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知县夫人

    田恬不敢置信极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徐慕会写和离书给她。

    “相公,你”田恬视线落在他手里那封和离书上,眼圈泛红, 多余的话一字也说不出。

    徐慕见她流泪,心中刺痛, 此刻多想把她拥进怀中好生安慰, 但不成, 他不能,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和离书,苦涩极了,他原本还在纠结该怎么把这和离书给她, 如今被她亲眼看见,也罢, 不用他踌躇纠结。

    “夫人,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便把这和离书收下吧, 以后好好找个良人度过余生。”天知道徐慕说出这番话,心有多痛,但只要她好好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相公, 为什么?”她不解,他们明明挺好的, 就连昨晚还一起相拥而眠,恩爱有加,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 他就变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相公, 你说话。”

    田恬不相信一直宠她的徐慕会突然变了,其中肯定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徐慕叹了口气,准备实话实说,这么大的事情,她迟早都会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夫人,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私用皇粮是多大的罪吗?”

    田恬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徐慕的不对劲:“相公,皇上根本没有回应对不对,你私自把皇粮给了百姓们当粮种对不对?”

    徐慕点头:“送去京城的奏折迟迟没有回应,百姓们已经等不及了,若还迟迟不下种,今年没有收成,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死去,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徐慕笑道:“若用我一人性命换数万百姓活,那我也算死得其所。”

    田恬浑身气的颤抖:“所以你早就想好写一封和离书给我?”

    徐慕深情缱绻的看着她:“夫人,我浑浑噩噩半生,也只有最近这几月,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有用之人,能帮百姓做事,解决他们的苦难,我心里很高兴,比以前贪赃枉法做梦当高官高兴太多,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夫人,我徐慕只能对不住你。”

    田恬眼泪啪嗒啪嗒不停掉,身子踉踉跄跄的站不稳:“可你想过你的家人没有,你还有哥嫂,还有爹娘,你私开粮仓,他们也是会被你连带的。”

    徐慕笑着道:“他们不会被连带,爹娘虽是商人出身,但他们也是少有的善人,他们辛辛苦苦供养我进士及第,我却贪赃枉法让他们失望,爹娘曾苦劝于我,但我执意如此,故而他们一气之下把我从族谱中除名,以前我还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想着等有朝一日出息了,定回一趟老家,把名字改回去。如今想来,幸好爹娘高明,这才保全了徐家一脉。”

    田恬恍然,难怪徐慕会一人住在长平,若换做别家孩子当官,为人父母者定会跟着住过来享福,他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且这次年节她准备了不少东西送过去,但徐家却没有一点音信回应,如此这般也说得通了。

    “夫人,今日便收拾行礼走吧,越早走越好。”徐慕直言道:“这个时候岳父大人肯定已经知道我私开粮仓的事情,估计已经派人来拿我下狱,你是他的女儿,我和离书已写,想来他不会为难你。”

    “相公,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这封和离书我暂且收下。”田恬忍痛接过和离书,神情坚定:“你在狱中好生等着,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也只有她是自由身,她才能帮到徐慕,才有可能救他于水火,田恬这时候不得不顾全大局。

    徐慕没想到田恬这么痛快接了和离书,心情复杂难言,一边是高兴她接了和离书,一边又失落她接的那么快,答应的那么快,她心里真的有他吗?这让他迟疑了,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保全她便足矣。

    “夫人,别做傻事,此事已成定局,不必为我奔波劳累。”不管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徐慕这番话却发自肺腑,他得罪太多人,且这奏折敏/感,灾情遍布渝州,甚至其他地区也有,这份奏折不知动了多少人利益,递不上去也是情理之中,他已经认命了。

    “不不认命。”田恬声音哽咽,她绝对不认。

    徐慕叹气:“这次大灾,我散尽家财,把原本要孝敬给上峰的银子全部拿出贴补百姓,京中高官没有收到我的孝敬,别说帮忙,不给我找茬就已经很好了,我怎能不认命。”

    “官员靠不住,那我就去京城告御状,我不信命。”田恬泪水模糊双眼,胡乱用袖子抹了一通,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徐慕去死,且他现在已经改邪归正,应该算任务完成,但她至今还留在这里,菩萨也没有半点指示,她也不确定任务是否完成,最主要的是,徐慕已经变好,她不能让一个好人这般屈辱去死。

    “夫人,真不必如此,我只想你好好的,我在九泉下也能安心。”徐慕语重心长。

    田恬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相公,不许你浑说,我们会长长久久一辈子的。”田恬哭成了个泪人。

    徐慕把娇人紧紧搂在怀中,半分不想分离。

    “夫人,我给你寻了一个护卫,此人忠心耿耿,以后由他在身边保护你,我亦能安心。”徐慕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

    田恬想要开口拒绝,徐慕打断她的话:“夫人,趁着岳父大人还未派人前来拿人,陪我去田间走走如何?”

