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踪

    花间诩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帐篷没有隔音,营地之间也密集,声音稍微大点就听得很清楚,不过这种动静花间诩通常叫做热闹。

    晚上睡得很好,就算喝醉了也没有头疼,一睁眼就很清醒。

    云生珀在他醒来后,便将他拉坐了起来,整理完头发,在发梢处别了一朵深蓝色的花。

    花间诩忽然好奇起来:“首领大人都是在什么时候去摘花的?”

    云生珀:“晚上。”

    其实他们种族给伴侣的装饰物一般都是起早去准备的,不过花间诩喜欢抱着他睡,根本没有办法中途脱身,所以只得提前一天准备。

    花间诩:“首领大人是不是也该让我帮你打扮打扮了,你到现在都不允许我为你早上梳理羽毛呢。”

    云生珀:“你很想?”

    花间诩:“想啊。”

    云生珀沉默了一下,当着花间诩的面变回了原型。

    漫天的白色羽毛洒下来,花间诩睁开眼,一只通体雪白,只有翅膀尖端和头顶带点彩色的四翼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兽型的云生珀少了一丝温和,多了几分野性的危险。异兽凶猛,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云生珀不常在花间诩面前显示原型,花间诩见到云生珀本体最多的时候就是那段发情期。

    那段日子他对云生珀原型的印象可太深刻了,现在乍一眼见到,居然有些手软。

    云生珀还刻意变小了一点,刚好和花间诩的身高差不多,喉咙里发出一声收敛矜持的啼声,示意花间诩可以开始了。

    花间诩一开始没有找到下手的地方,围着转了一圈,没忍住一把扑了上去。

    松软的羽毛瞬间将他包裹,触感好得不行。

    云生珀低头望着完全埋进羽毛里伴侣:可是羽毛不是扑上来就能梳理好的。

    之前花间诩都没机会这么细致地探索云生珀的原型,将云生珀的翅膀拉开一点。

    云生珀有两对翅膀,没有张开的时候两对翅膀折叠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对,花间诩研究了一下两对翅膀的连接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构造。

    云生珀扑闪了一下翅膀,不过没能挣脱出对方的手掌,便侧过头装作没事的样子。

    花间诩轻抚着指尖的翎羽,一点点梳理其中乱掉的羽毛,只是没梳理多久,他就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你兽化时候的眼睛和平时不太一样哎,眼白是黑色的,好酷。”花间诩几乎将自己的眼睛贴上了云生珀的。

    “翅膀尖端的颜色还是不一样的,比纯白色好看了无数倍,你们这个物种可真会长。”花间诩扯了扯云生珀的大翅膀。

    “对了,你鬓角的羽毛变成兽型后长在了那里?”

    “啊,找到了!”

    花间诩踮起脚,轻抚了一下四翼鹰漂亮的头冠,“啊,它真好看……好想把它吃掉。”

    云生珀:感觉自己变成了玩物。

    尽管费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梳理完了。

    营地里彻底热闹起来,聚落间都开始整顿队形,准备继续参加猎赛。

    艺术部分还要持续一天,来到空地后,大家都在清数人数,坦桑跑过来对云生珀道:【不好了首领,磷灰不见了。】

    磷灰就是碧玺的丈夫,是只鳄。

    据碧玺说,她的丈夫才昨天晚上就没回营地,她等不及就先睡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都没看见人影。

    碧玺脸色阴骛,彤色的眼睛因为暴怒红得像在滴血:【绝对是红曜做的,他知道混战不一样打得过我们,就玩这种阴的!】

    磷灰是聚落里的得力干将,除了云琥,就属他最能打。

    六年时间也不知道红曜聚落发展地怎么样了,少了磷灰,他们的之后猎赛多少会受些影响。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忽然消失,肯定不是小事。

    猎赛就是一场小规模的兽族战争,是重创对手的最好机会,自从红曜参与猎赛之后,这种勾心斗角就愈演愈烈。

    只是之前的几届猎赛红曜最多只是在混战猎赛上使点手段,没人想到这还没到开始呢,他就已经动手了。

    他怎么敢在那么多长老眼皮子底下耍这种小聪明的。

    云生珀让一些亲信出去找失踪的磷灰,又让人去禀告长老们,回过头看见了红曜意味深长的眼神。

    红曜眉梢高高挑起,对云生珀道:【小子,怎么看你们聚落这么慌张的样子,是有人睡过头忘记参加猎赛了吗?这可不行啊,作为首领,怎么能让亲信们这么松懈……】

    【闭上你的嘴,阴狠的黄毛狮子!】碧玺冲上去就想找红曜理论,被花间诩拉住了。

    花间诩安抚碧玺:【他就是像故意激怒你,好把事情闹大,冷静点。】

    碧玺被花间诩按在了椅子上,死死地瞪着红曜。

    他们聚落的兽人向羊角长老说明了这件事,羊角长老面容严肃,去和旁边的其他长老讨论了。

    长老的位置离这边很远,花间诩只看到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那个亲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辩驳着什么,羊角长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亲信匆忙赶回来,满脸愤怒:“其他部落的长老都说这是磷灰自己的原因,说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睡过头了,不能当做聚落间的恶意竞争处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周围的兽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碧玺:【什么意思,长老不愿意帮助我们?连那些长老都要听红曜的了?】

    云生珀转头看去,刚好看见另一边的红曜向他勾了勾唇。

    看来兽族真的要变天了。

    也是,四年的人兽大战打乱了红曜太多计划,他既然还想统一聚落,就得必须尽快行动起来,这次猎赛就是最好的时机。

    【长老不配合,我们就自己行动,今天的比试只留几个人应付,剩下的都先去找人……】云生珀有条不稳地下达一条条指令。

    他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混乱的兽群迅速冷静下来,根据云生珀的指令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花间诩看着被云生珀点到名的兽人们脱离队伍,总感觉谁的视线在他身上,但是转头一看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件事给了云生珀一个警醒,他朝坦桑耳语了几句,坦桑便来到了花间诩身边,一板一眼道:“夫人,首领担心你的安全,让我看顾你。”

    直到今天的猎赛结束,他们都没有找回磷灰。云生珀作为首领,要和其他聚落首领以及长老一起统计这两天各聚落的成绩,这里实在太乱了,让花间诩他们先回营地。

    只是空地这边乱,回营地的路上也没好多少。

    前半段比赛告了一段落,现在是休息间隙,又没有首领,兽人们都有些躁动,乌泱泱一片往营地走。

    坦桑跟着花间诩主仆二人,大量兽人一同挤过来,难走得很。

    坦桑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后面的人流,虚虚护着花间诩:“夫人,我们得快点回到营地。”

    沙丁丁也是很努力才不被兽流冲散,憋着气跟上他们的脚步。

    花间诩:“昨天有这么多兽人吗?”

    大量的兽人让行走都变得困难,花间诩忽然感觉坦桑警惕了起来:“怎么了?”

    “我们周围,全是红曜的亲信。”坦桑低声道,“马上离开这里。”

    沙丁丁经常和兽人一起训练,闻言立刻配合道:“好。”

    两人一左一右将花间诩护着中间,由坦桑当开头,往前面挤了过去。

    花间诩跟着移动了一段距离,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坦桑忽然弯下腰捂住了腹部。

    坦桑万万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攻击他们。

    坦桑不再收力,一拳朝那个打他的人揍了过去,坦桑的反击可比那人厉害得多,对方直接往后仰倒了下去,霎时空出好大一片地方。

    其实人流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夸张,只是周围都是红曜的亲信,把他们行走的空间一再压缩。

    坦桑出手之后,那些兽人们立刻反应过来,分出几个人去围攻坦桑。

    坦桑到底是获得了云生珀认可的亲信,这么几个人还真限制不住他,于是更多的兽人加入了进来。

    “沙丁丁,带夫人走!”坦桑插空喊了一句。

    沙丁丁拉着花间诩就跑。

    【那边有人打群架!】

    【谁打我?猎赛禁制斗殴!】

    人群一下子更加混乱了,前面的路愈发难走,坚持不懈的锻炼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沙丁丁稳住了,拨开兽群,拉着花间诩快速往前面跑:“殿下,这群人疯啦!好多人在追我们。”

    花间诩:“沙丁丁,你前面有人!”

    前方被一个巨大的黑影堵住,沙丁丁没刹住车,蛮牛的身体差点把沙丁丁撞飞出去。

    兽人狞笑着朝他们走来,沙丁丁急中生智,一下子抱住那个兽人的腰,头像炮弹一样砸过去:“殿下你快走!”

    花间诩擦过他们的边往前躲去,那个兽人想追上去,却被沙丁丁给死死抱住了:“跑啊殿下!”

    拥挤的兽群看不清前方的路,花间诩跑着跑着,终于看见了被冲散的同伴们,刚想过去,两边便堵上了两只长满短毛的壮汉。

    花间诩当然可以吹埙把云生珀叫来,但是兽人离他太近了。

    花间诩估摸着两方的实力差距,恐怕他稍微有点举动,对方就能迅速把他撂倒,到时候非但叫不了云生珀,他的埙都要被收走。

    花间诩停了下来,望着面前两个兽人:【你们想抓我,我配合你们,不过你们得小心一点,千万别把我整得缺胳膊少腿,不然云生珀饶不了你们。】

    发完狠话,静静等死。

    两个兽人朝花间诩走了过去。

    花间诩头上被套了布袋,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从布袋缝隙间感受一点光暗交错。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兽人扛在肩膀上飞来飞去的,坚实的肌肉压迫腹部,都快给他弄吐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被放到了地上,手掌沿着地面摩挲,触碰到了凹凸不平的墙壁。

    有人把他头上的布袋拿走了,视野恢复,花间诩环顾四周,这里光线昏暗,带点阴凉,是山洞。

    “咔嚓”一声,脚腕和手腕上一片冰凉,低头一看,他的脚被一根粗壮的铁链锁起来,链头和身后的山壁链接在一起。

    那兽人锁完,便把他丢到了角落。

    在这里的兽人还不少,大部分都围在另一边巨大的铁笼子旁。

    笼子动静很大,像是被一个庞然大物拼命撞击着,只不过除了动静大一点,笼子没有任何损伤。

    花间诩嗅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透过某些角度,花间诩看到了铁笼子里面关的是个背披铁甲、利齿有他小臂那么长的巨鳄。

    花间诩:……看,这不就找到磷灰了。

    【麻醉剂药效快过了,再给他注射一只。】

    花间诩听到了一点兽人们的说话声。

    【本来就没多少麻醉剂,光他一个就用掉了四支。】

    花间诩挑起了眉。麻醉剂?这不是人类用来对抗兽族的手段么。

    花间诩想起来了,人兽两族谈和的时候,因为兽族有许多聚落,每个聚落都要和人族单独签订条约,每个聚落要求不一样,比如云生珀聚落就是要人类皇嗣联姻,还有一个聚落要的便是麻醉剂合成方法。

    他就觉得红曜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好像就是要麻醉剂合成方法的那个聚落首领的名字。

    居然是用在这里的么。

    兽族条件有限,就算拿到了合成方法,真正合成麻醉剂也很困难,而且效用完全比不上人类制造的。

    磷灰这种程度的兽人,每五个小时就要重新注射一次。

    注射完,笼子里安静了,那些兽人扔掉注空的注射器,朝花间诩走了过来。

    【这就是云生珀的人类伴侣?】有兽人蹲下身想要触碰他。

    他的手还没碰到花间诩就被同伴制止了:【别做多余的事,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他们带过来。】

    【切,看看嘛,能被云生珀看上的人类就是不一般,看这个小脸,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

    花间诩微笑:虽然你很有眼光,但你丑恶的灵魂足够掩盖你所有的优点了,丑东西,你要是敢碰我,有机会我非扒了你皮,然后让你亲口吃下去。

    那兽人忽然就打了一个寒战。

    【你自己不怕云生珀报复,别连累我们整个聚落。】他的同伴冷冷道,【把他掳过来只有一个目的,让云生珀输掉混战,别做任何多余的事。】

    【红曜就不能派自己的亲信来干这种事?我们在这里看守,都没有机会参加今天的艺术猎赛,我准备了这么久。】有兽人不敢寂寞,一脸怨恨地用皮鼓打着节拍。

    【等目的达成了,有的是时候比,要是完不成任务,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参加猎赛。】同伴道。

    抓捕磷灰只是分散云生珀势力的手段,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花间诩。

    只要让云生珀有所顾忌,让他的亲信不敢在混战里放开手脚打,他们就可以在混战里为所欲为了,到时候会死多少亲信就看云生珀的运气了。

    一个长尾巴的兽人窜进山洞,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有云生珀的亲信快找到这边来了。】

    【这么快?去,引开他们。】兽人们一个个离开了山洞。

    云生珀的亲信都不好对付,这就是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兽人的缘故。兽人们分工明确,一部分去引开云生珀的亲信,一部分守在两个洞口外,一有不对劲就转移根据地。

    第32章 云琥发狂

    待兽人离开,磷灰制造了一点动静,待花间诩转过头,压低声音道:【老师,你怎么也被他们抓来了?】

    【他们大庭广众强抢民女,我也没办法】花间诩道,【你呢,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说起这件事磷灰就生气:【他们伪装成碧玺的追求者挑衅我,我受不了这委屈,就过去跟他们决斗,结果被麻醉剂放倒了。】

    花间诩:【……哦。】

    磷灰:【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长老追责?】

    花间诩:【恐怕那些长老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压低的声音也掩盖不住磷灰的惊怒:【什么?还有这种事?!】

