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上门婿

    宋文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眉峰紧紧皱起,神情不解的盯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他妻子口中说出。

    上一刻, 她还不惜偷偷遣返回来,愿意与他生死与共。

    下一刻, 她竟然提出和离!

    她把他想成什么人, 只能共患难, 不能同享福?

    宋家翻案他高兴, 可以直接入仕他高兴,可他最高兴的还是能给她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宋文理解她此刻感受, 就如同他看到妻子光芒万丈站在台上兜售成衣,她是那样优秀, 那样巾帼不让须眉, 他觉得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她。

    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贵公子, 成了高不可攀的存在,可能夫人心里也有落差,不适应这种改变,所以才有那般荒唐的话。

    田恬低垂着眸, 心里何曾好受,毕竟相处半载有余, 还曾同床共枕,他们之间总归有一些情分在。

    宋文把她情绪看在眼里,无奈叹息, 终究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本能把她搂的更紧。

    田恬都快喘不过气来, 双手推拒他那精瘦有力的胸膛。

    宋文拽住她的双手,垂眸定定的看着她,语气严肃认真。

    “以前种种,不必再提,我宋文今生认定你是唯一的妻,不论荣华富贵,不论贫穷困苦,此言永志不变。”

    他语气太过认真专注,双眸紧紧注视着她,太过深情,田恬动容了,他有这样的想法,她愿意与他一试,只不过还有些话,需分说清楚。

    “你不嫌我,但诺大宋家,肯定会有人看不上我的身份,届时你如何自处?”她活了几世,深刻明白皇权至上的古代,她这样的出身,就算给宋文做妾都不配。

    宋文视线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那颗高大的柿子树,沉默片刻,仔细思索后方才回答:“未来的路,我尚未可知,但我知道这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夫荣妻贵,只要我以后爬的高,没有谁敢看不起你。”

    宋文说的片面,却也实话,田恬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一个活了几世的人,难道还会怕了不成。

    “好,三日后我们一家人进京。”田恬娇美脸上绽放笑颜,脸蛋绯红水润,如三月桃花,灼灼其华。

    宋文欣喜:“合该如此。”

    “来福和锦绣做事稳妥,用着不错,把他们俩也带回京中。”田恬道。

    “全凭夫人做主。”宋文俊美脸上带着笑,少了两分清贵,多了几分烟火气,就像是天上谪仙入了凡,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时,来福站在房门口敲门:“回禀老爷,夫人,门外有位姓薛的公子求见。”

    姓薛的公子?

    田恬和宋文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知道答案。

    这诺大双茶巷,姓薛的只有一家,就住在他们对门。

    若所料不错,那姓薛的公子,应该就是对门的那位,原主的前未婚夫。

    田恬穿进这具身子半载有余,只在丰华来时,偶然见过他一次,那时他从丰华马车出来,两人视线下意识碰上,自此之后,再没见过。

    薛公子一心科举,平日几乎都在书院求学,甚少回家。

    就算回家,也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家中苦读。

    今日难道是听闻宋文不日回京,故而过来探望?

    “让他到前厅候着,我马上过去。”宋文吩咐,既然人已经主动登门,见还是要见的,毕竟是街坊友邻,若此时不见,会显得他翻脸不认人,于名声不好。

    回京之后,他可直接入仕为官,多爱惜羽毛总是无错的。

    “是。”来福躬身行礼退下。

    田恬帮他理了理衣襟,笑着道:“去吧。”

    宋文点头,快步出去。

    田恬去厨房烧水,准备热茶。

    锦绣带着桥桥出去后,尚未回来,来福又在十几个御前侍卫处候着,静待吩咐,便于随时伺候。

    家中有客,端茶递水这种事情就落到田恬身上。

    不论对方身份,上门是客,总不能慢怠。

    炉上水壶咕噜咕噜沸腾,白色蒸汽不停从盖子处壶嘴处冒出,随着水沸腾的愈发厉害,更多的白色蒸汽几乎要把盖子掀翻。

    田恬瞧着差不多了,端起水壶将沸水倒入放好茶叶的杯盏之中。

    须臾,田恬端着两杯茶过去,还未进入客厅,便隐隐听到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宋文语气还算正常,另一个陌生男音稍显讨好之意。

    情理之中,田恬没有丝毫意外。

    俗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前当了三年邻居,薛公子不曾上门一次,如今宋文发迹,他便迫不及待登门,无非就是看中宋文身份,想与之结交一二。

    宋文现在今非昔比,是太子殿下亲派御前侍卫,护送回京的贵人。

    田恬从容进去,先是走到薛公子面前,递上一杯热茶,随即又走到宋文跟前,在他桌子旁边放下一杯热茶。

    屋内突然进来一女子,两人说话顿住,视线不由齐齐看了过去。

    宋文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很平静的收回视线。

    薛公子也只是看了一眼,眸里却难掩震惊。

    记忆里,自从和陈禾禾退婚之后,他几乎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竟然出落的如此漂亮。

    粉面桃腮,双眸似水,眉如柳,唇间浮现得体笑意。

    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发鬓,鬓上戴了一朵茱萸绒花,侧边斜插了两根白玉簪。

    一身橙红衣裙,宽大的衣摆上绣了精致的花纹,腰间系了一根同色腰带,腰身细细,如若弱柳扶风。

    走动间,婀娜多姿,尽显体态曼妙。

    不得不说她很会搭配,橙红衣裙和头上茱萸绒花搭在一起,相得益彰,艳丽却不俗气,妩媚多娇,万种风情。

    之前在薛府门前偶然遇见的漂亮妇人,原来是她。

    他当初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当初粗鄙不堪的刁蛮丫头,与现在仿若两个人,若不是今日在府上再次遇见,他是万万不敢信的。

    薛公子连忙起身施礼:“见过夫人。”妻凭夫贵,如今的陈禾禾,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随意退亲的孤女,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田恬见他大礼,这才看向他,他今日穿着一身蓝色绸缎织就的长衫,很是华贵,鬓上戴了一顶白玉冠,五官清隽,整个人格外出彩,显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过来的。

    但他和宋文在一个屋内,纵然再出彩,遇上宋文也会黯然失色。

    田恬微微欠身回礼,“薛公子慢用。”没有与之攀谈,从容出去。

    之后两人谈成什么样,田恬不甚清楚,直到宋文回来,才问他:“今日薛公子来此作甚?”

    田恬坐在梳妆台前,宋文笑着走过去,看着铜镜里十分登对的两人,脸上笑容愈发放大:“过来攀谈,想要结交一二。”如今他身份高了,薛公子要走仕途,以后势必会成为官场同僚,他自然要上门拜见。

    田恬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男人们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想过多了解。

    “下午有空吗?随我去一趟陈婶儿家,我想把身上为数不多的二十两银子给她,还想让她帮我们看宅子,以后咱们进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次,陈婶儿是信的过的人,让她帮忙看顾最合适不过。”

    宋文思索片刻:“好,都听你的。”他原想着再买两个门房,专门看宅院,但想想还是算了,刚买的,也不知道性情如何,届时他们一家又进京了,老宅是什么情状都不得而知。

    算来算去,还是陈婶儿是最合适人选。

    用过午饭,锦绣带着桥桥午睡。

    来福继续贴身伺候十几个御前侍卫。

    田恬和宋文径直去陈婶儿家。

    陈婶儿见到两人,激动不已,甚至当场给宋文下跪。

    宋文哪里敢受如此大礼,连忙把她扶起来。

    田恬说明来意,让她帮忙看顾房子,然后奉上二十两银子。

    她们最困难的时候,陈婶儿没有二话帮忙,她对他们家有大恩,若不是田恬现在手里没什么银子,二十两她都觉得给少了。以后就算进了京城,她也不会忘记陈婶儿,等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她会好好孝敬她。

    陈婶儿的事情解决了,夫妻俩又去了刘氏成衣铺辞行,东家好不容易有田恬这颗摇钱树,现在她要走,他真是万分不舍。

    但是没办法,人家有更好的前程,他也不能阻止,更阻止不了。

    “东家放心,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接一封书信捎来便是,我还是很乐意和你一起挣钱的。”当了官夫人未必就光彩照人了,手里有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以后需要打点的地方多的是。

    刘氏东家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多谢夫人,小的明白了。”

    晚上歇息,宋文免不了又要酣战一场。

    田恬喜欢和他亲近,这具身子敏/感的不像话。

    只要宋文一靠近,她就立刻没有抵抗力。

    “夫人,容我去上面。”宋文喘着粗噶的气,凑在耳边和田恬商量。

    田恬只感觉自己被他温热气息包围,浑身就像是过了电,酥酥麻麻。

    脑子晕乎乎的,已经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拽着最后一丝理智,田恬强迫自己回神,她秀眉微蹙,一双水光潋滟的眸注视着他,微肿的嘴巴也喘着粗气,她理了理紧贴在脸颊的几缕乌发,全部别再耳后,露出一张绯红靡艳的小脸。

    嗓子太干,说话太疼,田恬只好小声的说:“你的身子还未大好,还是不要冒险。”

    说出来的话娇滴滴的,就跟小猫撒娇似的。

    宋文闻言,不仅不听,反而固执己见,不似之前那般好说话,霸道极了,直接反客为主。

    田恬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已经换了方向。

    “你不行的”

    话未说完,宋文已化作疾风骤雨,不停滋养大地。

    许久过后,田恬拖着疲累的身子坐起来:“宋文,你的腿没事吧?”她现在困极,如果不坐起来,她怕自己会直接睡过去。

    “没事。”宋文神清气爽,从未如此痛快过。

    田恬连忙躺下睡觉,片刻功夫,她便陷入沉睡。

    也许是宋家翻案刺激的,她今晚无数次感受到他的激动。

    幸好她身体康健,经常锻炼,否则换做是一个身娇体贵的千金大小姐,定然活不过三月,便死于非命。

    *

    三日后,田恬一家三口及两个仆从,在十几个御前侍卫的护送下,正式启程进京。

    大门口,薛家老爷率府中众人早早等着了,一个个翘首以盼,直到看到田恬他们出来,脸上才展露殷切笑容。

    田恬看到人群里还有一袭盛装的薛夫人。

    这一次,她的眼里有羡慕,有嫉妒,更多了一丝讨好。

    犹记得上次偶然碰到他们迎接丰华,薛夫人看她的眼神全是不屑,十分看不上她。

    两人这些年一直处处攀比,原主始终被她压一头,如今情状颠倒,她现在内心肯定精彩纷呈。

    薛夫人确实很嫉妒陈禾禾,甚至快嫉妒疯了。原以为她嫁了宋文,这辈子注定没有出息,结果宋文把她放在手心里疼。

    原以为宋文翻身了,肯定第一时间要找她算旧账,然而非但没有,还把她当成宝,甚至还要带到京城去。

    若换做是她,她肯定直接把她扫地出门,让她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田恬感受到薛夫人眼中的火花四溅,微微眯眼,她好像也没得罪她吧,她怎么又恨上她了?

    田恬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对一旁的宋文道:“我们上车吧。”

    “好。”宋文走到桥桥跟前,把她抱在怀里,大步往马车走去。

    一共是两辆马车,十几匹马,场面很是壮观。

    豪华气派的马车是田恬一家三口坐的。

    稍微简朴的马车是锦绣和来福坐的。

    田恬刚要上马车,被一道女声叫住:“宋夫人,请稍等片刻。”

    田恬偏头看去,只见薛夫人领着自己的丫鬟,笑容满面朝她迎过去,只是那笑容实在有些牵强不自然,田恬看着都很尴尬。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田恬几乎瞬间明白她的来意。

    应该是想给她送大礼,让她记得他们的好,以后关键时刻好帮他们在宋文跟前说说话,亦或者以前她们两人之间有不愉快,现在她身份高了,她怕她伺机报复,所以想以大礼交好。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田恬自不会收她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122章 上门婿

    就在此时, 车内的桥桥顿时哭出声来,田恬瞬间有了理由,一脸歉意:“薛夫人, 孩子哭了,应该是舍不得离开, 我先进去哄孩子, 您可否稍等片刻?”

    薛夫人何曾被人晾着过, 脸上的笑容快坚持不下去, 但现在田恬比她身份高,她就算心里不大愿意,面上也佯装大度:“好, 宋小姐比较重要。”

    田恬颔首,赶车的御前侍卫帮她掀开车帘, 她提着裙摆躬身进入马车。

    车内, 桥桥哭声特别大,脸上却未见一滴眼泪。

    田恬哭笑不得,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宋文让她帮忙解难题的。

    他肯定也看到薛夫人手里拿的精美盒子,她不想要,却也不合适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 如此以孩子为借口,便是最合适不过的。

    田恬冲着宋文笑了笑。

    桥桥眨巴眼睛, 意思问宋文是否还要继续。

    宋文点点头。

    桥桥继续哭闹。

    薛夫人领着丫鬟在马车旁站了好一会儿,车内哭声依然不减,田恬瞧着差不多了, 掀开车窗帘, 一张美人脸十分抱歉的看着她:“薛夫人, 真是不好意思,孩子怎么也哄不好,要不您别等了,您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很感谢贵府今日如此重视为我们送行,我和相公铭记于心。”

    薛夫人张口欲说话。

    车内桥桥哭的更加厉害,田恬抱歉的看了她一眼,放下车窗帘,继续哄孩子。

    薛夫人脸上的笑容快要崩裂,藏在袖口的双手紧紧拽着衣摆,强迫自己稳定心绪。陈禾禾此举,态度已然明显,她不愿接受她的好意,否则一个小小孩童,怎么可能一直哄不好。

    薛夫人深吸了口气,罢了,她不要,她也没办法,该做的她也做了。

    “妾身祝宋公子宋夫人一路平安,顺利返京。”薛夫人在马车前盈盈施礼,说了祝福语,领着丫鬟回到不远处薛公子身边。

    薛公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沉默不语,上次他去府中拜见,宋文便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不管怎样,他的礼数已经做到了,想来以后就算在京城相见,他亦不会多加为难。

    薛公子本就没真的想巴结讨好宋文,点到为止,不失礼数即可,之前他和陈禾禾的关系,注定他搭不上宋文那条船。

    没有哪个男人,能和妻子的前未婚夫走近。

    随着马车缓缓行驶,薛府一干人等齐齐行礼目送他们离去,宋文也在此时掀开车窗帘,对薛公子及薛老爷表示感谢。

    双茶巷百姓站在道路两旁,目送车队离去。

    “陈禾禾命好啊,之前那样虐待宋文,如今宋文非但不怪罪,还把她接进京城当官夫人去了。”

    “陈禾禾以后过的好不好,还说不准,她的身份和宋文相差太大,我觉得就算现在好,到最后肯定也没有好结果的。”

    陈婶儿当天没有出去相送,她怕自己舍不得,到时候在众人面前老泪纵横,惹人笑话。

    她这辈子没有福气生个女儿,陈禾禾虽然是孙小姐,但隔三差五送吃送穿给她,对她体贴入微,行事做派比女儿还要贴心。

    马车驶出薛府不远,田恬便让桥桥不要哭闹。

    宋文这时拿出一块糕点给她:“这是奖励桥桥的。”

    “谢谢爹爹。”奶声奶气的声音,软糯可爱,小胖手乖巧拿过糕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田恬哭笑不得:“桥桥,小口小口吃,别噎着了。”随即又道:“你就用一块糕点让人家哭叫那么久,真有你的。”

    宋文笑看着桥桥,摸了摸她头上的小辫子:“我和桥桥说好了,只要她装哭让外面所有人相信了,就奖励她一块糕点。”

    桥桥坐在宋文腿上摇头晃脑的,那小模样要多得意就多得意。

    “你这是教桥桥坑蒙拐骗,小心以后她用在你身上。”

    宋文道:“这不叫坑蒙拐骗,这叫审时度势,不得已而为之。”之前那种情状,只有用桥桥当借口最为合适,再说孩子小,还以为他们是在玩闹。

    田恬不纠结这个话题,她相信宋文教孩子是有分寸的。

    半月后,一行人顺利进入京城。

    连着坐了半个月的马车,田恬都快坐吐了,桥桥也恹恹的,小胖脸完全没有精神。

    宋文意志坚定些,进京途中也不忘看书,几乎除了睡觉歇息,偶尔陪桥桥玩耍外,手里从不离书。

    马车缓缓停在宋府门口。

    宋文率先下车站定,田恬抱着桥桥半蹲在车门处等着,宋文先是把桥桥抱下去,再小心搀扶田恬下车。

    锦绣来福先后下车,连忙过去伺候。

    宋府门前,站了不少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微胖男人,五官和宋文有些相似,他穿着一身绿色丝绸的料子,头戴金冠,腰间束有一条绿色锦带,上面嵌有白玉以及各色宝石,阳光下,那衣裳散发淡淡盈润光泽,锦带上的珠宝更是褶褶生辉,衬的他整个人华贵非凡。

    与他并排的还有一身绛紫衣裙的贵夫人。

    女子满头珠翠,清秀的脸上薄施粉黛,看上去应该有二十五六,唇角微微扬起得体弧度,大方端庄,和男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倒是登对。

    贵夫人身后还站有一个十八九岁作妇人打扮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湖蓝缎面衣裙,打扮的很是老气,一脸苦相,瑟瑟缩缩站在后面,低头垂眸,给人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哪怕她穿着一身华服,可站在那一群人中间,依旧显的格格不入。

    在之后的人,大多作丫鬟小厮打扮,诺大宋府门口,至少站了二三十人。

    宋文抱着桥桥走上前去,激动的眼眶泛红:“见过大哥,大嫂。”

    田恬紧跟他的步伐,跟着盈盈施礼:“见过大哥,大嫂。”

    为首的绿衣男子快步迎上去,身旁绛紫色贵夫人以及一脸苦相的女子带着丫鬟仆从也跟着迎上去。

    “三弟,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兄弟总算团聚了,刚才接到小厮禀报,说你们已经进京,我带着你嫂子忙不迭来府门口接人。”绿衣男子打量宋文:“三年不见,你瞧着消瘦不少。”随即又道:“没成想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叫什么名字,看着真是漂亮,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宋文笑着道:“取名宋桥,今年已经两岁半了,桥桥,快叫大伯。”

    桥桥怕生,双手环住宋文的脖颈,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警惕的望着他。

    宋冲爽朗大笑:“鬼精鬼精的,看着就伶俐。”