    对上徐慕期待的眸,田恬怎么忍心拒绝:“好,我陪你去。”

    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徐慕一直握着田恬的手,田恬实在做不到徐慕那般平静,眼泪不停的流。

    “夫人,别哭,百姓现在有粮,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归高兴,可我”实在笑不出来。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徐慕搀扶着田恬下车,夫妻二人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随处可见百姓们在田里撒种,他们脸上布满笑容,大家看到徐慕和田恬二人,一个个激动不已,赶紧行礼请安。

    徐慕笑着让他们不必多礼。

    田恬尽量忍住不哭。

    “夫人,粮种都撒下去了,今年大家都有盼头了,真好。”能在死前看到这一幕,他能含笑九泉。

    夫妻二人回去,徐慕亲自把田恬送到蔷薇院,香兰双眼红通通的守在门口:“大人,夫人。”

    徐慕点头:“夫人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香兰如实道:“已经收拾好了。”

    田恬不敢置信,竟然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香兰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夫人,这是柳姨娘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让您务必亲启。”

    田恬接过,一目十行看起来,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气的浑身发抖。

    徐慕忍不住问:“怎么了?”

    田恬直接把信递给了徐慕:“娘让我千万别回去,她和爹爹跟前的贴身婆子有些交情,那婆子听到爹爹密谋,等把你下狱后,强迫你写下和离书,然后”田恬有些说不下去,王知府实在太过恶心:“京中有一高官喜爱美人,他要把我送去与人为妾。”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毁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真冷酷无情,无耻之尤。

    她总算知道王知府为何一直迟迟没有对她动手,原来他早就算好让她丧夫,名正言顺回府,他就不会背一个恶名,也许就算徐慕这次没有私开皇粮,他也会找个理由让徐慕命丧黄泉,然后把她送去京城讨好高官。

    用一个二嫁的女儿,换一片锦绣前程,太划算不过。其实仔细想来,王知府一直都在用女儿谋利,之前徐慕是他爪牙,为他敛财无数,他便把女儿嫁他巩固关系,如今徐慕不能在为他所用,他便立刻翻脸无情。

    徐慕也极为愤怒,王知府想要害死他,他能理解,毕竟他手里人命无数,但为人父者,竟真能把自己亲生女儿推入火坑,丧尽天良至极。

    “幸而我及时悔改,否则为这种人卖命一辈子,等同行尸走肉无异。”徐慕看向田恬:“夫人,王家你别回去了,带上这些东西找个富庶之地,好好过日子,大灾之后我散尽家财,如今也只有五百两身家,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你三年之内衣食无忧。”五百两银子也是他典当了不少东西才凑齐的。

    田恬视线落在香兰为她收拾好的行礼上,徐慕所说的五百两银子,应该就在那行礼里,田恬感动不已,但她知道现在更有正事要做:“相公,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你赶紧再写一封奏折,我一定想办法把奏折呈给陛下。”

    徐慕见她眼神坚定,不似说假,这一刻终于明白她是真心想要救他,可现实很残酷,就算是朝廷命官想要见到皇上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她一介妇人。

    “夫人,陛下一直住在紫禁城里,旁人没有通传,根本无法面君,我已认命,不要在为我奔波伤神。”他只想她好好的。

    田恬坚持:“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相公上断头台?”说到最后,田恬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和徐慕虽然在一起没多久,但他们感情极好,她亦视他为共度一生的丈夫,她已然认定了他。

    徐慕见夫人伤心欲绝,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我这就写。”也许给她一线希望,她才有活下去的动力,等以后时日长了,慢慢淡忘了,她就不会痛苦。

    夫妻二人去往书房,田恬亲眼看着徐慕写好奏折,两人倍加珍惜最后相聚的时光,奏折写好,周南带着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走进来。

    “见过大人,夫人。”周南和体壮男子同时抱拳行礼。

    徐慕点头嗯了一声,对田恬介绍:“周南旁边的男子叫阿忠,以后他就是你的人,负责你的安全。”

    阿忠再次给田恬行了个礼。

    田恬点头。

    “走吧,不能耽误了。”徐慕十分不舍,但必须早些送她走,才能最大程度确保她的安全。

    田恬点头,心里有再多不舍,亦没有救他重要,仔细收好奏折,回蔷薇院换了一套男装,带着香兰和阿忠二人坐马车离开。

    徐府门口,田恬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阿忠坐在车外赶车:“夫人,大人说离别伤感,便不来相送。”

    徐慕不敢送,亲手把心爱女人送走,实在是一件极为残忍之事。

    田恬眼圈泛红:“走吧。”

    “夫人,咱们去哪里?”阿忠架着马车问。

    田恬想了想,直接道:“去滨州。”按照时间来算,皇帝此时正微服在滨州查贪污案,她直接过去,也许运气好能直接面圣。

    阿忠不解,夫人不是要去京城面君,怎么又要去滨州?

