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苏家的寿宴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熟悉苏兆文的都知道,他是个爱热闹,爱说话的人。
这样的场合他应该早就和平时一样呼朋引伴,彰显自己了才对。
可今天的寿宴上他却一直一言不发,只站在苏鹤中身后。
细看去,苏兆文的左脸上好像还有点红印。
众人心下雪亮,但也当做无事发生,照样向苏鹤中拜寿送礼。
苏鹤中在众人面前,拉着晏宝珠的手笑着说了许多勉励的话,丝毫没有之前在书房里对晏宝珠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一个慈祥的老头罢了。
而那个传说中苏兆文的小儿子,今年也该有三岁了,却一直没有出现。
客人们对视一眼,觉着也是,比起已经长成的小姐,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长大是否成才的小儿子,倒也不算什么。
苏鹤中和晏宝珠说完之后,又拉着沈霁的手说话聊天,也完全没有表现出要“划清界限”的样子。
这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炉火纯青。
晏宝珠反正是不管的,沈霁回来之后,她就立刻到沈霁旁边站着,实力表现“我挺你”。
而沈霁自从晏宝珠下楼说了那些话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
虽然他平时也不大爱说话啦,不过今天好像心情有点不好的样子。
晏宝珠瞄着沈霁,听到身后有一点嘈杂声,又回头去看后边。
几个大宅的帮佣正扛着一个已经醉了的男人出去,看形貌像是之前和晏宝珠起争执的苏柏堂哥。
还没开始拜寿,人就醉了,真不像样。
晏宝珠哼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觉得这寿宴很无聊。
苏鹤中看完了客人送来的宝珊瑚之后,就笑眯眯地站起来说话。
先是谢过各位照顾生意的亲朋好友,然后又自开玩笑,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最后苏鹤中的视线落在晏宝珠身上,又笑着说。
“我家宝珠也快成年,不知道以后她能看得上谁……接下来,大家就别管我,让我和其他几个老家伙说说话,年轻人自己玩去吧。”
晏宝珠蹙起眉,心里默念,我能看得上谁都是我的事。
沈霁则微微抿唇,只觉得今天送给苏鹤中的寿礼有点浪费。
不说晏宝珠站在大宅里就觉得胸闷,她和沈霁明天还有课,也不会留太晚。
但是苏鹤中留给小辈的养身汤,还有特别从池江乡下拿来的荔枝,还是要在这里吃完的。
“听说那些荔枝是那株活了千年的荔枝树上取下来的,每年也就那么点,还得竞价拍卖,送过来只能尝个鲜……”
那些没分到荔枝的小辈,多少有点气闷地盯着晏宝珠那边。
看来苏鹤中对晏宝珠还是抱着期待。
即使搬了出去,老人家照样喜欢她,身边还有那样的恋人……
而晏宝珠剥开荔枝,就和沈霁说。
“注意看荔枝屁股,要是尾部是黑色的,就说明荔枝里边有虫虫的屎,不能吃哦!”
众人:……上嘴就是屎尿屁,可能这恋爱谈得也不是很顺吧。
等吃完了东西,晏宝珠让人去和苏鹤中说他们要走了,苏鹤中当然会笑眯眯地同意。
得了话之后,两人就立刻起身离开。
晏宝珠伸了个懒腰,和沈霁刚走出门,眼前人影一闪,就看到苏柏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看起来他原本是要被人扭送上车的,只是临时看到人又强行挣脱了。
他面色驼红,眼神迷离,显然要认人都有点难了。
“沈、沈霁,你厉害。”
说完这句,苏柏就又被苏家的员工扭着送上了车。
等晏宝珠也上了车后,她才好奇地问坐在旁边的沈霁。
“你跟我那个什么堂哥喝酒了?”
沈霁摇头:“他喝酒,我没喝。”
晏宝珠不知道沈霁怎么和那个人扯上关系,沈霁不是喜欢四处结交的类型,想来是苏柏想要去搭点关系吧。
池江知道沈霁家世的人不少,而想要钻营的人,有机会就会和他说说话。
只是晏宝珠不知道,苏柏会喝多,是因为她的关系。
以往沈霁谁都不搭理,但这一次,苏柏拿酒过来的时候,沈霁点头了。
因为苏柏说了一句话。
“我妹妹宝珠心气高,以前不知道交往了多少人才选了您,要有什么失礼之处,您多担待。”
这就是变相说晏宝珠异性关系混乱了。
刚才被晏宝珠那么一弄,他丢了脸。
晏宝珠现在就是个外姓人!也敢对他没大没小!看他怎么治她!