    花间诩:【长老不管事,那么多聚落首领总不会不管,只要把这些红曜的亲信都抓起来,当面对峙,长老也找不了借口。】

    磷灰却道:【可是这些兽人都不是红曜聚落的。】

    花间诩倒吸一口凉气:【红曜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种程度了?】

    看来就算被抓到这里,也没办法将红曜的把柄揪出来,花间诩不想了:【那我们还是安安分分想着怎么逃出去吧。】

    花间诩挪动了一下,往前后两个洞口看去,两边都有兽人看守,他要是吹埙对方肯定立马就能听到,没等云生珀赶过来,他们就先被发现了。

    花间诩观察着四周,山洞另一边放着那些兽人的布包,布包有大有小,都堆在一起,里面放满了各种猎赛用的乐器和服装。

    花间诩有了主意,凑过去问磷灰:【你们兽族,是不是都对音乐没有抵抗力?】

    磷灰点头:【是啊。】

    过了好一会儿,外出的兽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他们也累了,生了柴火在山洞里面休息。

    花间诩和磷灰对视了一眼,花间诩率先挣扎了起来。

    铁链在空旷的山洞叮叮地响,引起了那些兽人的注意,只是花间诩的力量太小,几乎只是在做无用功。

    【哼,人类,劝你省点力气,就凭你现在的力量,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铁链的。】兽人哄笑道。

    花间诩当没听见继续挣扎着,那些兽人也不管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花间诩做无用功,看着人类气红了脸也是一种赏心悦目。

    很快,磷灰那边也有了动作,硕大的躯体撞击着铁笼,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凶猛,只是——依旧没什么用。

    【哼哼哼~】之前敲皮鼓的兽人不自主地哼唱了起来。

    旁边的同伴被他的哼唱吓了一跳:【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那兽人道:【我就是听磷灰和那个人类发出的动静,节奏感还挺强的,让我想起了昨天合唱的旋律,你听,是不是很像?】

    【你他妈有病吧。】这么说着,同伴还是仔细去听了,只不过花间诩像是忽然累了,停止了挣扎,只剩下磷灰在发出无意义的动静。

    旋律是没听到,却勾起了这些兽人的瘾。

    有兽人拿出了自己的笛子,不满道:【要不是红曜,我们早就用自己的音乐征服那些聚落了,用得着在这里坐冷板凳,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有本事你自己去找红曜理论,在这里唧唧歪歪,信不信我打断你的手,让你从此再也拍不了皮鼓?】脾气差的兽人蹭得站了起来。

    【别吵了。】有兽人不耐道,【那里不是还有乐器么,这么耐不住,索性在这里组个乐队算了,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你们有的是时间搞音乐。】

    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些早就心痒难耐的兽人就不装了,纷纷去布袋堆拿乐器。

    【这谁的埙,怎么在我包里。】有兽人高举着手里的埙,仔细看去,居然和云生珀送给花间诩的骨埙一模一样。

    没人回应,那人再次看向手里的骨埙,骨埙入手温滑,洞眼圆润,不用想就知道吹出来音一定好。

    那人眼中闪过贪婪,既然没人要,那就是他的了。

    兽人的合奏往往一拍即合,多重乐器参杂在一起,如果仔细去听,还能听见里面隐隐有骨埙悠扬空灵的乐声。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云生珀猝然抬起头,银色的瞳孔急剧缩紧,浑身散发出可怕的威压。

    短暂的合奏声很快停止了,因为这些兽人的音乐理念不合,又互不相让,差点打起来。

    花间诩眼神讽刺,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心想同样是兽人,果然还是他们聚落的更好一点,至少那些兽人不会出现因为乐器不同相互攀比的现象。

    艺术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像这些自视甚高,却连合奏都能打起来的兽人,就属于他看不上眼的庸才。

    不多时,耳尖的兽人忽然警惕起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也有兽人听到了:【有人来了,去看看!】

    两个兽人一齐跑了出去,然后又一齐从洞口倒飞了回来。

    他们用力撞在地面上,掀起一片灰尘,还往后滑行了好一段路。

    其他兽人立刻站起来,摆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面露凶相地望着洞口。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一路从洞口延伸到山壁顶端。

    花间诩眼中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漾开,待看清来人后又收了回去。

    啊——怎么是云琥。

    云琥越过虎视眈眈的一众兽人,看向花间诩,只是声音怎么听怎么随性:“我哥被红曜缠住了,他让我先来救你。”

    花间诩:“红曜又做什么了?”

    云琥手肘贴面曲起,挡住兽人的进攻,另一只锋利的兽爪抓住兽人的脑袋,往墙上撞:“红曜指控坦桑伤害了他的亲信,要我哥把坦桑驱逐出聚落,长老们都不让他离开。”

    花间诩:“恶人先告状,他们可真够不要脸的。”

    一根翎羽如箭般飞疾而来,带着惊人的威力一下子斩断了锁住花间诩的链条,狠狠钉在墙上。

    云琥没往这边看一眼,收回手环顾周围源源不断的兽人,眉眼一压,戾气衡生:“快走,少拖我后腿。”

    云琥打架跟不要命似的,凶狠异常。那些兽人化为了原型,各种猛兽的嚎声响彻山洞,空间也一下子变得狭小起来。

    兽人战斗的范围可太广了,搞不好随时都会波及到他们,花间诩将自己的骨埙捡回来,颇为嫌弃地擦了擦,要跑过去把磷灰的笼子打开:【你还能走吗?】

    磷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肢还有些疲软,咬牙道:“能。”

    花间诩将磷灰的手臂绕过脖子,撑着他站了起来,往另一边的小洞走。

    磷灰也一瘸一拐地用力让自己疲软的身体使上力,两人一起艰难出了山洞。

    一个兽人在窄洞口的密林里撒完尿,提着裤子往山洞方向走,脚下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抖动。

    很像身体用力撞在地上的声音,他仔细一听,听到山洞里居然有打斗声,急忙跑了回去。

    两方就这么撞上了,兽人愣愣地看着从洞口走出来的花间诩和磷灰。

    花间诩拿起骨埙要吹的一瞬间面容扭曲了一下,递到磷灰嘴边:【吹。】

    另一边的云琥猛然回过头,银灰色的兽瞳几乎竖成一条线,花间诩已经从另一边离开了,他听到埙声却像是近在咫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得到,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是花间诩遇到了危险的意思。

    云琥将扑过来的兽人重新踹到地上,不再逗留,往另一边的小洞疾驰而去。

    磷灰进入半兽化的状态,体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甲片,和一只半鬣狗形态的兽人撕咬在一起。

    可惜他身上的麻醉剂还没有失效,使不上多少力,全凭鳄比钢铁还硬的表皮死撑。

    “砰!”地一声脆响,鬣狗身体顿了一下,回过头去。

    花间诩拿着一根捡的长木棍,狠狠地打在了鬣狗的后背上,可惜棍子都断成两半了,花间诩手还怪痛的,鬣狗却一点事都没有。

    人类在没有机械武器的情况下,对上兽人还真就是以卵击石。

    察觉到鬣狗转过身想要抓过来,花间诩将手里剩下的半根木棍快准狠地往对方下二路捅过去。

    鬣狗脸色青紫,瞪着眼睛加紧双腿倒了下去。

    花间诩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对另一边目瞪口呆的磷灰道:【看来即使是兽化的兽人,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无坚不摧嘛。】

    磷灰:如果可以,请不要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花间诩将磷灰重新扶起来,没想到这只鬣狗恢复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磷灰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汹涌杀意,想要提醒却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飞了过来,将花间诩和磷灰两人猛地推了一把。

    磷灰滚到一边,顺利脱离了危险,花间诩的站位没有那么好,被推了一下后半截身体都快悬空在山崖边缘了,好歹维持住了平衡。

    鬣狗一击不成,立刻调转方向,手上的断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花间诩刺过去。

    云琥呼吸一滞,危机关头根本想不到那么多,身体自己采取了行动。

    “呲——”

    血肉迸溅的声音传入耳畔,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花间诩睁大双眼,他的面前横着一只手臂,大臂被半截树枝直直贯穿,树枝末端再往前一点点,就能刺进花间诩的眼睛。

    断枝被鲜红的血液浸透,血从树枝截断处滴下来,在花间诩脸颊上留下一道温热的红印。

    花间诩完全没有想到云琥能做到这种程度,手虚虚扶着云琥的手臂,不敢用力:“喂,你还好吗?”

    鬣狗后退了两步,彻底化为原型转身要跑。

    云琥冷笑了一声,眼白瞬间转黑,全身的气场瞬间变了,不顾花间诩的阻止,将贯穿大臂的树枝拔出,断枝落下,在地上甩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长痕。

    一声清越嘹亮的长鸣几乎要将鼓膜震碎,尖锐的耳鸣让花间诩震了一下,回过神来,云琥已经化为了巨大的四翼鹰,朝鬣狗方向飞驰而去。

    鬣狗骨头断裂的声音就算离了这么远,花间诩也能听得清楚。

    云琥的翅膀被贯彻出了一个很大的血洞,血铺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从这里蜒向山洞。

    短短几分钟,鬣狗就失去的呼吸,倒在地上身体多处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几乎是全身粉碎性骨折了。

    其他兽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云琥站起来,雪白的翅膀渗入了深深浅浅的鲜红,如果仔细看去,羽毛根部还有如墨的漆黑。

    云琥低低地笑了两声,缩成针尖瞳孔中透着癫狂,全身的毛孔兴奋舒张,不管不顾地朝兽群冲了过去。

    花间诩觉得云琥的状态十分不对劲:【他怎么了?】

    【失控了。】磷灰很严肃地坐了起来,【云琥还没破壳的时候,被红曜亲信丢到了恶魔的地界,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在人类地界遇到他的时候,恶魔毒素已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受到了恶魔毒素的影响,暴躁易怒,像个只会杀戮的机器。后来就算恢复正常了,只要疼痛或者情绪到达一定程度,只要没有首领的压制就会失控,就像现在这样。】

    花间诩望向那边的云琥,仿佛看到了曾经在转播台上看到过的那个真正的死神枭,蔑视生命,残忍可怖。

    花间诩:【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

    磷灰摇头:【除了首领,没有其他人有办法。】

    花间诩:【云生珀能做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双生子很特殊,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办法。】磷灰看着云琥此时疯狂的模样,眼底深处有着淡淡的恐惧。

    只要亲眼见过云琥在人兽大战上的表现,就没人能拿平常的目光看待云琥,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磷灰之所以成为云琥在聚落里为数不多可以说得上话的熟人,只是因为大战的时候云琥救过他的命,抱有感恩知心而已,实际上他对云琥的恐惧并不比其他兽人少多少。

    【云生珀一时半会儿可不一定过得来,这样下去不行,会加重他的伤,得让他停下来。】花间诩往那边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你阻止不了他,他会杀了你的!】磷灰想要阻拦花间诩,疲软的身体却不听他使唤。

    周围的惨叫和身体的疼痛牵引着云琥的情绪,他的瞳孔缩到极致,几乎只能看到一片黑色。

    他挂着怪异的笑容,肆意屠戮眼前的生命,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惨叫是谁发出来的,他只是停不下来。

    叮铃铃——

    什么声音?

    云琥像环顾四周,却只能看见无边的黑与红,那是他在蛋里的时候看见的唯一景色。

    那些毒素渗进蛋壳,钻进他的身体里,最后和他早就停止的心脏融为一体。

    毒素成了他的一部分,而他也因为毒素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似的怪物。

    叮铃铃——

    恼人的铃声还在继续,除了麻木的身体和兴奋的精神,他好像还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那应该算是种负面情绪,却在此时成了他唯一鲜明的东西。

    那种负面情绪是羞恼。

    为什么?

    因为有人竟然敢当着那么多兽人的面,把狗链当做礼物送给他,还强迫他戴上。

    无边无际的黑与红破碎了,变成了温暖的橙色调,那是篝火的颜色。

    他被哥哥强制性地戴上了那条含有侮辱性意味的项链,抬头看去,就能看到那个罪魁祸首的脸,对方看见他,扬起下巴,笑得张扬又嚣张。

    虽然很愤怒,但那时的他好像不再是怪物了,他有了属于普通生灵的喜怒哀乐。

    云琥骤然回过神,他不在蛋里,他站在山林间,脚下是不知生死的兽人,脚底和手掌都是黏稠的鲜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羽毛根部的黑色也迅速褪下,甚至变成了极淡的浅灰。

    他发现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而发麻的手臂上插了一只注空的注射剂。

    花间诩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手上还拿着一把临时制作的简易弓,麻醉注射剂就是通过那只弓射过来的。

    见云琥看过来,花间诩挥了挥手上的弓:“不好意思弟弟,你刚才的样子有点吓人,所以得让你稍微安静一下。”

    云琥身体摇晃了一下,视角里的世界彻底颠倒了过来。

    第33章 护妻

    云琥看到花间诩的鞋子围着他转了一圈,最终在他眼前蹲下来。

    花间诩找了块羽毛扯了扯:“云琥,变成人型,不然我找不到你手臂上的伤口在哪里。”

    云琥没动,花间诩等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了,又扯了扯那根羽毛:“弟弟,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拔光你身上的毛,让你变成聚落里最丑的兽人。”

    云琥冷声:“你敢。”

    “这不是听得懂人话么,别犟了,快变成人型,还要不要手臂了,你流的血太多了。”花间诩道。

    其实单被刺穿手臂对于兽人来说并不严重,但耐不住云琥作死,居然直接给拔出来,之后又是强行兽化,又是和别人打架的,伤口早就崩裂得不成样子。

    黑色的巩膜转白,绒羽褪下变为细密皮肤,血淋淋的羽翅也化成了手臂,只剩玉白的锋利指尖,云琥化为了人型。

    即使有过预期,花间诩看见那大块的伤口,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树枝大小的血洞已经扩大了两倍有余,里面的血肉和骨头清晰可见,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不然手臂就直接断了。

    幸好花间诩对这种伤口多少有点经验,就地取材临时做了一个简单的小手术。

    花间诩将留在伤口里面木刺拔出来:“疼不疼?”