    但面上不敢问,他主要职责是负责她的安全。

    “是。”

    田恬前脚刚走没多久,王知府的人后脚便到了,徐慕一直坐在书房里,任由他们把他下狱,他早已知道结局,面上处变不惊。倒是新代任知县问及田恬行踪,徐慕如实交代,他已经给她和离书,此刻定然回渝州去了。

    徐慕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让新代任知县放下戒心,为田恬争取离开时间。

    *

    田恬一路上不敢停,遇到城镇也只是买些吃食,然后继续赶路。如果算的不错,徐慕如今正在狱中,对朝廷命官判刑,要经过京城的刑部审批,一来一往预估一月左右,就等于她必须在一个月以内面君,否则徐慕性命危矣。

    这段日子田恬头不梳脸不洗,浑身透着酸味,整个人邋里邋遢,其实这也是她故意为之的缘故,她甚至还在脸上抹了不少泥巴。

    她长的太美,若不遮挡自身美貌,就算穿男装也会被认出来。大灾之年,女子行走在外,危险重重。

    主仆三人紧赶慢赶疾驰了十日,终于到达滨州,但田恬还没来得及休息,便突闻噩耗,原来皇帝已查办了贪官污吏,于三日前离开了滨州。

    田恬此刻也顾不得疲累,焦急道:“走,立刻去追,皇上肯定回京城了,只要咱们沿着回京官道去追,定然能追上。”

    香兰忍不住道:“夫公子,咱们已经连续赶路十日,若继续赶路,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救大人要紧,但是夫人的身子也让人心疼的厉害。

    “我的身子无碍,继续赶路,不可耽误。”

    “是。”香兰和阿忠异口同声。

    又连续追赶两日,这日下午,天空乌云密布,云层中伴随着闪电,阿忠开口提醒:“公子,看这天色怕是一会儿有暴雨将至,依奴才之见,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暂住一晚,待暴雨停下再行追赶不迟。”

    田恬有些迟疑。

    阿忠继续:“公子安心,暴雨拦人,奴才想皇上的御林军也必须停下休整,咱们耽误一夜不碍事的。”

    田恬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好,那就近找个城镇暂住一晚。”阿忠和香兰也有十几日未曾好好歇息,今晚也必须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是。”阿忠道。

    没一会儿,瓢泼大雨落下,阿忠刚好架着马车进入斐县,主仆三人找了一家福来客栈住下。

    香兰径直去柜台要了两间房。

    田恬瞧着一楼大堂有吃的,径直走过去找位置坐下:“咱们先随便吃些,然后上楼睡觉,待到明日暴雨停下,立刻动身。”

    “是。”香兰和阿忠一口同声。

    斐县最出名的是驴肉,美名传千里,引不少食客千里迢迢只为一尝其滋味。

    田恬也大方,点了一桌的驴肉,酱驴肉,红烧驴肉,驴骨汤

    主仆三人正在吃饭,突然听闻柜台处发生一些争执,田恬转头望过去,只见三个穿着讲究的男人竟没钱付饭钱和房钱,那三人尴尬的面红耳赤,但不得不说外貌真是鹤立鸡群。

    三个男子大多都在二十多岁,其中一个身穿蓝色华服的男子,面容俊美,气势超群,尊贵不凡。

    穿黑色短袍男子,面容刚毅,器宇轩昂。

    还有一个面容秀美的男子,穿白色绸缎,颇为女气,有点阴柔。

    “看你们三人打扮,也不像是无钱之人,刚才你们点的那桌全驴宴,可要足足五两银子,如今你们说没钱,莫不是想吃霸王餐!”掌柜十分生气,他之前还以为遇到了大爷,没想到遇到一群无赖。

    三人被指着鼻子骂,阴柔男子气愤不已,涨红了脸:“你好大的胆子你敢骂我们爷,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福全,不许对掌柜无礼。”蓝色华服男子尴尬道:“掌柜的,实不相瞒,不是我们不给钱,实在是荷包被贼人偷了,我们也是刚发现不对”