    宋文连忙介绍旁边的田恬:“这是陈氏,我三年前娶的妻子。”随即又给田恬介绍:“这是我大哥宋冲,家里的嫡长子。”复又指了指旁边的贵夫人:“这是大嫂,主要管理家中中馈,是京中盛名的贤惠夫人,你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找大嫂请教。”

    田恬点头,笑着再次对二人施了一礼。

    宋冲这才正式看向田恬,之前虽然也看,但碍于弟弟女人,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女子年方二八,长相明艳,双眸似秋水,眉不描而红,唇不点而赤,一袭湘妃色衣裙,体态丰腴,鬓上虽然只是简单簪了两朵芍药绒花,斜插了一根珍珠蝴蝶钗,但整个人看上去肤光胜雪,那种成熟风韵,能让男人见过便难以忘怀。

    宋冲也算见过不少美人,像三弟妹这种成熟如蜜桃的美人,眼前这人绝对是生平之最。

    他面上云淡风轻,笑着叫了一声弟妹,但心里却暗暗惊叹田恬美貌。三弟的命就是比他好,同样是被贬为奴,他只能娶一个长相寡淡的女人伴在身侧,可他却如花美眷,灼灼风情,好不快活。

    弟妹这长相,哪怕是放在京中,也绝对有一席之地。

    贵夫人笑着上前牵起田恬的手,十分热情:“三弟可真是好福气,弟妹艳若桃李,少见的好颜色,我这个当大嫂的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喜欢。”

    田恬大大方方,不卑不亢:“大嫂说笑了,您举止端庄,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高贵,一看就是出身世家大族,我这样的人在您跟前,就如同烛火与月亮之别,以后我还要向大嫂多多学习,还请大嫂不吝赐教。”

    田恬笑的很甜,表现的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贵夫人倒是有些惊讶,忍不住高看一眼。

    原以为从外面带回来的,都是些家境普通上不得台面的,没成想三弟有本事,竟然娶了个如此出众的。

    她现在有些庆幸,庆幸她嫁给了三弟,若是进了他们大房,以她的外貌品性,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几人说笑间,宋冲道:“走吧,咱们别在门口杵着了,老夫人还在府里等着呢,她老人家知道你们回来了,一天三遍的念呢。”

    “好。”宋文抱着桥桥,和宋冲并肩走在前面。

    田恬和贵夫人紧跟在他们后面,两个男人在前面说笑,她们俩在后面也话家常,那个穿着湖蓝衣裙的女子,一直走在她们身后,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不出一语。

    田恬也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暗暗猜测那女子应该是大哥宋冲房里的姨娘。

    古代尊卑有别,她是宋文的正妻,按照身份论,她可以无视那个姨娘,只要和大嫂交好即可。

    宋文这辈一共有三兄弟,大房宋冲是嫡长子,还有一个排行老二,名宋渊,是大房庶出,宋文是二房嫡子,因父亲很早离世,家中只有他一个,排行老三。

    大房还有嫡出女儿一个,名宋婉,庶出女儿三个,宋梅,宋岚,宋芮,她们在被贬为奴时,相继都到了及笄之年,听大嫂的意思,这些人自从贬为奴仆后,已各自成家,如今诺大宋府,只有宋冲和宋文回来了,老二宋渊还在路上,还需一段时日能到。

    一行人很快到了老夫人所居住的世安院,院子很大,但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绿意,应该是宋府久未住人,院内杂草丛生,老夫人刚回来不久,叫人拔了草重新种植花卉,只是时日尚短,故而看着荒凉。

    门口的两个丫鬟见少爷少夫人们过来了,一个丫鬟连忙进去通禀,一个丫鬟站在门口掀开门帘子,伺候他们进去。

    房内,一个四十出头,略带沧桑的美妇坐在上首,手里端着茶杯,正悠闲喝着茶。

    宋文进去,带着田恬和桥桥下跪请安:“侄子携妻女给大娘请安。”

    沧桑美妇闻言,连忙放下茶杯,快步走过去,亲自搀扶起宋文:“好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眼神看向桥桥:“没想到一别经年,孩子都这么大了,真不错,长的玉雪可爱,怪讨人喜欢的。”

    “你们都起来吧。”

    田恬应声起身,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让人看不出她的喜乐。

    宋文颇为尴尬,大娘问了他和桥桥,唯独没有问陈禾禾,很明显她不喜欢陈禾禾这个侄媳妇。

    “快坐下说话。”沧桑美妇重新坐回上首。

    宋文点头,带着桥桥过去坐下,他抱了孩子一路,确实有些累了。

    田恬没有坐,而是站在宋文身侧,显得十分恭谨,她很有眼色,贵夫人都没坐,只是站在大哥身边,她若是坐了,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宋家以大房为首,之前是受大房牵连被贬为奴,如今也是因为大房宋尚书之死,得直接入仕机会,说白了,宋文现在也是仰人鼻息过活,她能低调便低调些,尽量不让宋文夹在中间难做人。

    “如今你大哥和你回来了,老二也在路上了,你娘还未找到,我前个日子也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想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可安心。”

    宋文点头:“多谢大娘。”

    沧桑美妇叹气:“宋家如今虽东山再起,但你大伯已然不在,这诺大宋府,须你三兄弟撑起来,你们责任重大,宋府昔日盛景,就靠你们恢复了。”

    宋文和宋冲连忙起身行礼:“请娘/大娘放心,孩儿/侄儿定不辱命。”

    一行人在屋内说了会子话,沧桑美妇便让他们夫妻回望竹轩。

    望竹轩是宋文之前住的院落,已经收拾妥帖,就等他们入住。

    一家三口带着两个仆从回到院里,已经有十几个丫鬟小厮在门口等着了:“奴才/奴婢参见三少爷,三少夫人,桥桥小姐。”

    宋文点头,示意他们起来:“以后望竹轩所有事务皆由三少夫人操持,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向她通禀。”

    这是给田恬放权,怕她刚来京城,别人会因为她的身份看轻她。

    “是。”丫鬟仆从们齐齐行礼。

    田恬内心暖洋洋的,虽然老夫人不把她当一回事,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宋文的暖心,成功弥补了这些不开心。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我以前居住的地方。”宋文声音透着喜悦,整个人走路都带着风。

    田恬哭笑不得。

    院子里种满了竹子,三年多过去,已经长的很高,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竹林,遮天蔽日。

    “以前我一心科举,喜清净雅致的地方,故而我的院落也设计的别具一格些。”宋文边走边解释。

    田恬点头:“挺好的,夏天在这里乘凉很不错。”

    越过前院竹林,便是精美的三间房,宋文道:“一间是耳房,专门用来沐浴洗漱,一间是书房,平日多在书房苦读,一间是卧房,专门用来歇息。”

    三间房都有两扇门,宋文带着她们从书房进去,然后从后门出去。

    田恬只感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后院很大,有假山水榭,土壤都是光秃秃的,看上去不是很好看,但光线极好。

    后院也有三间房,被人打扫的很干净。

    宋文介绍:“这后院以前是我娘住的,她喜欢一些花花草草,那些光秃秃的地方,之前都是她种的花草,开花之后很是漂亮,天气晴好的时候,还有很多蝴蝶飞舞。”宋文神情有些失落:“自从爹爹病逝之后,我和娘就在这望竹轩度过了十余载,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如何。”

    田恬安慰:“婆母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被贬为奴说的难听些,只是伺候人的活儿,只要没有很大错处,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宋文点头:“承你吉言。”随即指着右侧的房间道:“中间那件房是娘的,右侧那间厢房就给桥桥住。”

    田恬完全没意见。

    “锦绣,你带小姐去沐浴洗漱,让她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一直长途跋涉,肯定累极。”

    “是。”锦绣牵着桥桥的手,被两个丫鬟带走。

    宋文拉着桥桥进了他们的房间。

    刚进卧室,一副超大的山水画屏风映入眼帘。

    墙上还挂着不少画作和字,每一幅画作和字帖都是少见的佳作。

    最惹人注目的还属那张千工拔步床,就像是一个小型房间般,上等红木雕刻精美繁复,上面的花朵图案美艳绝伦,千工拔步床一共由三个阁子铸成,刚进去第一个阁子,放有红木桌子和凳子,第二个阁子两侧是书架,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第三个阁子是诺大的床,睡四五个人,绝对没问题。

    田恬看到这张千工拔步床,几乎可以想象昔年宋文住在房里的场景。

    他肯定爱书成痴,晚上歇息之前,会坐在第一个阁子挑灯夜读,有时也会躺在床上闲散温书,看完之后,随手把书放在第二阁子,然后歇息。

    “喜欢这房间吗?”宋文问:“若是不喜欢,届时让木工过来按照你喜好重新弄。”

    田恬笑着道:“挺好的,很喜欢,届时再去外面定做一张梳妆台便好。”之前宋文未成亲,房间里没有梳妆台,老夫人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并没有给她安排。

    田恬也没什么好怨的,老夫人毕竟是大房的人,不是她的婆母,没有义务为她打算,这样也挺好,两人只需表面功夫过的去便好。

    她之前还担心婆母不喜欢她,如今婆母暂时没有找回来,她过的会舒心许多。

    “那我等会儿就派人去外面定做,你把你喜欢的样式画出来,咱们让下人按照你画的安排。”

    田恬点头。

    宋文拉着田恬的手,两人坐在拔步床上,宋文想到今日大娘的举动,愧疚的看着她:“夫人,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田恬清亮的眸看着他。

    “没关系,她只是大娘,不会过多插手我房内事,咱们不要和她计较。”宋文拍了拍她的手:“我娘是个很温良的人,她如果见了你,肯定会很喜欢的,来京的这段日子,我仔细想了想,就算我直接入仕,但我始终不算是宋家主脉,可能也就是个芝麻小官,外放的几率最大,等上面旨意下来,我就带你离开京城,咱们一家三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宋尚书之死,福荫全家,但他毕竟是侄儿,太子殿下那边肯定也会重视宋家大房的人,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罢了。

    “好。”田恬有宋文的一番安慰,心里最后一丝不舒服散去,其实只要身边的人是他,不管在哪里,她都没有丝毫怨言。

    “这两日大娘应该就会把二房的生意给我,届时全部由你打理。”

    田恬好奇:“是之前已经充公的田产商铺吗?”

    “应该是吧,太子殿下肯定会给予一些补偿,反正不会少咱们的就对了。”

    田恬点头。

    夫妻说完话,田恬便命人准备洗澡水,进京这半个月,她也未曾好好歇息,如今只想痛痛快快泡个澡,睡个舒服觉。

    宋文自然想要陪她。

    素了半个月,他也想尝尝荤腥。

    这一次,还是在他的地盘,那种感觉肯定不一样。

    田恬沐浴完回房,宋文已经半躺在拔步床上看书,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亵衣亵裤,领口微开,露出白皙清瘦的胸膛,纤长手指翻着书,慵懒恣意,那种气质神韵独超。

    宋文见她回来,合上蓝皮书籍,偏头看过去,妻子一袭粉衣长裙,俏生生朝着他走过去,可能是裙摆太长,她不习惯,双手提着裙摆,走动间,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如羊脂白玉。

    泡过澡的缘故,艳丽的脸上还有两块醉人的坨红,更添三分颜色。

    宋文眸里带着笑意:“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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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上门婿

    田恬眸中带笑, 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踱步朝他走过去。

    宋文起身穿鞋,把蓝皮子书放进第二阁子书架里, 随后快步朝田恬迎了过去。

    片刻之间,他已走到身前, 目光幽深的盯着她。

    独属于他身上的墨香和衣服精心熏过的花香, 扑面而来。

    田恬还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刻, 他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千工拔步床走去。

    女人落入怀抱刹那,沐浴过后的玫瑰花香窜入鼻尖, 馥郁芬芳,极是好闻。

    宋文呼吸微急, 眸里像是正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田恬看在眼里, 真的有些怕了,别看宋文身材清瘦, 他就是一匹专门吃肉的狼,还是大口大口吃肉的那种。

    “坐了半月的马车,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我想歇息。”田恬泡过澡后, 感觉骨头缝都泡开了,声音格外娇软, 似在撒娇。

    她不敢直接对上他,怕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之前她身子极好, 也累的够呛, 如今她疲累至极, 若是由着他,恐怕明日连床都起不了。

    如今是在京城,不比家里,这宋府还有个老夫人不喜欢她,她如果直接睡一天一夜不起床,不说老夫人是否不喜,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

    宋文沉默片刻,眸子里依然如化不开的深井。

    把人小心放在拔步床上,宋文对上妻子楚楚可怜的视线,把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放心,我不碰你。”随即坐在她旁边,双手有节奏帮她按摩后背。

    田恬偏头看他,下意识拒绝:“宋文,不用帮我按,这半个月你也辛苦了,咱们歇下吧。”

    宋文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我不累的。”他是男人,身子骨结实,不比女子娇弱坐半月马车就受不了,他感觉还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田恬只能由着他,他的手法很不错,田恬乐的享受。

    按着按着,田恬就困了,眼睛半眯着,眼看就要睡过去,就在这时,宋文附在耳畔问她,声音温柔。

    “夫人,如今身子骨可舒坦些了?”

    田恬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下意识点头:“松泛多了。”他手法不错,而且按了有半个时辰了,确实浑身轻松不少。

    “松泛多了?那就是不累了?”宋文挨她很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上,田恬整个人一个机灵,浑身都是酥酥麻麻的。

    田恬瞌睡醒了三分,瞬间就明白宋文想干嘛,连忙推拒:“不成,明晚再说好吗?”

    宋文怎么可能明晚再说:“就一回,绝不让你累着。”他心里有数,这段日子妻子确实累极。

    田恬还想说什么,宋文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吻已落在了她的脸上,唇上,淹没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田恬小拳头使劲捶打他的胸口。

    换了个地方,他就霸道起来了,完全没有之前的听话顺从。

    这点力道对于宋文来说,无异于小猫在胸膛抓一抓而已,非但不痛,反而兴致更浓。

    屋内气氛节节攀升,田恬很快跟着宋文一起沉沦在这场□□里。

    宋文说到做到,只碰了田恬一次,摇铃叫水让丫鬟伺候她梳洗,让她睡下。

    田恬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桥桥闹着来找她,她才醒来。

    饭桌上,田恬没给宋文好脸。

    宋文也不计较,为妻子添饭夹菜,照顾桥桥吃东西,面面俱到。

    简直就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丈夫,哪里能看出来他晚上如此霸道。

    宋文把妻子情绪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并未过多解释,如今的性格才是他真实性格,以前对她处处温和,完全没有脾气的样子,只是被压抑太久所致。

    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性。

    如今到了京城,到了他的地盘,他自然不会在拘束。

    别的事情还好说,特别是在那个方面,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委屈自己。

    桥桥用完饭,锦绣带着她去竹林玩耍,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宋文低声道:“夫人,不值当生气,我再回京城实属运气,难免激动些,故而失了分寸,以后全听夫人的,唯夫人马首是瞻可好。”

    宋文十分了解自家妻子,只要她心情好的情况下,她的瘾和他有的一比,他完全不担心以后会饿着,主要是这次要把人哄好了。

    田恬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激动,这种事情到了最后,她也得了甜头,现下被他软话一哄,左右不是什么大事,这件事情就等于翻篇了。

    “宋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在家里等着上头下达旨意,还是?”田恬关心的问,昨儿和大嫂聊了一路,听闻大哥宋冲回来之后,一直在外面宴请宾客,结交人脉,以求来日进朝堂能便以行事。

    宋文想了想:“先在府里等旨意吧,闲来无事温温书,在陪陪你们母女。”以后有了官职,肯定会忙碌起来,届时陪妻女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以后在这府里,不能直呼我的名讳,你要叫相公,或者三爷也行。”

    宋府重规矩,他让她这样叫,也是为了她好,免得被老夫人听了去,难免要耳提面命一番,而且她现在已经成了京圈贵妇,也必须适应现在的生活,一味的纵容,不是宠爱,反而会害了她。

    田恬自然懂得宋文好意,想了想,大嫂称呼大哥为大爷,那她就跟着叫三爷。

    甜甜叫了一声:“三爷。”

    宋文见她转变如此快,俊脸露出笑容,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发鬓。

    他还怕她当了三年的主子,一时难以转变过来,怕她接受不了现在这种环境,没想到她的反应着实让人惊喜。

    饭罢,田恬闲着没事,带着桥桥去府中花园走走,宋文则在家里温书。

    宋府刚启用不久,花园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以前的杂草全部拔除,重新栽种新的花卉,如今还未长成,四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几棵松柏还有几分绿意。

    桥桥初来府中,对一切事物都很新鲜,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

    田恬和一众丫鬟跟在屁股后面追,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田恬注意到不远处亭子里,坐了一个打扮老气的女子,她穿着一些玫红色的衣裙,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边,特别是看着桥桥的时候,嘴角含笑,眸里有深深的喜欢和羡慕。

    那女子她认得,记忆很深刻,昨日在宋府大门口,她穿着一身湖蓝衣裙,低头垂眸站在贵夫人身后,一脸小家子气。

    她是大哥的姨娘。

    就在这时,身旁的丫鬟绿竹及时解释:“回禀三少夫人,亭子里的是新纳的安姨娘,是大爷这次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

    安姨娘此时也注意到田恬看到了她,连忙收敛笑容,站起身朝她盈盈施了一礼。

    田恬冲她笑了笑,表示回礼。

    她是宋文正妻,安姨娘给她行礼,她不用以同等礼回应。

    桥桥这时扑到田恬怀里,小胖手指着安姨娘的亭子方向:“娘亲,有糕点。”

    田恬视线看过去,果然,安姨娘身旁的桌上放有一碟子糕点,小小年纪,眼神如此犀利,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田恬抬头看了看日头,桥桥跑了这么久,估计是饿了,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遂牵起她的小胖手:“娘亲这就带你去找吃的。”

    主仆一行人往亭子走去。

    安姨娘见她们走来,连忙把桌上的糕点端给桥桥。

    桥桥小眼神太过渴望,还未进亭子,一双黑黝黝大眼睛就直勾勾盯着糕点看,安姨娘想忽略都不成。

    “谢谢。”桥桥眉眼带笑,小胖手连着抓了两块糕点。

    安姨娘见桥桥大口吃着,笑的特别温柔,看桥桥的眼神很是宠溺。

    田恬见她笑起来,脸上的苦相散去,竟有三分清丽之感,好看多了。

    “你就该多笑笑,很好看。”田恬随即又道:“小孩子不懂事,看到亭子里有糕点便走不动路,叨扰安姨娘了。”

