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
明月山海小区门口。
廖满满的车停在路边, 车窗开着,而他跟贺召俩人正坐在里面抽烟。
“没想到阿甜动手这么狠,真他妈漂亮, 我竟然给错过了!”廖满满刚看过公司监控,周六那天甜喜一拳打倒了黄姚,动作相当帅气。
可惜贺召没他这么乐观的心情,正烦着呢。
今天公司入职了一个奇葩,来了先把所有盆栽都用开水浇了一遍,又往鱼缸里一次性喂了一整缸的鱼食,然后把茶水间的白糖全换成了白色细沙, 茶包和咖啡连盒带包装扔进马桶堵了厕所,最后还往微波炉放了好几个鸡蛋炸了满屋。
廖满满直无语到接报警,顺便叫贺召他们回去安抚员工情绪。
警察一番审讯下来,发现那奇葩疑似是黄姚的走狗。也正因如此, 他们才去调取了黄姚来闹事时的监控,看到了甜喜动手的画面。
是很漂亮, 潇洒利落。
可是贺召却在那一刻想起了三年前, 那个开黑车被甜喜打到头破血流的司机, 人高马大,三四十岁, 在她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甜喜有暴力倾向,他早就察觉到了。
他对她小心保护, 一方面是不想遇到什么事刺激到她, 另一方面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情况而对她有偏见。但现在问题是,她动手的时候叶敛青在场。
叶敛青跟普通人不一样, 算是甜喜的初恋。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眼里却对她没有爱, 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表面温柔心里阴暗的变态并不罕见,贺召担心叶敛青现在装得像样,只是为了哄骗甜喜,以后万一不想装了,就会把她深埋的痛苦挖开,以爱之名伤害她的缺陷。
“今天的事不管警方调查结果如何,不要告诉阿甜。”贺召嘱咐廖满满。
“知道,满爷我是那嘴碎的人么。”狂妄地说完,廖满满抽了一口烟,越想越心虚,干咳两声,“那个……早上,咳,我不是故意提邵颜的,对不住啊。”
贺召这会儿没心情在意别人:“我跟邵颜没关系,知道对不住就别再说那种让阿甜误会的话了。”
廖满满奇怪:“那你周六那么着急去锦城干嘛?之前都没听你提过,全是外头隐隐约约的传,说你跟邵三小姐多好多般配,我还以为你真去找她了呢……”
贺召皱眉:“我去找你大爷。”
廖满满不服:“嘿,骂我一次就得了呗,来劲啊!”
贺召转过头来,很不耐烦地解释:“我去找我后爸,行了吧?”
“你后爸?……”廖满满愣住,紧接着反应过来,“哦!哦那个杨叔叔是吧,他老家是锦城的?……咳,这,这你怎么不早说,闹了多大的误会……我还真是得叫他声大爷。”
“他身体不太好,周六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我就是去看一眼。没什么好说的。我妈死了之后我们也没怎么联系,”贺召吐出一口烟雾,把烟摁灭,“先上去吧,别让阿甜在家等久了。”
“成,我正好饿了。”
两人一起上楼,一进门,屋里只看见廖大爷独自蹦跶。
廖满满抱着廖大爷直奔厨房,贺召则循着水声找去了卫生间。
甜喜平时并不喜欢用客卫,贺召不知道她在里面干嘛,挤进去,走到她跟前,先帮她把没关好的水龙头拧紧,然后微微歪头看向她身后:“藏什么呢?”
整整20厘米的身高差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甜喜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像是哑巴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清澈明亮的双眼紧张地瞪着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贺召不知道她的心情,只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是不是蹭到裙子上了?换下来放着,待会儿我帮你洗,你别沾凉水了。”
甜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连忙点头顺坡而下:“好!”