    他出门在外,从不带银子,都是李福全和崇三带,但今日初来斐县,碰到两个小孩从他们身边玩闹经过,当时亦没注意,等他们吃完饭想要结账住店时,才发现荷包早已不知去向。

    田恬对阿忠道:“你去帮他们付一下银子,就当是结个善缘。”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之时,稍微帮衬一下也无妨。

    “是。”阿忠立刻照做,起身去柜台帮他们付银子。

    三人得了帮助,亲自过来向田恬道谢,刚走近田恬身边,闻到田恬和香兰身上传来的酸臭味,又见她们脸上都糊了泥巴,邋遢的像个乞丐,当即脸色微变。

    谁也想不到帮他们的竟是个这般人物。

    蓝衣男子先行道谢,其余两人也跟着道谢,田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自顾自吃饭,她不敢说太多,怕暴露女子声音。

    这在阴柔男子看来,自家爷都亲自过来道谢了,邋遢矮小男子还这般冷淡,实在让人生气,当即便忍不住要发作。

    幸而旁边黑袍男子拉住了他,蓝衣男子瞪着他,他才不敢发作。

    *

    翌日,天微微亮,田恬见雨停了,立刻让阿忠驾车出发。

    主仆三人一路疾驰往京城而去。

    算着时日已过半月,田恬心急如焚。

    马车行至午时,经过一片连绵山林,七八个劫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里面的人全部下来,交出身上银钱,可饶尔等一命。”七八个劫匪大吼。

    马车里,香兰吓的脸色惨白,她从未遇到过这等阵仗:“夫公子,咱们该怎么办啊?”

    田恬快速冷静下来,低声问外面驾车的阿忠:“你可有把握应对?”

    阿忠面容苦涩:“公子,对方人数太多,奴才自保可以,但想要带您离开,怕是极难。”

    田恬点头:“那我明白了。”

    香兰问:“公子,咱们?”

    田恬叹了口气:“先下车吧。”如果把身上的盘缠给他们,就能顺利离开,那就给他们,留着性命最重要。

    主仆三人相继下车,田恬率先把身上的荷包丢到贼匪跟前,香兰和阿忠同样照做。

    阿忠抱拳:“各位好汉,我们已经把身上的盘缠全部拿出来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等离去。”因着田恬和香兰是女扮男装,大多数场合都由他来开口,以免暴露。

    贼匪也没想到他们那么痛快,一个个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个贼匪道:“你等过来让我搜身,若无藏私便放你们过去。”他们痛快,那他们也不为难他们,只要搜了身,便让他们离开。

    田恬和香兰脸色骤变,她们是女儿身,一旦被搜身,身份暴露无疑,今天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阿忠想也没想的拒绝,依旧不停说好话。

    “大哥,他们一直不让搜身,身上肯定还有宝贝没有拿出来,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直接上吧。”

    贼匪头子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阿忠把他们的对话看在眼里,压低声音对田恬道:“公子,等下我会拼死拦住贼匪,你们俩赶紧逃。”

    田恬也知事情严峻,此时必须果断,点头答应:“好,你千万保重。”

    阿忠微微颔首:“公子,就是这个时候,跑。”阿忠说完,大喝一声,拽着拳头,单枪匹马朝贼匪冲过去。

    田恬和香兰不敢耽误,疯一般往回跑。她们不会驾车,只能靠跑。

    主仆二人跑了没一会儿,气喘吁吁累的不行,田恬这具身子从小养尊处优,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跑起来实在太慢。

    “公子,我有点跑不动了。”

    “必须跑,一旦被抓住,我们就完了。”她不敢想象被抓进山寨后会遭遇什么。

    主仆二人又跑了一会儿,田恬脚下踩滑,直接摔到在地,这具身子太娇嫩,摔在地上钻心的疼,怀里的奏折也被摔了出来,田恬想也没想赶紧捡起来,紧紧拽在手里。

    香兰赶紧扶着田恬起来,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

    “香兰,这个奏折给你,你别管我了,赶紧跑,只要你见到皇上,徐慕才有一线生机。”田恬郑重叮嘱,随即把奏折塞进她的手里。

    香兰还没来得及跑,就在这时,有三个贼匪已经追了上来:“看你们往哪里跑,本来想放你们一条生路的,结果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下有你们好受的。”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三个贼匪已经追到田恬跟前,拦住了两人去路。

    田恬此时已经绝望了。

    三个贼匪激动不已:“这两个小矮子身上肯定有不少宝贝,今个儿我们要发财了。”六只手朝着田恬和香兰伸过来。

    香兰吓的快哭了,手里的奏折无意识掉在地上,田恬有心去捡,三个贼匪大喊:“不许动,否则刀剑无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田恬望过去,只见昨晚没钱吃饭的三个男子骑着三匹骏马快速赶来。