    “你废话好多。”云琥声音停顿了一下,拧起眉轻哼了一声。

    云琥对大部分毒素免疫,麻醉剂的效果也有限,疼痛是实打实的。

    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清明,云琥才发现他一直捏着颈间的铃铛。

    云琥目光复杂地松开了手,这颗他恨不得弄碎的铃铛,居然在关键时候唤回了他的神志。

    花间诩用两根树枝给云琥固定手臂:“总之,谢谢你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云琥:“少自作多情,要不是我哥……你以为我会管你的死活?”

    “这个时候就坦诚一点吧,惹怒我对现在的你可没有什么好处。”花间诩和云琥绊着嘴,手上的动作却很小心,“好像有点严重,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看出花间诩的忧虑,磷灰在一旁道:【放心吧老师,兽人的身体很顽强的,捅了一个窟窿而已,最多一周就完全恢复好了。】

    云琥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是啊,要是人类,恐怕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月。”

    花间诩:这他么是他哥教他的话吧,这两兄弟什么毛病,自己身体素质好就算了,非要拉踩一下人类。

    花间诩阴阳怪气:“可不是,要是人类的话,在你拔掉手上的树枝,就会直接失血过多死亡呢,都没有机会在床上躺两个月。”

    云琥一噎,看着花间诩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如果当时他没有去挡,花间诩会因为一根小小树枝直接死掉吗,人类可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很多。

    “行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赶紧回去找专业的人看看吧。”花间诩将绑带固定好,拍拍手掌站起来朝云琥伸出手。

    云琥没领花间诩的情,自己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撑了起来,转头自顾自地走了。

    花间诩也没说什么,回头对磷灰道:“需要帮忙吗?”三人回到空地,周围早已被兽群围得水泄不通。

    沙丁丁眼尖看到了花间诩,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殿下!”

    花间诩见沙丁丁着急检查他情况的样子,摆了摆手:“我没受伤,现在是怎么回事?”

    沙丁丁还是亲眼确认了一遍花间诩确实没受伤,才说起了这边发生的事。

    花间诩被抓走以后,沙丁丁坦桑和那些兽人就被控制起来了,红曜还恶人先告状,说他们蓄意殴打他的亲信,要长老主持公道。

    “我们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不信,太欺负人了。”沙丁丁义愤填膺,“兽族首领知道殿下你被抓走后就很担心,红曜又不让他走,两方起了冲突,就变成这样了。”

    这样是哪样?花间诩挤不进去,只好老样子爬到树上去看。

    红曜聚落和他们聚落站在对立面上,其他聚落的兽群将他们围在一起,脸上似有愤怒似有顾忌,因为云生珀对长老出手了。

    云生珀此时的样子很陌生,居然有点像云琥失控的时候,他抓着一个长老的衣领,不顾周围脸上青紫交加的兽群,将长老拎到半空。

    云生珀声音冰冷:【谁都看得出来你们站在红曜那边,长老在猎赛不讲公平,我看也不需要什么长老了。】

    那个被云生珀攥住脖颈的长老面色铁青,苍老破碎的声线发着抖,眼中冒火:【云生珀,你要造反吗!】

    云生珀:【我得先确认我伴侣的安全,再考虑你说的这些无聊问题。】

    花间诩意识到了什么,高喊道:“云生珀,我在这里!”

    红曜眉头一皱,看了过去。

    云生珀缩成针眼的瞳孔瞬放大,回过头去,也看到了树上朝他招手的花间诩。

    越过重重兽群,云生珀将花间诩上下打量了一遍,嗯,除了衣服脏了一点,没有任何损伤。

    暗中凝聚的风暴忽然消散了,云生珀朝花间诩微微一笑。羽毛根部的浅灰色悄然褪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和煦的云生珀。

    于此同时,云琥皮下的浅灰色羽毛又变回了以往的浓黑。

    云生珀松开长老的衣领,笑着把对方弄皱的领口抚平,轻声道:【我的伴侣回来了,看来真是误会,等猎赛结束,我会亲自给长老赔罪,还希望长老不要怪罪我。】

    长老惊魂未定地盯着云生珀。

    安静了许久的红曜:【既然你伴侣回来了,那些绑架他的人应该也抓到了吧,怎么样,是我干的吗。你污蔑我,还公然谋害长老的事情,得算算吧。】

    其他聚落都明哲保身,不发表任何意见,一副看戏的样子。

    云生珀回头去问坦桑:【他们回来了?】

    一个猎豹兽人在坦桑的指示下走上前来,他好像刚刚经历过一段剧烈的运动,脸上都是汗,说话声也有点喘:【我遵照首领的命令,去长老们所在的聚落调查,从他们的子女家人口中知道了红曜和他们勾结的事实,他们还主动交出了长老和红曜的书信往来,我带过来了。】

    不少长老的脸色都变了,暴怒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那个亲信笑着开口:【就是聊了会天而已,长老不用担心,我有控制好力道,不会让他们缺胳膊少腿的。】

    长老用颤抖的手指着云生珀:【你,你居然敢……】

    云生珀礼貌地扬起下巴:【你们只有维护猎赛和平的权利,管不到猎赛之外的事情。长老,证据确凿。至于我动手,只是护妻心切,长老见谅了。】

    红曜脸色阴翳地望着云生珀,有暗潮在眼眸里汹涌,他万万没想到云生珀还有这层动作。

    就像二十年前红曜在猎赛期间派亲信去他们聚落偷蛋杀人一样,云生珀也在这届猎赛去其他聚落翻了个底朝天。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他聚落里爆发了不可置信声音,他们其实都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聚落的长老居然已经和红曜勾结在一起了。

    事实胜于雄辩,其他聚落的首领站出来:【既然长老受了红曜的贿赂,这次事件谁都没有评判的资格了。】

    【没错,反正聚落相残在平时也不是奇怪的事,压根不需要受到惩罚。】

    陆续有多个首领站出来一起附和。

    【更严重的还是长老叛变的事情吧。】

    【我建议取消这届长老的猎赛裁判权。】

    【同意!】

    【我也同意,这不公平。】

    一旦取消长老的裁判权,就意味着猎赛不再拥有规则,红曜和云生珀双方在猎赛做的一切都归为了聚落之间的普通矛盾,兽族一向是不避讳这些的。

    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怎么也是红曜吃亏。

    事情算是解决了,云生珀走出兽群,先是看了云琥一眼,朝花间诩走来:“没有,看好你,抱歉。”

    花间诩摇摇头:“我还行,倒是云琥,为了救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得快点让医生看看。”

    【别急。】云生珀的声音自带安抚作用,叫来聚落里的随行医生,带云琥去治疗了。

    云琥没有立刻走,而是对云生珀道:【我要参加猎赛。】

    花间诩不禁道:“你这样了还参加猎赛,我一时不知道你是不把其他参赛者当人,还是不把自己当人。”

    云琥依旧固执地盯着云生珀看:【我要参加猎赛。】

    云琥被医生拉走了,一直到消失在他们面前之前,他都在等着一个确切的回复。

    花间诩被那种执拗的眼神看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参加猎赛?”

    云生珀:“猎赛,不论生死,是向那些,嘲笑他的人,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花间诩:“那他能参加猎赛吗?”

    云生珀转过头:“你很关心他?”

    “不算吧。”花间诩有些莫名,“他不是挺介意那些人的话吗,而且他是为了救我受伤,要是因此错过了报仇的机会,我会觉得有些内疚。”

    “不用内疚。”云生珀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花间诩总觉得云生珀的话有点怪,就算云生珀是云琥的亲哥哥,也不能用那么笃定的话语替云琥剖析内心吧。

    他也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们虽然感情不错,但都各具不同差异的思想,彼此之间并不会相互代表。

    他不清楚兽人的兄弟关系是怎么样的,但总感觉,不会像是云生珀和云琥那样。

    不过算了,他也没啥立场去深究。花间诩:“首领大人~”

    云生珀:“嗯?”

    花间诩双手合十:“我的骨埙被弄脏啦,再给我换一个吧,求求。”

    对这种有特殊含义的东西,花间诩心眼小得很,骨埙被其他人吹过,他不乐意继续用。

    云生珀失笑:“好。”

    猎赛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兽人绑架,又是长老被撤去裁判职位,以云生珀为首的几位首领提议暂缓猎赛,在三天之内讨论出接下来猎赛的举办方式。

    猎赛就这样暂缓了。

    兽人们都回到了各自的营地,云生珀和花间诩两人去医生的帐篷看望云琥。

    有关医术的一些兽语花间诩还不太听得懂,只知道大致意思就是,云琥的伤不算特别严重,三天以后能正常生活,六天后就能彻底恢复如初。

    透过帐帘的缝隙,花间诩能看到坐在里面的云琥。居然还真跟磷灰说的差不多,兽人的身体也过于强壮。

    医生:【多亏了夫人临时急救做的好,不然云琥不会恢复那么快。】

    花间诩摆摆手:【小事小事。】

    待医生回到帐篷,花间诩问云生珀:“首领大人特意延缓猎赛,是为了云琥吗?”

    云生珀点了点头。

    花间诩:“医生说三天以后只是能恢复日常生活吧,那个时候就参赛会不会太勉强了?”

    “不要小看他。”云生珀说完,看向花间诩又补了一句,“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人不用在意他。”

    花间诩: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云生珀到底是不是云琥亲哥。

    不过花间诩只是人文关怀一下,云琥本人和他亲哥都不在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三天的缓赛让聚落间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大家关系本来就不好,猎赛之前有天然领地阻隔,猎赛之后有长老制衡,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现在倒好,裁判没了,十几个聚落还住得那么近,这几天时不时就能发生几起对头聚落打斗事件。

    所幸混乱的只是外面,聚落内部还是很安全的,主要也是他们聚落除了红曜也没什么对家,而他们两个聚落都在等着猎赛时候分出胜负,不想在这个时候徒惹是非,折损自己的战斗力。

    碧玺在这难得的缓赛时间里抓紧宣传,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

    花间诩洗漱完从帐篷里出来,看见立在各种角落的摊位广告,全是碧玺摊铺的宣传海报,这是他和碧玺一起设计的,还挺吸睛。

    花间诩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瞥见不远处的正巧路过的云琥,对方手臂上还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断了手也不影响他一脸的拽样。

    “嗨,弟弟。”花间诩随手打了一个招呼。

    没想到云琥还挺给面子,朝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第34章 跟踪

    稀奇,花间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差点把人看毛了。

    话说,他今天是有任务在身的,猎赛过后就是云生珀的生日,他想趁这段时间准备一下,以山雀的名义,给云生珀画点画,带to签的那种!

    他观察过云生珀的收藏室,对方偏好他的幻想画,他之前就有了一点思路,今天要去找找其他的灵感。

    开始行动!

    云生珀一天到晚都在忙,解决完聚落内部的小事情,又得去外面参加首领会议了,临近营地外围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人。”

    身后没有回应,云生珀无奈道:“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啊——我还以为我很隐蔽的。”花间诩从树后走了出来,“你真的早就发现了?”

    云生珀刚离开帐篷没多久,就知道花间诩在后面跟着他,他还特意走慢了一点,不过花间诩一直没有上前来,不知道在干什么,就随他去了,一直到现在。

    云生珀:“人,想干什么?”

    花间诩:“秘密。”

    “好。”云生珀道,“但之后不能再跟了,我要出去,你不行,外面很乱,会有危险。”

    “好吧。”花间诩趴在了代表着营地分界线的高木桩上,目送着云生珀越走越远。

    待再也看不见了,花间诩思考了一下,拿出怀里的笔记本,在上面速涂这什么,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四翼鹰跃然纸上。

    一阵风刮过,将边缘的纸页吹得翻起,花间诩为了涂画方便,把手压在上面,也压住了前面无数张各具形态的四翼鹰速涂。

    这三天,花间诩一直在跟踪云生珀,说跟踪也不准确,因为对双方都心知肚明。

    第一天花间诩还煞有其事地躲躲藏藏,到了第二天直接不装了,大摇大摆地跟在云生珀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三天,花间诩睡迟了,出了帐篷才发现云生珀根本没走,见他出来以后才慢悠悠出了门。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大家商量出来让各族首领担任这一届猎赛的临时裁判,其实就相当于没有裁判,不过混战猎赛除了不得伤及战圈之外的无辜,几乎没有什么规矩,走个形式而已。

    混战猎赛就这么开始了。

    空地上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一人高围栏,所有人退到森林里面,中间一下子变得极为空旷。

    花间诩坐在最高的树上才能堪堪看到对面空地的边界。

    这里可以容纳十几个聚落所有亲信的混战。这三天各聚落间的矛盾一触即发,看彼此眼神里都透着凶狠。

    红曜那边好几个兽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云琥身上。

    医生正在拆除云琥手臂上的绷带,三天时间,手臂上那么大一个血洞现在居然已经愈合了,只是新肉才刚刚长出,比边缘的其他皮肤颜色稍浅一些,没有完全恢复。

    花间诩:“真的没关系吗,弟弟?”

    云琥正在用水冲洗手臂上的草药渣滓:“一只手,我也可以弄死他们。”

    四面八方响起铜锣声,兽人们摩拳擦掌,从森林边缘走出来,跳入了围栏中间。

    云生珀盯着红曜距离的方向,对云琥道:【这次,不会有人再阻止你,红曜聚落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啊。】云琥的心脏随着云生珀的话语跳快了几分,他阴翳地盯着对面的兽人,再次感受到了属于云生珀的怒火。

    红曜前后绑架他们两个族人,其他亲信也早就积了一肚子火,势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断有兽人进场,森林外围的兽人瞬间少了一大半。

    场内的兽人分散着站在空地上,充满戾气的视线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他们自己也在被什么人这样盯着。

    急促的锣鼓声还在继续,速度持续加快,像一道锤子不断在心脏上敲打。

    只听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鼓响,四周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

    下一刻,一只兽人飞出了围栏。

    那个被打出去的兽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兽化,就被打出了界。

    鼻梁塌陷了下去,鲜血很快流了满脸,花间诩注意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团血肉模糊。

    有医生上前检查兽人的伤势,确认死亡后被一个兽人随手拖出去扔了。

    没有人在意那个兽人的死亡,就算有也是在讨论这个没用的兽人是哪个聚落的,居然刚开始就出了局。

    而派那个兽人出场的聚落则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被别人认出了兽人的归属,觉得他们聚落好欺负,猎赛结束之后瓜分他们的领土。

    花间诩将一众兽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直到那个死亡的兽人被拖出了视野之外,沙丁丁才猛然一抖,背后一下子冒出冷汗。

    先前的艺术比拼太有欺诈性,以至于沙丁丁都差点忘了,他们面对的始终都是兽人,他们在平常的时候歌舞奏乐把酒言欢,可一旦展现出他们嗜战的另一边,他们就是恶魔本身。

    凶残,狂妄,视人命如草芥。

    偏偏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是兽人最真实的模样。

    沙丁丁眼中有些迷茫:“我忽然发现,我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打不过兽人。”

    花间诩没想到看个猎赛,都能给沙丁丁看得怀疑人生:“你是人类啊,你居然真的想单靠平时锻个练就能打过这些钢筋铁骨的兽人?”