“乖,”贺召拍拍她的脑袋,“晚上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要不吃点清淡的吧,满爷跟着我回来了,做得太香我怕他留下蹭饭。”
“嗯。”
不管贺召说什么,甜喜统统先答应下来,手机的碎片边缘硌得她手疼,等贺召走了,她赶紧用毛巾胡乱擦了擦上面的水珠,本想再放回玄关处,又觉得这么湿肯定会被发现,不如扔了算了……
一路从卫生间穿过客厅小跑回自己屋,隐约听见身后有廖满满的声音,好像是在问她跑什么,而贺召替她回答:“女孩子的事你少管。”
进屋,锁门。
事发突然,贺召回来得也很快,整个过程让她措手不及,根本没空好好消化监控里的内容。
她把破手机塞进被子里,然后开始换衣服。她的裙子本身没有沾到血,待会儿可不能让贺召看到,揉成一团,准备直接丢进洗衣机毁灭证据。
然而出门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贺召正好过来找她,给她带了半个切好的桃子,伸手道:“裙子给我吧。”
甜喜后背紧贴着门板,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已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呆瓜,愣了两秒没做出反应,那边廖满满抱着廖大爷从厨房里出来:“哎我说,你家这酸奶上哪买的?杨枝甘露味,嘿,会拉丝儿诶!”
拉!
丝儿!
像被触发了什么敏感的关键词,甜喜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某些画面,小脸爆红。
“那是阿姨买的,你自己上网扫一扫。”贺召说完回过头来,问甜喜,“你耳朵怎么了?这么红。”
甜喜根本没法回答。
偏偏贺召朝她伸出了手。
刚洗完桃子的手染着冰凉,指丨腹掠过她耳丨垂时激得她颤了颤,头皮一阵发麻连绵至尾椎,像是受到了什么要命的惊吓。
贺召正色:“是不是发烧了?”
眼看着他想用掌心再来试她额头的温度,甜喜赶紧说:“我没有!我很好!”
贺召半信半疑:“那你怎么怪怪的,好像很热。感觉闷吗?”
闷?
是挺闷的。
在他面前简直呼吸不畅。
甜喜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贺召的温柔体贴这么磨人,再多一分的关心问候都让她神经紧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如同回到了过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状态,千言万语乱如麻,她说不出,更无从纾解。
“我,我肚子痛……”她撒谎道,“我先回去躺会儿好了。”
拿着想去洗的裙子重新钻进了卧室,她没有接贺召给的桃子,也没有看贺召脸上的表情。把裙子随手扔到沙发上,往床上一瘫,红着脸滚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失神地捂着自己的心口,犹如做了一场恍惚难安的梦,溺在令人窒息的冷水中,无法醒来,无从喘息。
到底该怎么办……
她做了那样出格的事,贺召分明是记得的,第二天那么生气,估计是看她忘了所以没好意思再提。她就算再不懂事也清楚亲吻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行为,更别说她亲得那么放肆,而他几乎没有反抗。
不仅没有反抗,还保存了那段监控……
刻意放在最后一个相册的最后一个位置,仿佛有意遮挡,反而欲盖弥彰。
她想不明白。
好像有很多片段混乱地散落,无法拼接成具体的思路。越想越觉得脑袋要爆炸了,眼前他们亲吻的瞬间不停地闪现,反复刺激着她并没有半点印象的记忆,就像是要给她生生刻出画面一样,这感觉羞耻至极。
过了好一会儿,贺召做完了饭来找她。
廖满满应该是已经走了,没听见廖大爷的动静。把饭菜盛在精致的小碗里,贺召端着托盘,放在旁边桌子上。
她感觉到身后的床面塌了下去,随后听他柔声问道:“还是很不舒服吗?”
甜喜把自己完全闷在被子里:“我没事……”
贺召动手扯她的被子:“起来吃点东西,别闷坏了。”
甜喜揪住边缘死活不松手:“我想再躺一下,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了。”
贺召哪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俯身靠近她,胳膊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脑袋:“乖,少吃一点点,吃完洗漱了再睡。”
“我不要。”
“阿甜,听话。”
“我不!”
她以前痛经从没这么任性过,今天格外反常,肯定是难受坏了。贺召放心不下,决定把她强行扒拉出来,抓着被子一角,稍一用力,换来她剧烈的挣扎,狠心加大力度,总算是把被子给拽开了。
可是她依然蜷缩在那,
无助地用双手紧捂着脸,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好像在逃避什么。
声音已经染上了些许抑不住的哭腔,她说:“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求你了。”
贺召怔然。
除了撒娇的时候,她从来没用过“求”这个字。
他忽然想起白天他走的时候,叶敛青死乞白赖地留在学校,非说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冷下脸问:“是不是那个姓叶的欺负你了?”