    其中黑袍男子马匹最快,转眼间到达跟前,黑袍男子飞身下马,直接和贼匪对上。

    两个贼匪和黑袍男子开打,还有一个盯着田恬和香兰,不准她们乱动,防止她们逃跑,在贼匪心里,一个黑袍男子不足为惧,两人已足够和他抗衡。

    黑袍男子显然很能打,片刻功夫收拾了两个贼匪,又冲第三个贼匪而去。

    蓝衣男子和阴柔男子下马,朝着田恬主仆二人走来。

    “两位小哥可有大碍?”蓝衣男子出声慰问。

    田恬顾不得说话,连忙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奏折,宝贝似的拿在手里翻看了好几遍,确认没问题才回应蓝衣男子,声音故意压粗:“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和小厮都无大碍。”

    蓝衣男子只觉得小哥声音颇为怪异,但此时他的视线被她手上的奏折吸引:“小哥,你手里怎么会有奏折?”

    田恬惊讶,他一眼就看出奏折,莫非他是官家子弟,也是,他器宇轩昂,尊贵不凡,家世定然极好,能认识也是常事。

    “确实是一奏折,只是一本无关紧要的公文罢了。”田恬不知对方是好是坏,不敢轻易承认,毕竟官官相护,一旦出现差错,必将万劫不复。

    蓝衣男子点点头,没有多问。

    田恬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他面前,蓝衣男子大惊:“小哥,你这是作甚?”

    香兰见主子跪下,也赶紧跟着跪下。

    田恬对着蓝衣男子磕了三个响头:“请公子去帮一下我另一小厮阿忠,我那小厮此刻怕是凶多吉少。”田恬把遇到贼匪的事情简单大致说了一遍。

    蓝衣男子立刻吩咐黑袍男子过去救命。

    黑袍男子短短功夫已经把三个贼匪捆起来,随后只身骑上大马,一路快跑离去。

    蓝衣男子吩咐阴柔男子:“李福全,你把这三个贼匪带上,我们往崇三那个方向走。”

    “是,爷。”阴柔男子赶紧去招呼三个贼匪往前走。

    三个贼匪被捆之后,知道自己栽了,人也老实起来,一行人没有骑马,徒步往前走。

    崇三去的快,很快贼匪们被制服捆住,阿忠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性命之忧,田恬总算放心,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要自责一辈子。

    田恬再次感谢一番后,便要分别,蓝衣男子因着昨晚的升斗之恩,问道:“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若是顺路,我们倒是可以同行,这一带山林延绵,不知前方是否还有危险,结伴同行相对安全许多。”

    田恬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找了个理由:“我们要去京城送公文,公子你们是去?”

    蓝衣男子笑:“正巧,我们也是往京城那个方向去。敢问小哥是在哪里任职?”送公文去京城,定然是吃官家饭的,故而忍不住问了一嘴。

    田恬直接被问住了,她女扮男装出来,根本就没有官职,现在就算让她胡诌一个,她也得想一想。

    阴柔男子见田恬犹犹豫豫,当即忍不住翘起兰花指喝道:“我们爷问你话呢,你干嘛吞吞吐吐的,快快回话,你知道我们爷是谁嘛,那身份说出来可要吓死你”

    蓝衣男子干咳了一声,阴柔男子瞬间回过味来,连忙转了话锋:“我们爷可是在钦差大臣手底下办差的,这次去往京城,便是和钦差大臣汇合的。”他从小进宫,早已修的一颗玲珑心,本来他也没打算把陛下的身份说出来,但丝毫不影响他狐假虎威的性格。

    蓝衣男子笑道:“正是,钦差大臣此番陪陛下微服滨州,启程回京路上临时有要事差我去办,故而这个时候才去汇合。”

    田恬闻言,瞬间就联想到了许多,蓝衣男子气势不凡,阴柔男子说话细声,黑袍男子武功高强,又是去找钦差大臣汇合的,这这莫不成是皇上?

    她遇到微服出巡的皇上了?