    安姨娘神情有些尴尬,脸上的笑也收敛下去:“让三少夫人见笑了。”遂又道:“未曾叨扰,我做的糕点能让桥桥小姐喜欢,那是糕点的福气,以后桥桥小姐若是想吃,三少夫人派人去我院里说一声,我随时做了送过去。”

    田恬能看出安姨娘是真心喜欢桥桥,或者是真心喜欢孩子,她看到小孩都有种莫名的亲昵,可能是安姨娘手艺太好,桥桥吃的很欢实。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姨娘对着田恬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继续喂桥桥吃东西,还在亭子里陪着她玩了好一会儿。

    安姨娘看着一脸苦相,但对待孩子十分温良细致,没一会儿,桥桥就特别喜欢她,临走时,桥桥还依依不舍,邀安姨娘有空一起玩。

    安姨娘一颗心都快化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田恬带着孩子回望竹轩吃午饭,宋文已在门口等着了。

    一身青色绸缎的料子,穿在他身上分外合适,他后面是一片竹林,远远看去,他就像是生活在竹林中,与世隔绝的仙人,超然于世。

    桥桥看到爹爹,迈着小短腿小炮仗般跑了过去:“爹爹。”

    “嗳。”宋文半蹲着朝她长开双手,桥桥一跑过去,立刻把人抱在怀里。

    一上午没见,宋文想孩子了,抱在怀里不停和她玩闹。

    田恬见父女俩感情好,脸上不自觉浮现笑容。

    “午饭已经好了,吃饭吧。”宋文哄桥桥同时,转头对田恬道。

    “好。”田恬点头,紧随着父女俩的脚步。

    进入竹林,竹香四溢,现下已近深秋,宋府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也只有他们这竹林,还是一片翠绿。

    午饭过后,宋文带着田恬母女俩去世安院坐了坐,原本早上就该去请安的,结果睡过了头,便没有过去,如今吃了午饭,怎么也要去拜见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老夫人不待见田恬,很看不上她,田恬过去也没有得到她的好脸。

    临走时,老夫人直接道:“以后免了晨昏定省,自从老爷离世之后,我喜清净,你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可,有事自会派人传唤你们。”

    “是。”田恬恭敬应承,知道老夫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心里挺愿意这样的,老夫人明显不想见到她,所以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其实她自己何尝想来,与其每日来世安院受人白眼,还不如好好躺在床上睡懒觉舒心。

    回到望竹轩,宋文又对田恬一番安慰,觉得她在世安院受了气,怕她心里不好受。

    田恬哭笑不得,她哪里那么脆弱,不过看到他如此体贴入微,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翌日,望竹轩来了一位陌生客人。

    田恬带着桥桥正在竹林里玩耍,就见丫鬟绿竹过来通禀:“三少夫人,大房的安姨娘求见。”

    田恬初闻愣住,她和安姨娘只是点头之交,昨日在亭中确实说过邀她过来的话,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安姨娘平日里都是一副低头垂眸的样子,看上去胆子特别小,不像是很喜欢四处走动的人,没成想她今天就来了。

    “快请。”既然人已经来了,自然要把她请进来。

    “是。”绿竹行礼退下。

    不一会儿,绿竹带着身穿玫红衣裙的安姨娘走了进来。

    安姨娘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她走路永远都是低头垂眸,显得十分拘谨。

    她身后的丫鬟都比她走路好看许多,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丫鬟是主子,她才是下人。

    走至近前,安姨娘盈盈施了一礼:“见过三少夫人。”

    田恬赶紧过去虚扶一把:“安姨娘无需多礼,今儿个桥桥一早就念叨安姨娘,我还想着现下时辰太早,不好打扰,等会儿晚点派人过去邀您,没成想安姨娘和桥桥像是说好了似的,竟就这么巧。”

    安姨娘也笑了。

    桥桥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安姨娘跟前,小胖手抱住她的双腿:“安姨娘。”

    安姨娘听着桥桥软声软气的话,一颗心化成了绕指柔,连忙蹲下身子,打开食盒,拿了一碟子桂花藕粉糖糕出来。

    “这是安姨娘亲自做的,桥桥小姐尝尝喜不喜欢。”

    桥桥见了,喜不自胜,连忙拿了一块,说了声谢谢。

    田恬在一旁笑着:“安姨娘能过来就很好了,怎么还特意做了糖糕,真是太有心,太麻烦了。”

    “不麻烦,桥桥小姐喜欢吃我做的吃食就好。”安姨娘温柔的笑着。

    桥桥连着吃了三块桂花藕粉糖糕,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笑眯了眼,瓮声瓮气道:“好吃。”

    安姨娘看在眼里,笑的开怀,可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

    田恬见此,惊讶不已:“安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安姨娘连忙拿出手绢擦了擦泪水,慌忙整理仪容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看到桥桥小姐喜欢吃妾身做的桂花藕粉糖糕,妾身就不由想起妾身的儿子也喜欢吃,妾身有些想儿子了。”说到儿子,安姨娘眼泪如珍珠断了线,根本止不住,那伤心欲绝的模样,田恬看了实在不忍。

    拉着安姨娘到竹林旁的石桌石凳坐下,田恬又吩咐绿竹上茶水。

    安姨娘眼泪还在不停往下流,田恬忍不住安慰:“安姨娘,你别难过,你若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我们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如今同处一样的环境,你如果相信我,可以试着跟我交心。”

    这时绿竹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石桌上。

    田恬招呼安姨娘喝茶:“先喝点茶水润润,会舒缓很多。”

    安姨娘擦了擦眼泪,一脸痛苦的看着田恬:“三少夫人,您如果相信妾身,您就赶快和三少爷再生一个儿子,否则您可能很难在府里立住脚。”

    田恬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们不是在说安姨娘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田恬扯了扯嘴角,尴尬笑道:“这个还是顺其自然,缘分来了,自然就怀上了,半点不由人。”

    安姨娘闻言,不在多说,而是目光迷离,陷入回忆,痛苦难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进过宋府大门,我们的身份都太低了,俗话说的好,姻缘讲求的是门当户对,若是门不当户不对,注定没有好结果。”

    田恬没有说话,耐心倾听。

    安姨娘继续道:“三年前,大爷落难被发卖到沙石镇李府,那时候他被人处处针对,日子过的苦不堪言,我本是李府管家的女儿,见他落难十分不忍,便暗地里送了不少吃食过去。

    自此之后,大爷便和我好上了,大爷长的风度翩翩,身上气质卓绝,我一个管家女儿,哪里见识过这等男子,自然而然与他托付终身。

    他当时也是诚心待我,以妻礼娶我进门,从此以后,他有了管家老泰山,在李府过的如鱼得水,还长胖不少,而我也在婚后第二年为他诞下宋家长子,宋麟。”

    说到此处,安姨娘情绪激动起来:“原本我们一家日子过的很美满,直到太子殿下亲派御前侍卫以大礼接回大爷,我的噩梦便来了。”

    安姨娘笑出声来:“离开李府时,大家都说我是最有福气之人,进京之后便是官夫人,以后跟着大爷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暗自窃喜好久。”

    安姨娘笑着笑着哭了:“可我没想到刚进京城,大爷的妻子便亲自相迎,那瞬间我只感觉头晕脑胀,压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后来我才得知,大少夫人的娘家在京中颇有实力,宋家众人被贬为奴后,大少夫人被她娘家爹娘偷偷买走,送去庄上锦衣玉食养着,如今大爷回来,她自然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大少夫人。”

    安姨娘哭的更加伤心:“大爷当初娶我时,并未言明已有妻室,之后进入宋府,大爷理所应当以身份太低为由,把我改妻换妾,甚至甚至还把我两岁多点的儿子,不由分说,十分强硬交给大少夫人抚养,我如今想见见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难。”

    安姨娘失声痛哭,悲痛难掩:“昨日我做了糕点在亭中等候,便是希望可以在花园里碰到儿子,只可惜大少夫人防我防的太紧,根本不让我见儿子。”

    “我也不知他过的好与不好,也不知他看不见我,是否伤心痛哭,我每天过的心如刀绞,如果可以给我选择,我真想从未踏进过宋府,只想和儿子安度余生。”

    田恬听到这里,气愤不已,怎么可以这样欺人。也难怪昨日第一面见她,她就是一脸苦相,被人如此伤害,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大爷知道大少夫人不让你见孩子吗?”

    安姨娘点头:“大爷知道,我也去求过大爷,大爷说我身份低微,以前只是个下人,教不好宋麟,只有大少夫人才能把宋麟培养成材,如今宋府人丁单薄,哪怕是庶出的儿子,依然被人非常重视。”

    安姨娘就成了那个被牺牲的人。没有人会管安姨娘是否开心或痛苦,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包括曾经和她生活了三年的大爷。

    安姨娘哭成泪人:“我也去求过老夫人,老夫人更不愿意管我的事,她压根看不上我,只是让下人安慰我几句,便打发我离开,这诺大宋府,我竟没有一人可以依靠。”若不是惦记着两岁多的儿子,她都想一死了之。

    活在这世上,根本没意思。

    “三少夫人,所以我劝你抓紧时间,赶紧和三爷要个儿子,你有了儿子,又有三爷的宠爱,才能在府中站稳脚跟,否则等哪日老夫人想要你让出三少夫人的位置,你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只能任人鱼肉,他们想要把我们贬为妾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安姨娘抓着田恬的手,抓的紧紧的:“三少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否则哪一天你真的会落入和我一样的地步,桥桥小姐玉雪可爱,她那么讨人喜欢,不能认别人做娘。”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结束啦,明天来个爆更,么么哒,尽量把这个故事完结掉。

    第124章 上门婿

    田恬心里沉重无比, 既叹息安姨娘的遭遇,却又无能为力,古代皇权至上的时代, 一个管家女儿想要在这勋贵氏族里翻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姨娘要么主动选择离开, 要么就只能屈居人下当个姨娘, 不会再有第三条出路。

    看安姨娘如此思念儿子, 可能就算见不到儿子, 她也不会离开宋府,哪怕以后日子再苦,再难熬, 她还是会留下来。

    她的儿子始终在这里。

    田恬不知道怎么安慰,亦不知道怎么劝她想开, 她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

    “安姨娘, 多谢你的好意,我也想生个儿子, 在我家乡时,我就一直想要有一个儿子,只是怀孕这种事情,真的是看天意看缘分, 只能顺其自然,但如果有一天, 老夫人真的插手了二房的事情,三爷若无动于衷任其发展,我不会继续留下, 我不会为了孩子将就自己, 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安姨娘震惊:“三少夫人, 您真的舍得桥桥小姐认别人当娘?”

    田恬思索片刻,郑重回答:“若我能带走她,一定带走她,若她在府里过的会更好,我会让她留下,亦或者她如果愿意跟着三爷过活,我也尊重她的决定,但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让自己生活在牢笼之中,日日受人制肘,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活了多世,早已看的很通透,一切问心无愧即可。

    安姨娘不能理解,她就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只要能让她留在宋府,别说让她当姨娘,就是让她当丫鬟,她也一样会毫不迟疑留下来。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快中午了,安姨娘才起身告辞。

    田恬留她吃饭:“安姨娘,晌午就在这里用饭好了,左右不过是多一副碗筷的事情,你别拘礼。”

    安姨娘摇头:“不了,等有空的时候,我在过来陪桥桥小姐玩,三少夫人勿嫌妾身叨扰便好。”她生性怯弱,三少夫人瞧着人不错,又都是外地来的,她有种亲密感,但三爷气质清贵,卓尔不凡,她看到他都会有本能的害怕,是骨子里的奴性,下意识的会惧怕主子。

    田恬知道她的性格,不在强求,笑着道:“安姨娘严重了,只要你想来了,望竹轩随时欢迎你,我初来京城,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你多来与我说说话,我也不会那么沉闷。”

    大少夫人和老夫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别看那天回府,大少夫人对她十分热情,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但自从她回了望竹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面。

    显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田恬也不是个上赶着巴结的人,大少夫人看不上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她现在想法很简单,等宋文的官职下来,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京城,走马上任,届时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多好。

    用午饭时,宋文忍不住问道:“今日安姨娘在望竹轩哭的十分伤心,所谓何事?”

    田恬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安姨娘好歹在大哥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又为他生了长子,怎么算都是恩人,他们改妻换妾就算了,竟然还不让安姨娘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实在是让人太过寒心。”

    宋文也没想到大哥他们竟然如此绝情,心里不忿归不忿,总归他是二房,又是三弟,没有资格去说他们的不是。

    “三爷,若有一天老夫人想要插手我们房中事,想要你也跟着改妻换妾,你会听她的吗?”

    宋文皱眉,饭都不想吃了,放下手中筷子,十分郑重的道:“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谁也不可能妄想改变这种结果。”

    田恬心里舒畅许多,也不想过多深究,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大不了直接离开便是,这世间,谁离了谁都能很好活下去。

    “别胡思乱想,等上头下达了旨意,我带你走马上任,你就自由了。”他知道妻子性子洒脱,成日里待在宅院里,难免憋闷的慌。

    翌日,宋文拿了二房的账簿给田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夫人,这些都是老夫人分给我们二房的田产铺子地契,有一部分是之前咱们自己的铺子和田产,还有一部分是太子殿下补偿下来的,以后全部由你管理。”

    田产铺子就等于银子,田恬美眸一亮,当即围在桌前坐下,仔细查看账簿。

    不得不说宋府是氏族勋贵,就算是没落的二房竟然也有上千亩良田,五六十家商铺,还有十几处庄子,光是这些一年下来,至少都有上万两银子进账。

    没落的二房都富得流油,更别提大房,肯定更甚,甚至可能是二房的双倍都不止。

    田恬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是个容易满足之人,手里有这么多东西,她很满意,只要好好经营,以后他们肯定一辈子衣食无忧。

    没有什么好攀比的,现在他们二房可能不如大房,但宋文是个大才之人,来日在官场上肯定不会比他们大房差。

    “现在可开心了?”宋文笑看着她,昨天她心情不好,昨晚都没让他碰,把他难受的不行。

    田恬点头:“有银子当然心情好。”

    宋文环着她的纤腰:“别人家的事情,咱们管不了,但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护你和桥桥衣食无忧,不受银钱所扰。”

    田恬点头,她知道,她都明白,宋文一直对她很好,只是昨天安姨娘给她的冲击力挺大,她昨天一整天都很沉闷。

    这日,田恬正在教桥桥认字,绿竹来报,大房二公子宋渊回府了,老夫人有令,让他们去门口迎接。

    田恬和宋文不敢耽误,收拾妥帖,抱着桥桥去了宋府门口。

    他们去的时候,府门口只有守门家丁,并没有其他人,过了一会儿,宋冲带着妻子和安姨娘以及一众丫鬟仆从过来。

    宋文和田恬连忙见礼。

    “大哥,大嫂。”

    宋冲爽朗笑道:“三弟来的真早,我还以为我是最快的那个。”视线随即在田恬身上停留了一秒。

    三弟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绸缎料子的拽地长裙,头上戴了一副粉色珍珠头面,娇娇艳艳中夹杂着大方高贵,站在三弟旁边,显的十分登对。

    一个山野妇人,竟有这等容貌气度,丝毫不输京中贵族大妇,就连他的妻子站在她跟前,也被她衬托的黯淡无光。

    宋冲喜爱美人,以前曾和丰华两人在青楼为争抢头牌初夜,不惜大打出手,但眼前这个艳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是他的三弟妹,他只敢多看一眼,随即快速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宋文把一切看在眼里,脸都黑了,在旁边干笑两声,并未多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大哥只是多看了夫人一眼,并没有过激举动,再者这是家丑,大庭广众之下,亦不好言说。

    大少夫人自然也看在眼里,她是知道自家大爷什么性子,但凡见到漂亮姑娘,他眼珠子就像黏在姑娘身上的,进京已有一月有余,他几乎日日出去宴请宾客,结交人脉,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然后留宿花街柳巷。

    大少夫人已经习惯了,笑拉着田恬的手,故作热情的问田恬:“三弟妹,回来好几天了,府里可还住的惯?”