    沙丁丁一时有些羞愧难当:“那,那要怎么办,我们真就天生不如兽人吗?”

    “不啊,这个大陆上有那么多生灵,人类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位,当然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花间诩道。

    沙丁丁:“我们有什么可取之处?”

    “创造的天赋和脑子。”花间诩点了一下沙丁丁的额头,“你不会被吓傻了吧,干嘛非得拿自己的短板去碰人家的长处。”

    沙丁丁主要是突然直击那样的画面,被震撼住了,被花间诩这么一点,也回过味:“殿下你好厉害,看到这么可怕的画面也能那么平静,怎么做到的?”

    花间诩:“……多出去走走吧。”

    沙丁丁:“啊?”

    “多出去走走,总会遇到一些意外的,比如暴风啊,地震啊这种天灾,□□啊,战争啊这种人祸。”花间诩懒洋洋的,“看得多了,就没事了。”

    沙丁丁:怎么听了以后更觉得殿下深不可测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云生珀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伴侣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他忽然想起来,花间诩总和沙丁丁出去玩,有时候甚至几天不回来,他以为最多只是在聚落附近玩,现在看,搞不好还真是以兽族地界这个大范围玩……

    战场上兽人已经打成了一团,花间诩看了一会儿便没有了兴趣。

    这只是一场纯粹的厮杀,他并没有观摩血腥战斗的爱好,哦,其实还是有可看的地方的,战场上的那只四翼巨鹰,拉住了所有围观者的视线。

    与哥哥的强大内敛不同,这只巨鹰显得更凶残,鹰爪肆无忌惮地撕开敌人的躯体,鲜血铺撒一地,他喜欢先留着对手一口气,听对方因为疼痛爆发的吼声。

    他完全陷入了杀戮的意识当中,就跟失控的时候一样,但因为这是猎赛,没有人会阻止他。

    死神枭不仅可以将人类的机械重甲碾碎,也可以轻而易举撕裂同伴的躯体。

    嘹亮的鹰啼之下还有清脆的铃铛声,如同血腥的双重奏在战场上久久回荡。

    红曜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他的亲信几乎被云琥杀了精光,他本来的计划是用花间诩胁迫云生珀在猎赛上放水,他们就可以借机在猎赛上将把云生珀亲信杀得片甲不留。

    结果现实完全反过来了,云琥一个人就是一只队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蛮横到令人发指。

    那道清脆的铃铛声成了在场所有人的最深刻的声音。

    红曜想起了六年前猎赛上云生珀,这两兄弟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一模一样。

    聚落里实力最强的通常都是首领,但云琥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亚于首领了。

    嫉妒是兽族的天性,红曜去看云生珀,却并没有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与危机,只有一片平静。

    察觉到红曜的视线,云生珀看过来,红曜嘴巴动了动,口型在说:

    【你弟弟可真厉害。】

    【你就不怕,他会威胁到你的首领地位吗?】

    云生珀移开了目光,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最重要也是最万众瞩目的混战猎赛,反而是结束得最快的,但也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

    时间被刺激的混战无限拉长,即使已经步入尾声,脑海中也在久久回放着猎赛上的画面。

    这次的死伤比以往猎赛都要多,也惨烈的多。

    四翼巨鹰像是刚从血池里走出来,洁白的羽毛被鲜红完全浸染,每一步就会洒下一大片的血迹,虽然这些血绝大部分都不是他的。

    看着他慢慢走近围栏,脖颈上的铃铛一步一响,所有尚在兴奋中的兽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清脆的铃声仿佛把他们也拖入了战场,变成了死神枭的猎物。

    【云琥,结束了。】

    云生珀唤回了云琥的神志。

    云琥瞳孔舒张,发现面前的兽人们都如临大敌的看着他,不由有些好笑。

    这群兽人自诩比任何种族都要高贵,结果看他的眼神也跟那些人类差不了多少。

    猎赛结束,就算没有长老,明眼人也都清楚这次的猎赛结果如何,云生珀聚落大获全胜。

    红曜看到寥寥无几活着回来的亲信,彻底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当场把一个瘸了腿走回来的兽人踹倒:【没用的东西。】

    那些没有参赛的兽人都用如出一辙的冷漠目光看着这群如丧家之犬回来的族人。

    云琥化为人型,殷红的脚印在他背后留了一串,所有人自发给他让了一条宽敞的路,有欣赏的,有面上绷紧,但在他靠近的时候都不自觉往后退去。

    哦,还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花间诩也往云生珀的方向靠了一点,不过不是畏惧,看他脸上嫌弃中带着担忧,像是单纯地不想云琥身上的血渍弄脏自己的衣服。

    呵,哪能让他这么如意。

    云琥脚步一转,往他哥的方向走去。

    随着靠近,花间诩的目光越来越警惕,可惜他都快和云生珀贴一块儿了,已退无可退。

    不过很快,云生珀拦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两兄弟如出一辙的银灰色瞳孔相互对视。

    云琥停住了脚步:【别紧张,哥哥,我只是觉得嫂嫂看得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有话想跟我说。】

    花间诩转头轻声问沙丁丁:“我嫌弃得很明显?”

    沙丁丁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没有吧,话说殿下你居然还敢嫌弃死神枭?!”

    云生珀没有接下云琥的话头:【去找医生,你需要治疗。】

    到底是刚恢复没多久,猎赛打一圈下来,云琥手臂上又有了崩裂的迹象。

    云琥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一滴血顺着指尖溅了过去。

    幸好花间诩闪得快,那滴血没有溅到他的衣服上,落在了地上。

    走远了还能听到花间诩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弟他有病吧?!非得作那么一下是吗,可恶,很好玩吗!”

    云琥勾起了唇角。

    第35章 你哥要求偶

    猎赛结束后各个聚落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修整和准备后续筹划。

    首领和亲信是一个聚落的中坚力量,猎赛是聚落间的一场大洗牌,大家需要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重新评估各个聚落间的实力。

    不过以上这些事,就需要首领他们自己去费心了,作为过来看热闹的家眷和后备人员,这是难得的建交时间。

    关于后续各聚落的领地分配问题,这些兽人并不关心,无非是首领变更,换个地方生活罢了。

    兽人的思想矛盾而思想统一,他们虽然把情感看得很重,但他们大多数都信奉一点:人死则情消。

    一旦死亡,所有的羁绊都自动消失,不管你生前是什么人深爱的孩子,丈夫,妻子,父母,只要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情感体系,人类建立情感的速度缓慢,却能维持地很长久,乃至人死后,也会有生前的亲朋好友前来吊唁,在未来的日子里也会偶尔缅怀。

    但是兽族则完全不同,人死情消,那些观战者很多都是参赛者的伴侣,出来参加一趟猎赛,自己又恢复单身了,立刻看上了猎赛中胜出的兽人。

    猎赛死伤较多,单身人士一下子激增,出了不少好几个兽人为了争夺同一个对象大打出手的事情。

    总之,还挺抽象的。

    碧玺在这时候换了一个新的宣传海报,上面赫然画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四翼巨鹰。

    碧玺之前的大规模宣传起了作用,大家之前就知道碧玺有个卖各种饰品的铺子,这次一换海报,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卖云琥的同款铃铛手链。

    大家对那个铃铛声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跟死神摇铃似的,哪里响起,哪里就有伤亡。

    热度一炒,许多人慕名而来,发现这个手链做工极其特别,不是传统的草绳骨饰,居然是金属制作的,这款手链的质量本来就能打,加上有云琥这么一个噱头,一下子就爆火了起来。

    花间诩原本还想去碧玺摊位转转,笑死,根本插不进去,抢货的兽人打的比抢伴侣还要激烈。

    一个小时不到,碧玺带来的第一批货物全部清空,卖给外部聚落的价格自然没有内销的实惠,碧玺见手链这么畅销,当场就把价格上涨两倍,人流量依旧没有减少多少。

    碧玺笑得停不下来,沙丁丁也跟着激动:“殿下!我们要发财了!”

    一场关于铃铛的时尚潮流就这么在兽族掀了起来。

    猎赛刚结束,云琥就被医生拉去修复受伤的手臂了,静养了半天,第二天醒过来,发现全世界的兽人都戴起了铃铛。

    看到路上的海报,云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去找人算账,到摊位才发现根本进不去。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这些兽人如果知道设计这个铃铛的人是个人类,而且在人类社会里,铃铛是宠物象征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虽然很大可能是根本不会怎么样,兽人天生自傲,就算知道铃铛在人类社会的特殊含义,也会嗤笑人类山猪吃不了细糠,铃铛这么美妙的东西,居然只是用来给宠物戴,然后重新把铃铛定义为一个时尚单品。

    没错,花间诩在告诉碧玺这个铃铛在人类社会中的含义后,碧玺就是这么回答的。

    待花间诩好不容易从拥挤的兽群里面挤出来,发现前面立了一个人。

    云琥绷着脸:“你把我的东西拿出来买了?还敢拿我做噱头?”

    花间诩看着云琥:“你不是不喜欢那条项链吗?”

    云琥:“那也是我的东西。”

    “啊——”花间诩道,“可你说过不介意的。”

    “我什么时候……”云琥想起来了,在某次训练场上,他看到磷灰手上就戴着这样一条手链,磷灰说这是为了他好,问他同不同意。

    他的回答好像是:

    随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想把手链向全兽族售卖。

    这算什么?

    不,什么也不算。

    他确实不喜欢这条项链,做梦都想把它取下来。

    只是这一天,自己一直看不惯的东西突然在全兽族流行起来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唯一有这个东西的人了。

    这种思想很复杂。

    对于破壳才四年的云琥来说有点过于超前了。

    “你给我哥也做过一条项链,我见过。”云琥只道,“他会介意的。”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他那条是我为他额外设计的,独一无二。和现在卖的、你脖子上那个不一样。”花间诩拿不准云琥说这句话的心思,警惕道,“你可别想再破坏我们的关系,小心我找你哥告状。”

    云琥不说话,看上去也不想是开心的样子。

    兽人对自己的私有物品一向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占有欲,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花间诩当然也知道,他之前和碧玺合伙坑云琥多少存了一点看好戏的意思,只是世事无常,云琥救了他一条命。

    “好吧,毕竟之前咱们关系很差嘛。”花间诩打着商量,“要不我让你哥帮你把这项链给摘了,以后不用再戴了,也不拿你做宣传了,怎么样?”

    反正热度已经达到了,第一炮打响,接下来就算靠着手链自身过硬的工艺,也足够在兽族闯荡了,一样的。

    云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你确定?”

    花间诩:“当然,咱们之间的梁子也该结束了,你既然那么讨厌,也不能让你一直戴下去,怪欺负人的。就这样吧,我让首领大人帮你把项链取下来,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花间诩是个行动力特别强的人,当天见到云生珀就说起了这件事。

    云生珀也说出了和云琥如出一辙的话:“你确定?”

    “确定。”花间诩道,“就当拼弃前嫌了吧。”

    云生珀点头:“你决定就好。”

    晚上,云生珀来到了云琥帐篷里:【阿诩要我帮你取下嫁礼。】

    云琥看向云生珀。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点头,总之项链就这么被取下来了。

    云生珀:【要我拿走,还是你自己处理?】

    云琥:【我自己处理。】

    云生珀盯着云琥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抬步离开了帐篷。

    云生珀走后,云琥放空思想,手掌心还捏着那根金属制带着铃铛的项链。

    之前明明那么想摘下来的,现在真正摆脱了束缚之后,发现也就那样。

    为什么之前的自己那么讨厌呢,归根结底,也只是一条项链罢了。

    两天之后,猎赛是彻底结束了,不知道首领们商量出了什么东西。

    总之其他人趁着这段时间玩了个尽兴。

    花间诩他们早就分配好了卖项链的利润,几天之间一跃成有钱人,至少在兽族地界算是可以横着走了。

    他们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聚落。

    花间诩立马发现聚落里变得有些不一样,问了才知道,猎赛结束之后就有人提前传了消息,大家早早还是筹备庆祝这次猎赛胜利的宴会,再加上马上就是云生珀的生日了,首领的生日加上猎赛胜利,自然要办得热闹一点。

    街道上挂满了彩色的绸缎和轻纱,边上的篝火也堆成了好看统一的形状,放眼望去还挺有仪式感。

    猎赛刚结束,其他聚落也都暂时安分了,云生珀放了亲信们的假,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清闲了不少,更有时间去准备庆祝的事情了。

    云生珀沿着聚落慢慢走,在路上找到了云琥。

    云琥不知道云生珀找他干嘛:【什么事?】

    云生珀:【问你一个问题。】

    云生珀的表情挺正经,受了哥哥的影响,云琥也认真起来:【什么问题?】

    云生珀:【兽族的求偶方式,对人类有用么?】

    【?】云琥脸上的表情逐渐从认真转向空白,木着脸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云生珀:【你在人族生活过。】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云琥万万没想到,他亲哥会拿这种事情专门过来问他。

    为了那个人类?他哥居然想对那个人类求偶?