    田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出门荷包被偷,没有多少防范意识,显然不是经常在外行走之人,且又是去往京城官道上遇见,估摸着这皇帝好吃,这才微服去颇负盛名的斐县吃全驴宴。

    心里确定了他的身份,田恬再也顾不得许多,噗通一声,再次跪在他面前,双手举起奏折至头顶:“大人,请为小民做主,长平县县令有天大冤情。”皇帝没有戳破身份,田恬便顺势而为,也不说破。

    蓝衣男子诧异了一秒,显然没预料到小哥这么快变了脸,不过事涉冤情,他没有迟疑拿起奏折翻看起来。

    越往下看,脸色越沉重,越往下看,愈发生气。

    田恬见他看完,又把渝州一带灾情以及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长平县令徐慕为救数万百姓于水火,才私开粮仓,他是一个难得的好官,求大人一定要为他申冤昭雪,还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蓝衣男子沉重道:“若你所说不假,此事却有天大冤情。”

    “大人明断,小民离开长平之时,知县徐慕已被下狱,算着日子,估计还有十日左右便要被杀头,还请大人随小民快速赶往长平县,为其做主。”

    蓝衣男子想了想,此事不可拖:“好,我们这就改道去长平。”

    田恬大喜:“大人圣明。”

    蓝衣男子吩咐阴柔男子:“李福全,这些贼匪你把他们带到最近的衙门,让地方官员好生处置。”又把奏折给了李福全:“再把这奏折快马送到钦差大臣手里,让他赶紧写封押后再审的手谕。”

    “是。”李福全连忙应承。

    “我们走吧。”蓝衣男子转身上马,黑袍男子紧随其后。

    田恬这边颇为尴尬,阿忠重伤,她们没人会赶车。

    蓝衣男子上马之后见状,直接吩咐黑袍男子:“崇三,你去驾车。”

    “是。”黑袍男子重新下马,把自己的马也绑在之前的马车上,一行人快速赶往长平。

    阿忠受伤太重,坐了半天马车身子便吃不消,田恬只好帮他找了一家医馆,给了一百两银子,让他治好伤再回长平。

    阿忠虽然不放心夫人,但受伤太重,也只能如此,若执意一起上路,他只会是他们的拖累,大人性命攸关,半点不能被琐事耽误。

    *

    七日后,一行人快到渝州边界,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流民,路上,街道上随处可见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蓝衣男子不忍直视,若不是急着去长平,他定然要在此停顿几日,好好查查此地状况。

    越接近渝州,灾情程度愈发严重,蓝衣男子整张脸都黑沉着:“民不聊生,惨绝人寰,这么大的灾情,这些地方官员竟瞒的密不透风,视人命如草芥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田恬在马车内听到皇帝悲凄的怒骂,忍不住出声,对方毕竟是皇帝,她还是要适时说点好听的:“大人息怒,民不聊生虽让人痛心万分,但我相信这些只是暂时的。”

    蓝衣男子看了过来。

    田恬继续:“滨州水患,当今陛下亲自微服彻查,惩治贪污官员几十名,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大家都扬言陛下是一位千古明君,只要有陛下在,这大好河山,总有一日会清清朗朗,卓然正气。”

    蓝衣男子惊讶:“小哥也知道滨州水患之事?”

    “知道一些,为了送奏折面君,我一路上听闻不少百姓们谈论滨州之事,且我还亲自到过滨州,对陛下所作所为大有耳闻,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是因为我和徐慕相信陛下是一位明君,所以才敢带着奏折斗胆上京一试。”

    蓝衣男子心里舒畅许多:“既然你对滨州之事亦有所了解,不妨说说你对滨州的想法。”

    田恬尬住:“黄大人,这可真是为难住我了,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送奏折的,和徐慕大人沾点亲戚,哪里有什么想法。”田恬摆手:“没有的没有的。”她可不敢随便谈论国事,一个说不好,那可是要被治罪的,特别是眼前人还是手握生杀大权之人,少说为妙。

    “你怕什么,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而已,不碍事,放心大胆的说,没人会治你的罪。”能斗胆送奏折上京面君之人,又岂会是大字不识的无能之辈,刚才听他说当今皇帝是个明君,可见他独具慧眼,知道他不同凡响。

    田恬依旧不想说,但对方是皇上,她酝酿了片刻,踌蹴道:“那好吧,黄大人,我只是随口说说,若说的不好或不对,您别见笑。”

    “但说无妨。”

    “我觉得陛下惩治了贪官污吏,确实让人叫好,但眼下的滨州,还是要以治理和防洪为主,其一是建立一套完整的预警奏报机制,可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疏散人群,抢修堤坝等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是修明渠,让河水分而流之,此举不仅能大大减轻灾害发生率,更能使百姓庄稼得到灌溉,粮食增产,可谓一举两得。”

    李桦听的大为震惊,没想到只是一个玩笑问出来的问题,竟然被他答的如此之好,这些话甚至比朝中大臣给出的建议还要有用,让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当真是受益匪浅。

    “小哥竟有这般见地,让人佩服不已,你这一路可真是谦虚,若不是我今日问出来,错过此等人才,那就是大不幸。”

    “黄大人过奖了,我也只是在长平待久了,见识了去年的天灾人祸,忽然有感而发而已。”

    李桦来了兴趣:“小哥对天灾人祸亦有看法,你快快说来听听。”