    田恬笑着点头:“多谢大嫂惦记,我一切都好。”

    安姨娘站在大夫人身后,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沉默的好像快没有她这个人。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裙,打扮的老气横秋,脸上苦相更重,她这两天肯定不好过。

    就在这时,三辆马车在十几个御前侍卫护送下,稳稳停在宋府门前。

    御前侍卫已经把人送到,和车里的宋渊打了声招呼,骑马快速离开,只剩一地尘土飞扬。

    田恬一直盯着马车,只见最前面为首的豪华马车走出一个英俊男人,眉眼和宋冲有些相似,但比宋冲长的俊美,两场气场也大相径庭,宋冲身上是华贵,他身上是精明。

    男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绸缎料子长衫,整个人看着相当富贵,气色也极好。

    他跳下马车之后,激动难掩,都忘了马车里还有妻子,快步朝着宋冲迎去:“见过大哥,大嫂。”随即又喊道:“三弟。”看向田恬时,一脸疑惑,宋文忙向他解释:“这是我妻子陈氏。”

    男人点头,随即叫了一声三弟妹,心里暗叹三弟好福气,竟然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宋冲和宋文激动不已,他们三兄弟终于团聚了。

    马车内又下来一个穿着极为富贵的女子,相貌只能算是清秀,她和宋渊穿的很搭,她也是一身大红色衣裙,但最显眼的不是她的衣裙,而是她身上的首饰,她头上,脖颈上,手腕上戴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商户女,满身铜臭。

    世家大族最瞧不起的就是满身铜臭的商人,果然,一旁的大少夫人眉头紧锁的看着红裙女子,眸里全是不屑,半点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安姨娘一直是隐形人,一声不吭。

    “相公,你怎么不等等我?”红裙女子一路小跑到宋渊面前,她身后的丫鬟都追不上她。

    宋冲看愣住了。

    宋冲见识的都是京中贵女,仪态端方,就算是落难之后,也有安静乖巧的安姨娘伴在身侧,何曾见过一妇女大庭广众下追着相公奔跑,实在是没有一个为人妻的样子,有失宋府颜面。

    宋文也很惊讶,也没想到他这个二嫂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二哥之前没有教过她?不过这些话他不会问出来的。

    田恬没想到她那么率真,没有心眼,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她无论怎样,表面功夫也该做好。

    大少夫人更看不上她了。

    宋渊感觉妻子给他丢了脸,脸上挂不住,就像是被狠狠扇了两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成何体统。”这话近乎吼出声来。

    红裙女子有些委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站在他身后。

    宋渊尴尬的把她介绍给两个兄弟:“内子冯氏,不懂规矩,还望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勿要见怪。”

    宋冲和宋文点头。

    田恬和大少夫人表示不会。

    红裙女朝着众人施了一礼,然后又自我介绍了一遍,她名为冯玉,是凤阳县首富的女儿。

    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商户女。

    田恬不觉得商户女有什么问题,但身为世家贵族的宋冲和大少夫人,他们十分看不起商户人家。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一行人见面之后,宋冲拉着宋渊往世安院去拜见老夫人。

    大少夫人为了远离冯玉,一直拉着田恬说话,几乎说了一路。冯玉有时想要插进来说两句,大少夫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次数多了,冯玉也就不想说话了。

    田恬看冯玉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正值妙龄,刚来京城,对这里一知半解,看着还挺可怜的,可能她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对她有种莫名的怜惜。

    田恬不好直接和她说话,毕竟大少夫人还在旁边,那也是个不能开罪的人。

    田恬只是趁着大少夫人不注意时,对着冯玉笑了笑,对她使了使眼色,安慰她不要难过。

    冯玉很聪明,立刻懂了她的意思,也回了一个笑给她。

    世安院,老夫人很高兴宋渊回来,但对冯玉却没有一个好脸色,把她无视的彻底,几乎把不满已经摆在脸上。

    田恬突然觉得老夫人对她还算收敛了,虽然也不喜她,但至少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但对于冯玉,她几乎没有丝毫隐藏,那模样就恨不得把冯玉扔出去了。

    冯玉此次进京,还为大家准备了礼物,每人一套黄金头面,华贵绝美,十分奢侈。

    老夫人不要。

    大少夫人不要。

    田恬倒是心生喜欢,但也不敢要。

    冯玉礼品送不出去,领着丫鬟干巴巴站在宋渊椅子后面,她眼圈通红,难受至极,但又不敢哭出声来。

    田恬看着都忍不住心疼,毕竟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被人这样对待,没有谁能受得了。

    宋渊对于老夫人的态度,非但没有帮自己的妻子,反而直接当做看不见,不停在老夫人面前说着她的好话,把老夫人逗的哈哈笑。

    冯玉见丈夫无动于衷,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三兄弟在世安院待了一个时辰左右,老夫人有些累了,这才让他们各自回去。

    宋渊和冯玉走在田恬前面,宋渊脸色漆黑,一个人气冲冲往前走,冯玉扶着满头珠翠在后面小跑的追,小丫鬟端着一盘子礼品,根本走不快,生怕不小心摔坏了。

    宋渊见她满头珠翠乱颤,毫无形象可言,更看不上她。

    “相公,你别生气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丢你的人,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宋渊完全不想多看她一眼,但又不能真的不管她,她毕竟是他的妻子。

    “有话回去再说,走,先回院子。”

    冯玉脸上绽放笑容:“好。”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宋渊一脸嫌弃:“好生走路。”

    冯玉聋拉着脑袋哦了一声,小步跟在后面。

    田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文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田恬道:“你摇头作甚?”

    宋文感慨道:“若是宋家不败落,二哥也不会娶一个商户女进门,如今老夫人不喜欢她,以后二嫂可有的熬。”

    田恬定定的看着他:“三爷,我祖上也是经商的,虽然败落了,但算起来,我也是商户女。”

    宋文叹气:“夫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娶你本就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而二哥娶二嫂,他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下做出的决定,你没看他根本瞧不上二嫂吗,老夫人无视二嫂,他充耳不闻,全当不知,他这样做,以后二嫂还怎么在府中立足。”

    二哥是庶子,还比不上他,他至少是二房嫡子,二哥是完全仰仗老夫人过活,以后二嫂免不了要被磋磨。

    田恬明白,也是如此,老夫人在对待她和冯玉的事情,态度才会有所偏颇。

    宋文拉着田恬的手:“别人我们顾不了,我只希望我们小家能好好的,等上面旨意下来,咱们立刻离开。”

    “好。”田恬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太让人窒息了,所谓的和睦都是表面功夫,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让人憋闷极了。

    *

    连着过了三日,这天,安姨娘来望竹轩找桥桥玩,忍不住和田恬谈及二爷房中发生的事情。

    二爷是庶子,他必须讨好老夫人过活,冯玉做为二少夫人,自然要为二爷的事情出力,每日晨昏定省一刻都不敢晚,甚至端茶倒水的事情都干了,依然得不到老夫人的喜欢。

    安姨娘直接说出要害:“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我们做的再好,老夫人也不会动容,在她心里,我们这些从外地来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看着吧,过不了多久,肯定就要有动静了。”

    田恬疑惑:“什么动静?”

    “您觉得二少夫人的身份品行,她能坐稳正室的位置吗?老夫人一点也不喜欢她,二爷又听老夫人的话,我想只要老夫人一句改妻换妾,他肯定立刻照办。”

    田恬沉默了,安姨娘说话很对,宋府现在不比之前,宋尚书离世之后,宋府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支撑起来,宋冲虽然是嫡长子,但是他想把宋府撑起来,显然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这也就是为何老夫人会如此看中庶子和二房宋文的原因。

    宋府已经没有昔日荣光,想要再现当初辉煌,宋文和宋渊必须成为宋冲强有力的后盾。

    但宋文和宋渊目前能力还不行,能在短时间让他们强大起来,那就只能是氏族联姻。

    如果宋文宋渊都有了姻亲支持,那么整个宋府也就会慢慢越来越好。

    宋文如今已经有了她,还有了一个孩子,暂时不在老夫人的考虑范围内。

    宋渊事事听从她的话,再者冯玉又是商户女,出身卑贱,她又无所出,不说改妻换妾,就算是直接把她休了,都没有什么难度。

    田恬真相了。

    老夫人确实是这样想的,只要把二少夫人的位置腾出来,届时帮宋渊娶一个千金小姐,宋家就会稳固很多。

    安姨娘道:“二少夫人也是傻,直到现在还看不明白,还每日去晨昏定省,最后她会知道,做那么多还不如怀一个孩子,至少有了孩子,地位会稳固很多,爷们的心也会留在这里,不至于那么惨。”

    田恬叹气,这诺大的宋府,看着华丽富贵,是别人一辈子可望而不可求的地方,但这也是龙潭虎穴。

    门当户对真的太过重要,身份太低嫁进来,注定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

    “且看着吧,也许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差。”田恬只能这样说,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没有办法去改变,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和宋文能赶快从宋府抽身离开。

    安姨娘笑了笑,如今她已经成了行尸走肉,每天想想儿子,听听府里发生的新鲜事,就这样日复一日过着。

    虽然见不到儿子,但只要偶尔能得到他的近况,她也满足了。

    *

    晚上歇息,宋文一改往日温柔模样,变的疾风骤雨起来,田恬完全承受不住。

    “三爷,你慢些。”田恬带着哭腔。

    宋文依旧没有慢,反而越发放肆。

    一场情/事下来,田恬三魂丢了七魄。

    宋文把她搂入怀中,把玩着她的小手:“夫人,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和桥桥安心在府里待着。”

    田恬听到宋文要出去,心下大动:“三爷,可否带上我和桥桥,我们来京城这么久,还从未出去逛过。”她在府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宋文沉默。

    田恬不放弃,一直央求。

    宋文只能如实以告:“明日午时,丰家四十多口人于菜市场斩首,丰华也在其中,我要过去亲眼见证他惨死。只不过那画面太血腥,你就别去了,下次有空,我带你去京城各个地方转转,听话,好不好?”

    田恬若是没听宋文提起,都快忘记这事儿了。

    丰华要被斩首示众,难怪今晚宋文表现那么异常。

    看来是得知害自己的仇人死期将至,他太过激动。

    田恬反问:“你确定要去,那可是四十多口人,现场肯定异常恐怖,你一介书生看了怕是一辈子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下午还有哦,么么哒。

    第125章 上门婿

    宋文坚持要去, 他要亲自去看丰华被斩首示众,这几年经历了大起大落,他早已不惧生死。

    一个连生死都不怕的人, 如何会害怕四十多口人斩首示众的场面。

    田恬见他执意要去,只能随他去了, 丰华把他害的太惨, 如果不是宋家一夕翻身, 可能这一辈子, 宋文注定一事无成。

    他去看了,心结解了也好。

    *

    转眼半月过去,府里传出老夫人正在为二爷宋渊物色正妻人选的消息, 一时间,府里传的沸沸扬扬, 人尽皆知。

    田恬已然猜到这个结果, 只是真的听到此事时,还是会忍不住心寒。

    晚上夫妻俩躺在一起, 田恬忍不住问:“老夫人已经确定要重新给二爷选妻?”宋文下午去过世安院一趟,他应该知道其中原委。

    宋文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田恬闻言,怒从心中起:“那之前的二少夫人怎么办, 改妻换妾?”

    宋文继续沉默,有时沉默代表了默认。

    田恬简直要被气死:“她肯定不愿意的吧。”

    宋文一语中的:“就算不愿意也没用, 她的身份太低,二哥也不为她出头,老夫人直接以多年无所出的理由, 强硬把二嫂降为妾室。”

    宋渊可能也觉得老夫人这样安排合理, 在他心里, 一介商户女,确实配不上他。

    田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是二嫂,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老夫人自己也是女人,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她却做了那个偏要为难女人的人。

    “胡思乱想做甚,你明知我不是那样的人。”宋文道。

    “若有老夫人强行插手,你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宋文现在也是仰人鼻息过活,若不是如此,老夫人哪里敢名目张大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会有那一天。”宋文紧紧握着田恬的手:“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吗?”

    田恬心情不好,说了句负气话:“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的,宋文对她一直很好,哪怕进京之后,也是处处周全,生怕她受了委屈,甚至之前原主做下的事情,他也既往不咎,若是换了上辈子,她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对比下来,宋文如今真的很好。

    宋文闻言心中不悦,直接一个翻身:“那我现在让你知道,我能把命给你。”说着,不等田恬回应,倾身堵住了她的唇。

    田恬还想说什么,宋文的吻如狂风暴雨把她淹没。

    屋子里的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当晚,宋文确实想要把命给她,不停的折腾。

    情到浓时,宋文发狠:“看你还敢不敢多想。”

    “不敢了。”

    “现在可知道我的心?”

    “知道。”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田恬不停哭求,方才结束战事。

    这一次,田恬从早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拖着酸软的身子起身。

    宋文成日里把自己关在书房苦读,原以为久不锻炼,体力会有所退步,但他非但没有退步,反而越来越进步。

    田恬简直要崩溃了,这样下去,她的小身板迟早要被他折腾散。

    宋文也难得睡了个懒觉,见她醒来,一张如花小脸变的怨声载道,他哭笑不得。

    双手伸过去,在她后背和腰间有节奏的按摩起来。

    “这样可会好些?”

    田恬水润的双眸瞪着他,没有好气:“还不都是你害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

    “那也是你先挑起来的。”宋文眼眸含笑,一副都是你自找的模样。

    田恬更气了,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再理他。

    这日,望竹轩又来了一位陌生客人。

    田恬正在房里查看账本,绿竹来报:“三少夫人,二少夫人求见。”

    田恬震惊,她记得自己好像连一句话也没有和二少夫人说过,她怎么找她来了?

    不过来者是客,田恬合上账本:“快把人请进来。”

    “是。”绿竹行礼退下。

    没一会儿,冯玉跟着绿竹走了进来。

    田恬已经站在房门口相迎,微微福身施了一礼:“二嫂今日可真是稀客,快快请进。”

    冯玉领着丫鬟生涩的回了一礼:“还望三弟妹不要嫌我不请自来才好。”

    冯玉一身天青色衣裙,外面穿了一件月牙白的褙子,满头金饰,手上和脖颈上也不落下,远远看去,阳光下就是个金光闪闪的人。

    随着她愈发走近,田恬才看清楚她的脸,她脸上妆容很重,依然遮不住她的憔悴,一双眼微微肿起,一看就是昨晚哭过的缘故。

    “二嫂言重了,您能来望竹轩做客,这望竹轩蓬荜生辉。”田恬笑着道。

    冯玉也在打量田恬,她这个三弟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粉色褙子,发上簪了一朵粉色牡丹花,斜插了一根白玉牡丹簪,两颗水滴状的白玉耳坠,清雅脱俗,格外好看,手腕上还戴了一个白玉镯。

    她身材丰腴,俏生生站在房门口与她说话,言笑晏晏,深秋的暖阳照在她身上,肤白如雪,如明珠生晕,明艳不可方物。

    “三弟妹,你真美。”冯玉不由自主的道,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有少女的美,也有成□□人的韵,简直好看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如果她也有三弟妹这么漂亮的脸,二爷是不是也会多顾她一些?

    田恬被冯玉突如其来的一夸,有点没反应过来:“二嫂,您也很美。”随即走上前几步,拉着冯玉的手,把她往房里带:“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

    冯玉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卧房以屏风为界,外间是一个小客厅,可以用来宴客,也可以在那里看账本,处理一些事情,里间专门歇息,这是田恬来之后改的。

    “三弟不愧是个读书人,房间布置的好清雅。”冯玉感慨,墙上基本都是画作和字帖,进来之后有淡淡花香和墨香。

    “坐吧二嫂。”田恬招呼道。

    冯玉点头坐下。

    绿竹适时端茶送来。

    田恬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二嫂,你尝尝这茶,是我让绿竹特意泡的安神茶,我瞧着你面色不好,应该是睡眠不佳导致的,你喝了这茶,回去肯定能睡个好觉,回头你要觉得这安神茶不错,我让绿竹给你送一些过去。”

    冯玉心头一暖:“多谢三弟妹。”说到睡眠不好,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伤心事,眼圈红了起来。

    田恬连忙道:“二嫂,你别哭,到底是怎么了?”其实田恬心里明镜似的,但嘴上不能直接说出来。

    冯玉擦了擦眼泪:“不瞒三弟妹,我进宋府以后,府里的人都不喜欢我,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一肚子委屈实在不知道找谁诉,只能找上你。”这诺大的宋府,也就只有三弟妹对她笑过,无声安慰过她,其他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哪怕是做为丈夫的二爷,也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以前在凤阳县,他对她极好,几乎有求必应,但自从御前侍卫亲自接他进京后,他变的陌生,好像根本不是她的丈夫。

    “二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在宋府的日子不见得比你好多少。”田恬道。

    冯玉哽咽道:“二爷在重新物色妻子人选,他要把我降为妾室,觉得我配不上他。”

    田恬无奈叹气,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万幸冯玉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没想她能安慰她。

    田恬静静倾听。

    “当初二爷初来凤阳县,日子过的极为凄惨,在一家杂货铺为奴,我当时是凤阳县首富千金,身份与他天差地别,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市集上偶遇,他主动找的我,还夸我长的漂亮,只一眼便想娶我为妻,之后更是对我穷追猛打。

    我那时正值情窦初开,二爷各方面都不差,时日久了,我亦芳心暗许。

    爹爹当初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是我以死逼得爹娘同意,这才和他成了亲。

    婚后爹爹虽不待见二爷,但也暗地里帮衬了不少,不然二爷也不会短短三年内,在凤阳县开了四五家杂货铺子。

    只是没想到刚回到京城,他就像变了个人,变的我完全不认识。

    我小心翼翼讨好,卑微谨慎去伺候老夫人,全都没用,他还是铁了心要再娶。

    老夫人以无所出为由,把我降为妾室,他应该最清楚,不是我无所出,而是前段时日不小心流掉了,不然现在孩子也有六个月了。”

    田恬听的连连叹气,这个时代就很现实,很多男人只能共吃苦,不能同富贵。

    不止这个时代,包括很多地方亦是如此,男人一旦发达了,就会抛弃糟糠妻,重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年轻女子。

    田恬身为人母,听到孩子五六个月没了,深深惋惜:“按理说月份大了,胎像已经稳固了,怎么会好端端流掉呢,太可惜了。”

    说到那个已去的孩儿,冯玉泣不成声:“那段日子御前侍卫来到府上,要二爷收拾行囊进京,我当时和二爷极为高兴,后面走路时不小心踩滑了,从府里花园里的台阶摔下去,孩子便没了。”说到这里,冯玉恨的咬牙切齿,都是府里的丫鬟害的,如果不是她不小心,把那油汪汪的鸡汤洒在那台阶上,我也不至于路过踩滑。”

    田恬闻言,本能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好巧不巧的,她肚子出事在御前侍卫去之后,她不免想起之前宋文提过一嘴,宋渊根本看不起商户女

    宋渊长相精明,善于算计,他不会是因为自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一早便布置好了,没了孩子,冯玉的正妻之位定然拱手他人,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改妻换妾,重新迎娶千金小姐的打算。

    成功的捷径有很多条,其中姻亲是重中之重,他是个庶子,想要在京城有一番作为,有一个强有力的姻亲能省许多麻烦。

    上一次在凤阳县,他主动靠近冯玉,已然明显,冯家爹娘之所以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其一是两人身份差距,其二可能是宋渊心思被他们察觉,故而不愿,只是冯玉以死相逼,他们不得不同意。

    这种事情田恬也只是猜测,她只能藏于心底。

    冯玉哭的很伤心,田恬颇为不忍:“二嫂,说句不好听的,二哥如此负你,你大可与他和离,潇洒离去,你现在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遇到更好的人。”

    冯玉摇头:“不,我不会离开二爷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田恬叹气,这冯玉心思单纯,典型的恋爱脑,在这幽深的宋府,她以后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田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两家门第悬殊太大,冯玉根本没有抗争的能力,她能做的便是接受,要么就选择和离离开,其实她没有孩子,一个人无牵无挂,离开是最合适不过的事。

    但是感情的事,谁都说不好,田恬和冯玉只是第一次见面,她也不能说的太多,再者冯玉太过单蠢,她怕自己说多了,到时候不小心传将出去,为她自己惹祸端。

    冯玉在望竹轩痛痛快快哭了一阵,田恬耐心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冯玉才起身离开。

    田恬亲自把人送到门口,还在不停叮嘱她坚强些。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老夫人给宋渊物色的女子也定下了,是一个朝廷新贵之妹,虽只有五品官职,但他前途很广,配宋渊庶子也算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以后能帮上宋冲。

    定下人选之后,宋渊变的忙碌起来,三天两头出府和未婚妻见面,或泛舟湖上,或逛热闹市集,或郊外秋游,忙的不亦乐乎。

    冯玉也从刚开始的活泼,慢慢变的沉默寡言。

    她在府里一个关系好的人都没有,有时心情绷不住了,会去望竹轩找田恬哭诉一下心事。

    也是如此,田恬对于宋渊的所作所为极为了解。

    自从有了未婚妻后,宋渊精神抖擞,对冯玉更不耐烦,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有时候冯玉多说了几句,对她动辄打骂,说是以前伺候伏低做小够了,他现在绝对不会再由着她。

    田恬好几次劝冯玉离开,但冯玉是个死心眼,一辈子也要跟着他。

    田恬拿她也没有办法。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冯玉情绪越来越崩溃。

    这天,田恬一家三口正围坐在一起用早饭,绿竹慌不择路进来禀报。

    “三爷,三少夫人,大事不好了,冯姨娘上吊自尽了。”

    田恬脑袋一瞬间空白,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饭桌上,随即又弹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宋文也生怕自己听错了:“你说冯姨娘上吊自尽了?”

