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染和顾贤承在一起的事情并不难打听,因为顾贤承从一开始就没有否认过。
孙美月对这件事情比温兴骋积极得多很多,她原本就是喜欢投机取巧的人。
得知温染与顾贤承的婚事之后,她瞬间就急了,催促着温兴骋去顾贤承跟前认下这门婚事。
温兴骋要颜面,他在温染面前耍了那么多年的威风,突然让他对温染低头,他拉不下这张脸。
孙美月一再的劝他:“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你待他不薄,成年之前每个月都给抚养费。有几个爸爸在离婚之后愿意给小孩抚养费的?他要是不认你,就是他不孝顺。”
温兴骋不言不语。
孙美月道:“顾家有钱有势,人家是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但凡你低低头,成了顾贤承的岳父,以后别说院长了,就连校长也能做得。以后科研想要资金冲着顾家要钱就好,他家从来不缺这个……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有什么拉不下脸的。”
温兴骋皱眉:“我们和温染的关系都不好,这个时候凑上前,他准能猜出目的。”
“那又怎么样?他从来没有得过你这个爸爸的好脸色,见你对他好,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说一说,把过错都推到颜屏身上,一切都好了。”
下学期考试很少,暑假来得也早。
温染考完从宿舍里收拾几样东西打算回去。张珑和韩慕青暑假都要实习,他俩找的公司离学校很近,暑假留在宿舍住宿。
温染一手拿着一只快要融化的冰激凌,另一只手把书包合上。
张珑:“染染,你暑假什么时候有空?C市又有个游乐园开业,我们可以约着一起过去。”
温染咬了一口冰激凌:“嗯,半个月之后,这段时间我在准备办一个画展,到时候你俩记得找小张领门票去看。”
张珑比了个“ok”的手势。
韩慕青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进来,他抓了张珑桌子上的可乐灌下去:“染染,外头有个人找你。是不是和你的画廊相关的?那个男人长得还挺有气质的。”
温染没想太多,他看看手机,手机上没有未接电话,他以为有人找到学校谈事情,把冰激凌吃完之后,拿着自己的书包出去。
看到站在宿舍楼外的男人之后,温染下意识后退两步。
温兴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两人表面上没有闹得非常僵,但私下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多年温染一直清楚温兴骋心里膈应自己,两人见面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完全没有过正常父子之间应有的亲密无间。
温染点点头。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两人总要见上一面。
温兴骋没有像从前那样居高临下的让温染过来。
因为温染的变化实在太大。
上次他见到温染的时候,温染还是很稚嫩的少年模样,话不多说,总是沉默而温文,偶尔眼神里会流露出些许疏离和冷漠。
现在温染长高了很多,脸上婴儿肥减少,如果走在路上遇到,他肯定不会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温染容貌像颜屏多一些,或者说更像他外公年轻的时候,与温兴骋相似的地方不多,这也是他心里非常膈应的一个点。
温染中午没有吃饭,两人去一家拉面馆,点了两份拉面上来。
温兴骋许久没有当着面和温染说话,他多少有点尴尬:“你孙阿姨给你生了小弟弟,小婴儿的花销特别大,所以这两年忘记给你生活费。”
温染拧开一瓶水:“这个小弟弟不是给我生的,是你们两个的孩子。”
温兴骋有点生气,他把怒火按捺下去:“听说你在C市开了一个画廊?这边做事不太容易吧?你一个年轻人,要是无依无靠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都不能在这么大的城市立足。”
温染不想和他兜圈子:“爸爸,你应该打听到了所有事情,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刺探我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温兴骋很想缓和脾气来和温染好好讲话,如果孙美月在这里,肯定会让他放下架子什么的。
但他当了这么多年说一不二的父亲,完全忍受不了曾经被他羞辱谩骂的小孩儿变成现在这样,敢和他呛声对质。
他记得温染从前在他面前甚至不敢大声讲话。
温兴骋阴阳怪气:“你现在翅膀是硬了,倒是忘记,是谁把你抚养长大。”
温染轻笑:“如果我知道会出生在你这样的家庭,那我情愿不出生。有你这样的父亲不是特别光鲜的事情。”
温兴骋脸色有点扭曲,没想到温染敢呛他:“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普通男人的话,我肯定不同意,这事儿太丢脸。那个姓顾的挺不错,我听说他很有能耐。”
温染慢慢的吃着碗里的拉面,这家店里的拉面汤底有点太咸了,好在分量很少,他很快就能吃完。
温兴骋见温染不言不语,他缓和下来:“染染,当初对你不好的是你妈。她风流多情,到处给我戴绿帽子,我气不过才冷落你。现在你要恋爱结婚,爸爸也想尽一份心意。”
温染怔了怔。
如果是在一两年之前,他听到这样的一番话,绝对忍不住心软。
当初在姚家的时候,温染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拥有抚养权的人是温兴骋,他的处境会不会更好一些。
现在温染清楚,那只不过是从黑暗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境况完全不会有任何改变。
温染把一开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我完全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用说这些场面话。”
温兴骋张了张口。
温染把拉面吃完,又喝一口清水:“如果你想找他,只怕会失望。我妈都不能从这里讨到好处,你以为你可以?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爸爸,你知道你这些年无论作为父亲还是老师,都不够合格。”
温兴骋有些恼怒:“你是什么意思?”
