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从小就被他们叫小方,突然被喊大名心里咯噔一下。手机就像个定时炸弹,他想都不想就塞到了甜喜手里:“啊呀还是让阿甜跟你说吧,我我我先去上个厕所拜拜!”
小方跑路了,留下甜喜一个人坐在树下台阶上。
身边不远处亮着派出所的灯,路边的车忙碌地穿梭在燥热的夜。
贺召听这寂静忍了几秒忍不住,主动开口:“人呢?”
甜喜故作无辜:“你是找小方哥哥还是找我啊?”
贺召沉默了一阵:“开视频。”说完挂断,接着打了视频过来。
第一眼看到甜喜时他明显松了口气,幸好幸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没肿成猪头,也没缺胳膊少腿。
“伤哪儿了?”他问。
“你在哪里?”她不答反问。
“伤处给我看看。”
“把你位置发来。”
“……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你先给我看一下。”
“锦城?”
“……嗯。快点。”
“你为什么自己去?不带小方,换了号码,还失联,你手机呢?”
“这不是重点,赶紧给我看看你伤哪儿了。”
“那什么是重点?把事情丢给小方,谁都找不到你,没有解释吗?”
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没聊到一块儿去。贺召怎么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被问得有点烦:“甜喜你不听话了是吧,我没在跟你胡闹。”
可惜甜喜不像小方那么怂,就算被点了大名也敢高声回怼:“贺召妹你讲不讲道理!今天胡闹的人是你!”
隔着屏幕对望,双方僵持不下。
半晌后还是贺召先低头,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我在锦城出差,住在廖家的酒店里,人很好,手机摔了,不是故意要失联。可以了?”
甜喜不松口:“位置。”
贺召发送酒店位置。
甜喜看了一眼,确实是廖家在锦城投资的酒店,冷哼一声,直接挂断电话。贺召又打过来,她拒接。
贺召:????
贺召:你想干嘛?
小方:你不是要看我的伤么,等着吧。
……
云州离锦城很近,等飞机高铁反而耽误时间,甜喜干脆打了个车过去。
半夜一点敲门声响起,贺召就这么迎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穿着打扮跟平时很不一样,发丝微乱却不影响她身上精致的美感,漂亮的妆容有些花了,犹如晕染开来一片朦胧夜,更显得温柔醉人。
贺召愣愣地望了她很久才回神,侧过身说:“进来。”
甜喜走进去,路过他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客为主,蛮横地拽着他往里走。他赶紧把门先关上,任由她拉着,来到床边。她推着他坐下,他却仰着头不肯松手:“到底伤在哪儿?”
甜喜闷闷不乐:“我没受伤,怎么,没受伤不配见你吗?”
贺召赶紧让她也坐下,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真没受伤?”
“没有。”
“别置气,小方说黄姚……”
“我不认识黄姚。但我揍过他,他怀恨在心,报复我。”
贺召惊讶:“你揍他?”
甜喜下巴微抬,有点傲娇:“不行吗?”
“倒,倒也不是不行……”贺召担心了那么久,结果得到这么个消息,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在他眼里甜喜一直都是乖巧可爱的,柔弱又纯善,就算甜喜真的揍了黄姚,那也肯定是黄姚有错在先。
他的阿甜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欺负别人。
习惯性地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揉捏,贺召问:“你不是跟叶大夫明州两日游么?怎么去公司了。”
“不想聊这个,”甜喜猛地抽回手,任性地踢掉鞋子,转头往床上爬,“我要睡觉。”
已经很晚了,白天发生了太多事,光是在路上奔波就折腾了好几趟,甜喜累得都要散架了,确实没有太多力气,软绵绵地趴在被子上。贺召拖着她的脚踝把她拉回来,轻松地打横抱起:“去洗澡再睡。”
甜喜有气无力:“我没带行李过来。”
意思是没有换洗的衣物。
贺召步子顿住:“那怎么办?”