    “正是,今早她的丫鬟端水进屋伺候她洗漱,发现她吊在房梁上,尸体都已经硬了。”

    田恬脸色煞白,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她当初无数次劝她离开,她非不听,偏偏走上了这条绝路。

    “走,去看看。”田恬饭也不吃了,吩咐锦绣:“你伺候小姐用饭。”

    “是。”锦绣道。

    宋文陪着田恬一起去的,两人到达宋渊的听雨阁,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大爷和大少夫人正在里面和宋渊说话。

    田恬和宋文走过去,他们刚好说完。

    冯玉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宋渊脸上没有一丝悲伤,更多的懊恼烦闷,觉得她破坏了他的好日子。

    只有十天他就要成亲了,她偏生在这时候想不开上吊自杀,真是晦气。

    “大哥,大嫂,二哥。”宋文和田恬恭敬行礼。

    宋冲点头:“看来你们也得到了消息。”

    “过来看看。”宋文看向宋渊:“二哥节哀。”

    “我没事。”宋渊一点感觉都没有。

    田恬忍不住问:“二哥,冯氏尸体如今在何处,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她和冯玉认识虽短,但也相处过一段日子,也想最后送她一程。

    大少夫人闻言,心中不屑,果然是一丘之貉,那样满身铜臭的人也能相处。

    宋渊道:“那三弟妹来晚了,我已经让人把冯氏尸体运去乱葬岗埋了,我和大哥商量过了,不能因为冯氏的死,影响我娶新妇进门。”

    田恬闻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实在欺人太甚,冯氏与他成亲三年有余,他竟然对她如此无情。

    宋文适时拽住她的手臂,眼神示意她必须镇定。

    这件事情不是二哥一个人决定的,还有大哥宋冲也参与了,如果她在这时发难,届时不仅得罪了二哥,就连大哥也一并得罪了。

    田恬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毕竟宋文以后的前途还在他们身上,不能得罪。

    匆匆找了个借口告辞,她大步往望竹轩方向走。

    宋文快步追上,拉着她往宋府大门的方向走。

    田恬不解:“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截人,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应该能在乱葬岗之前,截到二哥的人。”宋文偏头看她:“你不是想见冯氏最后一面吗?”

    田恬点头。

    “那就跟我走。”宋文道。

    经历了冯氏的死,田恬对于宋府已经完全心灰意冷,她恨不能马上离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上头的旨意到底何时才会下达,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宋文沉默:“我也不清楚,我前两日听大哥讲起,当今陛下龙体欠安,估计怕是不成了,现在太子殿下日日在龙榻前伺候,没有时间处理别的事情,估计要等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才会有消息。”

    换而言之,还需要等。

    田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出了宋府大门,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

    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宋文吩咐车夫去乱葬岗,马车立刻缓缓驶离。

    宋文知道妻子心里难受,一进马车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给她安全感。

    不仅妻子觉得宋府冷血无情,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如此,以前大伯再世时,何曾出过这样的荒唐事。

    他其实也看的明白,老夫人是觉得大伯已经不在了,宋府虽已翻案,但没有一个有能力的掌舵人,根本撑不起诺大宋府,她想把二哥和他培养成大哥的左膀右臂,三兄弟一起把宋府撑起来。

    老夫人终究只是个妇人,病急乱投医,哪怕二哥有了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可能刚开始会有帮助,但最后还是要看个人能力,若心思奸猾,他以后如何能在朝堂立足,如何长久。

    马车行驶小半个时辰左右,车夫便发现了二爷房里的小厮,他们架着一辆木板车走在前面,木板车上放了许多干草,远远看去,看不出什么问题。

    “三爷,前面那辆木板车应该就是了。”

    “好,追上去,让他们停下。”宋文吩咐。

    田恬这时也来了精神,从宋文怀里坐直身子,掀开旁边的车窗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

    片刻,马车追上他们,车夫让他们停下。

    木板车上的两个小厮得知是府中三爷和三少夫人,立刻停车。

    宋文率先下车,随即小心搀扶着田恬下车。

    脚一落地,田恬快速走到木板车跟前:“冯姨娘是不是在这上面?”

    两个小厮连忙应承:“回禀三少夫人,正是。奴才们奉二爷之令,把冯姨娘送去乱葬岗埋了。”

    “打开,我想看看冯姨娘最后一面。”田恬声音低沉。

    “三少夫人,冯姨娘恐会吓到您。”

    “打开。”田恬不怕。

    两个小厮连忙把木板车上的干草拂开,解开麻布口袋,露出冯姨娘惨白僵硬的脸。

    打开的瞬间,还是忍不住让人心头发寒,一旁的车夫吓的脸都白了。

    宋文还好,一直陪在田恬身边,呵护着她。

    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因为是吊死的缘故,双眸睁的如铜铃大小,刚开始不会死,人性本能会不停挣扎,脸上青筋暴起,舌头伸的长长的。

    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直击人的灵魂。

    田恬也被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还是宋文在身后搀扶着她,这才得以稳住身子。

    田恬双手捂嘴,眼神悲泣,视线凝视着已经僵硬的冯玉,心痛难当,如花般的年纪,选择了轻生,她所爱之人,甚至为了不影响婚期,竟下令把她葬入乱葬岗,何其悲哀。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么么哒。

    第126章 上门婿

    宋文怕她吓着, 连忙走上前,用麻布口袋遮住冯姨娘的脸。

    田恬心里难受的不行:“三爷,你知道附近有什么风景秀丽的地方吗, 我想为冯姨娘选一块山明水秀的地方。”

    冯玉已经悲惨离世,若在把她葬入乱葬岗, 她不忍心。

    宋文想了想:“附近有一座梅山, 隆冬时节漫山遍野红梅盛开, 那景色美不胜收, 凡是去看过的人,纷纷赞不绝口,要不就把冯姨娘安葬在那里?”

    田恬点头:“那就去梅山。”

    宋文立刻吩咐两个小厮调转木板车, 往梅山方向驶去。

    夫妻俩随即也坐上马车,跟着木板车行驶。

    路经城镇, 田恬和宋文还下车去买了一口棺材, 一块墓碑及一些香烛纸钱。

    棺材买的是寻常普通的,墓碑买的是一块长方形的木头, 用笔墨手写的,不是那种石墓碑,需要专人雕刻。

    冯姨娘离世匆忙,他们也不敢大肆操办, 也只能买些差不多的,略表心意。

    几人到了梅山, 宋文又花高价买了一块地,然后让小厮们开始挖土刨坑,把冯姨娘埋下。

    墓碑上的名字, 只写了简单的冯玉之墓, 并没有任何身份, 田恬不想给她加身份,想让她下辈子自由自在。

    做好一切,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田恬在墓碑前给她烧了一堆纸钱,几人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这才下山。

    *

    距离二爷宋渊成亲的前五日,老夫人传唤宋文和田恬去世安院说话,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宋文带着田恬去城郊的庄子里住几天。

    “宋文啊,城郊那个庄子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听说里面种了不少蔬果,且环境优美,极为适合养胎,我听说你们夫妻一直准备再怀一胎,何不去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也许就有喜讯传出。”

    田恬闻言,瞬间明白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什么让她出去住一段时间,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参加二爷的婚宴,一旦她以三少夫人的身份参加了婚宴,届时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知道宋文已有正妻,她想为宋文娶千金小姐的心思便落空了。

    她早该想到的。

    她进宋府将近两月,老夫人从未安排宴请宾客事宜,更没有带她出去参加过宴会,全京城至今还不知道宋府里多了一位三少夫人。

    明摆着不打算公开她的身份,方便以后找个由头,改妻换妾,甚至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田恬心里气愤难当,想到冯玉的惨死,老夫人心思太过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文自然也猜到了老夫人的用意,心里十分反感,她只是大娘,她凭什么插手他的房中事。

    “好的大娘,一切听凭您的安排,下午我就带着陈氏和孩子前往城郊的庄子居住。”

    老夫人开怀不已,连连夸赞宋文懂事。

    田恬整个人都震惊了,压根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宋文嘴里说出来的。

    他是什么意思?

    宋文压根没有多看田恬一眼,依旧和老夫人说笑聊天。

    夫妻二人从世安院出去,田恬沉着脸往前走,宋文紧跟上去:“夫人,相信我,我自有安排。”

    田恬见他严肃且认真,好似心里已有成算,不由的便信了他。

    “成,我信你。”

    宋文终于笑了:“下午咱们就搬走,你不是想去京城各处转转吗,接下来几天陪你逛遍整个京城。”

    “好。”田恬想着不用在宋府憋闷,心情也好起来。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简单收拾行装,坐上马车离去。

    天子脚下,国泰民安,目光所及皆是繁华。

    田恬就像只出笼的鸟儿,要求下马车逛。

    宋文宠她,立刻让车夫停车,一家三口下车。

    宋文抱着桥桥,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身后几个小厮丫鬟,不远不近跟着。

    田恬如今有了银钱,就有了底气,凡是摊位上精美的首饰钗环,她直接买下。

    看到好吃的,也买了一大堆,直到三人吃的撑不下,这才重新坐上马车,往城郊庄子赶去。

    之后的几天,宋文日日带着母女俩游山玩水,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二爷成亲当天,宋文一大早叫田恬起来,让她盛装打扮。

    田恬闻言,终于问出许久没问的话:“你是要带我回宋府?”

    宋文点头:“对,老夫人让我带你出来,不外乎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可今日我偏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宋文的妻子,我要彻底灭了老夫人的心思。”他不会让冯姨娘的悲剧在田恬身上演。

    田恬没有高兴,而是冷静替他分析:“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老夫人会对你有微词,以后你可能没有好日子过。”

    “我不在乎,老夫人对我有微词也好,对我没意见也罢,我通通不在乎,我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妻女,不让她们受人欺辱。”宋文道:“再者说了,一旦我入仕,我的前途不是她说了算,她只是一个后宅妇人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如今是官职没下来,他仰人鼻息过活,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憋闷,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拿捏。

    田恬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宋文好有魅力,行事有准则,做事也十分果决,她没有选错人。

    “好,我这就梳洗打扮。”田恬掀开被子,连忙下床穿鞋。

    如今已进入寒冬,屋子里烧了碳火,暖洋洋的,很舒服。

    田恬找了一身大红色的裙袄穿上,外面套一件雪白狐狸毛褙子,头上戴一套红石榴头面,既喜庆又不会抢人风头。

    宋文今日也格外庄重,一身藏青色缎袄,外面披一件雪白的狐狸毛披风,气质出尘,清贵雅致,田恬怎么看都不不够。

    夫妻二人抱着桥桥坐上马车,直接回宋府。

    城郊距离宋府大概要一个半时辰左右,一家三口起了大早,到宋府门前时,二爷已经把新娘子娶进门了。

    一对新人正在正厅拜堂。

    宋文抱着桥桥,携着田恬进入宋府。

    一家三口个个出众,他们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参加宴会的宾客忍不住议论纷纷。

    “那抱着孩子的,好像是宋家二房的宋三公子吧。”

    “应该是他,这京中谁能有这般风流倜傥,也就只有宋家三公子了。”

    “啊,他已经成亲了啊,孩子都那么大了。”

    “肯定成亲了,宋家落难三年,宋公子当时正值适婚年纪,遇到合适的,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旁边的妻子看着好美,和他好搭。”

    “以前我觉得他前未婚妻的容貌,配不上宋三公子,如今看到他的妻子,这才是天作之合。”

    宋文走在席间,遇到认识的熟人,主动开口攀谈,然后把妻子隆重介绍给大家认识。

    田恬也不怯场,在宋文旁边言笑晏晏,大方得体,一点也不输世家贵妇,让很多人赞不绝口。

    “宋三公子的夫人,虽出身低了一些,但容貌气度皆是上佳,也算是一段好姻缘了。”

    “对,看上去就特别登对,好啊。”

    “宋三公子,三少夫人,你们快进去吧,二爷和新妇正在拜堂,你们可别错过了。”

    宋文点头,携着田恬走进正厅。

    老夫人高坐上首,一脸笑容接受宋渊和新妇的跪拜,可当她看到宋文携着那上不得台面女人进来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宋文好似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带着那卑贱女人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们。

    大爷和大少夫人见此,也惊的不轻。

    宋渊正在拜堂,也被宋文夫妇吸引了视线。

    宋文他到底要干嘛,他难道不知道今天这种场合,把那个女人堂而皇之带出来,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成家了,真正的千金小姐不会再嫁与他,他这是在自毁前程。

    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老夫人心中怒火万千,这是在公然和她作对,之前答应她,全是阳奉阴违,不过此刻宾朋满座,她只能强装笑容。

    田恬一一扫过众人视线,看到老夫人那张快要绷不住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痛快。

    安姨娘在府里生不如死,冯姨娘绝望上吊自尽,如今这点小事比起她对她们的伤害,又算的了什么。

    大少夫人目光复杂,俨然没想到宋文会为了一介乡野女子,做到这种地步,不惜得罪老夫人,不惜自毁前程。

    宋冲面上愠怒,袖里双拳紧握,宋文这样做,不仅毁了他自己的前程,也让他举步维艰,原本宋渊娶了千金小姐,宋文再娶一个千金小姐,他们三人都有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宋文宋渊全力辅佐他,他们宋府便能在最快时间恢复昔日盛景。

    但是这一切,被宋文生生破坏了。

    安姨娘此刻一脸羡慕的看着田恬。三少夫人的身份虽然不似她奴仆出身,但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她只有一个女儿傍身,依旧能让三爷掏心掏肺对她。

    她如何不心生羡慕。

    但凡只要是个女子,应该都会羡慕三少夫人。

    但凡大爷有三爷的十中之一,她也不至于落到连自己的儿子都难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再放一章,么么哒,潺潺今天奋发图强了,嗷嗷嗷嗷。

    第127章 上门婿

    拜堂礼结束过后, 宋文带着田恬回了望竹轩。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继续留在前院的意义。

    夫妻俩刚回望竹轩,老夫人便派人叫他们去世安院说话。

    宋文对于老夫人的反应, 早在意料之中,把孩子交给锦绣, 偏头看向妻子, 握住她的手安慰:“夫人, 不用怕, 一切有我。”

    田恬点头,她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宋文和她一条心,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无所畏惧。

    夫妻俩相携到了世安院, 径直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老夫人和一众丫鬟仆从, 大爷和大少夫人以及二爷,全在外面招待宾客, 没有过来。

    “见过大娘。”夫妻俩齐齐行礼。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脸色铁青,目光落在田恬身上,那眼神恨不能撕了她。

    田恬面上依旧恭敬, 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的神情。

    老夫人当场发怒:“陈氏,跪下!”

    田恬抬眸, 一脸惶恐,但没有跪:“大娘,是侄媳做错什么?何故要我跪下?”

    宋文也看向老夫人, 不解问道:“大娘, 陈氏她何错之有, 为何要跪?”

    两人一起忤逆她,老夫人怒气冲天:“今日之事,定是陈氏怂恿你为之。”

    宋文解释:“大娘,此事与陈氏无关,都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是我一直想给陈氏名分,二哥的婚宴刚好可以成全我的心愿,您要怪就怪我,我愿意承受您所有责罚。”

    老夫人更加火大,一想到算盘落空,痛心疾首指着宋文鼻子骂:“老三,你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了,知不知道今日之事,你是在自毁前程。”

    宋文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大娘,我不知道什么是自毁前程,我只知道应该给陈氏一个名分。

    大娘,我很感激您为我着想盘算,但想要撑起宋家门庭,不是靠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就可以的,您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宋文不认可她:“宋文斗胆在这里说句胆大妄为的话,在宋文看来,所有的手段在真才实学面前,都不值一提,朝廷人才济济,若想要在朝廷争有一席之地,也只能是真才实学。”

    老夫人简直要被宋文气疯了:“逆子,逆子啊。”

    宋文并没有被逆子两字止住,又道:“大娘,宋文自认没有做错,现在不觉得错,以后更不会觉得错,男儿生于世间当顶天立地,若因为前途抛妻弃子,终难成大事,请大娘谅解,息怒。”

    “你还年轻,你根本不懂。”老夫人苦口婆心。

    宋文没有做声,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他不认可老夫人,这个家里虽然她最大,但这个家的当家人,贤德者才能居之。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若大娘不解气,宋文任凭您责罚,不敢有半句怨言。”宋文双膝跪地,态度诚挚。

    老夫人见他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这事儿现在已经成为定局,现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知道宋三已经成亲,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家小姐,自然不会再考虑他。

    现在无论如何责骂惩罚他,也无济于事。

    他平时看着温和无害,没想到这一手打的她措不及防。

    越想越心痛。

    这股子气不能对宋文发,那就只能发给陈氏。

    老夫人直接下令:“陈氏,伺候长辈是晚辈应尽孝心,以后每天准时晨昏定省,伺候我起床梳洗,你可愿意?”