甜喜哑着嗓子,其实并没有哭,而是单纯没脸见他:“不关叶大夫的事。”
“那关谁的事?”贺召心烦得要命,“你告诉我名字,不用说经过。”
不管是谁欺负了她,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她一声令下,他永远都是那个会为了她挥出拳头的哥哥。
甜喜沉默片刻,极小声地蹦了一个字:“你。”
“什么?”他没听清。
“你别问了……”甜喜又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委屈地哼哼唧唧,就是说不出前因后果。
贺召愈发肯定她受了什么委屈,站起身:“那你休息一会儿,好些了记得起来吃饭。”
她没回答。
贺召走出她的房间,立马给温跃打了个电话:“把叶敛青私人手机号给我。”他上次查到的是办公室号码,根本没人接。
温跃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有点吵:“怎么了?狗蛋怎么惹你了?”
“没惹我,就是想跟他聊聊。”
“别啊,你可别揍他,他那老骨头不经揍。有什么事你跟他讲道理,他那人很好说话的。”
“……知道了,手机号给我。”
温跃拗不过贺召,妥协道:“成吧,发给你了。”
“对了,”贺召走到客厅的阳台,“你知道他跟阿甜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不大清楚啊,我又不在云州。”
“少来这套,你上学的时候就是老师的狗腿子,全班的消息都被你打过小报告,还能有你不知道的?”
“哎呀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温跃吞吞吐吐着坦白,“我,我也是听说……上次狗蛋说,他们俩……好像是相亲认识的。”
甜喜才20岁,相哪门子的亲。
联想叶敛青白天说的话,难不成是甜喜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在叶敛青手里?
贺召瞬间脑补了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挂了电话直接打给叶敛青,对方拒接。
他申请添加微信,对方没有通过,而是回复了一句:贺总有何贵干?
贺召:聊聊。
叶敛青:聊什么?
贺召:甜喜。
叶敛青这才通过微信。
贺召开门见山:白天你跟阿甜说什么了?她回来之后情绪不太好,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会立刻出现在你家门口跟你当面谈。
叶敛青感觉很意外,白天甜喜的反应可不像是情绪不好的。回复道:我跟她说的不是什么秘密,如果贺总好奇,不如先想想自己瞒了她什么。
贺召:你有病吧,我没空跟你兜圈子。
叶敛青:贺总,她是个成年人了,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难道你想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当宠物吗?你应该清楚,她看起来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这些问题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你,而你似乎从来没有带她去检查过。
贺召顿时来了火,一脚踹翻阳台上的凳子。
手劲儿用得大,恨不得把屏幕戳穿,点击发送,消息更像是战书,只有简短的五个字——
“你给我等着。”
大步流星,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
甜喜周二只有上午有课。
她一直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迟到了,桌子上空空荡荡,没动的晚饭已经被贺召收走了,简单洗漱过后打开门,看到贺召坐在餐桌旁等她。
“过来吃饭。”
甜喜披头散发脸色憔悴,慢吞吞的走到客厅:“我不吃了,上学要迟到了……”
“给你请假了,”贺召拿着碗给她盛粥,“上午再好好休息休息,下午我们公司聚餐,带你去玩会儿,不跟别人一起,就满爷小方还有李总他们几个人。”
甜喜愣愣地看着他把盛好的粥放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瓷白的小勺子,形成了一种暴力而扭曲的美感。这种冲突在他身上经常出现,尤其是他那么高大,为了给她做饭戴着她买的花边围裙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就像个带崽的男妈妈。
暴躁又耐心,粗糙又细致,矛盾又温柔。
蔫蔫地坐下捧着碗,还沉浸在监控事件没缓过来的甜喜郁闷地问:“哥哥,你是不是经常觉得我很不懂事?”不等贺召回答,她又说,“虽然你都不承认,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一点也不好。”
贺召以为她又在为叶敛青黯然伤神。
隔着桌子望着她可怜巴巴的身影,越看越心疼。心里酝酿过无数遍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跟叶敛青分手吧。”
甜喜抬头,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了叶敛青。
贺召说:“他太复杂了,你们不合适。你还小,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地去爱一个人。”
甜喜不认同:“我不小了,我早就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了。你不要觉得我还是小孩,为我考虑那么多……”
贺召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嫌他管得太多,眸光微动:“我只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人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人生还很长,我希望你能永远单纯快乐地活着,跟哥哥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吗?”
