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夏,云州。
甜喜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走进夜店。
小心保养的长发烫成大波浪,紧身吊带配着高腰a字裙,她脚踩高跟鞋,一副不良小太妹的打扮,却坐在桌边无所适从。
舍友李棠云说这是最适合女大学生的夜店穿搭,保准她出场十分钟钓两个清纯男大。
可是她很想问……谁家清纯男大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她不太喜欢喝酒,单纯觉得啤酒不美味,接连推掉了两杯,终于引起李棠云的不满。李棠云搂着她的肩,满嘴烟味:“甜甜,你还想不想脱单了?你不是说要赶紧找个对象让你哥放心么。你看,这里这么多高质量帅哥,你滴酒不沾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甜喜有些嫌弃地偏过头:“什么鬼的高质量……灯晃得我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李棠云了然:“早说!忘了你近视了,来来来,”拉着甜喜往最热闹的舞池走,“来这边挑,近距离挑!挑好了哪个,姐妹直接给你绑走。”
突然被推进拥挤的人群。
震耳的音乐让她头脑混乱,还没等站稳,周围陌生男人的气息就已经像海浪般将她包围,让她窒息。她一阵反胃,眸色惊慌地推开眼前的障碍物,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李棠云不知道是怪她扫兴还是忙着嗨,反正是没打算追。
一路回到刚才的位置,桌上其他人早已经散了。甜喜随手拿起果汁仰头喝了半杯,终于压下心口的不适。
远远地看着那些舞池中摇头晃脑的人们,眼底闪过一丝烦躁的厌恶。
她今年20岁。
上大学这一年来,她不停地观察同龄女孩,模仿她们的爱好和言行,强迫自己接触不喜欢的人和事,积极地融入人群中,就是想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年轻人,好让她哥放心。
没有什么比哥哥更重要,哥哥就是她的逆鳞。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认识了也就才三年,但这三年真正带给了她活着的滋味,让她从流浪狗摇身一变成了贺家的千金。
她理应感恩戴德哥哥的善良。
前阵子,她听说哥哥跟邵家三小姐一同出入高档餐厅约会,被传好事将近,可事后朋友问起,哥哥却否认说:“你是看我整天带妹很闲么,以后八卦的心思少往我身上用。”
起初甜喜没当回事,因为哥哥早就说过,在她长大嫁人之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直到她得知邵老爷子为了给最疼爱的三小姐招良婿,竟然有意把整个邵氏集团当做嫁妆,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在替她哥哥惋惜。
比起邵家几代人累积的庞大家业,贺家不过是半路出家,就像贵族和暴发户,根本没有可比性。
倘若为了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错失良缘,那她不就是累赘的白眼狼么……
这么想着,甜喜放下果汁,转而拿起了酒。
夜深了。
甜喜喝得难受,头晕眼花,到底也没看见什么清纯男大,猥琐的油腻男反而碰到不少。
她摇摇晃晃扶着墙,想要出去透透气,不等走到门口,一个尾随的黄毛找准机会飞快地贴了上来,抓住她手腕。
“妹妹,喝醉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你家在哪?我送你吧。”
甜喜皱了皱眉,神色认真地强调:“……别叫我妹妹。”
黄毛长臂搂住她,无赖地纠缠:“不叫妹妹叫什么,叫宝贝是不是太早了点?要不你悄悄告诉我你的名字?”说着话,耳朵已经凑了过来。
汗味,酒味,烟味,混杂成一种浓重的恶臭迎面而冲。
甜喜难受到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真的很讨厌男人,尤其是这种陌生且不知死活的男人。
毫不犹豫地抓住这只近在咫尺的耳朵,她纤细柔软的手指好似在挠痒调丨情。男人正笑着要躲,她却指尖用力,忽然发了狠地攥紧。与甜美外表完全不搭的是她暴起青筋的手臂,像是要把手中的软骨捏碎般毫不留情地向下一拽,直接让对方疼得狼狈地弓下了腰。
另一只手的胳膊肘重重地捣在对方的背上,在其哀嚎着往前扑的瞬间,高抬腿一脚踹过去,把人蹬了个狗吃屎。
喧闹的音乐声中,周围那些想看热闹的男人们全愣成了静音。
她的动作干脆又利落,力量暴击得恰到好处,漂亮得就像一场满分演出,竟然有些说不好她到底醉了没有。总之她没留下任何多余的眼神,仿佛任何东西都不值得她多费精力,继续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店里的酒都是特调,后劲儿很大,外头潮热的风迎面一吹,甜喜趴在路边吐了好久。
学校宿舍有门禁,这个点是绝对回不去的。拦了一辆出租车,她钻进后座闭上眼睛,随口说了一个地址。被司机师傅叫醒的时候,她往车外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家了,现在车就停在明月山海小区的门口。
甩了甩发昏的脑袋,她在包里没摸到现金,想用手机扫码付款,可是晕得厉害,解不开锁。司机师傅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发愁:“姑娘,你家真住这儿?这么高档的小区,你不至于赖账吧。刚才看你挺清醒的……”
甜喜胡乱摆摆手,推开车门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狂吐。
“哎哎!别对着大门口吐啊,可真行……”值班的保安大叔小跑过来,脸上的嫌弃在认出甜喜之后转为震惊,“小,小甜?你怎么喝成这样回来了,你哥没在家?”