    云琥不可置信:【哥,你在想什么,你是兽族首领,他只是一个人族送过来的战败品,你说你想要向他求偶?他凭什么?】

    云生珀:【他是我的伴侣,不是物品。】

    【你……】云琥别过眼,【他是人类,不一定懂兽族的传统。】

    云生珀:【你的意见?】

    【我他妈能有什么意见?】云琥忽然就暴躁起来,【你都说他是你伴侣了,想求就求,关我什么事?】

    云生珀无声地盯着云琥。

    云琥偏着头,不太想和他哥对视:【随便你,他虽然对你有好感,但也只是接受作为你的伴侣生活下去而已,求偶和之前的相处模式可不一样,那是你认定他的意思了。万一他不接受,小心到时候收不了场。】

    云生珀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云琥回过头,心里总感觉堵得慌,【不过我看他也挺无所谓的,就算不接受,他始终都得在你的聚落,他能怎么办呢,终归还是你说的算。】

    直到云生珀离开,云琥才从紧张的情绪中出来,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

    他哥真的好奇怪,因为他们有双生感应,云生珀的情感会在一定程度上转移给他。

    云生珀占有欲又很强,不喜欢他离那个人类太近,他自己也不乐意这种失控的感觉,自然是敬而远之。

    可真的太矛盾了,既然不想让他掺和他们的事,云生珀又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

    真是的,关他什么事啊。

    第36章 求偶舞

    除了云琥,云生珀问过其他亲信的意见,包括坦桑和碧玺。

    碧玺和花间诩来往比较密切,在这种事情上,碧玺也持保留意见。

    【老师他虽然是首领你的伴侣,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们顶多算得上是相敬如宾而已。老师喜欢你可能更多还是停留在好感阶段,他只是对美丽的事物没抵抗力,他归根到底还是人类,而且……】碧玺欲言又止。

    作为花间诩的学生,碧玺自然知道花间诩的一些秘密,比如花间诩是山雀这件事。

    她知道山雀,也喜欢过他的一些画,自然也知道花间诩最喜欢的还是自由,求偶这件事对花间诩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枷锁。

    对兽族来说,就算只是相互有好感也可以是伴侣,大不了没好感就分开了,甚至如果愿意,有些兽人可以一次拥有好几个伴侣。

    但求偶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兽族会对伴侣献出自己全部的忠诚,与对方相伴一生。加上云生珀还是他们首领,首领的尊严就是聚落的尊严,就显得有些沉重了。

    这段时间聚落里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作为同一个屋檐下的伴侣,云生珀和花间诩两人反而没有像以前相处得那么多了。

    云生珀是因为一直在思考求偶的事情,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好好想想,至于花间诩,则是为了给云生珀准备生日的惊喜,为了不提前露馅,他就少和云生珀接触。

    总之生日就那么一天一天地临近了。

    这天花间诩照常醒过来,睁开眼看见云生珀的第一眼就扑了过去:“生日快乐,首领大人!”

    云生珀接住花间诩,嘴角扬起:“我收到了,谢谢。”

    云生珀作为首领,今天还得先去巡视领地,待在聚落的兽人倒是提前庆祝起来了。

    兽族宴会无非就那三样,篝火、酒肉与歌乐,但每次宴会都很热闹愉悦,总是能发现新的惊喜。

    花间诩刚出门就看见路上载歌载舞的兽人们,也有兽人围着酒肉篝火坐着,时不时为表演的兽人送去热情的欢呼。

    【老师来了!】有兽人看见花间诩,朝花间诩举起手上的酒杯,【这大好的日子,我先敬老师一杯。】

    花间诩接过沙丁丁端过来的酒杯:【原来我也有份。】

    【话不能这么说。】坐在篝火那边的兽人道,【老师是首领的伴侣,首领现在在巡视领地,所以敬老师你也是一样的。】

    花间诩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这场热闹的欢宴。

    这算是他们第二次参加这种大型庆宴,上一次还是接纳仪式。

    沙丁丁也想起来了,凑到花间诩耳边说:“上一次我们参加接纳仪式,在兽人群还是异类的存在,现在都已经可以和他们一起庆祝了。”

    给兽人一个宴会,他们可以嗨到篝火自动燃尽。在周围的影响下,花间诩也跟着兴奋起来。

    “哎呀,我真的不行,殿下我不会跳舞!”

    “去吧去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花间诩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沙丁丁被拉了出去。

    看了一会儿,花间诩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了,将酒杯里剩下的酒喝完后,自动站起身去找果汁喝。

    兽人喜欢喝酒,果汁都是留给小兽人的,被放到远处,花间诩走出兽群找了半天才找到。

    他倚在路边的木桩上,将果汁倒满酒杯,忽然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云琥。

    云琥也是以差不多的姿势靠在木桩上,见花间诩看过来,便移开了视线去看篝火中央舞动的兽人。

    云琥在这种活动中一直扮演着一个边缘性的存在,不融入,只在最外围默默地看着。

    “这不也是你的生日么,不过去和大家喝一杯?”花间诩朝云琥走过去。

    “不需要。”云琥靠在木桩上不动弹。

    结果没想到花间诩直接给他拉出了木桩范围,云琥被迫站起来,瞪着眼睛看他。

    花间诩推着他往兽群走:“少别扭了弟弟,你明明就很想,快走吧。”

    “我什么时候……放开我!”

    他们离兽群不算太远,云琥就这样被推进了一众兽人的视线,热闹的气氛稍微有些凝滞。

    云琥想走,被花间诩一个侧身挡住了去路。

    花间诩朝兽人喊:【大好的日子怎么能忘了猎赛的功臣,大家不和大功臣干一杯?】

    【好!我先来。】碧玺率先站了起来,遥遥朝云琥方向敬了一杯,【多亏了云琥,我的手链才能在猎赛买得这么好,真是谢谢你的牺牲了,我先干了!】

    碧玺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坛子酒都喝了干净,随后将空坛往后一丢,其豪爽立刻将气氛重新炒热。

    他们现在对待云琥的态度也只是有些变扭,猎赛上云琥起了多大作用大家都看得出来,只差这么一个和好的契机。

    有花间诩和碧玺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一个个站了起来:【云琥可是在猎赛上出尽风头,红曜那货脸色就没好看过,哈哈哈哈真是太解气了,云琥,我也敬你一杯!】

    【老师说得对,再说,首领的生日不就是云琥的生日么,没道理只给首领庆祝,云琥,祝你生日快乐!】

    一个个不同的兽人响了起来。

    云琥转过头,看见身后花间诩还在笑。

    花间诩朝云琥示意了一眼他旁边的酒坛。

    云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花间诩感觉他还想走,往旁边一拦,挑起眉:【别害羞啊弟弟,你看沙丁丁都敢上去跳舞。】

    沙丁丁被兽人拉上去跳舞,结果一直下不来,索性就放飞自我了,他看到台下的场景,壮着胆子附和:【就是就是,云琥你到底能不能喝,快点儿的,实在不行,你喝我的一半量就行!】

    沙丁丁的话让兽人们都笑了起来,先前还有些拘谨的兽人也彻底放开了。

    有人揶揄道:【是啊,沙丁丁作为人类都喝了两坛了,云琥你总不能一坛都喝不下吧。】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云琥身上,不过不是以往的警惕与疏离,只是单纯的嬉笑。

    这种感觉很奇怪,云琥觉得身体发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总归不是讨厌的感觉。

    花间诩看着云琥慢慢拿起来身旁的酒,仰头灌了下去。

    【好!】大家都欢呼起来,还有兽人也跟着一起喝。

    最外面的一排酒瞬间清空,好不容易运完酒,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的矮兽人不乐意了:【你们考虑一下我们运酒的好不好,我们的命也是命!】话音刚落,就有兽人大笑着揽过对方,将装满酒的瓶口对着他灌:【消消气,待会我跟你去运,把所有空地都摆满!】

    云琥将空坛子放下,抹掉了嘴角的酒渍。

    花间诩:“怎么样,兽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吧?”

    云琥没有说话,眼底流转着深色的光。

    【来来来,云琥,给。】兽人给云琥手里塞了一个沙铃。

    云琥想推脱,那兽人知道云琥顾忌着什么,道:【沙铃不用技巧,很简单的,跟着其他人一起摇就行,就像这样。】

    说着兽人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沙铃,沙沙的声音响起,确实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云琥便这样被留了下来。

    他不知道怎么跟着节奏摇沙铃,反正旁边的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没有人会关注他,也没有人会故意无视他,就好像已经成了集体的一员。

    “哦~懂了,简单。”花间诩向兽人请教了兽萧的按键手法,立刻试着吹奏了起来。

    云琥望着台上嘴角含笑,闭眼吹奏的花间诩,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知道怎么按照节奏摇沙铃了。

    ——

    云生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难得的景象。

    云琥还在百无聊赖地研究着沙铃,看见云生珀看过来,莫名有些迥然,站起来喊了一声:【哥。】

    “呀,首领大人回来了。”

    云琥眼前闪过一截翩飞的衣角,花间诩就到了云生珀身边。

    周围立刻响起了打趣的声音,云琥放空思绪,松开了手里的沙铃。

    两人作为正当伴侣,旁若无人地咬耳朵:“首领大人,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想要现在看还是晚上看?”

    云生珀微微低头听着花间诩说话:“现在?”

    花间诩:“当然可以。”

    云生珀眉眼弯弯:“回去,跳舞给你看?”

    花间诩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好哎!”

    云琥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了,准备生日惊喜么,花间诩也说过要给他准备来着。

    忘了?也是,应该只是对方随口说的话。

    【要走了吗,怎么这样,曲子还没唱完呢。】立刻有兽人发出反对的意见,只是对方嘴角带笑眼神揶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反对。

    花间诩转过身,对兽群道:【不好意思了朋友们,我得跟首领大人回家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更多兽人的起哄,而花间诩和云生珀便趁机离开了现场。

    旁边的兽人闹完,发现云琥站了起来:【怎么了云琥,你要走了吗,我们还没结束呢。】

    云琥:【没什么意思,走了。】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再待一会儿啊。】兽人还想挽留,云琥却已离开了兽群。

    ——

    花间诩两人来到了房子后院,他们家半边镶嵌在山体上,中间其实还有一大块空地,花间诩偶尔会和沙丁丁在这里偷吃烧烤。

    不过现在,这块空地铺满了大面积的羽毛,踩在上面花间诩能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柔软。

    抬起头,周围都是纯白,他好像一下子就从喧闹和谐的聚落来到了宁静圣洁的殿堂。花间诩被云生珀安排在了铺就绵长绒羽的长椅上。

    云生珀还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些害羞,目光一触即离,惹得花间诩笑了一声。

    云生珀有些恼怒地回过头:“人,不要笑。”

    “嗯嗯,不笑了。”花间诩配合地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期待的眼睛。

    云生珀退到中央,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一些微妙地改变。

    双手幻化成了一对羽翅,脚尖点地,只划了短短半圈,地下的绒羽便如雪花般漫天飞舞起来。

    好像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花间诩眼睛瞬间睁大了。

    隐隐有悦耳绵延的音乐传进来,在纷飞的绒羽之中拥有羽翅的兽人翩然起舞。舞姿优雅、庄重,有着让人沉浸其中的极强感染力,能让人遗忘时间。

    好美。

    花间诩对舞蹈没有那么了解,没办法用准确的形容词描述这幅场景。

    就好像他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绘画一样,惊叹于原来除了灰色和黑色,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种色彩,于是他的世界被一起点亮了。

    花间诩想起了云生珀第一次看见他装修巢穴时落泪的样子,他当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他现在看到对方起舞,居然也觉得鼻尖酸酸的。

    他还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也不想去绞尽脑汁地弄清楚,这就破坏了这支舞最为吸引人的地方,他想这里面应该是含着什么东西的。

    人,会喜欢吗?

    云生珀这样忐忑想着,他没在任何人面前舞过。

    即使云生珀的各项能力在整个兽族也无可挑剔,在这种时候也会像任何一个第一次跳求偶舞的兽人同样紧张。

    人和其他人类不一样,他是懂兽族的。

    但是——

    人会喜欢吗?

    云生珀在旋身期间目光转到了花间诩身上,发现对方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目睁大,身体,似乎想就此看得更清楚一些。

    滚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涌入心脏,心脏如鼓点般剧烈地跳动。

    他想他应该是爱上对方了。

    第37章 我就是山雀

    舞毕,花间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云生珀就先一步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花间诩懵了一瞬,有些好笑地回抱了回去。

    怎么云生珀看上去比他这个看跳舞的人还要激动。

    “人喜欢吗?”云生珀的声音近在咫尺。

    “喜欢!”

    短短两个词,并不足以表达花间诩的感受,他继续道:“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舞蹈,猎赛上的群舞,独舞,都比不上首领大人为我跳的这一支,我……”

    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是愿意单独给他跳舞的。

    花间诩忽然停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很高兴,很喜欢。”

    云生珀轻柔地拥紧了情绪有些失控的伴侣,安静地等待对方愿意再次说话。

    “这支舞和其他的舞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我也不是很清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很快,花间诩就缓了过来,问云生珀。

    花间诩很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这也是云生珀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在打算跳舞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但此时看到花间诩反应,他又开始动摇了。

    云生珀长久地望着花间诩的眼睛,直到对方流露出了些许疑惑,才缓缓摇头:“不,什么含义也没有。”

    想要和对方共度一生是他自己的愿望,但花间诩想要的不一定是这个,他不想让花间诩感觉到负担。

    人就应该是自由自在的,不被任何人束缚,即使想束缚住对方的是他自己。

    “是吗?”花间诩愈发疑惑。

    云生珀温声点头,主动转移话题:“人要给我,什么惊喜?”