她把脸埋在他怀中,黏黏糊糊地撒娇:“哥哥给我买新的。”
“买也得明天,先穿酒店的睡衣吧。”
“哦……”
虽然嘴上是这么答应的,但甜喜才不会乖乖听话,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一通翻找,换上了他的衬衫。
他总共就多带了一套衣服,为了明天去见客户,现在倒好,被她穿着缩在被子里皱皱巴巴。大手撩起她脑后青丝,为她捋顺,确认头发已经吹干了才放心,轻手轻脚关上灯,他摸黑拿了个枕头,睡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甜喜醒来的时候贺召已经出门了。
桌上摆满了装着衣物首饰的袋子,旁边还有酸奶和面包,她拿了一片面包叼在嘴里,晃晃悠悠回到床上躺着,打开微信。
加倍甜:小方哥哥,我哥来锦城是为了见哪个客户?
小方回答:我不知道啊。
加倍甜:昨天你骗我哥说我受伤了,他特别生气。
小方:别搞!那是你威胁我的!
加倍甜:可是哥哥不会对我生气,所以倒霉的还是你。
小方:你们兄妹俩要是这么玩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表情包:拍桌]
加倍甜:怎么说?
小方:贺召去了博天铝业!就在你们酒店附近的写字楼,一整栋都是他们公司,老总姓邵!
加倍甜:……
邵家的基业主要在锦城,云州则是后来三小姐邵颜自己过去发展的。
邵颜人如其名,花颜月貌,才识过人。留学回国之后就一直帮着家里打理公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次贺召来锦城,见的便是邵颜的堂哥,邵明。
得知贺召要去见的是邵家人,甜喜当然不会跟着瞎掺和,只是脑袋里难免胡思乱想。
在床上躺到下午三四点钟,阳光仍然热烈,贺召还是没回来。
甜喜忍不住查了一下博天铝业的所在地,走路不过十几分钟。路上有一家面包店,正是早上贺召给她买的那家。她有点饿了,桌上剩的那几片发干难以下咽,倒不如去买点新鲜的。
换好衣裳,她跟着导航穿梭在寂静的公园。周围人不多,环境很好,远远的能看到博天铝业的大楼越来越近。
在某个拐角处,粼粼河水过小桥,她踏上台阶,意外发现河对面长椅上坐着的人好像是贺召。兴奋地想上前确认,却在看到贺召身边的女人时双腿僵住,快步后退,躲在了对方的视角盲区。
偷偷从空隙处观望,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吹泡泡的小女孩,一家三口和睦相处的画面那么幸福,又那么扎眼,让她怔然失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贺召跟她们在一起,也是第一次见到现实里的邵颜。
郎才女貌,实力相当,难怪别人都说他们很般配。
贺召匆匆赶来锦城肯定是为了心里想见的人,她早该想到的。邵颜的老家在锦城,又怎么会不亲自接风尘呢。知道他们感情发展这么顺利,是个好消息啊……
关掉导航,甜喜把手机胡乱塞进口袋里,很懂事地没有再继续向前了。
柳梢拂过河面,荡起细微波痕。
邵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邵子凝,开口却是跟贺召寒暄:“听说你昨天就来锦城了,这么着急见我堂哥?”
贺召漫不经心地糊弄:“邵总给我的时间不多,半夜走还不如早点出发。”
邵颜笑他:“你啊,难怪别人都说你性急。”
“或许吧,我本来就是个事业脑。”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是个妹控。”
贺召看她一眼:“三小姐话里有话。”
邵颜装傻:“什么话?”