    田恬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古往今来,天灾肯定是避免不了,但我觉得可以预防,就拿受灾最重的渝州来说,若天灾时我们能有水源应对,百姓的庄稼可能也会受一定程度灾害,但肯定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不说丰衣足食,自给自足肯定应该可以做到。”

    “可要怎么预防天灾?”李桦追问。

    田恬道:“修水库,合理储备水源,结合我刚才给大人说的修明渠,能很好解决地方用水的问题,且水库用途很多,只要运用的好,对防洪也能起到一个很好作用。”

    李桦眸光大亮:“小哥说的极好,不错,若此法可成,以后将会解决数百万民生问题,此法可在长平有所尝试?”

    田恬摇头:“并未尝试,此法也刚想出不久,那时百姓只能吊命苦熬春至,根本没有多余人力物力启动。”

    年节后流民越来越多,每日支出米粮庞大,银子如流水出去,当时她便想着让百姓们以工代赈,但是后来想想只能放弃,长平县以农业为主,没有地方特色,妇人们会些手艺活,但也只是会一些而已,并没有突出的地方。

    若让妇人们做绣活以工代赈,不说要买入大批布料需要大笔银子,就说售卖也是一个大问题,渝州受灾严重,肯定在渝州界内是卖不出去的,若想卖出,必须送去别的地方,但别的地方也有许多妇人专门做绣活为生,她手里的东西根本没有一点优势,可能还会砸手里。

    除非有特别好,让人眼前一亮的绣品,但那种绣品又能有多少,根本不值得大费周章浪费人力去别的地方售卖。

    至于男子,她有想过让他们做苦力修水库以工代赈,但这种想法也被她否定了,干苦力活,势必要多吃米粮,她手里的银子堪堪够吊着命,若是干苦力了,至少要让他们填饱肚子,在原分配的米粮上增加一半不止,这样算下来,也极不划算,故而只能打消想法。

    田恬也想过先发米粮,然后以工代赈的事情记账上,待到灾情过去以后再慢慢抵掉,但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她打消了,大灾之后,百姓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不适宜在增加别的负担,且之后的事情,基本是徐慕操办的,他可能也觉得百姓不容易,所以并未提及这些事情。

    李桦点头,表示了解:“小哥可有做官之志,我倒是可以写封举荐信,让你去滨州治理防洪事宜。”这样的人才若是不用,实在可惜。

    田恬一个头比两个大:“谢黄大人好意,小民心领了,小民没有凌云之志,只想跟在徐大人身边做事便好。”

    李桦没有放弃,继续游说,田恬始终找理由不去,最后李桦气的不行,恨铁不成钢。

    一行人连续走了七八日,实在疲累,李桦做主找个客栈休整一晚,田恬心里虽然着急,但人家是皇帝,她不得不依。

    一共要了两间房,李桦和护卫崇三一间,田恬和香兰一间。

    晚上,田恬正欲沐浴休息,李桦急匆匆进入房内,田恬吓了一跳,幸好她还没脱衣,赶紧行礼:“大人深夜找小民,可有要事?”

    李桦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我今晚过来与你彻夜长谈滨州治水一事。”自从听了小哥一番话之后,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但还是有些地方不甚清晰,心里有事,一刻也坐不住,故而赶紧过来找他好生谈谈,寻那茅塞顿开之感。

    田恬一个头比两个大:“黄大人,如今已是深夜,咱们谈这些,怕是有些不合适,您连续赶了七八日路,若再不好生休息,身子会吃不消的,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在路上继续聊。”

    李桦显然不是个空手离开的人,且还从未有人敢拒绝他:“此乃国事,事关数百万民生的大事,我之生死可置之度外。”

    田恬真是无语了,可她想睡觉了啊,若真的彻夜长谈了,以后不知会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她的身份迟早有一日会公之于众,古代女子名节大于天,她不得不为自己处境多加考虑。

    “黄大人胸襟着实令小民佩服,也承蒙大人看的起小民,不胜欢欣。

    小民也十分愿意和大人彻夜长谈,但不瞒大人,小民这一月不停奔波,大多时日歇于荒野,身子早已疲乏不已。

    若不是想着徐大人性命攸关,可能早已撑不住倒下,如今只想好好休整一番,否则小民怕是撑不到长平,望大人见谅。”

    田恬诚意满满:“大人可否先回房歇息,待明日途中咱们继续谈论。”

    李桦见小哥都这样说了,他就算心里不想回去,也必须回去,他虽是九五之尊,身份尊贵,手掌生杀大权,但小哥一月奔波实为属实,他的身子确实需要好生歇息。

    “好,明日我与你同乘马车相谈。”