甜喜心中动容,软下声音:“跟哥哥在一起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
“因为我也希望你开心啊。”
所以即便蹒跚着,再不舍得,也想快点长大。
贺召说:“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
甜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摇摆不定的心就像在针尖起舞,再次纠结了起来。
……
公司上午全员带薪休假,下午带薪聚餐,都是托了黄姚和他那奇葩走狗的福。
贺召觉得这些破事很影响员工们的工作心情,干脆就让所有人一起休息。下午的聚餐也是爱来不来,反正经费拨过去了,吃喝玩乐都能尽兴。以廖满满和李总为首的几个领导全都不直接参与,而是单独凑一堆去打桌球打麻将,玩够了晚上去吃饭,再接着去KTV喝酒。
贺召带着甜喜出现在饭店包间的时候不到七点,正好菜刚上桌。其他人也都带着自己的家属或者朋友,一屋子人相当热闹。
甜喜见廖盈盈在,进门直奔她身边。正在跟帅哥聊天的廖盈盈推开帅哥的手,转而拉着甜喜:“下午去哪儿玩了,也不过来找我们。你哥呢?”
甜喜想说贺召会跟廖满满他们坐在一起,还没开口,旁边的椅子被粗鲁地拖开,香水味很淡很熟悉,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贺召来了,红着脸搬着凳子往廖盈盈身边挪了挪。
刚才过来的路上,坐在车里,封闭又狭小的环境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实在让甜喜不自在。以前从没觉得,现在却连听到他的呼吸声都心跳加速,停不下来地脑补,还要假装无所谓的样子,真是痛苦不已。
廖盈盈越过她打趣道:“贺老板今天怎么穿了一身黑啊,跟寡妇似的。”
贺召忙着给甜喜打开餐具,不忘回嘴:“廖总今天怎么又换男伴了,比不上前两天那个。”
廖盈盈身边的帅哥脸色一阵青,抿着嘴咬牙切齿地小声问她:“比不上?”
“呵呵……”廖盈盈笑了笑,敷衍地拍拍帅哥的手背,对贺召介绍,“这位是慕邵凡,我的……我,我老公。”
短短几个字好像烫嘴。
贺召动作顿住,满脸难以置信,甜喜也错愕地看了过去,以为听错了。
慕邵凡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女相,比较柔和,身段偏瘦,肩膀很宽,穿着材质柔软的白衬衫,气质反而有些浪荡。他扯起一个笑容,反手与廖盈盈十指紧扣,故意露出廖盈盈手上的戒指:“你们好。”
贺召问:“廖总你……这是来真的?”