司机师傅急忙下车拉住保安:“你好你好你好,你认识她吗?她还没付车钱,麻烦给联系联系她家人吧,大晚上的我拉一单不容易,一单也没多少,还着急去接活呢。”
保安大叔搞清了情况,潇洒地比了个“ok”的手势,立马拨出一通电话。
几分钟后。
保安大叔和司机师傅在旁边聊得热火朝天,扔下甜喜独自坐在地上犯迷糊。没办法,只要碰一下她就会吐,还说自己晕船要报警,举起拳头来那胳膊上的肌肉怪吓人的,谁也不敢招她。
夜风细缓而闷热。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小区里出来,携带着与燥夜氛围完全不搭的清香站定在她面前,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熟悉的烟味。不是那种讨厌的陌生的气息,而是她习惯的柠檬的味道。
她眨着定焦困难的眸子看着这双眼熟的拖鞋,心想她也有一双,就是颜色不一样,真巧……恍惚时好像清醒了几秒,又好像更晕了,颤巍巍的目光顺着对方笔直的长腿一路往上细细地确认。
窄腰,宽肩,冷脸……
嗯。
是她哥没错。
……
作为一个宠妹狂魔,贺召对甜喜的容忍度非常之高。
但作为一个哥哥,贺召对甜喜又管得非常严格。
看她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喝了个烂醉回来,贺召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半拖半抱着她进家门,没直接扔地上就算脾气好了。一手扶着她的腰,贺召弯腰打开鞋柜,冷着声音开口:“抬脚。”
醉如一摊烂泥的甜喜把浑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摸着他后脖颈往上被剃短的像胡茬似的发尾,觉得手感很好玩,甚至冒出了蹭一蹭的念头。敷衍地抬起脚,离地还没2厘米,被他托着脱掉了高跟鞋。
甜喜隐约能感觉到他在生气,转不动的大脑却想不通原因。
俯身凑近了些,唇瓣翕动,本想撒个娇缓和一下气氛,结果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腿一软,扑向他的同时“啵唧”亲在了他脸上,把他压倒在地。
两个人都愣住了。
漆黑的屋里只开了头顶的玄关灯,明与暗交汇,融成了空虚渺茫的梦。
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合着柠檬味的烟味萦绕在她鼻尖迟迟不散,好闻到似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毒药。她紧紧贴坐在他怀里,心跳声附和着他的,如同在煽风点火的鼓舞,一声一声,催得她意识迷离。
脑海中关于要撒娇求饶的念头在不知不觉间简化成了最直白的信息——靠近他。
靠近这个她平生最在乎的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再近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吧……
醉意总是会伺机而动,放大人类的贪婪。残存的理智在某个呼吸打乱了节拍的瞬间崩然坍塌,她主动捧着他的脸,仰头迎上去,吻在他唇瓣。
“阿甜!”
贺召吓了一跳,慌忙把她推开,棱骨分明的大手捏着她纤细的手指时隐隐发抖,愣了半晌好似失语。
叫她干嘛?
甜喜眼里满是茫然。
就像一个想要用舔丨舐来表达亲近的小狗,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错,扯着贺召的衣领,任凭染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如雪飘摇,她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拉近距离的同时再一次夺走了他的吻。
嘬一口不满足,恨不能当成骨头啃一啃。张开嘴巴轻而易举地攻破他紧抿的防线,换来一声闷哼。没有人知道浑身无力的她是怎么把人高马大的贺召给摁住的,比下了定身咒都好使。
他明明教过她“成年人之间要保持距离”,她也答应过会铭记于心。认识这三年里他们除了拥抱,几乎没有什么逾矩的接触,又何曾像今晚这样……
荒唐。
贺召呆滞得无从反应,揽在她腰侧的大手无意识地收紧,全然忘了反抗。而怀里这个罪魁祸首愈发得寸进尺,转眼间就任性地蹭了他满脸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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