他的行动做出各自的反应，有各自的思考和心思，而且他每次醒来之后，晚上再做那个梦，他都会回到那个梦中世界，而且一切情节都是连贯的。”
听着他的说法，陆忻和计鸣曜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和他们之前在梦境里遇到的情况并不相同。
宇锐又说：“根据那个人所说，梦境世界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里是不同的，所以在他的认知里面，经常是他在梦境里过了一年，才回到现实里一天，这让他的感知出现了错乱，渐渐地他开始觉得自己在梦境里的生活才是真的，而他所在的现实才是虚假的。
“所以他开始更痴迷地沉浸在梦境世界里，不再花时间处理现实中的事情，他辞去了现实的工作，每天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事就进入睡眠，继续修道成仙。”
说到对方修道成仙，宇锐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有点奇怪，总觉得在现实中说出这种话实在有点割裂感，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显得有些好笑。
但计鸣曜却没有笑，他依然正色地问道：“后来呢？”
宇锐支吾一下，忍着羞耻继续说道：“后来他说他修行百年，终于突破瓶颈引渡雷劫，他九死一生拼尽修为才度过天劫飞升成仙，但就在飞升的时候，他发现，发现天上多了个巨大的窟窿。”
听到这里，计鸣曜的表情霎时变得凝重。
陆忻也收起笑意，捕捉到了重要元素：“什么窟窿？”
宇锐摇摇头，说道：“根据病人所说，那窟窿很大，里面有灰色的雾气在流动，看着有点阴森。病人渡劫以后就飞进了那个窟窿里面，然后他就进了另一个世界。他说他本来以为那里就是天界，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弄错了，那里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废墟，是个妖物横行的地方，那里几乎没有活人。”
陆忻问道：“几乎没有？意思是他还是见过活人？”
宇锐张了张嘴，点头：“是的，不过根据病人形容，他在那里遇到的活人都是疯疯癫癫的，他们全都在寻找出路，看起来都很痛苦，而且……”
计鸣曜催促道：“不要故弄玄虚，继续说。”
宇锐被噎了一下，赶紧说道：“而且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后来因为噩梦症被送进医院后，他在医院里看到的很多病友，竟然都是他在那个废墟世界里曾经见过的人。”
听到这句话，计鸣曜和陆忻反而没有表现出惊讶，他们早就猜到了。
不管那个噩梦症患者他此前所在的修仙世界究竟是什么，他后来冲破裂缝，看到的那个弥漫灰雾的废墟世界，很显然就是陆忻和计鸣曜去到的那个梦境尽头。
根据那名噩梦症患者所说，似乎每个抵达梦境尽头的人，都会到达那个地方，而真正到了那个所在的人，才是噩梦症的患者。
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废墟梦境似乎是有着共通性的，他们甚至可以在那里见到其他同样入梦的人，就仿佛那里是所有人共通的梦境，一个虚拟的网络世界。
计鸣曜紧绷着脸，瞬间想到了许多。
而陆忻则挑起眉峰，继续问道：“你还没有说，那个患者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如果只是进入梦境废墟，他应该不至于被抓去医院吧？”
阿岭插嘴道：“据说他进入梦境废墟后就疯了，他不是之前在修仙世界活了百年吗，在他的心目中，他已经完全是修仙世界的人了，但进入废墟之后，他发现那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天界，他说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虚假的谎言，他拼命寻找回去的路，想要再回到原来那个世界，却怎么都找不到，而且那个世界和现实太像了，就像是废墟版的峰星，时间流速也是相同的，他每天往返现实和梦境，整个人都开始错乱了。”
陆忻差不多猜到了后续：“所以他开始在现实里也寻找出口？其他人也是这样？”
阿岭愣了下，点头：“陆哥你怎么知道？”
这实在太好猜了，更何况他之前还听说过噩梦症病人的大概症状。
他点了点头，回头试探地向计鸣曜问道：“你有什么症状吗？”
计鸣曜：“……”
陆忻无奈摊手：“好吧，我猜你也不会被这点东西迷惑。”
看来他们之前在梦境里面走的路子是对的，他们的确已经遇到了和那些噩梦病人相同的情况，不过问题就在于，他们的意志力和精神力完全不是噩梦病人们能够相比的，这点梦境根本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关于噩梦症病人的状况，阿岭他们也就打听到这么多了。
而在听完这些之后，计鸣曜和陆忻更坚定了继续探索梦境的决心，他们有强烈的预感，他们想要寻找的答案，就在这片废墟梦境当中。
有了刚才的情报，陆忻和计鸣曜对梦境也有了更加强烈的探索欲望。
所以商量了没多久，随便吃过点东西作为晚饭之后，两人就熟门熟路地钻进屋子并肩躺下，再次进入了梦境世界。
旁边的宇锐和阿岭看着他们两人默契的模样，禁不住面面相觑。
阿岭：“他们是不是越来越像两口子了？”
宇锐噗嗤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平时都用眼神说话的，别人还插不上。”
阿岭点点头，想了想忍不住又感叹：“计队长不愧是计队长。”
宇锐表情变了变，他都快忘了对陆忻的恐惧了，到这会儿才点点头，非常赞同地说道：“的确，除了他恐怕也没人敢和特级异兽成为恋人了。”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传进陆忻和计鸣曜的耳中。
当他们开口的时候，陆忻已经再次回到了废墟梦境当中，而他微微侧目，就看到了同样出现在他身旁的计鸣曜。
看起来梦境的进度是继续往前推进的，即使他们中间脱离了梦境，再回来依然会回到原地。
接着陆忻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手背上有道浅色的伤痕，这是之前他受伤后故意没有愈合完全的痕迹。
梦境里面受的伤，并不会转移到自己的本体上，但在梦境中却会继承下来。
不光如此，陆忻边想边回过头，去看他们上次梦境走来的路，那条路上布满异兽尸骸，全部都还是他和计鸣曜之前处理掉它们时的样子。
梦境的环境也是继承上次的，就仿佛是个真实的世界，难怪那群噩梦症病人会产生无法分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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