    这是想找机会磋磨她了。

    田恬笑着道:“侄媳自然是愿意的,明儿个一早,侄媳便先去大嫂二嫂处,寻她们一起过来伺候您起床洗漱,在您跟前尽孝心。”

    她只是一个侄媳妇,她前面还有老夫人的两个儿媳妇,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伺候她。

    若老夫人是个好的,伺候也无妨,但她实在可恨,田恬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冯姨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在世安院伺候了大半个月,人家根本就没把那当成孝心,生生逼死了她。

    “怎么,我叫你一个还叫不动?”老夫人冷着脸。

    “大娘说笑了,您叫侄媳,侄媳哪里敢不来,只是说到尽孝心,难道儿媳妇不应该比侄媳更合适尽孝心吗?”田恬笑着道:“大娘也知道侄媳一直想再怀一胎,且一直在调养身子,大夫叮嘱一定要好好将养着,每日晨昏定省侄媳还可以,但伺候您起床梳洗,侄媳实在不能胜任,大娘向来心疼小辈,想来为了宋家子孙大事,肯定也能委屈将就让丫鬟继续伺候。”

    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说一句,老三媳妇便有十句等着她。

    忤逆,太过忤逆。

    乡野妇人,粗俗不堪,无理至极。

    只听见啪的一声,老夫人的手重重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怒不可遏:“老三媳妇,你敢顶撞长辈,放肆。”

    宋文刚想开口为妻子求情,妻子比他还快一步。

    田恬没了之前的笑容,一脸严肃和老夫人视线对上。

    “大娘,侄媳只是据实以道,何来放肆,侄媳也是为您着想,若侄媳真来伺候您起床洗漱,时日一长,没有孕像,又该如何是好?三爷一直期盼能再怀一胎,能为宋家开枝散叶,目的就是为了让宋家枝繁叶茂,长盛不衰,甚至为了能重振宋家门楣,日日埋首苦读,您可不能因为一点子小事,让人寒了心。俗话说的好,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田恬这话说的很委婉,她是在告诉老夫人,现在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再做那些小动作没有任何意义,若真让二房寒了心,对于整个宋家非常不利,让她明白其中利害。

    她现在已经是京城皆知的宋三少夫人,铁一般的事实,老夫人如今能做的,不是打压他们,而是好好维护这段关系,让宋文能心甘情愿辅佐宋冲。

    老夫人自然也是聪明人,听明白了田恬的话,理智回归,气归气,却也不敢在多加为难。

    宋文毕竟是侄子,和她隔着一层,如今整个京城已知他有妻女,想要为他寻一门好亲事已不可能,若在因为想出一口气,为难老三媳妇,届时双方离心,实不划算。

    老夫人不耐挥挥手:“既然大夫叮嘱你好生将养,那便在望竹轩好生养着,伺候人的活交给下人去做便是,晨昏定省也不用过来,若三个月内没有怀上子息,为了宋家香火鼎盛,我会给老三安排妾室,老三媳妇,你意下如何?”

    老夫人就算不为难她,但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田恬笑着道:“侄媳以三爷马首是瞻,只要他想纳妾,侄媳定会妥善安排。”

    老夫人满意点头,并未问宋文,在她心里,纳妾是美事一桩,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夫妻俩相携走出世安院,互相对视一笑。

    两人开开心心回去,桥桥已经睡下了。

    “三爷,你要去前院那边招呼客人吗?”今天毕竟是二爷的大日子。

    宋文点头:“还是要去一下的。”他不出席不行。

    “那我去新房那边转转,在新娘子跟前露个脸。”免得到时候有人说她失了礼数。

    “成,要是转累了就回来歇息,不用管旁人如何说。”宋文道。

    田恬笑:“我知道的。”

    夫妻二人简直整理仪容,分别去了前院和新房。

    大少夫人和安姨娘都在新房那边,她们没进新房,而是在新房院子里指挥下人做事。

    田恬笑意盈盈过去,大少夫人和安姨娘面色震惊,都快惊呆了。

    之前老夫人铁青着脸回了世安院,以老夫人的脾性,老三媳妇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安姨娘甚至都准备忙完了,去望竹轩探望一番。

    没成想田恬不仅来了,还笑意盈盈来了。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嫂。”田恬微微施了一礼,随即走到跟前:“今儿个你可是大功臣,里里外外都是你操持的,二爷明日可得好好感谢你。”

    安姨娘福身给田恬施了一礼:“三少夫人。”

    大少夫人惊讶过后,笑了笑:“哪有,这都是我这个大嫂应该做的。”随即又道:“老夫人回世安院了,你知晓吗?”

    安姨娘静静竖耳听着。

    田恬点头:“知晓啊,她还传唤了我和三爷过去说话,不过我们聊的挺好的,老夫人很是关心二房子息,还让我好生将养身子,争取早些为三爷诞下一个孩儿。”

    老夫人这么好说话?

    大少夫人和安姨娘都惊呆了。

    田恬并没有多解释什么,笑着转移话题。

    “大嫂,新娘子长什么样,您之前见过吗?”

    大少夫人点头:“以前参加各种宴会时,偶然见过几面,是个美人。”

    田恬点头哦了一声。

    这一天,田恬几乎都跟在大少夫人身后,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帮忙,让人挑不出错处。

    回到望竹轩,锦绣正在伺候桥桥用晚饭,田恬过去陪着她玩了一会儿。

    没多久,宋文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田恬连忙让下人备水沐浴,又让人准备醒酒汤。

    等她忙完宋文的事,又去看了看桥桥,她已经陷入沉睡。

    田恬这才有空去收拾自己。

    等她沐浴完回去,宋文精神抖擞的坐在桌前挑灯夜读。

    田恬解下身上的雪白披风,挂于红木架上,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亵裤朝他走去。

    “三爷今儿个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还在看书,今晚早些歇息吧。”

    妻子走到跟前,一阵花香扑面而来,宋文转过头刚好对上她的纤腰,仿佛一掐就断,看的宋文心头火热。

    合上蓝皮子书籍,宋文把妻子搂入怀中,深嗅她身上散发的馥郁香味。

    “这个时辰二哥应该在洞房了。”

    田恬瞪着他:“不正经,那是人家的房中事。”

    沐浴过后的脸颊水润粉嫩,恨不能让人啃上一口,宋文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我也要洞房。”

    “三爷,你今晚喝多了。”都是老夫老妻的了,还提什么洞房。

    把妻子小心放在床榻上,宋文目光紧锁着她,有些愧疚:“说来我们成亲快四年,我还没给过你像样的婚礼。”

    当初原主买宋文,几乎倾家荡产,人买回去之后,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办酒席,两人在家拜了天地之后,直接入了洞房。

    “姻缘天注定,婚礼不重要,只要咱们日子过的好就成。”田恬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笑的甜蜜。

    宋文默了默,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也不算天注定,当初我是有意让你买我的。”

    田恬惊讶,竟然还有这事儿?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田恬似水的眸瞪着他。

    宋文哭笑不得:“当初被贬为奴,我不甘心给人当奴才,也怕有人见我相貌出众,把我卖出小倌院那种地方,便一直往自己脸上抹脏东西,直到我听说有人想要买奴才当丈夫,于是动了心思,等你来挑人时,我故意让你看出我的伪装,也是如此,你才能以两百两银子把我买走。”

    只是当初他盘算的很好,以为当了上门婿,便不用做伺候人的活,结果不仅要做伺候人的事,还要被她动辄打骂虐待,甚至还不如当下人。

    田恬恍然大悟,宋文是个氏族贵公子,自然不愿意做伺候人的活儿,只是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早知道买回去会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你肯定不愿意的吧。”

    “愿意,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愿意被你买走。”

    “为什么?”田恬不解。

    宋文神秘笑:“你马上就会知道。”话落,俯身吻上她的唇,他的热情如狂风暴雨席卷过去,田恬根本招架不住。

    她就像是江上一叶扁舟,大雨滂沱中沉于江里,合二为一。

    田恬只感觉这辈子都走不出宋文的温柔乡。

    他不仅身体棒,还会调情,情到浓时,还能把命给她。

    田恬只是一个普通女人,陷入红尘永远不想离开。

    两人折腾至半夜,田恬强制性让宋文住手。

    明日二爷携新妇敬茶,他们可不能去晚了。

    翌日,田恬收拾妥帖,一家人未用早饭,径直去了世安院。

    他们去的不早不晚,在路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大爷和大少夫人。

    田恬和宋文恭敬见礼。

    大爷未曾多看田恬一眼,全程冷着一张脸,仿佛十分不待见她。

    大少夫人还好些,至少能和她一起说说话。

    田恬心中明白,大爷是因为昨儿的事情怨上了她,原本宋文有一门强有力的亲事,可以很好辅佐他,也可以利用关系留在京城,现在她占了正妻之位,坏了他的前程,他心中自然不悦。

    田恬只当没看见,反正她是和宋文过日子的,以后宋文的官职下来,他们就离开京城了,再次见到,不知猴年马月,无所谓的。

    宋文抱着桥桥,和大爷走在前面,大爷不仅对田恬有怨气,对宋文也有怨气,觉得他不识大体,不知进退,坏了自己前程,也影响了他的前程。

    一路上,大爷对宋文也是一副冷冰冰的。

    一行人进入世安院,老夫人还没梳洗完毕,双方各自坐下等着。

    没一会儿,二爷和二少夫人来了。

    二爷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精神抖擞。

    二少夫人脸蛋绯红,有初为人妇的羞涩,她走路都是由身旁的小丫鬟搀扶着,虽然她表面很淡定,但屋子里都是经过事的,一眼就看出二少夫人昨夜被折腾的不轻。

    田恬莫名想到死去的冯玉,她才离世不过五日,二爷竟然如此好兴致,真为她感到不值。

    大爷见此不免多看了二弟妹一眼。

    新妇穿着一身大红色裙袄,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褙子,看着十分喜庆,她长相清秀可人,算不得十分出众,但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倒是让人无端升起几分怜惜之心。

    这时,老夫人穿着一身深红色缎袄过来。

    所有人齐齐行礼。

    老夫人走到上首位置坐下,这才让众人起身。

    二爷和二少夫人开始敬茶。

    先是敬老夫人,老夫人给了一个碧绿手镯。

    之后敬大爷大少夫人,大少夫人也给了一个玫瑰花簪子。

    接下来便是田恬和宋文给二爷二少夫人敬茶,他们是老三,合该给二爷二少夫人敬。

    田恬也给二少夫人准备了礼物,一对红石榴耳坠,寓意多子多福。

    二少夫人笑着接过,面上很是满意。她也准备了不少礼物,先是送老夫人,再是大少夫人,最后是田恬,轮流的送。

    老夫人和大少夫人欣然接受,田恬也收到了一串珍珠项链,就连桥桥也收到了个弥勒佛坠子。

    当初冯玉出手阔绰,却因为她的身份,不被人待见,没有一人愿意收她的东西,如今换了一个新的二少夫人,一切都不一样了,只因出身不同。

    敬茶礼结束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各自散去。

    田恬一家三口回望竹轩,锦绣把桥桥带去玩耍,宋文去书房温书,田恬则回床上补了一觉。

    她实在太困了,半点提不起精神。

    那种事情就是当时极乐,后遗症极为严重。

    *

    转眼半月过去,这天,安姨娘又来望竹轩陪桥桥玩耍,又忍不住在田恬跟前八卦。

    她现在每天闲得很,儿子也见不到,只能听些新鲜事打发时间。

    “三少夫人,您太沉闷了,平时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如今二少夫人和大少夫人关系处的极为融洽,两人成日里在一起谈天说笑,现在老夫人有意把府里的事情交给两位夫人,您若再不出去走动,以后府里下人怕是都快忘记还有个三少夫人了。”

    府里的下人都是看菜下碟的主,三少夫人长期不露面,大家都会觉得三少夫人不得老夫人喜欢,时日一长,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田恬不以为意,笑着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和三爷一直想要再怀一胎,如今一直闲着,也有利我养身子。”再者她不是个喜欢争权的人,只要管好二房的一亩三分地便可以了。

    二房那么多田产铺子,够他们一家人安稳享乐一辈子,还去别处争什么呢。

    安姨娘该说的都说了,见三少夫人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也没办法。

    罢了,三少夫人有三爷宠爱,她有三爷撑着,想来也吃不了什么苦。

    这日,田恬正在看账簿,绿竹前来禀报,老夫人院里的张嬷嬷过来了。

    老夫人院里的人,田恬不敢晾着,放下手里的事情,径直出去见她。

    嬷嬷福身行礼:“老身给三少夫人请安。”

    “嬷嬷不必多礼。”田恬笑着道:“老夫人可有吩咐?”

    嬷嬷点头:“今日甘府的甘棠小姐来了,老夫人让您过去待客。”

    田恬一头雾水:“敢问嬷嬷,甘棠小姐是谁,为何是我过去待客?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呢?”按理说她是二房的人,就算是待客,也轮不到她头上啊。

    嬷嬷:“这是老夫人的吩咐,只让您过去待客,三少夫人赶紧准备一下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么么哒。

    第128章 上门婿

    “好, 我换身衣裳就过去。”老夫人亲自派人来请,不论如何都要去一趟。

    嬷嬷行礼告退。

    宋文从书房出来,站在屋檐下:“要不我陪你一块去?”

    田恬偏头看他, 他匆忙出来,披风没穿, 手里的书都没放下:“不用了, 你安心在家温书, 我去世安院看看就行, 快进去吧,外面冷,别着了风寒。”只是待客而已, 她一个人也能应付。

    宋文默了默,把甘棠的身份如实告诉她。

    “甘家小姐甘棠, 乃礼部尚书之女, 之前是丰华妻子,丰家倒台之际, 甘家不知用什么办法,让丰华同意和离,且甘小姐闺中密友乃朝阳公主,故而她能全身而退。”

    田恬点头, 没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

    宋文神色复杂:“甘小姐之前”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宋家未倒台之前, 她是我的未婚妻。”

    田恬瞬间了然,难怪老夫人要让她亲自去待客,估摸着让她去待客是假, 那个甘小姐想要见她是真。

    宋文见田恬沉默, 还以为她心里不高兴, 连忙解释:“我和甘小姐是当初长辈定下的亲事,我与她并未见过几面,心里亦没有她。”

    没遇见陈禾禾之前,他以为这辈子会跟甘棠相濡以沫,遇到陈禾禾之后,他懂了爱人滋味,长到二十多岁,他只喜欢过她一个女子。

    已经过去的事情,田恬自然不会乱吃飞醋,再者宋文心里是谁,她身为枕边人最清楚不过。

    “我知道了,你快进屋,别冻着了。”田恬催促。

    听着妻子关心的言语,宋文放心了,她应该没有吃醋:“好,我先进去,你顾好自己,若是在那边不顺心,回来便好,不用看谁的脸色,一切有我。”

    外面天寒地冻,田恬却因为宋文的话,心里暖洋洋,甜甜笑道:“我晓得的,你别担心。”

    宋文嗯了一声,这才瑟缩着身子,快步进了书房。

    田恬回寝房换了一身衣裳,又补了补妆容,这才捧着小暖炉往世安院走去。

    甘棠和老夫人正在屋内说笑,门外嬷嬷禀报三少夫人到了。

    老夫人笑着道:“让她进来。”

    甘棠心里颇有些紧张,好奇这位三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被京城高官夫人,千金小姐们传的国色天香。

    片刻,门口帘子被挑起,进来一个年芳二八的艳丽女子。

    她穿着一身湘妃色月华袄裙,外面套了一件月牙白璎珞纹褙子,手里捧着一个红色小暖炉。

    鬓上戴了两朵栀子绒花,斜插了一根珍珠流苏钗,那珍珠流苏钗最上面的钗头部分,是用一颗大珍珠和许多红宝石钳成花朵形状,几串流苏是用无数颗小珍珠制成,随着她走动间,珍珠流苏微微晃动,格外好看。

    随着女子越走越近,甘棠看清了她的脸,她打扮的十分素净,长相却过于明艳,薄施粉黛,脸上笑意盈盈,整个人秀雅绝俗,钟天地之灵秀亦不过如此。

    甘棠总算信了外面的流言,三少夫人果真有倾国倾城之貌。

    “侄媳给大娘请安,大娘福安。”田恬微微福身施了一礼。

    “快起来吧。”老夫人朝她挥了挥手。

    “是。”田恬站起身子,打量着甘小姐,面上故作迷茫:“大娘,您身边这位小姐是?”

    甘棠穿了一身白色缠枝纹袄裙,外面套了一件大红如意纹织花褙子,鬓上戴了一朵牡丹绒花,旁边斜插许多各式钗环,脸上妆容精致,清丽秀美,她就静静坐在那里,亦像是从画里走出的贵族侍女,贵气端庄不可方物。

    老夫人视线落在甘棠身上,一脸慈爱:“这是甘尚书之女甘棠,若不是当年宋家败落,也许这宋三少夫人就该是我们甘棠了,可惜啊,你和老三终究是没有缘分。”

    甘棠闻言,忆往昔,眼眶泛红,痛苦难当。

    若当年宋府没有败落,宋文不会另娶旁人,她也不会听从爹娘安排嫁给丰华那种花花公子。

    他们应该会很好,孩子可能也有两岁多了。

    可惜命运弄人。

    “坐吧,别站着了,让甘小姐见着,还以为我故意为难你。”老夫人道。

    “多谢大娘。”田恬笑着走到一旁坐下。

    片刻,丫鬟端来热腾腾茶水,田恬连忙端起喝了一口,之前来世安院,外面天寒地冻,哪怕手里有汤婆子依然没多大作用。

    甘棠忍不住问道:“三少夫人,敢问你和三爷是如何认识的?”

    这话原本不合适问,但甘棠从情窦初开起就喜欢宋文,如今好容易见到他妻子,根本忍不住想要得知他不在京城的日子过的如何。

    田恬颇为尴尬,没想到甘棠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是问她这个当妻子的人。

    不过来者是客,再加上老夫人眼神示意,她只能如实道出:“我我买了三爷做上门婿。”

    甘棠大惊失色,压根没想到风姿绰约,文采斐然的三爷,竟然会去给人做上门婿。

    老夫人闻言,倒是见怪不怪,宋家被贬为奴后,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儿,都是奴才了,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做上门婿总比当下人强。

    她幸好有娘家帮扶,被接到庄子里养着,这些年没吃过什么苦头。

    原本宋冲也能如此安排,可恨丰家丰华暗地里记恨他,宋家落败时,竟用关系把宋冲发卖到沙石镇李府,也多亏冲儿聪明,和李府管事的女儿好上了,否则日子肯定苦不堪言,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磋磨。

    “三爷真是太苦了,当初我就说要帮他,是他不愿,没成想沦落到”甘棠说着说着便哭了。

    田恬在一旁尴尬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一个正妻都没什么,她凭什么哭?