    田恬点头,行礼送他离开。

    李桦一走,田恬和香兰不由松了口气。

    *

    一日后,李福全骑马追上了他们。

    两日后,田恬一行人正式到达长平县。

    县城门口,田恬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环顾四周突然看到城门口贴着她和香兰的画像,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香兰,你下马车找个人打听一下,为什么城门上有我们的画像。”

    “是。”香兰连忙让崇三停车,她下车找了个百姓打听事情。

    李桦李福全和崇三在等待途中,三人不禁感慨万千。

    “这长平知县看来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诺大渝州已经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唯独这长平县一团和气,竟没有见到一具尸体。”

    “是啊,之前车马路过田间,田里的秧苗涨势极好,翠绿翠绿的,若今年雨水好,定是一个丰收年。”

    “看来这次来长平,果真是来对了。”

    “只是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竟有这么多百姓争相进城。”

    “看他们脸色凝重,甚至有不少人还哭了,恐怕有大事发生。”

    “李福全,你下去打听一下,看长平县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是。”李福全连忙去城门口找了个百姓,塞了一两银子,打听县城里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儿,香兰神情沉重上马车。

    田恬连忙问:“打听的怎么样?”

    香兰没有直接回答主子的话,焦急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人今日午时在菜市口处斩,如今算着时辰,马上就快到午时了,咱们快去救大人要紧。”

    田恬脸色煞白,连忙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桦,与此同时,李福全也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如实说来。

    李桦不敢迟疑,立刻吩咐李福全:“你拿着钦差手谕先去菜市口把人保下来,我们随后便到。”

    “是。”李福全骑着马,疾速而去。

    “夫人,等下您见到大人,千万不能与他相认。”香兰如实把打听到的事情说来:“县城门口贴的画像,是知府大人授意的,他不仅在长平县找人,就连渝州各地也贴满了您和奴婢的画像,好像找您找的挺着急的,听百姓传言,知府大人还在大人周围安插了人,一旦您出现,就会把您带走。”

    田恬气的浑身发抖,好一个王知府,这般大肆找她,估摸着就是为了把她送去京城给高官做妾,为他仕途添砖加瓦,当真是为了找到她,无所不用其极,煞费苦心。

    “我知道了。”

    今日县城人流如织,马车进入城内根本无法行走,田恬一行人最后没法子,全部走路去菜市场。

    越走近菜市场,街道两旁堵满了百姓,水泄不通,挤也挤不进去,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现场氛围沉重悲伤。

    “大人是个难得的父母官,他这是为了我们才被砍头的啊。”

    “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吧,您要收就把那些贪官污吏收了吧,别收我们大人啊,他是个大大的好人呐。”

    李桦见菜市口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哭声震天,心中感慨万千,泱泱大朝,腐败多年,终于出了个有官样的人。

    徐慕跪在斩首台上,披头散发,身形憔悴,看着百姓们跪在地上痛哭,为他送行,他脸上带笑,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徐慕今日虽死犹生,壮哉!

    代任知县坐于高台,若有若无看着日头,待到午时,他立即下令斩首示众。

    “斩。”

    随着这一声斩字落下,百姓们的哭声震天,菜市口弥漫着浓烈悲伤。

    “慢,刀下留人,钦差大臣手谕到。”李福全高举手谕,快步走上斩首台。

    代任知县一脸摸不着北,这长平县山高皇帝远的,怎么会有钦差大臣手谕过来,不过他不敢迟疑,连忙走至近前,恭敬跪下听谕。

    李福全打开手谕,中气十足念起来,大概意思就是徐慕私放皇粮一事有因,押后再审,待真相出来再行处置。

    台下百姓欢呼。

    台上徐慕不敢置信,钦差大臣手谕已经来了,这证明夫人已经成功面君,她她一个女子竟然做到了。

    之前写那奏折原本不抱希望,只是希望借此让她赶紧离开,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想要面君有多困难,没成想她竟然做到了。

    徐慕激动的浑身颤抖,赶紧环顾四周,在万千百姓中寻找那道娇美身影。

    田恬和他视线对上,几乎在一刹那,他便认出人群中那个邋里邋遢,脸蛋土黄土黄的小矮子,是他深爱的夫人。

    即使她女扮男装,即使她打扮的丑陋至极,那一双含泪的眸却让他记忆深刻,无数个日夜,那双眸被他欺负的流下眼泪。

    徐慕看着她笑了,眼含深情,缱绻宠溺,田恬眼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一个月不见,他瘦了,憔悴了,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啊,这个故事应该快写完了,潺潺争取明天完结掉,加快速度。晚安,么么哒,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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