“……没话那我先走了,下班点回云州还得堵高速。”贺召说着果真站了起来,但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并没有着急拿。
邵颜提议:“吃完晚饭再走不迟,我们顺路,正好可以一起。”
“不了,”贺召拒绝道,“我妹妹在,我跟她一起。”
邵颜登时来了兴致:“阿甜妹妹也在?你干嘛不叫她出来逛逛,我还没见过她呢,晚上我请客怎么样?正好让凝凝也……”
“不。”贺召再次拒绝,“她们现在不适合见面。”
邵颜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不适合,说不定会聊得很投机。”
“我还没跟阿甜提过邵子凝,不确定她能不能接受。你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应该明白我的顾虑,我不会为了你的女儿让我的妹妹冒险。”
“行行行,瞧你这防备的样子。从刚才开始就没个好脸,亏得凝凝还那么想见你。”
贺召闻言看向邵子凝。
其实邵子凝对他的态度并不是那么的热情,很多时候都只是邵颜跟邵老爷子从中搅和罢了。
“三小姐,在我知道邵总因为你的缘故才多给了我一次机会之后,这桩生意就已经谈不成了,我白跑一趟,费工费时,恐怕很难给什么好脸。而你插手这件事的目的,趁我还想听,不妨直说。”
博天铝业的邵总也是业务出身,非常惜才,经由贺召的朋友搭线,对贺召很感兴趣。可他事务繁忙,要不是邵颜插手,昨晚就已经出差去国外了。
邵颜精明至极,从不做没好处的善事。贺召等在这里就是想等她开口,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
见贺召没了耐心,邵颜反而坦荡地笑道:“好吧,那我直说了。上次街舞比赛怎么叫你都不去,凝凝很伤心,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期末考完有家长会,凝凝希望爸爸妈妈都能到场,你意下如何?”
穿着正装的贺召不太绅士地“啧”了一声,颇为无语地偏过头去。
邵颜几次给他“找事”都是为了邵子凝,果然这次也不意外。
“我不是邵子凝的爸爸,你能不能别算计我了,我帮她再多次也帮不了她一辈子。”
“怎么能叫算计呢,帮你介绍客户,这不是示好吗?”邵颜很无所谓,“再说了,她的一辈子自然有我来帮,你只要眼下多帮她几次就行。”
“……我好像没有这个义务。”
邵颜不置可否:“那你还想不想跟我合作了?你为了你妹妹,我为了我女儿,说好共赢。”
贺召拧眉:“如果麻烦太多,我宁愿放弃合作,不要这种‘共赢’。”
邵颜不接这句话。
闷热的风掺杂着几丝从河面掠来的凉爽,邵子凝玩够了吹泡泡,正在地上捡树叶。邵颜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莫名其妙地又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名字挺配的?”
贺召没吱声。
“真的。你看啊,贺召,邵颜,我的姓里有你的名字,不浪漫吗?说不定以后我们能假戏真做,敌意别这么大。”
“照这么论,你全家人的姓里都有我的名字,全世界姓邵的我都欠他们的。”
邵颜嘴角抽了抽,一向大方得体的她竟然露出了想骂人的表情:“……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难怪到现在还是单身。”
贺召痞里痞气地叼了支烟在嘴里:“还好吧,至少我没离异。”
邵颜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贺召低头点烟,一摸兜发现没带打火机,估计是被甜喜给藏起来了。
无奈把烟扔进垃圾桶,他看了眼手表,也不知道甜喜在酒店里干嘛,睡醒了也没给他发消息。自从叶敛青出现,甜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明明还跟以前一样喜欢黏着他,有时候又疏离得过分,让他欢喜忧愁患得患失,就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萌生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想到甜喜,贺召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许多。
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的名字是想要个妹妹的意思,如果名字真的会有什么浪漫,那也肯定是她给我的。只要她认可了,我应该不会过敏。”
邵颜时常觉得很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她?”
“不为什么。”
“无缘无故就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掏心掏肺?像她这种特殊情况,我比谁都清楚有多难照顾,就算是亲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风险。”
“确实没有原因,想在乎就在乎了,说不定比你在乎邵子凝更在乎。”
邵颜像被挑衅了似的,抱着胳膊:“拜托,凝凝是我亲女儿,你跟阿甜再好能比得过我们?”
贺召挑眉,并没有回答,拿起自己的外套告别:“时间不早了,先走一步,再见。”
背影很快消失在柳枝摇曳的尽头,随后拐进了面包店。
要多挑几样回去才行,不知道早上买的那种甜喜喜不喜欢,待会儿万一堵车就麻烦了,饿着小狗可是会不乐意的。扫了一遍货架上的品类,他很客气地对店员说:“每样都拿一份,谢谢。”
店员一起出动来打包,而他静静地站着,心里想的全是下个周末该怎么把甜喜弄回家。
他向来不擅长跟别人解释,有关于他和甜喜之间的一切。
对他而言,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没有任何责任,更没有所谓义务。只有灵魂滋养的羁绊,是足以超脱生命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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