    但甘棠身份尊贵,她又不能多说什么,哪怕心里不爽,也只能放在心里。

    “三爷其实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他能力出众,受很多东家欣赏,在我们镇上,他都是东家争相聘请的对象。”

    甘棠闻言,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流出:“三爷三爷竟然还给人做工,他那手可是写锦绣文章的手。”

    田恬无语了,甘棠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当时那种情状,能有一份活计已经很不错了。

    老夫人连忙在一旁安慰。

    甘棠梨花带雨:“当初我就说了要帮他,他偏不愿,居然沦落到给人做工,他那样金尊玉贵的人”

    田恬听的不耐烦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立马离开。

    甘棠又忍不住问了几个关于宋文的问题。

    田恬耐着性子回答了。

    特别是知道宋文被丰华打成重伤,差点残废,哭的伤心欲绝,差点就要哭晕过去。

    田恬看在眼里,极不是滋味,若是不清楚事情真相的,还以为甘棠才是宋文的妻子。

    再也忍受不了,田恬起身走至中间,微微福身行礼:“大娘,侄媳瞧着时间不早了,桥桥马上要吃午饭,这两日她进的不香,我得回去哄着她用些。”

    老夫人点头:“成,那你快回去。”

    田恬点头,随即又看向眼眶红肿的甘棠:“甘小姐,请恕妾身招待不周,实在是孩子那边抽不开身,有空过府再聚,届时一定给您赔罪。”

    甘棠听到三爷和她已经有了孩子,心里有些难过,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三少夫人,孩子重要,你快去吧,我没事的,我还有老夫人陪着。”

    田恬笑着嗯了一声,快步离去。

    *

    下午,世安院的嬷嬷来望竹轩请宋文。

    田恬不知所云,宋文同样一头雾水。

    不过老夫人有请,宋文还是去了。

    “放心,我很快回来。”宋文对田恬道。

    “好,去吧,多穿些。”田恬连忙把他的披风给他穿上,亲自给他系绳结。

    又把宋文送到望竹轩门口,田恬才停住。

    老夫人叫宋文过去到底所为何事?

    若说老夫人想让他见甘棠,但甘棠午饭后已经离府。

    *

    宋文进了世安院,嬷嬷帮他掀开门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文径直进入屋内。

    老夫人坐在上首,看到宋文来了,满脸笑容。

    宋文恭敬见礼:“侄儿见过大娘。”

    “快坐下,喝口热茶在慢慢细说。”老夫人笑道。

    宋文点头,坐在老夫人的右下侧椅子上。

    丫鬟适时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宋文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知大娘叫宋文过来是?”

    老夫人笑着道:“今日甘棠过府了,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宋文点头:“中午用饭时,听妻子说过一嘴。”

    “今天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说她的事儿。”

    宋文故作疑惑:“那甘棠好像在三年前嫁给了丰家丰华吧,这么多年了,可能孩子都有两岁多了,大娘您跟我提她作甚?”

    提起丰家,老夫人面上愠怒:“那就是一桩孽缘,若不是宋家遭难,你和甘棠本该是天作之合,她和那个丰华夫妻感情不合,嫁过去多年,亦没有与丰华诞下孩儿。”老夫人叹息:“今儿个甘棠过来,与你媳妇聊的投机,席间问起你,得知你过的不如意,伤心欲绝,眼睛哭肿了回去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129章 上门婿

    宋文无言以对, 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夫人见他一脸呆愣,直接挑明:“甘棠那孩子心里还放不下你啊,哪怕她已嫁过人, 但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宋文更无言以对。

    “大娘, 您跟我提这些做甚, 侄儿如今已有妻女, 您再说这些不合适。”

    “你怎么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

    宋文其实大概猜到老夫人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想把他和甘棠凑成一对。

    他一脸郑重,再次重复:“大娘,如今我已有妻女, 且甘小姐已另嫁他人,我和她已经是陈年旧事, 该翻篇了。”

    “丰华已被斩首, 她恢复了自由身,我瞧的出来她心里有你, 只要你愿意娶她,她肯定会同意。”老夫人越说越来劲:“你们之前有过婚约,若不是命运弄人,你们早是夫妻, 依我看来,这是老天给你们机会, 让你们再续前缘的机会。”老夫人语重心长:“宋文啊,你可要好好把握珍惜啊。”

    宋文黑脸:“大娘,这话以后切勿再提, 我已有妻女, 如何再娶甘小姐, 先不说甘小姐不愿做小,就我自己亦不想纳妾。”

    老夫人瞪他,理所当然道:“甘棠自然不可能做妾,她乃礼部尚书之女,身份尊贵,哪怕二嫁,也不能为妾。

    宋文啊,你可知道你若是娶了甘棠,可以少奋斗十年,以她父亲在朝中的关系人脉,你刚进朝堂便可以很快立住脚跟,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婚事。”

    老夫人思索片刻,又道:“至于陈氏,你好生与她说说,她为了你的前程,肯定会自愿下堂为妾,若你不想直说也无妨,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和她说。”

    宋文不同意:“大娘,陈氏对我情深义重,我不能薄情寡义,且我不愿用婚事换前程,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相信靠自己努力,以后也有一番成就。”

    老夫人还从未见过这么轴的人:“宋文,你可要考虑清楚,你现在年轻气盛,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你不知道为官之后,没有关系人脉,举步维艰,与你所谓才华无关。”

    宋文依旧不同意,起身走至中间,微微躬身行礼:“大娘,此事就此作罢,侄儿不会同意娶甘小姐,也请您歇了心思,以后勿要再提此事。”

    话落,宋文沉着脸大步离开。

    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拂手便摔了一旁的茶杯,只听见碰的一声,茶杯应声而碎,碎片散落一地。

    天真,愚蠢,若真才实学真有用处,这天下真才实学的人多了去了,为何能做官的屈指可数!

    宋文回到望竹轩,刚进屋子,田恬见他正在解披风,走过去帮着他解:“老夫人叫你过去所为何事?”

    宋文垂眸看着她,神情微微有些复杂,“没事,就问最近这段时日温书如何了,关心我的近况。”他已经拒绝了老夫人,甘棠的事便不告诉她,让她知道只会徒惹伤心和不快。

    田恬哦了一声,并未深究。

    *

    这天,甘棠带着两个丫鬟,匆匆忙忙来宋府,直接去世安院找老夫人,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老夫人正在院里浇花,见甘棠领着丫鬟匆匆而来,发鬓因为快跑的原因,微微散乱。

    什么事这么急?

    老夫人惊讶的看着她:“棠儿,怎地这般着急,发生了何事?”

    甘棠气喘吁吁停在老夫人跟前,两个丫鬟亦跑的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棠儿有话对您说。”甘棠上气不接下气。

    老夫人见她喘的太厉害,拉着她的手:“走,咱们进屋喝杯热茶,边喝边说。”

    甘棠点头,跟着老夫人进去。

    屋内,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坐在右下侧喝茶的甘棠,问道:“棠儿,你之前要说甚,现在但说无妨。”

    甘棠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夫人,棠儿要跟您说的是关于三爷的事情。”

    老夫人惊讶的挑了挑眉:“老三?他如何了?”难道他怕她不死心,直接找上甘棠拒绝?可不应该啊,他知道她并未告知甘棠求娶一事,不可能去找她的。

    甘棠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三爷这些年过的十分痛苦,我一直以为三少夫人是个贤惠之人,谁曾想她之前竟对三爷动辄打骂虐待,那三年三爷真是过的猪狗不如。”甘棠越说越伤心,眼泪如珍珠断了线:“幸而我前段日子听了三爷遭遇,特意派人去外地仔细打听,不然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三爷会有那般遭遇。”

    老夫人不敢置信:“棠儿,你当真确定自己消息无误?”老三和老三媳妇看起来恩爱有加,老三媳妇看着更不像是会打骂虐待老三之人,她怕其中有误会。

    甘棠连连保证:“千真万确,但凡是双茶巷的人,都能出来作证,棠儿所言非虚。”

    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计上心头。

    若甘棠所言非虚,老三媳妇已经犯了七出,她根本不配做宋家妇,她完全有理由休了她。

    老夫人连忙起身朝甘棠走去,一把拽住她的手,眸里难掩激动:“棠儿,你可愿做老三的续弦?”

    甘棠不敢置信,俏脸绯红,脸上的泪珠还在:“老夫人,您在胡说什么?”

    老夫人拽着甘棠手愈发紧:“我活到这般年纪,怎会胡说,老三媳妇已经犯了七出,她不配为宋家妇,我会做主休了她。”视线紧紧注视着她:“只要棠儿你愿意,待休了陈氏后,我便派人去甘府提亲,届时风风光光迎你进门做宋三少夫人。”

    甘棠自是愿意的,只是三爷愿意吗?“老夫人,三爷之前被陈氏虐待辱骂,也不曾休妻,如今怕是更不会轻易休妻。”

    老夫人思索片刻,心里已有成算:“他那是得了失心疯,被猪油蒙了心智,我会找个时间,把他支出府去,遂直接做主休了陈氏。”陈氏已经犯了七出,她为宋家当家夫人,自然有权利休了她。

    甘棠皱眉,一脸愁容和紧张:“这样会不会不合适?若三爷知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叹气,眸里一片果断决然:“如今这是最简单明快的办法,只要休了陈氏,纵然老三过来闹,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嘴。”

    甘棠不解。

    老夫人娓娓道:“男子最在乎的无非是干一番事业,老三成日在望竹轩温书,无非是想进入朝堂后能凭本事得上面赏识,若我用他的仕途让他妥协,他也只能妥协。”

    甘棠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冒险:“老夫人,三爷会恨您的。”

    老夫人放开甘棠的手,走到窗户下,看着外面光秃秃的院子,背脊笔直,神情坚定:“哪怕他现在会恨我,以后也会明白我的苦心。一旦逼着他娶了你,你会全力辅佐他,他的仕途便会一帆风顺,且我也会卖他一个好,让陈氏继续留在府里做姨娘,等他尝到了权势带来的甜头,他会来感谢我。”

    甘棠被老夫人说服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棠儿,你可愿意做老三的续弦?”

    甘棠红着脸点头:“都听老夫人的。”

    老夫人开怀笑了:“我以前就很喜欢你,早早为你们定下婚事,宋府倾倒之后,原以为再也没有缘分,没成想兜兜转转,你们最终还是要结为夫妻,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甘棠俏脸更红,羞涩难当。

    “只是委屈了你,老三下面还有个陈氏,你多担待些。”

    “只要能伴在三爷身侧,纵然他有一个姨娘也可以的。”这年头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当初丰华后院更是二十多个小妾,宋文和丰华比起来,不及丰华十中之一。

    老夫人欣慰:“你是个识大体的。”

    *

    这天,宋冲一大早去望竹轩找宋文,要宋文陪他去参加一个赛诗会。

    宋文原不想去,但宋冲执意要让他去,甚至说话都重了几分,宋文想到以后还要仰仗宋冲,还是答应和他一起去。

    田恬仔细帮他系好披风绳结,亲自把人送到望竹轩门口:“出去少喝些酒,早点回来。”

    宋文点头,眼含笑意宠溺:“夫人放心。”

    宋冲催促道:“三弟快些,马上要迟到了。”说话的同时,看都没多看田恬一眼。

    田恬也不在乎,自从二爷婚宴之后,但凡见面,大爷都是冷着一张脸,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宋文刚走没一会儿,田恬正陪着桥桥玩耍,世安院的嬷嬷过来了。

    微微福身行礼,直接道明来意:“启禀三少夫人,老夫人有请,请三少夫人随奴婢去一趟世安院。”

    田恬皱眉,老夫人怎么又找她了?还是宋文前脚刚走的时候,她后脚就派人来了,这也太过巧合。

    “嬷嬷,您可知道老夫人找三少夫人所谓何事?”绿竹看懂主子心思,连忙走嬷嬷跟前,塞了一锭银子给她。

    嬷嬷神情惶恐不敢收银子,连忙拒绝:“奴婢不知,请三少夫人速去世安院,老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田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老夫人毕竟是当家夫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嬷嬷行礼离开。

    田恬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绿竹去了世安院。

    *

    今日的世安院格外肃静,刚进入院子,田恬便看到不少丫鬟仆从,她经常来世安院,是知道世安院有多少仆从的,今日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

    田恬心中顿感慌乱,仿佛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踱步往正屋方向走,门口有丫鬟帮她挑起门帘子,她微微躬身走了进去。

    屋内烧着暖洋洋的炭火,不似外面寒冷,如阳春三月。

    屋内今日坐了不少人,大少夫人,二爷,二少夫人,就连甘棠也在。

    还有伺候他们的丫鬟仆从,一间宽敞的屋子,挤的严严实实。

    老夫人高坐上首,神情严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陈氏,跪下。”

    刚一进去,就被喊跪下,田恬不解,并没有下跪:“敢问大娘,侄媳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老夫人冷冷的瞪着她,随即让甘棠讲话:“棠儿,你说说你的所见所闻。”

    甘棠挺直脊背,仇人似的睨着她,仿佛两人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三少夫人,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心里没点子数吗?”

    阴阳怪气。

    田恬听的一头雾水。

    甘棠朝旁边的丫鬟招手,丫鬟主动走过去,甘棠附耳与她说了几句,不知道道她对丫鬟说了些什么,丫鬟点点头,快步出去。

    大少夫人,二爷,二少夫人看在眼里,皆是一头雾水。

    田恬也不知甘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甘棠贴身丫鬟带了一男一女进来。

    两人看着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妇人穿着一身枣红的袄裙,男子穿着一身灰袄和棉裤,齐齐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行礼。

    “小人张二,给老夫人以及各位贵人请安。”

    “小妇人刘氏,给老夫人以及各位贵人请安。”

    两人瑟瑟缩缩的,好似从未见过这么多贵人,紧张的浑身发抖。

    田恬视线落在两人身上,莫名觉得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们是双茶巷的街坊,但她和他们不熟,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清楚。

    甘棠瞪着田恬道:“三少夫人,现在你可想起什么?”

    田恬依旧摇头,她什么也不清楚。

    甘棠气的涨红了脸。

    “三少夫人,您之前虐待打骂三爷,三爷在陈家过的猪狗不如,你的街坊友邻都是看在眼里的。”

    跪在地上的一男一女连忙附和,绘声绘色描述田恬虐待宋文的场景。

    老夫人冷冷睨着她:“你还有何话要说。”

    田恬无话可说,虐待打骂宋文,确实是原主做的,这事儿当初闹的沸沸扬扬,几乎镇上的人都知道。

    大少夫人,二爷,二少夫人以及在场的丫鬟仆从,无不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一向温柔识理的三少夫人,被三爷捧在手心的三少夫人,曾经竟然对三爷动辄打骂虐待。

    这换做是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两人平常可是神仙眷侣般的人物。

    但地上的一男一女描绘的非常真实。

    陈氏站在一旁沉默,并未做任何反驳。

    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

    天哪,陈氏实在胆大包天。

    老夫人怒拍桌子,厉声喝道:“陈氏,你不敬丈夫,不尊长辈,言行恶劣,品行不端,不配为宋家妇,今日我以宋家当家夫人之名,将你休出宋府,送还回家,以后你和老三婚嫁,各不相干。”

    田恬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田恬冷笑:“我道是大爷今日为何邀三爷去参加劳什子赛诗会,原来你们都是串通好的,知道三爷不会同意休妻,便想着趁他不在家,直接把我赶出家门。”

    老夫人沉默,未多做解释。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

    “来人啊,给陈氏休书。”老夫人冷冷道。

    “是。”老夫人旁边的嬷嬷拿出一早写好的休书,径直走向田恬,把休书递给她。

    田恬接过休书。

    甘棠眼眸里迸出喜悦的火花。

    老夫人嘴角微微上扬。

    大少夫人脸上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二爷和二少夫人亦觉得理所当然该休。

    下一刻,田恬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休书撕成碎片。

    众人大惊。

    老夫人脸色铁青。

    “陈氏,放肆。”

    田恬被彻底惹怒了:“敢问老夫人,三爷可否知道休妻之事?”

    老夫人直接道:“他之后会知道,我是宋家当家夫人,我有权利休了你这毒妇。”

    田恬浑身散发着寒气:“既然三爷他不知道,那我不会认这休书,老夫人你亦没有权利休我。”

    “你已犯了七出之罪,我有权休你,这是我朝建国以来定下的规矩,你不从也得从,不愿也得愿。”

    田恬道:“我确实犯了七出,但我也符合三条不能休妻原则。

    娘家无人,不能休妻。

    从丈夫贫贱到富贵,不能休妻。

    侄媳从三爷最难之时跟着他,为他育有一女,直到他重返宋家,我的艰辛亦是双茶巷街坊友邻,甚至整个镇上之人看在眼里的。”田恬一字一句,直接和老夫人杠上:“故而老夫人没有资格休我,您若要强行驱我离开,我便告上官府,势必追究到底。”

    老夫人气的头脑发晕。

    甘棠脸色十分难看,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成想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没能休掉她。

    就在这时,宋文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扫了在场众人,最后落在田恬身上:“夫人,你可有事?”

    田恬摇头:“我没事,刚才老夫人想要趁你不在,以七出之罪休弃我,我不在乎宋家三少夫人的身份,但只要那份休书不是你给出的,我便不认。”

    宋文脸色极为难看,今日大哥带他出去参加赛诗会,把他带到现场吃喝玩乐,他去如厕,亦有人盯着他,他察觉不对,这才赶紧回来。

    进了望竹轩才知晓,妻子已经被请去了世安院,他又马不停蹄过来。

    “今生你是我唯一的妻,不论是谁,没有权利休弃你。”宋文这话说的慷锵有力,掷地有声,亦是直接在打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气的进气容易出气难:“宋文,你是得了失心疯?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忘了陈氏之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在陈家三年过的猪狗不如,被虐待打骂,难道全都忘了吗?”

    宋文眼神似寒冰,冷冷注视着老夫人:“就算事实如此,老夫人难道就应该让大哥把我支出去,单独处置我的妻子?”

    “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你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坏,我怕你知道此事,又会舍不得陈氏那个狐媚子,那样的女人,根本不配为宋家妇。”

    宋文声音猛然拔高了好几个度:“这世上没有谁能更比陈氏有资格做我的妻子。”

    宋文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那阴冷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刃,把他们凌迟:“你们只听信了陈氏虐待打骂我的事情,怎么没听说我重伤残疾时,是她不离不弃,以弱女子之身,艰难撑起一个家,她当初挣的钱,全部拿来救治我的伤腿,若不是她,我如今怎能活生生站在这里!若不是她,我现在也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亦或者是一个了无生气的残废。”

    “你们怎么不去了解,我当初为何会被打骂!

