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云轩的寝室内,“小主,你醒啦?”锦思语带哽咽道,她正用温热的帕子擦拭小主的身子,内心为小主感到十分难过,看见小主缓缓睁开眼睛,悠悠醒转,锦思内心马上欢喜起来。
舒舒有些呆滞地盯着锦思,这几日她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一无所知,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又无力瘫倒在床上。
“小主不要着急,奴婢扶你坐着。”锦思忙垫了好几个靠枕,让舒舒可以倚靠着。
舒舒笨拙地抬起有些僵硬的手,只见皮肤上添了一团团碍眼的红斑,她木然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锦年两眼怒瞪,愤愤道:“都是那个齐妃,不,现在已是齐嫔了,下毒药想要损毁小主的容貌。”
舒舒惊诧道:“齐嫔?”她和齐妃连交集都没有,心里实在不明白齐妃为何要害自己?
锦年快言快语回道:“齐嫔嫉妒小主的美貌,买通了我们宫中的素香,在小主的寝衣上做了手脚。那个素香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就为了一百两出卖了小主。”
舒舒顿时感到啼笑皆非,她和这些妃嫔无冤无仇,只想安分守己地侍奉皇上,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即可,至于宠冠后宫她早已不奢望了。
只是?舒舒撩起衣袖,发愁地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皮肤,它已不再白皙无暇。
锦思察觉到小主神色郁郁,忙开口安慰道:“小主不要忧心,太医说了这红斑再过半月就会全部消失了,小主到时候的美貌依然如昔。”
舒舒闻言方才露出安心的笑,随即皱眉道:“我要沐浴更衣,现在的我就像一条咸鱼。”
她躺在床上好几日了,锦思锦年这几日里给她擦拭再多,她身上还是有一层黏腻感,口中也是一股浓浓的老参味和苦涩的药味。
“是。”锦思应道,让锦年去叫人备热水。
她则端来一盏青釉刻蝶纹带圆耳汤盅,这汤盅放置在铜鉴缶里温着,保证小主醒来就可随时进食。
“小主,你这几日只喝了一些益气汤,这是一直就预备的白茯苓胭脂米粥,最是温和滋补,小主先喝完,奴婢再侍候您沐浴梳洗。”
“嗯。”舒舒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乖巧地一勺接一勺喝完一盅粥。
养病的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地度过十多天,舒舒这些时日非常配合得吃药、喝补品、涂抹药膏,但是她的心里产生了新的阴霾。
“唉。”锦思、锦年齐齐叹气,两人担忧地望着在院中梨树下茕茕孑立的小主。自从小主醒来之后,经常一个人孤单地站着,遥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寂廖冷清的背影让人心疼。
“锦思、锦年,我这段时日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舒舒稍稍停顿,没再继续说下去,梦里的场景太过怪异了,但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知如何说下去。
“小主,是做噩梦了吗?”锦年担心地问道,小主是不是被毒害了一次,害怕这后宫再有人害她,整日担惊受怕才做噩梦的。
舒舒摇摇头,略微惆怅道:“不是。”
梦中,她被困在一座宅子里,那是一座规模和冬果尔府不相上下的古老宅子,有些摆设是舒舒有用过或见过的样式,有些物品舒舒却闻所未闻,更不用说见过了。
在梦里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和她幼时长得一模一样,她听到小女孩自称自己为“闻依蓝”。
小女孩从小被视为不详之人,在大宅子里孤寂地长大,还要经受每隔五日身体如火焰灼烧的悲苦厄难。她想上前抱住她抚平小女孩的痛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穿透小女孩。
一日,她还是试图去安慰小女孩,刚坐到床沿,小女孩一双水莹莹的大眼睛突然定定地凝视着她,软糯道:“姐姐,你是谁?”