廖盈盈好似有苦难言:“当然,非常真。”
甜喜不信:“怎么你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
廖盈盈摇头感叹:“阿甜,婚姻是坟墓,这种丧事太晦气了,权当没发生过吧。”
慕邵凡用力扯了一下她的手,不喜欢她这么胡说八道。
甜喜还是头一次见到嚣张自我的廖盈盈这么顺着一个男人,不解地看向贺召:“他们……”
“别理他们。”贺召直接动手抓住她的椅子,把她整个拖回了自己身边,倒了杯果汁推给她,右手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苦口婆心,“不过廖总有句话说得对,婚姻是坟墓,太晦气了,你赶紧跟叶敛青分手,离谈恋爱也远点。”
甜喜今天被他劝了好几次,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捏着衣摆,身板坐得笔直,小脸红红的看着凑近过来的他,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不管怎么着就是不接茬。
贺召还想再劝一劝,廖满满来叫他出去抽烟,他拍了拍甜喜的肩膀:“好好考虑,哥哥想马上听见你恢复单身的好消息。”说完就走了。
被廖满满那微胖的体格一对比,甜喜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贺召的外形真的很出众,一米八七的个子,宽肩窄腰,穿着休闲款的纯黑色T恤依然掩不住爆表的荷尔蒙,结实的手臂可以轻轻松松的将她单手抱起,也可以将她护着,做她的避风港湾。
他的长相也不错,从上学的时候就有不少追求者,可惜他不开窍,感情迟钝,在邵颜出现之前没喜欢过任何女生,平时连美女都不爱看,一度让廖满满以为他是个同性恋。
其实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比贺召条件更好的了吧。就算是叶大夫,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他优秀。
他让她好好考虑,可是他不知道她心里根本没有叶敛青什么事,只有一个罪恶的见不得光的念头,完完全全地与他有关。
她自私地想,
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把他当哥哥,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光鲜亮丽的模样,不曾狼狈微贱,如果她能像邵颜那样与他顶峰相识,站在他面前,那该有多好。
距离监控事件过去了一天,她也反思了一天,最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有着病态的占有欲。尽管再小心收敛,不敢过分表现,也还是难以控制得不露声色。
她根本没有把他说的“保持距离”当回事,只要她撒个娇,他们该拥抱还是会拥抱。
她换衣服从来不避讳他,喝奶茶要跟他用同一根吸管,看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一边觉得有负担一边又贪心享受,口是心非地希望他能给予更多更多。
她甚至为自己喝醉了敢强吻他的行为感到得意。
她真的疯了。
那几分钟的监控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她丑恶的藏匿起来的心暴露在光下,让她变得无比割裂。
正常的时候她想乖乖地找个男朋友,早日搬走,给哥哥自由,阴暗的时候她又想把哥哥占为己有,利用他的好心拴住他,反正他对她从不拒绝,连亲吻都能随她胡来,那做得再过分一点又怎么样呢……不会怎么样吧。
“阿甜,”廖盈盈突然叫她,“陪我出去一下。”
“哦,好。”甜喜回过神,面上还是那一脸呆萌无害的模样。
慕邵凡也跟着起来,不悦地问:“去哪儿?我也去。”
廖盈盈白他一眼:“去女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路上廖盈盈一直在聊微信,看她打字那么愤怒,好像是在吐槽什么人。甜喜问:“你真的结婚了?”
廖盈盈想起来就烦:“结是结了……算是结了吧,也不算结,哎呀别提了。”
她是这群发小里唯一的酷姐,谈过很多男朋友,大多都是外表好看的,只不过谈几天就被她踹了,帅哥追在她后面求复合的桥段常常上演,她理都不理。
她曾明确说过不想对任何男人负责,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认栽。
依着甜喜的审美,慕邵凡多少有点柔弱,根本配不上她的气场。
两人路过前厅,意外撞见抽烟回来的廖满满。廖盈盈正在气头上,一歪头,眼尖地发现了他身后大门外的遮阳棚下,贺召正和一个女人坐在那聊天。
廖满满想用自己的身体阻拦她们的视线,可惜效果甚微:“咳,看什么看,你俩怎么出来了?”
“上厕所,管得着么你。起开,”廖盈盈推开他,一针见血,“那女的谁?”
“呃那个是……客户!有个客户正好路过……”
“骗鬼呢,”廖盈盈冷眼瞥他,“老娘的智商再打八折也不可能被你糊弄到,快说!”
廖满满为难地看了甜喜一眼,支吾着:“真是客户,咱俩亲姐弟,关键时刻你怎么不信我呢……”
“行,那既然是客户,应该不怕见人吧?咱们现在过去打个招呼。”
“哎别别!”廖满满急了,拦住他这位不好惹的姐,“你别去啊,耽误谈生意,贺召生气了怎么办。”
廖盈盈叫甜喜:“那阿甜你去,他贺召敢撇下一群朋友自己跑出来,我不信他还能朝你生气。”
甜喜平静的面容隐约有几丝裂痕,灵魂的黑白善恶正在交锋。睫毛颤了颤,她故作无辜地说:“我敢不去……那个人好像真的是客户,哥哥很重视她的。前两天哥哥去锦城就是为了见她……”
廖盈盈一听不淡定了,嗷一嗓子:“那女的是邵颜?”