    “啊,等等哦!”花间诩被云生珀提醒了,脱离云生珀的怀抱往房子走,还神秘兮兮地回头提醒,“不可以偷偷跟过来。”

    云生珀便听话地一直等到花间诩回来。

    他堆着一个跟他人差不多高的推车,上面盖了一层白布,不过透过布外表,可以看出来上面放着不少画架。

    云生珀:“人要送我画?”

    “哼哼~看着吧。”花间诩刷一下掀开了白布。

    这回轮到云生珀睁大眼睛了,不过他迅速回过神来,快步走了上去,只是语气中带着惊讶和不确定:“这是,山雀的画?”

    花间诩对云生珀的反应十分满意,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让给云生珀:“对啊,是山雀的亲笔画,名副其实的!”

    云生珀走上前,一个画架一个画架细细地看,花间诩跟在他身后。

    直到在最后一个画架前站定,云生珀放眼往回看,里面居然有整整二十副画。

    山雀精通幻想画,以奇诡的色彩搭建和构图细节著名。如果对山雀了解地不够深,可能会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

    云生珀见过山雀所有的作品,这二十副他却一副都没见过,因为这里的每一张画得都是他。

    战斗时冰冷强大的云生珀,执勤时一丝不苟的云生珀,还有深夜温柔耐心的云生珀……

    奇诡梦幻的幻想画描绘成了一个个具体状态的人。

    每幅画上面还有山雀的亲笔寄予,祝福语指向性强烈,没有一句是恭维,每一句都确确实实在祝愿云生珀他这个人。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很难把一个拥有灵魂的生命描绘地这么生动精准,即使他是山雀。

    云生珀转过头:“你……”

    花间诩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灵动的表情中带着得意:“这个惊喜,应该得我来告诉你才行。嗯,其实我就是山雀。”

    花间诩的声音宛如一道巨锤,猛然砸中了云生珀的脑袋,让他思维都有些凝滞了。

    其实他之前也猜过花间诩的身份,精通艺术,对山雀的画风那么了解,他想过花间诩可能认识山雀,说不定两人还很熟,也想过花间诩会不会就是山雀。

    但那些终究只是猜测,听到花间诩亲口承认以后,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直很想找到山雀,请人来聚落坐一坐,聊聊艺术,聊聊生活,他想山雀应该会喜欢兽族的。

    结果山雀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主动奔了过来,和他朝夕相处了许久。

    花间诩观察着云生珀的反应,对方的眼中似有惊喜,喜悦,还有……庆幸?

    花间诩感觉云生珀的反应有些奇怪:“怎么了?”

    “不,人,我很高兴。”云生珀微张的瞳孔紧紧地盯着花间诩,有种突然见到偶像的迷茫和激动,“我……一直收藏你的画。”

    花间诩感觉云生珀的身体有些颤抖:“我知道,你真的很喜欢我的画。”

    “这个惊喜,我,我很喜欢,我没有想过,不,我也是想过的,但……”云生珀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花间诩也被他搞得有些紧张:“是嘛,毕竟我就是想要这种效果,嗯,喜欢就好。”

    云生珀忽然笑了,眼中浸满了平和的温柔。

    饶是花间诩这种自诩脸皮厚的人也有些着不住了:“好啦,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云生珀确实在庆幸,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他没有跟花间诩说那支舞蹈的含义。

    当时的他只是一种直觉似的挽回,现在知道真相以后,更是觉得自己做了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求偶舞是有重量的,它意味着将彼此绑定在一起,至少他活着的时候是该这样的。

    幸好,他没有说,他差点就做了伤害自己所爱之人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他又被宣告了最后的审判。

    他的伴侣是山雀,而山雀是注定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的。

    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他就是喜欢花间诩这样独特的燃烧着的灵魂。

    这时,云琥忽然从房子侧面走了进来,他显然是找这里找了有一会儿了,脚步声颇有些不耐烦,语气不是很好地对花间诩道:“沙丁丁说你找我有事。”

    云生珀也看向他。

    “啊——”花间诩想起来了。

    之前他向云琥问云生珀生日的时候,他也说过会给云琥准备一份,便提前通知了沙丁丁,让他到点了就让云琥过来,免得自己给忘了,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时间:“嗯,是有事,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他又轻声跟云生珀说了这件事,云生珀表示知道了,只是脸上的喜悦稍微收敛了几分。花间诩差不多都懂云生珀的心理,他的首领大人看起来好说话,心眼小得很,连他亲弟弟都很介意,便小声解释:“首领大人的生日是弟弟告诉我的。你们生日在同一天,我问了他,总不能再光明正大地忽视他,怎么说我也算他嫂嫂,为了促进家庭和谐,礼仪还是要有的。”

    云生珀点了点头,才被哄好了一样,让云琥跟他们进了房子。

    两兄弟在正常情况下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花间诩去另一个房间拿东西的时候,云生珀便在问云琥的近况。

    猎赛过后,云琥确实得到了聚落的接纳,这段时间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孤僻了。

    云生珀了解完,欣慰道:【稍微合群一些对你没坏处,要是将来让你当副首领,那些人也不会那么反对。】

    云琥捏着自己的指骨,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知道。】

    两兄弟的温馨对话截止到花间诩拿着一个礼盒出来,云琥愣愣地接过:“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啊。”花间诩莫名道,“之前不是说过的么,你怎么一副才知道的样子。”

    云琥喉咙发紧,看着手掌心捏着的礼物盒,他还以为花间诩忘了。

    花间诩:“要不要拆开看看?”

    云琥将礼物收了起来,还是那副拽样:“不。”

    花间诩:“看看呗,不用不好意思。”

    云琥忍不住了:“谁不好意思了。”

    “咳。”旁边的咳嗽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云生珀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

    云琥把头一撇,花间诩则颠颠地跑到了过去:“哎呀,我们首领大人怎么不高兴了?”

    ——

    回到自己的住所,云琥才重新拿出礼物盒,坐在椅子上仔细拆开。

    兽甲尖利,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云琥还是不小心割破了一段丝带。

    云琥脸上闪过一阵懊恼,忽然不敢往下拆了。

    这是他出生以来收到的第二份礼物,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对这份礼物有多看重。

    过了许久,云琥下定决心继续往下拆,这次包装没有受损,他将剩下的丝带轻轻一拉,盒子像花瓣一样绽开。

    云琥表情怔愣了一瞬,双手捧起了这个精美的礼物盒,一根银色的链条从盒子边缘坠了下来,将云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实在没有收礼物的经验,所有动作都显得生涩又谨慎。他将那条链子轻轻一抽,礼物盒揭开了底下的一层,花朵般的盒子再次翻转,露出了中间栩栩如生的四翼鹰手办。

    居然是一比一完美复刻,是云琥在猎赛上的样子,头颅扬起,翅膀如飓风扑扇,四趾兽爪下还踩着两只战败的小兽人,不知道手办的眼睛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从某种角度看去,居然能爆发出雪亮的银色光辉,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似的,威风得不行。

    原来这个手办才是礼物,云琥差点以为那个构造巧妙的盒子就是礼物了。

    四翼鹰的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卡片,他打开一看,是一句手写的兽语祝福。

    【祝弟弟20岁生日快乐,新的一岁也好好按着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吧!】

    花间诩的字迹很飘逸,光是看到这些的字,就能想到对方在写卡片时候得意的神色。

    云琥捏着卡片发了很久的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心里骤然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收拢,但又在最后关头放松了下来,没有将那卡片给捏出什么皱痕。

    云琥嗤笑了一声,把手办拿出来,放在阳光能照到的窗户旁边,又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条被他哥解开的铃铛项链,将自己的第一份礼物收进了礼物盒。

    第38章 嫉妒

    夜晚,篝火一簇簇燃起,酒水和肉食不要钱似的围成一圈,这次宴会是庆祝猎赛胜利和首领生日,全聚落的兽人都来了,放眼望去街道上站满了兽人。

    还有兽人在街道旁边摆各种摊子,歌舞奏乐声不绝于耳,几乎没有安静的地方。

    花间诩可太喜欢这种热闹了,拉着云生珀每个小摊都逛一遍。

    “首领大人,这个要怎么吹?”花间诩在摊子上看见了一个形状很特别的乐器,像缺了一块似的,便问云生珀。

    云生珀:“这是众乐,单独不成音,得两个以上的众乐,一起构成一首乐曲,不算乐器,是幼崽的益智玩具。”

    “哦?”花间诩来了兴趣,买了两个,他们一人一个,尝试地吹了一下兽族常见的乐曲。

    明明花间诩是完整的吹奏方式,出来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缺斤少两。

    云生珀也拿起另外一根乐器,追随着花间诩的乐声往下,下一刻,断断续续的乐曲就完整了起来,形成了严丝合缝的一个整体。

    云琥被外面的喧闹声吵得受不了,出门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哥和那个人类一同吹着不知名的乐,彼此之间形成了特殊的屏障,谁也插入不进去。

    花间诩:“乐器居然还有这种玩法,真有意思。”

    那边爆发了热闹的声响,花间诩拉起云生珀的手就走:“去看看去看看!”

    云琥敛下目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疏忽往后看去,只有茂盛的宽叶在随风鼓动,除了他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云琥转身往后走去,将宽叶全部踩到土里,虽然对方的速度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只兽人逃跑的背影。

    细长尾,身高不到他的膝盖,弓起身体可以直接隐匿在宽叶下面,是只仓鼠兽人。

    仓鼠兽人身高平均只有70厘米,很适合做密探之类的情报工作,他们聚落没有仓鼠兽人,这个兽人是哪里来的?

    云琥追了过去。

    热闹的宴会一直持续到很晚,花间诩玩嗨了,迟迟不肯回去。

    云生珀有些无奈,手臂拦着他的腰不让他继续跟那群兽人乱来:“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我还不困。”花间诩挣扎着。

    “你喝醉了。”云生珀道。

    花间诩自己站直了,理直气壮:“我没有,我想看跳舞——”

    云生珀已经有了分辨花间诩是否醉酒的经验,像这样突然犟得厉害的,八成就是醉得不行了。

    云生珀:“回去我给你跳。”

    花间诩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行。”

    总算是把这只野雀劝回家了,云生珀将花间诩安置在椅子上,打理对方乱掉的头发。

    花间诩显然还处在宴会的氛围里,将一只笛子塞进了云生珀的手里:“我要你和我一起吹。”

    “……好。”云生珀将笛子调整过来,还没问花间诩想吹什么,就听花间诩那边已经吹起来了,还在用眼神让云生珀快点跟上。

    云生珀只好跟了上去。

    只是花间诩随性得很,时不时就换一首曲子,一开始还是兽族里面的流行乐曲,都后面完全就是云生珀闻所未闻的曲子了。云生珀只得实时扒谱,也算勉强能跟上。

    就在这时,披着一身寒露的云琥闯了进来:【哥,我有事跟你说。】

    乐声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弟弟。”花间诩歪倒在桌子上,手里还紧紧握着笛子,朝云琥招了招手,“一起吗,加入我们吧。”

    【他怎么了?】云琥看了一眼花间诩。

    【醉了。】云生珀手抵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云琥是见识过花间诩喝醉的样子的,冷笑了一声:【那确实难缠。】

    【所以,怎么了?】云生珀道。

    云琥将视线收回来:【宴会里有只仓鼠兽人进入了我们聚落。】

    云琥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他很狡猾,我一路追过去,还是跟丢了。】

    【仓鼠本就以灵活见长,那边枝叶茂盛,跟丢很正常。】云生珀望向屋外浓稠的夜色,【猎赛结束,聚落之间的实力被重新划分,有野心的聚落会把目光投向其他弱势聚落,但敢对猎赛优胜者有想法的,不多。】

    【你是说,红曜?】云琥道。

    云生珀:【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想放弃吞并所有聚落的野心,猎赛结束以后,他一定会行动起来,明天开始恢复日勤,加大东边的巡视次数。你再去叫一些人去开个会……】

    云琥听着云生珀接下来的安排,只是他们在这边谈着正事,花间诩在另一边“呜呜”地吹着乐。

    倒不是多难听,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在旁边,莫名让云琥静不下来,过了一会儿,云琥按捺不住了:【哥,能不能让他住嘴。】

    云生珀还没说话,花间诩耳尖先听到了:“不爱听出去,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云生珀站起来,对云琥道:“出去说。”

    云琥:“哥,你就这么惯着他,迟早有一天他得爬到你头上去。”

    没想到花间诩也安分了,放下笛子去拽云生珀的衣摆:“不吹了,首领大人不许走。”

    云生珀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花间诩拉着他衣摆的手,果真不走了,重新坐下来,还给花间诩旁边空掉的茶杯填了茶,对云琥道:【那我们继续吧。】

    【……】云琥臭着一张脸,坐了回去。

    把全部的事情交代完,云生珀回头看见等在那里的花间诩,将桌子上的笛子拿起来:“还吹?”

    “不吹了。”花间诩早已有了另外的注意,将云生珀拉下来,凑到对方耳边道,“我也跟碧玺学了舞蹈,今天晚上跳给你看好不好?”

    云生珀眼中带着些许兴味:“当然。”

    花间诩眼睛一转,看向了明明已经谈完事却依旧没有要走意思的云生珀:“弟弟,你什么时候走?”