“你看得见我?”舒舒一脸惊喜,她内心一直暗暗希望小女孩能够和自己相见。
依蓝有些吃力地点点头:“嗯嗯,是模糊的,但我能感受到姐姐很漂亮很温柔。”
舒舒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她柔声道:“你也很漂亮,依蓝,因为我们拥有一样的容貌。”
霎时一道刺眼白光闪过,舒舒悠悠转醒,她慢慢睁开双眼,床帐上头是彩线织绣的蝙蝠、瓜纹、螭云组成的纹饰。小女孩依蓝睡的也是这样一张黄花梨木大床,但这里不是那个世界的闻家大宅,她还在皇帝的后宫。
已近仲冬,午后天清气朗,舒舒懒洋洋地用手托着脑袋,角落里楠木如意三足架上的火盆添了满满的红箩炭,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地给室内带来温煦的春意。
锦年看着小主了无生趣的样子,想着让小主开心起来,她一拍额头,想到了这几日皇上、太后、皇后源源不断地送来厚厚的赏赐,还有其她妃嫔送来的一些心意。
“小主,你生病这几日,皇上和太后、皇后娘娘,这几位主子送来了好多赏赐,有好几盒子的珠宝首饰。小主,我拿来给你看看,过几天万寿节小主就可以戴上了。”锦年鼓动道,声音带着十足的兴奋。
没有女人可以拒绝这些精致好看的首饰。
舒舒连连点头,小脸终于焕发出一丝盈盈光彩,她展颜笑道:“快取来。”
锦思锦年看到小主笑意盎然,立即去库房搬来五个首饰盒,两人这时候也不觉得吃力搬不动了。
皇上赏赐的两个首饰盒子上面贴着张明黄签条,写着“皇恩恒福”四个小字,最底下铃有“御赏”的印鉴。锦思小心翼翼地撕开签条,务必让这签条还保持完整,没有破损。
一个是硬木荔枝纹二层方盒,一个是剔红缠枝莲纹两层圆盒。打开方盒,舒舒惊喜地发现里面罗列着好几样水晶饰品。
水晶的美丽是含蓄不夺目的,可主仆三人的眼睛已被水晶至洁的胜玉冰润所迷惑,六只眼睛仿佛喝醉酒似的。
舒舒拿出她让第一眼就深深迷醉的紫水晶镯,镯子是马蹄形的,舒舒套在细白的手腕上,圈口弧度正正好合适。她愈看愈喜爱,黯淡的心情一扫而空,熠熠生辉起来。
锦年浅笑道:“这镯子简直是特意为小主度身定做的,就是这样的宝物才能和小主的美貌相得益彰。”
舒舒扬起小脸,面露羞窘道:“我的脸皮就是被你们两个给夸厚的。”
不过舒舒也习惯了这样的赞美,她又低头把盒子里的其余首饰、摆件一一拿出。
两支缠绕着数枚小灵芝和枝叶的湘妃色水晶流苏,四对花篮子坠形的耳环,每个花篮子内浅浮雕着不同式样,各雕着梅花、兰花、荷花、菊花,另有三支各雕福禄春字型的罗兰色簪子,还有如掌心大的水晶摆件,雕琢成仙鹤、瑞鹿等造型。
锦年欣喜道:“小主,这些摆件可以放在妆台上,可以辟邪,还可以开运招福。”
“嗯,听你的。”舒舒重重点头,对锦年的提议表示非常附合赞同。
因为先欣赏得是舒舒的心头好,接下来的太后、皇后娘娘送来的首饰就无甚惊喜了,有镶嵌珠宝的头花、翡翠蝙蝠簪、金累丝碧玺花簪、金镶珍珠耳环、玳瑁镶珠宝镯等等,琳琅满目,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万寿节那天,还是戴上太后娘娘赏赐的珠宝,要感恩太后对我的青睐。”舒舒说道,她拨弄着手腕上戴着的紫水晶镯,接着道:“不过,这镯子我还是可以戴着,袖子一遮,别人也看不到。”
锦年又惋惜又赞同道:“小主说得有理,我们还是不要太招摇,免得她人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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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戌时五刻,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内,皇上还在勤勤恳恳地批阅处理如山的奏折。
梁永新微屈着身子侍立在角落,他垂着头,用眼角余光不断瞄着上首方向。
皇上端起茶盏喝了几口,随后把茶盏放置一旁,搭着的茶盖子在茶盏上轻轻一滑过,发出“叮”的清脆声。
梁永新见状,忙恭谨提醒道:“皇上,敬事房的孙公公已在殿外等候半个多时辰了。”
皇上已经将近一个月没翻牌子了,孙公公这些时日是怎么来怎么回,刚刚在外头奉承了他好句,巴巴等着梁永新能够劝谏成功。
皇上默然片刻,方才施舍般道:“叫他进来吧。”
孙公公得到听召,立马手脚敏捷地快步走进殿内,他举着一个紫檀木盘子,内里铺着明黄织锦缎,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个杏黄木点绿漆牌,俗称“绿头牌”。这些绿头牌除了贵妃的牌子稍有些灰暗无光,其它都是簇新簇新的。
孙公公恭恭敬敬跪下道:“请皇上翻牌子。”
皇上幽深的眼神一一滑过这些牌子,过了许久,久到孙公公内心又开始哀叹哭嚎,这皇上都多少天没翻牌子了!
“宣墨尔根氏。”终于,皇上伸出手,虚指着盘子后排中的一个绿头牌。
孙公公闻言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他站起身哈着腰应道:“是,奴才马上去安排。”
延禧宫是距离养心殿较远的一处宫苑,暂时无主位,只墨尔根贵人独住在后殿东配殿内。
孙公公收到指令后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接墨尔根贵人。不快不行,这时辰已太晚,贵人估计都要安寝了。
但没想到墨尔根贵人很有先见之明,娜吉这几日用完晚膳,就早早叫宫女伺候沐浴更衣,换上自己觉得美美的衣裳,准备十足,随时等候皇上这东风来接她去养心殿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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