廖满满赶紧捂住她的嘴,苦着脸说:“我的好姐姐,小点声。”
“起开!”廖盈盈一把挥开他,“你不是说贺召跟邵颜没什么吗?”
廖满满是真的无辜:“是没什么啊,他自己明确说了他们之间没什么,还明令禁止我开他们俩的玩笑呢。”
怕这里闹大了动静真的被贺召给听见,甜喜扯了扯廖盈盈的衣摆:“盈盈姐我们先回去吧。”
廖盈盈并不是喜欢息事宁人的性格,但既然甜喜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非要去闹。正准备走人,旁边的包间里却走出来另一位老熟人,推了推细框眼镜,笑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好巧啊,我说怎么好像听见了小女朋友的声音,还以为我犯了相思病呢。”
廖满满无语:“得,又来一个,还嫌不够乱。”
叶敛青揣着兜走近,顺着他们站的方向看到了门外的贺召跟邵颜,语气很欢快地对甜喜介绍:“那就是邵颜。”
甜喜:“……我知道。”【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叶敛青活像个吃瓜群众,继续拱火:“邵颜今天回云州,想约我出来吃饭,我不想见她的,但她好像知道你我之间感情不顺,非说能帮我支招解决大舅哥这个麻烦,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就来了。”
甜喜不解:“我哥怎么你了?”
叶敛青告状:“唉,实不相瞒,昨贺总半夜去我家,想要揍我来着。”
“什么?”甜喜惊到了,她昨天睡得早,压根不知道贺召出去过,看叶敛青的脸上没什么伤,又打量他身上,“那,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经过昨晚跟贺总的交流,我应该是彻底把他给惹火了。”
廖满满插嘴:“敢在贺召跟前反复作死的我就服你一个。”
叶敛青意有所指:“没办法,我发现了贺总的秘密,他不把我灭口已经很仁慈了。”
廖盈盈也好奇起来:“什么秘密?”
这时,邵颜率先发现了甜喜等人的身影,跟贺召说了句什么,两人一齐看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叶敛青看准时机,突然一把搂住甜喜的肩膀,单手困着她娇弱的身躯,一副亲昵至极的样子,在她耳边低语:“想知道贺总的秘密就别动。”
这话果然拿捏住了想要挣扎的甜喜。
廖满满见状骂了句脏话:“别搞事啊,贺召过来了!”
廖盈盈难得露出紧张的神色,主动劝说叶敛青:“大庭广众的你们俩别这么秀恩爱行不行,让人看了影响多不好,快快快,快撒开。”
叶敛青当然知道贺召正朝他们走来,当即把甜喜搂得更紧了,仿佛听不见别人说的话,一门心思只问她:“我们来把贺总的心剥开看一看怎么样?看看会不会让你失望。”
甜喜望着他。
薄薄的镜片遮盖着他眼底的情绪,混杂的灯光折落在他脸上,浮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叶敛青!”
贺召已经走到了跟前,暴戾地抓着叶敛青的衣服把他推远,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我警告过你了,离我妹远点。”
叶敛青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得有些挑衅:“贺总,你别激动,我跟小女朋友还没分手呢。”
贺召捏紧拳头,要不是碍于甜喜在场,说不定真的会把昨晚忍住的一拳补在他脸上。他就是个变态,早就发现了甜喜心理异于常人,故意接受她,实则是想反过来研究她,好去实践他最近特别感兴趣的心理学。
贺召不能当着甜喜的面把他拆穿,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猖狂,更何况今天还有很多外人在场,闹大了对甜喜影响不好。
侧过身,贺召拉住甜喜的手腕:“我们走。”
甜喜脚下没有动作。
经过了监控事件,她现在再回想叶敛青昨天提的问题,每一个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倘若她不失望,那贺召的心里应该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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