    云琥:“……怎么,这也是我哥的家,我还不能在这里多喝会儿茶了。”

    花间诩晃了晃食指:“你明天再来吧,我要给首领大人跳舞了。”

    云琥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一副蛮横的模样:“你是什么金贵的舞姬么,跳个舞还得把所有人都赶走……”

    花间诩趴在云生珀肩膀上:“你还小,这种舞不能给你看,弟弟听话,乖乖回去睡觉吧。”

    闻言,云生珀眉梢微微挑起,带着些许差异地望向花间诩。

    云琥:“你……”

    云琥后面的话被云生珀打断了,他哥抱着花间诩的腰,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敌意:“阿琥,回去。”

    话语被连番打断,云琥憋着火气,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弄得好像他很乐意待在这里似的,二话不说摔门走了。

    云琥走到路上,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气,那是他亲哥的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赶他走了。

    什么舞只能让他哥看,他偏要看。

    云琥脚步停住了,负气一般转过身,往回走去。

    他们这个种族的巢穴都喜欢屋顶不封盖,能直直看到月亮,但云琥不一样,他不爱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建屋方式,这种建筑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可能云生珀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构造的巢穴,屋檐顶上有一处地方,可以窥伺到里面的同时不让里面的人发现。

    云琥便这样停在了云生珀的屋檐上,勾栏听曲似的,曲着一条腿往下看去。

    切,不就是普通的跳舞么。

    云生珀坐在花间诩原先坐的位置上,目光柔和地看着翩然起舞的伴侣。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舞蹈,可随着时间渐进,别说云生珀,云琥也发现了不对劲。

    外套的纽扣不知何时在舞动中解了开来,花间诩转身扭转,手臂往前一抛,外套便到了云生珀的怀里。

    云琥眉梢蹙起,什么怪舞,居然还要脱衣服?

    云生珀却醒悟了过来,看着花间诩的眼神带了点隐晦的意动。

    云琥感觉他哥往他方向瞥了一眼,云琥警觉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感觉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和兽族的豪放露骨不同,花间诩的风格更为含蓄,将遮未遮,欲说还休,却比其他舞暧昧的氛围感更强,充满了各种隐秘的暗示。

    云琥看不懂,只觉得这舞很怪,看久了让人飘飘然,全身都忍不住地热了起来。

    这是云生珀的反应传递到他身上来了吗,云琥往下看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哥嘴角似乎挂着笑,神色有着几乎纵容的温柔。

    云生珀看似很平静,但云琥知道对方的内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连他体内的恶魔毒素都压制不住了。

    云琥俯下身,将自己藏在分层的屋檐之间,他的心脏随着一齐跳动起来,得拼命压制住才能不被他哥发现。

    他心中忽然有些嫉妒,尽管他知道这是他哥没有压制他体内恶魔毒素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任由自己的思绪滑向了阴暗的地方。

    他们是双生子,凭什么哥哥就能比他厉害那么多,受族人尊敬,还有一个会在生日给他准备惊喜的伴侣。

    为什么他哥能拥有一切,是他们之间作为主导的那一方,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

    很快,云琥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因为花间诩转着转着,就转进了云生珀的怀里,双臂搭在了云生珀的脖子上,手指若有似无地在对方后颈画着圈。

    而云生珀也很自然地接住了他,俯下身,两个人贴合在了一起。

    明明没有任何交流,他们却像是心照不宣着什么,云生珀翻身将花间诩压在椅面上,交叠在了一起。

    “啪!”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人不小心经过又竭尽全力保持安静的动静,寂静中带着隐秘的暗流。

    花间诩稍稍回过神,两人的呼吸若即若离地纠缠在一起:“什么声音?”

    “不用管。”云生珀按住花间诩的后脑,轻柔又强硬地把对方拉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云琥就不知道,因为他在看到他们两个亲吻在一起的时候就跳下了屋檐,脚底着火了似的,飞速逃离了现场。

    事情离他想的偏离太远了,早知道他们会这样,他决定不会靠近一步。

    微凉的夜风并不能带走身体上的热度,反而体现地更加清晰。

    云琥竭力忽视身体上的变化,走得飞快,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太过分了,云生珀不是已经渡过发情期了吗,到底有完没完!

    云琥闯进自己的房子,给自己灌了几杯水,喉间还是发干。

    他暴躁地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像个炸了毛却得不到安抚的困兽,时不时抓挠自己的头发。

    忽然,他身体一僵,整个人都蹿上了红意,一头扎进了窝里,拳头在窝里面砸出了一个洞。

    真是够了。

    这天晚上,云琥猝不及防地做了一个梦,他又回到了屋檐上,只不过他在看到两人亲吻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走。

    他感受着云生珀所感受到的,温热,潮湿,低吟,意动。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慢慢的,好像有什么人在触碰他的眼睑,唇间的温软再次清晰,他睁开眼,发现花间诩带着勾引意味的瞳孔中倒映出了自己。

    梦里,他取代了他的哥哥。

    第39章 山雀会回来吗

    云琥猛然醒过来,天色已然大亮,他直起身,将手指深深插入发间,剧烈地呼吸着,生觉自己疯了。

    他不相信云生珀会忘记他们之间有感应,他居然敢直接做到最后,他怎么敢的。

    云琥冷静了很久,可他本来就没有常人的那种情绪调节能力,心理和身体两个方面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今天还得去外出巡查,到最后,云琥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出了门。

    早上和云生珀碰头,云琥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哥脖子上浅粉色的印记,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哥,你的脖子。”云琥都不想直视对方,语气生硬极了。

    尽管身体和心理都已成年,但说到底他也才自由接触这个世界五年而已。

    他以为他哥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云生珀只是抚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痕迹,随后又一脸坦然地把手放下了。

    弄得好像只有他在大惊小怪一样。

    云琥脸色一青,不禁咬牙,转过身去开始今天的任务。

    他哥都无所谓,那还关他什么事。

    云生珀看着云琥的背影:【阿琥。】

    云琥下意识地汗毛直立,回过头警惕道:【干什么?】

    结果云生珀只是嘱咐了一句:【不要闹得太大,目的达到了就行。】

    云琥左右不是滋味,只想早点逃离这里:【知道。】

    云生珀看着云琥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才移开了视线,而那道浅粉色的印记也被生长起来的羽毛悉数遮住,再也看不到了。

    ——

    沙丁丁一大早从训练场回来,和兽人一样穿着件背心,肌肉感的双臂露出来,颇有点猛男的影子了,只是说出的话语却是:“殿下,好久没有出去玩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玩个十天半个月的?”

    推开门,沙丁丁并没有看见花间诩。以往这个时候花间诩早醒了,所以沙丁丁压根没意识到,去隔壁画室和杂货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花间诩的身影。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伸懒腰时发出来的低吟,才抬头看到了花间诩伸展出睡巢的双手。

    沙丁丁就没想过花间诩会睡懒觉,惊讶地问道:“殿下你昨天很晚才睡吗,现在都十点了。”

    “是吗,都十点了。”花间诩显然还没有睡醒,声音都带着困倦的绵软,一手撑在睡巢的边缘,拖长声音道,“嗯——昨天确实睡得很晚,我还有点累……今天,就先不出去了吧。”

    沙丁丁疑惑地抬头看他,花间诩半阖着眼,脑袋搭在睡巢边缘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就这样垂挂下来,头顶光线照射下来,白皙的手臂上覆盖着无数暧昧的印记,沙丁丁立刻就明白过来花间诩昨晚到底是为什么没睡了。

    “哦哦哦,那好,殿下你多睡一会儿,中午吃饭了我再起来喊你。”沙丁丁忙不迭离开了房子。

    不过中午沙丁丁也没有机会叫花间诩起床了,因为首领大人特地加快了上午的巡查工作,将还在半睡半醒之间的花间诩给亲自抱了下来。

    花间诩懒洋洋地窝在云生珀怀里,任由对方给自己换衣服,只是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味,于是趴在云生珀身上嗅了嗅:“首领大人早上去打架了吗?”

    云生珀回来的时候还特地去清洗了一下,没想到还是被花间诩闻出来了:“嗯,去隔壁抢了块地盘。”

    声音很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多少有些恐怖了。

    花间诩哈了个哈欠:“咱们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云生珀:“嗯,其他聚落也快开始了。”

    猎赛结束以后,守卫和抢夺地盘总是要开始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提前出击。

    更何况,云生珀本来就不是什么持中立原则的好人。

    不过作为猎赛的胜利方,只有他们打别人注意的份,没什么人敢打他们的注意,外面再怎么乱,也波及不到他们聚落内部。

    云生珀没有就这个话题停留太久,蹭了蹭花间诩的面颊:“睡得好吗?”

    花间诩:“唔,还行,多谢首领大人手上留情。”

    云生珀从后面抽出一份文件,递给花间诩:“看看。”

    “这是什么?”花间诩打开一看,发现是从人族寄过来的文件,“这是我哥寄过来的回信,之前沙丁丁制造了一架能提取化妆物的机器,碧玺觉得里面有商机,不过因为机械零件有限,没办法实现量产,我就给我哥寄了一份合作信,想试试能不能开展人兽两族之间机械零件售卖的合作。”

    花间诩一目十行地看完:“看来我哥也有合作的意思呢,首领大人你怎么看?”

    云生珀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下巴搭在花间诩头顶:“想做,就做。”

    花间诩:“也不算是我想做,主要是碧玺想要,我只是牵条路。”

    云生珀还是那句话:“想做,就去做。”

    云生珀还是收了力的,两人战况看起来吓人,其实真正做到最后的只有一次而已,花间诩下午就能活蹦乱跳了。

    花间诩当即把碧玺叫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商量两族合作的事情。

    兽族地势险要,搬运零件成本也高,这些文件只是初步验证合作的可行性,想要彻底谈成,得他们再去人族一趟。

    里面涉及谈判和采购,碧玺是一定要去的,剩下的人员云生珀得再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兽人搬运零件,一个武力值高的兽人护送,差不多五六个兽人就行。

    定好人数,就该确定名单了,碧玺要去的话,作为碧玺的丈夫当然不能落下,鳄的原型庞大,负重高,搬几箱零件肯定不成问题。

    花间诩:“好久没有回人族了,我想回去看看皇兄和皇妹。”

    云生珀点头:“那人也去。”

    花间诩都去了,云生珀自然也就加入了名单,左右聚落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云琥,再加两个搬零件兽人就行。

    名单定下,几个人又商量去人族的时间,时间定在一周之后。

    变故就发生在出发的前一天。

    他们聚落隔壁有一个相对弱小的聚落,首领叫欧泊,每个月都会给他们聚落上供一些珍贵的特产,所以关系还算稳定。

    这一天,云生珀忽然收到了欧泊亲笔写的求助信,说红曜有想要攻击他们聚落的想法,想求云生珀帮忙,让红曜打消这个念头。

    红曜的聚落离他们聚落就隔了一个欧泊聚落,欧泊聚落总面积虽然小,但是呈长条形,刚好把他们两个聚落远远隔开,如果没有欧泊聚落,他们不会相安无事那么久。

    没人喜欢动荡的生活,欧泊聚落一旦被红曜占领,对他们也是极为不利的。

    云生珀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留在这里,先解决这次的红曜危机再说。

    那么谁担任他们去人族的护卫,就得重新选人了。

    聚落里实力能得到他认可的人也不少,只是这支队伍是要脱离兽族去外界的,忠诚度高的实力不一定足够护卫这么多人,有实力的对他的忠诚度不一定能维持到离开兽族地界。

    思来想去,云生珀选定了一个人。

    云琥指了指自己:【我?】

    云生珀点了点头:【你护送他们去人族。】

    云琥:【不去。】

    【理由?】云生珀问。

    这他妈还能有什么理由,他之前因为负气偷看他哥和那个人类,结果就做了那种奇怪的梦,他都想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现在要他和那个人在他哥不在的情况下相处小半个月,开什么玩笑?

    云琥:【你知道的,我一向讨厌人类。】

    云生珀:【阿琥,你讨厌的并不是人类。】

    云琥盯着他不说话。

    云生珀按上了云琥的肩膀:【阿琥,去。】

    云琥:【你知道我和你有双生感应吧。】

    云生珀颔首。

    云琥:【你和那个人类做过什么我这里可是感受得一清二楚,那天晚上……】

    【那又如何。】云生珀打断云琥的话,【可他是我的伴侣。】

    这就是云琥搞不懂的地方了,云生珀分明在提防他,关键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提防的,现在又主动让他跟着人类:【云生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生珀:【因为我现在不能离开兽族,仅此而已。】

    云琥冷笑:【你放心我就行。】

    至于云琥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决定权在云生珀这里。

    行李都收拾好了,醒来第二天就要出发了,花间诩晚上才知道云生珀不去了。

    “首领大人,你真的放心让云琥担任我们的护卫吗?”反正花间诩是一百个不放心,他在云琥面前那么大胆,完全是仰赖云生珀对云琥的压制力。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云琥之所以不对他动手,与其说是他们已经摈弃前嫌了,更多还是因为云生珀给云琥种下过暗示,在兽族地界,云琥不能对他动手。

    换句话来说,出了兽族地界,云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花间诩:“他真的不会在我们还没到人族地界的时候,一个不顺心自己就把我们给团灭了吗?”

    云生珀被花间诩夸张的想象逗笑了。

    笑了好一会儿,云生珀才收敛了神色,眼中温润如水:“他在人族,还有事情要做,他得认清自己。”

    “况且我不在的时候,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不知道云生珀为什么这么笃定,但他们两兄弟对彼此的了解肯定超过花间诩,既然云生珀都这么说了,花间诩便信了。

    不过后面云生珀还是给云琥重新下了暗示,总之出了兽族云琥也不能对花间诩怎么样。

    给云琥气得。

    第二天出发,云生珀难得没有一大早就出去,慢条斯理地为花间诩梳头清理,事无巨细地交代:“碧玺他们,很快会过来,这些,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出去,记得开心……”

    花间诩听着云生珀平和的话语,第一次觉得云生珀居然也算个话痨,停都不带停的。

    不过这种被时时刻刻关心的感觉很微妙,云生珀说一句他便应一声,句句有回应。

    花间诩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云生珀接过来,是一个绣着云纹的白色布囊,圆鼓鼓的很可爱:“这是什么?”

    “平安符,人族特产,一般有人要出去远行的时候,就会有家里人给他们缝制平安符。”花间诩将布囊系在云生珀的腰上,“你不是也要去欧泊聚落了吗,就让它保佑你平平安安,早点回来吧。”

    人族和兽族地界不算很近,来回路程加上人族停留的时间,实际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之前没觉得有什么,骤然之间要分别了,花间诩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花间诩:“那个,首领大人。”

    云生珀:“嗯?”