    那是事出有因,是我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多了,是我受不了做上门婿,是我改不了大少爷的脾气,是我认不清自己,陈氏打我亦是打醒我,她何错之有!”

    田恬听到这话都有些脸红,心里更多的是感动,宋文在这个时候,亦不忘为她洗白。

    宋文声音响彻整间屋子,让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态度:“我宋文这辈子长这么大,除了爹娘之外,最感激之人便是她陈氏,我宋文在此当着大家立誓,这辈子唯她一个女人,只认她一个妻子。”

    老夫人气的跳脚,到了这种关头,已经不是论对错的时候,而是咬紧牙关,咬死就是陈氏的错。

    “宋文,事到如今,你还要为陈氏开脱,那狐/媚/子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你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好坏对错。”老夫人冷冷道:“陈氏那种身份低微,品行不端,狐/媚丈夫的女人,不配为我宋家妇,今日我以宋家当家夫人的身份告诉你,必须休掉这个女人。”

    田恬气的发疯,若不是因为宋文,她不想在宋家多待一秒,不想多看宋老夫人一眼都嫌脏。

    宋文与老夫人视线对上,大声喝道:“大娘,请恕宋文不孝,宋文绝不会休弃陈氏,永不可能。”那眼神倔强又坚持。

    “若我执意要休呢。”老夫人被宋文气的不轻,感觉至少要少活好几年。

    “我不同意。”宋文厉声,丝毫不退让。

    “宋文,你的仕途难道不想要了?”老夫人脸色漆黑如墨,她是宋家当家夫人,任何人不能挑战她的权威。

    老夫人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宋文若今日不按照老夫人的意休掉陈氏,老夫人就要把他分出去,断送掉他的仕途。

    宋文闻言,笑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不会虐的,明天夫妻俩就支棱起来啦。

    第130章 上门婿

    “大娘这话, 是想分家?”宋文目光直视她,没有丝毫畏惧。

    田恬站在一旁没说话,虽然她心里很想和宋家划清界限, 但事关宋文仕途,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因宋尚书之死落难三年, 那宋家人可直接入仕的机会, 是他理所应得的。

    老夫人居高临下, 仿佛黑面判官判人生死:“倘若你继续为了那个狐/媚子忤逆不孝,为保宋家百年清誉,我不得不施行雷霆手段, 以正家风。”

    宋文沉默片刻,大声道:“好, 我同意分家, 如今的宋家,再没大伯在世时清明, 只剩一团污秽,不待也罢,无甚留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田恬见他果决, 心中快意,但还是忍不住问他:“宋文, 你可想好?”一旦分出去,落难三年的补偿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宋家人不会再给他那个机会。

    老夫人没想到宋文骨头如此硬, 气的胸口疼, 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 难受至极。

    甘棠也急了:“三爷,你别和老夫人怄气,老夫人毕竟是长辈,你好生和老夫人说话,这样怄气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大少夫人,二爷,二少夫人此时也在一旁好言相劝,希望宋文能赶紧给老夫人认个错,休了陈氏,此事便算过去了。

    宋文看向田恬,目光坚定:“我想好了,与其在这宋府让你跟着忍气吞声,还不如分了出去单过。”哪怕断送了仕途,他也在所不惜,他算是看出来了,若他们在宋府一日,老夫人便一直视妻子如眼中钉,既如此,那便分了。

    他们也能过些安生日子。

    老夫人原本是想打压他,逼着他服软,结果他铁了心要分出去,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面目狰狞,厉声恐吓,带着浓浓威胁:“宋文,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分出去,宋家一切与你无关,不仅是直接入仕的机会,就连宋家二房的财产,都不在是你的。”

    田恬怒了,直接入仕的机会,没了也就罢了,为何宋家二房的财产也不给他,欺人太甚。

    “老夫人,您凭什么这样对宋文,二房的财产本就由他继承,凭什么不给他?”

    宋文也很生气,但妻子说了他想说的,他没多作声,等着老夫人回答。

    老夫人冷哼一声,理所当然道:“宋家二房的家产,也是宋家祖上传下来的,是宋家人辛辛苦苦挣来的,宋文忤逆不孝,我做为宋家当家夫人,为宋家清理门户,自然是把他断出宋家,以后他和宋家再无瓜葛,自然不会把二房财产交于他。”

    这等于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田恬气的够呛。

    宋文脸色黑如锅底,心中恨到了极致,老夫人从未把他当过宋家人对待,有用时,说两句好话抚慰,无用时,一脚踢开,毫不手软。

    就像三年前宋家落难,老夫人第一时间想着保全大房一家人,她利用娘家关系,护住了她的女儿,原本也想护着宋冲,但宋冲得罪了丰华,丰华暗中捣鬼,使得宋冲被辗转到沙石镇李府为奴。

    大少夫人亦有娘家护着,她们可以说从未受过苦难。

    而他和娘亲,无人可护,无人可依,他去做了上门婿,而娘亲至今还未找到。

    二爷宋渊是庶子,也和他一样自生自灭。

    若老夫人当初真的把他当宋家人,只是帮扶一下的事情,能免去他无数苦难。

    她没有。

    在她心里,从未瞧得起过他。

    屋内气氛十分严峻紧张。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视线注视着宋文,等待着他的回答。

    忤逆老夫人的代价太大,有人忍不住,已经在劝他赶紧赔罪道歉。

    甘棠最为着急,她不想三爷真的和宋家闹掰,否则她永远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三爷,三思啊,万不能意气用事。”

    老夫人见时机差不多了,继续道:“宋文,只要你今日休了陈氏,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的忤逆无礼,只要你同意娶了甘家小姐为妻,我甚至可以卖你个好,看在陈氏为你育有一女的份上,继续留在府里当个姨娘。”老夫人苦口婆心:“宋文,你今日以为我在逼你,来日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这样做都是为你铺路,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做为大娘,我从小看你长大,怎么会舍得害你。”

    老夫人敢直接让宋文娶甘棠,是因为在场人都是宋家人,让他们知道也无所谓,这就是她要达到的目的,她就是要让宋文松口娶了甘棠,以后能在朝堂快速立足,从而更好为宋冲铺路。

    甘棠一张小脸霞飞双颊,羞的不能自己。

    宋文依旧沉默。

    田恬偏头看着他,并未催促,她也在等他的回答。

    宋文有多在乎仕途,她最为清楚,每日在书房苦读,一待就是一天,从未有过怨言,反而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他如此用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朝堂施展自己的才华,能为百姓做些有用的实事。

    如今老夫人如此逼他,甚至不给他活路,他会迟疑,甚至放弃她,都在情理之中。

    她理解的。

    若他选择她,无论贫苦富有,她毫无怨言陪着他。

    若他放弃她,她带着孩子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她的能力,想要养活一个孩子,无甚困难。

    反正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天高任鱼跃,完全是个自由人。

    二爷见宋文迟迟不开口,忍不住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开口相劝:“三弟,听母亲的话,母亲这般也确实是为了你好,你和甘小姐之前本是未婚夫妻,如今再续前缘也是一桩美事,再者母亲已经做出让步,可以留陈氏在你身边当个姨娘,这对你来说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不仅有了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就连共度难关的糟糠也在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别在气母亲。”

    宋文依旧沉默。

    二爷又偏头看向田恬,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开口相劝:“三弟妹,我知道你和三弟夫妻情深,你今日也看到三弟为了你,已经背上了忤逆不孝的罪名,你还想看到他被逐出宋家,一无所有吗?

    不是我们宋家容不下你,是你出身实在太低,对宋文没有任何帮助,若你真想三弟好,就主动让出正妻之位,主动劝说三弟,让他迎娶甘家小姐,你自愿为妾。

    以后三弟富贵了,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

    你一旦主动说了,三弟也不会夹在中间为难,老夫人见你是个懂事的,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甚至会因为今日你的大方而厚待于你,你好生考虑清楚。”

    田恬越听越气,想也不想拒绝,她不似二爷那般故意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而是声音很大,掷地有声,屋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二爷,你让我主动让出正妻之位,自愿为妾,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主动为妾的,妾通买卖,难道你不知道?

    我不是一个人,我膝下还有子女,一旦我成了妾室,她就成了庶女,我以后可能还有更多的孩儿,你让他们以后如何在世间立足,他们注定比人矮一头,这种滋味,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

    他是如何讨好老夫人的,杯弓蛇影,曲意奉承,宋府众人都看在眼里,只是大家没说罢了。

    宋渊好像被人戳到痛处,脸色十分难看。

    田恬眸光冷冷,唇角嗜笑:“还有你说的所谓男人的前途荣光,我想问一句,为何要靠女人的牺牲来成全?

    还有你们口口声声嫌弃我出身低,可当初并不是我想攀附你们宋家,而是宋文落难之时,我遇上了他,并嫁给了他。

    当初我能不嫌弃他是罪臣之后,能陪他柴米油盐,陪他吃苦受累,不曾有过一句怨言,为何如今宋家起来了,富贵了,就看不起糟糠之妻,变着法的让人下堂。

    为何女人能共苦难,男人就不能同富贵?”随即视线看向老夫人:“大家同为女人,为何女人执意为难女人。”

    老夫人面色十分难看。

    田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偏头看向一旁的宋文,目光清明,很是淡然从容:“三爷,你自己考虑好,我不逼你做任何事,强扭的瓜不甜。

    站在你的角度想,你被逼到这一步,确实不易,我能理解,但人有傲骨,我虽然只是一介乡野女子,但也明白与人为妾不是好的,我不能辱没了家风,更不能让我的子女因我而一辈子低人一等。

    若你选择放弃,我只求你一事,让我带着桥桥离开,我祝你富贵荣华,步步高升。

    若你选择我,那我也在这里当着众人表态,以后不论贫苦富贵,我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绝不让你后悔今日决定。”

    宋渊见自己好心相劝,不仅没有得到一句好,还被人指着伤痛戳心窝子,一时间冷着脸,不在多说,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老夫人开口道:“宋文,你自己想清楚。”

    甘棠在一旁干着急,想要开口劝他,但表现的太明显,实为不智,今日过来已是胆大妄为,若再多说,不免让人觉得轻浮。

    人家还未休妻,她便在这里多说,失了大家小姐气度。

    她现在能做的便是祈求宋文能想开,不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才好。

    宋文迟迟不说话,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屈服于老夫人的淫威之下,他抬眸注视着上首的老夫人,坚定开口:“我同意分家。”

    他之所以一直沉默,不是迟疑,而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扫地出门。

    可刚才妻子一番话,让他醍醐灌顶,钱财都是身外之物,陪自己共度难关的妻女才是无价之宝,不能辜负。

    宋府的一切,他通通不要了,他相信以自己的本事,就算没有直接入仕的机会,他也能金榜题名,就算没了万贯家财,来日定然也会通过努力慢慢积累。

    只要妻女一直在身边,他就身心富足。

    众人对宋文的选择,显然不能理解,一个个又忍不住开始劝他。

    宋渊劝的最厉害,哪怕他不愿意劝,也不得不劝,他是宋家庶子,以后还要靠老夫人过活,如今老夫人想留下他,他就必须劝住他。

    “三弟,不要冲动,我知道你自负才华,觉得分家之后,你也能凭自己本事金榜题名,可古往今来,真正能金榜题名的天之骄子少之又少,甚至还有考了一辈子未曾中举的数不胜数,科举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一时冲动,丢下这么好的机会,日后悔之晚矣,亦没有回头路。”

    宋文依旧郎心似铁,没有半分动摇。

    甘棠双眼通红,眼泪水下一刻就要流出眼眶,我见犹怜。

    老夫人亦没想到逼迫出了这个结果,忍不住再次道:“宋文,你当真想好了,不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后悔。”宋文斩钉截铁,态度坚定。

    田恬笑了,她没有选错人。

    宋文偏头看她,无奈苦笑:“夫人,以后跟着我,又要让你吃苦了。”

    田恬笑道:“我不怕。”

    老夫人见他死不悔改,也懒得多劝,这种人就算劝回来了,心也不会向着她。

    罢了,放任他离去罢。

    老夫人当即下令,火速写了切结书,把宋文逐出家门,随即又道:“今日立刻带着你的妻女离开宋家,以后在外面,勿要再提宋府二字,宋府与你,再无关系。”

    甘棠哭的撕心裂肺,她的心愿最终还是破灭了。

    宋文道了一声好,携着妻子大步离开世安院,回望竹轩收拾东西。

    一家三口东西不是很多,就带了之前从镇上拿来的换洗衣物,然后带着来福和锦绣离开。

    老夫人生怕他们会多拿东西,全程派人盯着他们。

    一家三口带着两个仆从离开宋府,身上没有一两银子,十分艰苦。

    锦绣和来福两人拿出自己的工钱,一共十两银子,让他们先找个房子租下来,能有个暂住之地。

    田恬和宋文感激不已。

    锦绣和来福道:“主子是我等遇到过的最好的人,虽然主子现在身处困顿,但这只是暂时的,迟早主子会鱼跃龙门,成为了不得的人物。

    田恬和宋文开心不已。

    田恬当即保证:“这些银子算我和三爷借你们的,等过了这段日子,我会补偿你们双倍。”

    锦绣和来福连忙道不用。

    田恬没有多说什么,但心意已决。

    他们几人先去找了一家客栈住进去,随即决定暂住一晚,第二日开始寻找房子。

    一共开了三间房,田恬和宋文住一间,锦绣和桥桥住一间,来福一个人住一间。

    原本来福不愿意住的,他本意是开两间,主子住一间,锦绣和桥桥小姐住一间,他在房门口地上打个地铺即可。

    但田恬不忍让来福在地上打地铺,虽然现在银钱不多,但也不缺多开一间房的银钱。

    来福虽然是个下人,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出力掏钱,实属不易。

    不能寒了他的心。

    房间内,夫妻俩坐在床上,田恬脑袋靠在宋文肩膀上,宋文手环着她的纤腰,两人都有种轻松的感觉。

    在宋府压抑久了,如今两手空空出来,虽然很憋闷,但出来了,人就轻松了,两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夫人,待明日找到房子,我便在屋内专心苦读,待到明年春闱,我定金榜题名,让你做真正的官夫人。”宋文三年前已是举人,若不是宋家突逢巨变,他应该已经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只是这段时间,要辛苦夫人跟着我吃苦受罪。”

    田恬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吃苦,笑着道:“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在一起,我只觉得自己在蜜罐子里,没有半分劳累,等明日咱们找到房子,你便安心温书,家中银钱的事情不用操心,我会修书一封,让刘东家把这一个多月的银钱结一部分给我们应急。”

    她来到京城之后,并未忘记刘东家,还给他画了不少成衣样式捎去,甚至在铺子越来越挣钱之后,还加注了银子,助刘东家扩大铺子规模,如今他的铺子已经是镇上最大的成衣铺。

    她之前亲自写信回去,让刘东家在未来一年内,不用结银钱给她,而是把她那部分银子投入到扩大铺子里去,她有想法把铺子做到县里,甚至省城,也是如此,银钱才一直未结。

    也幸好她来京城之后没有忘本,一直扶持刘东家,如今他们落难,刘东家成了他们的及时雨。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描绘着美好未来,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谁先主动,两人的唇碰上,如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宋文把人推到在床榻上,拉下了床帐。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出咯吱咯吱的摇床声。

    这一晚,宋文给予了田恬狂风暴雨,让田恬完全受不住晕死过去。

    宋文被吓着了,连着叫喊了好几声,这才见她醒过来:“夫人,你怎样了,可有事?”

    刚才见她晕过去,真是差点没把他吓死。

    田恬想到他之前的孟浪,气的小拳头砸他胸膛:“都是你干的好事,浑身酸死了。”

    “除了酸,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宋文道。

    “暂时没有发现!”田恬瞪着他:“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谁让你那么大力的。”

    宋文不知如何作答,今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他心情跌宕起伏,迫切需要发/泄出来。

    “夫人,我以后不会了。”宋文诚挚保证。

    “别和我说话,我现在困死了,睡了。”田恬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宋文惊魂未定,躺在床上小半时辰,见她睡的很香,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翌日一早,田恬带着桥桥和锦绣在客栈里休息,宋文和来福去找房子安顿。

    大概找了一上午,宋文和来福租了一辆马车接田恬母女。

    车内,田恬忍不住问:“找的是什么样式的?”

    “在城西,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儿,虽然很小,但是布置齐全,价钱也合理,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算下来很不错了。

    城东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属于达官贵人居住地,城西比较偏僻,属于京郊,故而租一座小院的价钱很便宜。

    宋文在京城待了二十年左右,自然知道哪里房子最好找,一早便直奔城西,所以只用了一上午时间,便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一个时辰后,到了目的地,宋文抱着桥桥,田恬紧随着他的步伐,锦绣和来福两人走在后面,一家人进入小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进的小院有五间房,院子两旁有专门种花的地方,只是如今寒冬腊肉,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方便随时用水。

    五间房,有正屋,厨房,茅房,两间厢房,大门口还有一个门房 。

    一家人刚好可以住下,田恬很是满意。

    她和宋文住一间,桥桥和锦绣住一间,来福住门房,刚好合适。

    “只可惜地方太小,不然给你弄一个书房出来,如今你要温书,只能在房间里温。”

    宋文笑着道:“能有一个安居之所已经不错,哪里还敢奢望书房,今儿个咱们先安顿下来,明日我便去寻些抄书的活计,不仅能挣些银钱,也能以此温故而知新。”

    从宋府出来,他没带一本书,想要继续温书,只能去抄书,否则直接买书,费用太大,根本买不起。

    “好。”田恬笑着点头,如今虽然日子拮据,但充满欢乐,这样就挺好的。

    “三爷,你和来福出去买些床单被褥,再买些菜,我和锦绣把家里打扫一遍,这小院看着干净,但重新住下,还是要仔细收拾,不然住的不舒服。”

    宋文温柔的笑道:“成,那你别累着,忙不过来便撂下,等我和来福回来在收拾也不迟。”

    “我晓得的。”田恬道。

    宋文带着来福一走,田恬便和锦绣两人开始打扫小院。

    小院虽小,田恬打扫起来却一点不觉得累,干劲十足,和在宋府的感觉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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