他随即反应过来:“染染,你听我说,我这次真的想弥补从前犯下的错误——”
温染没有听他再讲下去,他起身拿了书包离开。
相对而言温兴骋比颜屏要容易对付。
起码他太爱惜自己,特别要脸面,不会做出以自残的方式威胁人的傻事。
温兴骋一直觉得颜屏自私透顶,实际上在温染心里,他才是更自私的那一个。
温染给顾贤承发了一条信息:“顾叔叔,我从学校出来了,傍晚会回家。”
温染下午和一个学姐约了见面,两人要谈一些事情。
去开车的时候,温染看到温兴骋从店里走出来。
温兴骋在温染的记忆里还很年轻,一直都高傲自大的样子。
然而从车里往外看的时候,他发现对方好像变苍老了很多,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温染开始淡忘过去,不再想曾经的一些事情。
或许因为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过去种种真的就成了过眼云烟。
下午温染和那个学姐约在一个很安静的咖啡店。
对方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作品很有特色,对温染的画廊很感兴趣,托了学校一位老师加了温染的联系方式,想要认识一下。
温染看了一下她的作品,和她聊了大半个小时。
半下午的时候学姐先离开,温染要走的时候,一个店员拦住了温染。
温染看着对方脸熟,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那个店员道:“去年七月份的时候,您的书包丢在了我们店里,您记不记得?”
温染瞬间想了起来。
那天他从A市来到C市,太过疲惫在店里喝了一杯咖啡,等回过神来,自己的书包就不见了。
里面倒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衣服等私人物品。
店员从一个储物柜里把温染的书包拿出来:“后来一个先生把书包送回店里,说他当成他自己的东西,拿错了东西。我给您打电话没有打通,再打就提示关机。”
温染连连道谢,把自己的书包接过来。
当时颜屏换着手机号联系他,以至于他看到陌生号码就应激,怀疑是不是颜屏打来的,拉黑了好多不认识的号码。
“没想到会保留到现在,谢谢您帮忙保存。”
温染心里有些稀罕,店里人来人往,时隔好几个月,对方居然还记得自己。
那个店员看看温染,红着脸笑笑:“不到一年的时间,您的变化真的好大。”
当时温染突然回来,偌大的城市没有属于他的居处,丢了东西不知道如何找回,眼里有些茫然,看着就是特别落魄的漂亮少年,让人很容易生出同情和怜悯。
现在容貌未变,神色却冷静更多。
温染拿着书包回到车里,手机上来了一条新的消息,是顾贤承刚刚发来的。
“好,我已经下班回来了。”
温染看了两遍,每次顾贤承发来的消息,他都会认真去看。
外面蝉鸣声起,又是一个盛夏。
温染走到门前,其实他用指纹就能开锁,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想起他和顾贤承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温染按了门铃。
片刻后房门打开,顾贤承换了居家休闲的衬衫,似笑非笑的看他。
温染一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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