    花间诩看过去,云生珀柔色的眸光忽然让花间诩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我是山雀你也知道了,在猎赛的时候其实我就想说了,就是——我喜欢外面,我之前嫁过来也是因为我一直很向往兽族的景色。然后,嗯……兽族地界,我看得差不多了。”

    花间诩说完,便急着补充:“当然,我也不是说从此就不回……”

    “会经常回来吗?”云生珀问。

    花间诩望着云生珀从始至终都温润的眉眼,点头:“当然,一定会的,我已经把这里当我另一个家了,我肯定会回来。”

    说完,花间诩就觉得自己挺过分的,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吧,就听到云生珀笑了一声:“那就好。”

    “山雀,喜欢外面,但现在,愿意经常回来,我很荣幸。”

    在这一刻花间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感觉,如果真的让他待在兽族,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外面的一众人已经整装待发,云琥压着脾气催促:“里面的好了没,什么时候出发。”

    花间诩回过神,指了指外面:“那我……”

    云生珀:“去吧。”

    花间诩往外面走去,耀眼的日光四射下来,将屋内照得透亮。

    花间诩的手放在门檐上,忽然回过头:“兽族只是逛了一大半而已,还有一小半没有逛完呢,我去过那么多地方,都只是囫囵地浏览一边,兽族这么漂亮,里里外外全部看一遍也是不一样的体验。”

    说出开头,后面的话便顺畅了起来,花间诩盯着云生珀的眼睛,认真道:“总之,我先回来,然后再说其他的也不迟,短时间我肯定不会走的。首领大人还没跟我一起去外面玩过吧,回来以后,一起去吧?”

    云生珀脸上浅淡的笑意凝滞了一瞬,随后一路蔓延到了眼底,点头道:“好。”

    第40章 秘密暴露

    一起去人族的一共六个人,碧玺磷灰夫妇,云琥,花间诩,还有两个跟着过去搬运零件的力量型兽人,驼类兽人东陵和牦牛兽人锂灰。

    力量型兽人的行进速度都不快,花间诩嫁过来时的婚车在此时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之前花间诩将婚车直接丢在兽族地界边缘不管了,找出来正好可以当代步工具。

    几个月不见,蒸汽车上面爬满了藤蔓,花间诩望着眼前绿意盎然的蒸汽车,回过头:“看来在出发之前,我们得先清理一下车子。”

    碧玺顺着藤蔓几步蹦到了车顶,扯掉上面的绿植,敲了敲脚底冰凉的铁皮疙瘩:“这就是人类的蒸汽机车吗,感觉就是大一点的金属制造机器。”

    “理论上来说,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花间诩不懂制造机械,还是知道怎么用机械的,进入车内检查了一下机动装置,都还好,发动机也运转顺利。

    只是头顶叮叮哐哐的,花间诩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上面陷进了一个拳头印:他们真的只是在清理藤蔓,而不是想要拆了蒸汽车吗?

    云琥自从被亲哥重新下了一遍暗示就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花间诩,看他的眼神跟看什么似的,怨气冲天。

    不过都下过暗示了,云琥自然不能对花间诩做什么,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花间诩还有心思朝云琥抛媚眼,云琥当场就想罢工不干。

    磷灰拉着云琥,苦口婆心地劝:“忍忍吧忍忍吧,半个月很快的。”

    东陵:“没错。”

    锂辉点头:“对的对的。”

    磷灰:“这怎么说也是首领交给你的任务,就当是为了你哥,别跟他斗气了。”

    东陵:“没错。”

    锂辉点头:“对的对的。”

    磷灰汗颜,首领这安排的是什么组合,花间诩和云琥待在一起,他们真的不会中途就散伙吗?

    碧玺撑着铁栏杆,好笑地望着下面,活像个乐子人:【这一路应该会很有趣吧。】

    有了保障的花间诩就是那么有恃无恐:【弟弟一直都挺好玩的。】

    所以,受伤的永远都只是云琥罢了。

    好不容易登上蒸汽车,设置了目的地准备出发,已经要中午了。

    兽人们没有坐蒸汽车的经验,对脚下晃动的地板和四周隆隆的蒸汽声有些过敏,各个身体绷得紧紧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倒是云琥没什么反应,阴着一张脸独自待在角落里。

    花间诩看着操作盘上显示的路线:“我们四天后就会到人类地界,车上有四间空房间,自己去选吧。”

    闻言,差不多适应了抖动地面的兽人们走动起来,碧玺和磷灰选了中间的房间,云琥单独霸占了最里面那间,东陵和锂灰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选了碧玺夫妇隔壁,把最外面的房间留给了花间诩。

    为了队伍和谐,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过了这么久,终于要离开兽族了,虽然是回到人类地界,花间诩还是很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

    天阙逐渐隐没云端,低矮的绿植褪去,黄沙出现在了视野内。

    花间诩没有待在房间里,趴在外沿的栏杆上吹着风,耳畔的菱形骨饰被吹得泠泠作响。

    这是云生珀早晨为他戴上的装饰物,以他的话来说,就是即使花间诩回到了人族,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兽族的人。

    哎呀,首领大人真是太可爱了。

    不多时,后面传来一声门开启的声音,花间诩回过头,看见了出来的云琥。

    云琥看见花间诩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退回去。

    花间诩给他喊住了:“哎弟弟。”

    云琥冷淡地看过去:“干什么。”

    花间诩:“怎么看见我就走啊,我怎么你了?”

    云琥暗自咬牙,这人还真好意思说。

    他对花间诩的情绪真的是相当复杂,一是那个该死的心理暗示,他对花间诩不爽到了极点,二是自从那次生日过后,他都快被他哥弄得不正常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切改变都是因为他哥,但这些改变都是实实在在体现在他身体上的,根本没法通过他自己的意志转移。

    两种矛盾的情绪交汇在一起,让他有时候都快分不清哪种情绪是他哥的,哪个才是他自己的。

    云琥:“不想看见你。”

    花间诩居然有些惊讶,他怎么有脸惊讶的。

    花间诩:“哎——我还以为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呢。”

    云琥脸上乌云密布,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这么气可以生,长久地盯着花间诩。

    就在花间诩以为对方要犯病揍他,才听到云琥道:“不,我跟你关系不好。”

    花间诩企图逃跑的脚步一顿,眼中有些意外:“弟弟……你酝酿这么久,就是为了跟我这句话?”

    不知道哪句话又戳中了云琥的痛处,云琥脸色愈发阴翳,不再多言,砰一声关上了门。

    云琥退回到了房间,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手掌因为用力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绒羽。他用力地攥住心脏的位置,表情狠厉,好像他想捏碎的不是自己的心脏。

    看见花间诩视线就忍不住地追随,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但他又清楚的知道,这是他哥情感,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讨厌他哥对他的影响,也讨厌会造成他这种反应的人,本因就该是这样的。

    只是他们都在一辆车上,不是说不想看见就能看不见的。

    花间诩在浴室里洗完澡,关了水才发现自己换洗的衣服忘在外面了,每个房间都是单独隔开的,花间诩也不担心,只在腰上围了一个浴巾,便开门去拿衣服了。

    只是他没想到,房间确实是关着的,但他没拉窗帘。

    他就这样和窗外正巧路过的云琥对上了视线。

    花间诩清晰地看见云琥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然而往下看到了他平坦的胸膛,表情凝滞。

    花间诩也麻了,哪里管得上衣不衣服的,啪一下冲回了浴室。

    待浴室门关上的时候,云琥才如梦初醒,巨大的冲击占据了脑海,让他思考都迟钝了。

    满脑子都是:花间诩是男的?

    花间诩居然是个男人!?

    大多数兽族都没见过人类,最多也只和人类在战场上有过交集,可能不清楚人类和他们兽族一样,性别不同,很多方面的身体构造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如果是女性,胸绝对不会像花间诩这样平坦,而且也绝对不会围了个浴巾就出门!

    云琥的大脑急速运转,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花间诩骗了他哥。

    另一边,花间诩将自己关在浴室里独自冷静。

    你说这叫什么事,这下好了,云琥知道他的秘密了,该怎么办。

    等等。

    花间诩从最初的凌乱中走出来,若有所思。

    云琥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首领大人都没说什么,云琥算哪根葱?

    花间诩给自己说服了,不过还得先跟云琥谈谈,这小崽子保不齐会有什么反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能让他阴差阳错酿出什么大意外。

    花间诩冷静下来了,开门探出一个头往外面看了看,见窗口没人了,赶紧走过去把窗帘一拉,穿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云琥。

    花间诩: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他还没准备好怎么说呢。

    花间诩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开口,见云琥神色复杂地开了口:“你骗了我哥。”

    花间诩琢磨着云琥的态度,怎么看对方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试探道:“怎么办,被你发现了,你要告密吗弟弟?”

    云琥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为什么要欺骗他,你明明不是四皇女。”

    云琥的态度有些出乎花间诩意料,对方的确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有些——不知所措?

    花间诩眼睛一转,心里起了恶趣味。

    “这个嘛……”花间诩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云琥,最后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其实是这样的,在人兽大战的时候,我就对你哥……一见钟情,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生,我很担心这个。后来听说他会和人族联姻,我一时着急,就病急乱投医了,代替我妹妹嫁了过来。”

    说完,花间诩还誓言旦旦:“不过你放心,他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女性,他一直以为我就是四皇妹。”

    云琥一滞,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看花间诩的眼神像是在看变态:“你太过分了。”

    “可我真的很爱他,再说了,人类和兽族本来就不能生育,我是男是女根本就没关系,只要首领大人认为我是女生就好了,只要他爱的是我灵魂就好了。”花间诩双手合十做祈求状,面露哀求,“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帮我瞒着他吧,我不能失去他的。”

    云琥后退了一步,荒诞地摇了摇头。

    花间诩上前了一步:“拜托你了弟弟,别告诉首领大人,只要你帮我瞒着,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别过来!”云琥反应很大地往后退去,声音都变了调。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花间诩,怕对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逃跑时的背影居然还有点仓皇。

    “噗——哈哈哈哈!”待到云琥彻底离开,花间诩才终于憋不住了,靠在门栏上欢快地笑。

    笑了好一会儿,花间诩才托起下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哎呀,有点想念我家小哈了,回去之后要不要把它一起带到聚落去呢?”

    不过说起来,他一开始隐瞒性别也是因为兽族对人类的偏见可能会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他现在他都和兽族混得那么熟了,就算公开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可能瞒一辈子,也没有那个必要。嗯,找个时间说出来好了。

    花间诩并不知道,他这番话给云琥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云琥跑到拐角才停下来,后背靠在墙壁上,手掌抵住了低下的头。

    太荒谬了,他今天或许就不该出来,也根本不会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

    所以说,他哥爱上的、还发生了那种关系的女人根本不存在,是花间诩这个男人假扮的。

    他胆子也太大了。

    云琥的手覆盖上左侧的心房,这颗会受他哥影响的心脏总是在看到花间诩后止不住的活跃起来。

    他哥如果知道花间诩的真实身份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心动么?

    他了解他哥,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也很恶劣,跟他一样的傲慢粗暴,一旦被云生珀发现真相,花间诩恐怕会死无藏身之地。

    花间诩会被他哥杀死吗。

    花间诩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才这么求着他。

    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

    花间诩有把柄在他手上,现在应该是对方在坐立不安才对。

    【云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碧玺转过拐角,看到云琥有些疑惑。

    【没事。】云琥放下了手。

    碧玺指了指前方:【我去找老师说点事情。】

    云琥让开来,看着碧玺离开的背影。

    碧玺叫了花间诩那么久的老师,她知道花间诩其实是个男人么?

    晚上吃饭时间,坐了这么久的车,几个兽人一商量,想下车找点食物。雄性兽人去打猎,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碧玺和花间诩则挎着篮子去采点野菜和蘑菇。

    【这个菜虽然能吃,但是口感像皮革,很怪,可以看准了这种叶片大的。】花间诩给碧玺科普。

    碧玺认真记下,从篮子里拿出刚采的蘑菇:【老师,这蘑菇能吃吗?】

    【能吃……啊,找到了!】

    充当护卫的云琥眼睁睁看着花间诩两三下爬上了一颗很高的树,摘下上面的果实后又灵活地跳了下来,其姿势之随性,没有一点女性该有的样子。

    之前察觉不到,现在他知道了花间诩的秘密,看对方哪哪都是破绽,还疑惑以前居然都没发现。

    【这种果子很甜,煮熟了还能当配菜吃。】花间诩擦了擦果子,咬了一口。

    两人沿着路边一路摘过去,花间诩有些累了,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他今天穿的短上衣长裤子,衬得体态纤长,伸懒腰的时候露出了一点肚子。

    碧玺惊讶道:【老师,你居然有腹肌哎。】

    【什么叫“居然”啊,你老师我好歹上山下海这么多年,有点腹肌不是很正常?】花间诩不满地道。

    云琥:该死,这人类是一点都不担心露馅啊。

    大概是云琥的视线太有实质性了,花间诩转头看了过来,心情还挺好地打了个招呼。

    云琥:……

    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因为这件事胡思乱想,担心来担心去吗。

    云琥板起脸,下巴微微抬起。

    花间诩见云琥一脸“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你最好给我听话点快点过来”的表情,就觉得好笑,走过去道:“弟弟有何吩咐?”

    云琥:“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

    花间诩:“你这是在威胁我?”

    “哼。”云琥抱着双臂,“我不会替你隐瞒的,回去之前你自己看着要怎么办吧。”

    花间诩:“你是在提醒我,要我趁这个机会逃走,这样就算首领大人知道我骗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云琥身体一僵,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这个意思?”

    花间诩叹了口气:“不行啊。”

    云琥话语一顿,皱起眉:“为什么不行?”

    花间诩望着他,表情认真:“因为我很爱你哥,我离不开他。”

    云琥:“……”

    云琥对这种恋爱脑真的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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