……反正不说晏彤就行了呗。
只是苏柏一口干了酒,喝完之后,却见沈霁仍然举着杯。
于是苏柏又豪气地喝了一杯,酒精上脑,他已经在想怎么和沈霁做兄弟,从他那搂到钱了。
可是沈霁的手一直没放下。
苏柏喝了几杯酒之后,也渐渐明白过来。
沈霁不是觉着他提醒得好,抬举他,愿意和他交朋友,而是在给他脸色看。
看着苏柏不喝了,沈霁就叫侍者过来,将一托盘的酒都放到了桌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二,三……一共十五杯。
“宝珠很好,你是人渣。”沈霁看着苏柏,眼神如冰。
不喝就别想进圈子,当然,喝了也不能进。
沈霁知道,这些自认为自己有“特权”的人,更会屈服于他们幻想中的“特权”。
周围居然无人劝阻。
苏家的亲戚算上干爹干儿子等等,起码上千人,苏柏是谁,根本没人知道。
再之后,就是晏宝珠看到的,寿礼还没送,苏柏就醉了。
但这些事,沈霁并不想让晏宝珠知道。
长在大家族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遭遇来自家族内部的恶意。
无关其他,就是因为钱和资源分配不均。
下边的想上去,上边的要死守自己的位置。
一朝落难就要往死里踩,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
车子往晏宝珠家驶去,晏宝珠看着好像在低头想事的沈霁,想起苏鹤中说的那番话来。
车子一停,两人站在晏宝珠的小区楼下时,晏宝珠就单刀直入了。
“你家里还好吗?”
“还好,没什么可担心的。”沈霁摇摇头,知道晏宝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晏宝珠还是有些忧心,因为沈霁不管事态多紧急,面上都显不出来。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听的。”
晏宝珠抬起头,迎着天上坠落的月光,像是蜜糖融成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沈霁。
微风吹拂树林,月光被茂密的树叶切割成零碎的光斑,落在晏宝珠白皙纤细的小腿上,一点一点闪闪发亮,像是徒然生出了宝石般的人鱼鳞片。
沈霁像是在空气中嗅闻到了海盐与玫瑰的气味,那气味称不上甘美,是月夜里的海水拍打海岸,随着海浪涌上沙滩时才会出现的鲜红玫瑰。
红花沾着海水,如同凡人的跃动的心脏,那是献给人鱼的礼物。
少女柔软的指尖带着热度轻轻握住了沈霁如瓷般的指节,直接从行动上给予鼓励。
就和小时候晏宝珠和沈霁牵着手一起上下学一样,两小无猜,惯性地分享着各自的喜怒哀乐。
“嗯,我有什么事,一定会和你说,就像小时候一样。”
沈霁轻轻回握晏宝珠的手,嘴角微微上挑,如同白日衰败的昙花,终于在月夜迎来了绽放的那一刻,令人看得几乎屏息。
晏宝珠像是看呆了,直到听到旁边有小孩“哇”了一声。
她立刻惊醒侧头看去,就看到两个七、八岁的小孩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看着他们。
“宝珠姐姐,你早恋了吗?”
晏宝珠脑海里有烟花轰然炸开,“保持距离”四个大字打在公屏上。
她立时松开了沈霁的手,往旁边挪开两步!
“不是!我只是看这个哥哥有点伤心,握一下而已!”晏宝珠努力解释!
两个小孩大为震撼,随后变得一言难尽,互相大声“窃窃私语”。
“电视上怎么说这种人啊……”
“好渣哦……”
晏宝珠立刻要去揪两个早熟小孩的脸蛋,谁知他们窜得比谁都快。
沈霁则跟在晏宝珠身后,望着晏宝珠的背影,嘴角一直微翘。
放在沈霁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静音状态,但现在却热得发烫。
因为有人正在不停地给他拨打电话。
沈霁没有接。
在这次校际活动交流结束之后,他再去考虑那些事吧。
在池江的这段日子,他就像沉入了海底。
只是这里的海会呼吸,抬头能看到腹白背黑的巨大鲸鱼摇曳而过。
天光落下时,会有一个小女孩嗒嗒嗒地跑过来牵着他的手,约他去玩……劲舞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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