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召这辆车奔驰大G最近真是水逆, 被廖满满这么一吐,整个车里全是味儿,贺召火速开门下车,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甜喜也拉了出去。
廖满满颤颤巍巍地推开后排车门,骂骂咧咧:“贺召我他妈要跟你拼了……呕……”扭头又吐到了地上。
贺召满脸扭曲,想伸手扶他又有些纠结:“没事吧你?又没开多快,怎么这么严重。”
“你还好意思说!”廖满满眨眼间吐得泪眼汪汪,“有你那么刹车的吗?啊?玩儿呢!”
甜喜小声提议:“要不给满爷买点药吧,药店离这好像不远……”
廖满满一手抹嘴一手抹泪:“还是甜妹知道心疼人呜呜呜。”
贺召很是愧疚,最终还是决定扶
着他起来:“好了好了, 对不住,我车技不好行了吧,这车以后我送你了。”
廖满满当即止哭:“真的?”
“真的,不过得你自己开去洗。”
“没问题, 说话算话。”廖满满伸出小拇指。
贺召嫌他幼稚,但毕竟自己理亏在先, 没办法还是送上了自己的小拇指。
身后的甜喜探出脑袋来, 好奇地往车里和地上看了一眼, 那场面,那简直是轰天裂地的上头, 仿佛顷刻间廖满满传染了似的,她感觉胃里一阵往上反, 扭头干呕。
贺召出于本能, 下意识松开廖满满转身去扶她,只听“duang”的一声, 伴随着贺召对她的嘘寒问暖,廖满满在地上摔了个结实的屁丨股蹲儿。
廖满满算是看透了, 坐在那干脆不打算起来:“行,随便吧,我姐不在我就是没人爱的崽。给我打120!老子要去医院!”
正在给甜喜拍后背的贺召难以置信:“你晕个车还要去医院?”
廖满满哀嚎:“我他妈摔着屁丨股了!起不来!”
夜里十点。
廖满满正式被确诊为软组织损伤。
没到骨折的地步,但确实是伤着了。
他趴在医院的病床上不停地给廖盈盈发微信语音,每一条都是满满的60秒,一发就是几十条,然而廖盈盈好像是没看见,一个字儿也没回复。
甜喜蹲在床边,端着一杯奶茶,像伺候老爷的小丫鬟:“满爷,喝点奶茶吧……”
廖满满嘬着吸管尝了尝,很不满意地说:“芋圆呢?”
甜喜晃了晃奶茶杯,举起来对着光仔细地找:“有的有的,下面有好多。”
廖满满拍床:“我要大芋圆!这么小的芋圆糊弄鬼呢?让贺召滚回来给我重买!”
甜喜顺着他答应:“哦好好好,他去给你买烧烤还没回来,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顺路……”
“不行!”廖满满嗷一嗓子,就跟岸上的鱼似的直扑腾,“买烧烤怎么顺路去买奶茶,那不是影响烧烤的口感吗?让他先把烧烤给我送回来!”
“好的好的,知道了。”甜喜赶紧递上纸巾,让他把乱飙的唾沫星子擦擦。
贺召买完烧烤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姑娘。
姑娘身穿雾蓝色lo裙,褐色长发梳成丸子头,手里拎着一个超大号的保温袋,把袋子往床头桌一放,从里面拿出了两杯超大号的奶茶。
其中一杯正巧装满了廖满满喜欢的大芋圆。
姑娘非常豪放地插上大号吸管,递给廖满满:“喝吗?”
廖满满感动得都要哭了:“一筒!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我姐不会不管我的!”
被称为一筒的姑娘语重心长:“满爷,廖总正在跟慕公子共度春宵,让你成熟一点,不要烦她。”
廖满满夸张地吸鼻子:“不烦就不烦,谁怕谁!”接过奶茶怒吸一大口。
甜喜扯着贺召问:“她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贺召介绍:“廖总刚招的助理,听说她没事儿总喜欢跟廖总她妈打麻将,胜率极高,所以人称胡一筒。大名好像叫庆衾。”
庆衾闻言转过头来,糯叽叽的嗓音就跟没睡醒似的,语气却冷静得过分:“贺总,甜小姐,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廖总已经把满爷托付给我了,说好算五倍工资,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廖满满放下奶茶:“不准走!老子一天翻不过身来贺召就得给我守在这!”
庆衾神色严肃:“满爷,你这样不配合的态度很影响我工作,影响我工作就会扣绩效,扣绩效就会少工资,少工资就会吃不起饭,吃不起饭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会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我就会拉上你做垫背的。”
廖满满:“……”
庆衾一天到晚除了帮着廖盈盈收租,就是摸鱼发呆打麻将,每一分工资都是她辛辛苦苦摸鱼得来的,坚决不接受任何扣工资的情况发生!
上次廖满满不打招呼就开走了廖盈盈的车,耽误了她去收租,导致一笔到账晚了半天,痛失200奖金,气得她天天在廖满满耳边唱“你欠我的拿什么还”,唱得廖满满都快抑郁了。
想到之前的惨痛经历,廖满满妥协:“算了算了,你们赶紧走吧。”端起自己的大号奶茶“吨吨吨”又是好几口。
贺召领着甜喜离开,没了座驾,本想打车回家,但甜喜现在看见小汽车就想吐,只好改坐公交。
最近的站点只剩下最后一班车了,还有五分钟才来。站牌广告亮得刺目,周围却没什么人。贺召揣着兜站在那,而甜喜扯着他的衣摆,就像一个小尾巴。
甜喜一向不爱跟人争抢,贺召记得刚认识那会儿,她还在高中住宿,有一次坐公交去上学,挤来挤去的大爷大妈特别多,她本来都快上车了,又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贺召见状赶紧出手扶着她的后腰,用胳膊挡住插队的人,这才好歹护着她上去。
当时贺召觉得她好像一只笨蛋小狗啊,上学的路上还得冒险,过五关斩六将,稍不留神就被欺负得灰头土脸,真是让人不放心,只好专门抽出时间来接送她。
现在想想,从一开始他就对她有一种于心不忍的动容之情。
为了她,一步步地模糊自己的底线,摧毁自己的原则,无论什么要求,标准,习惯,都可以为了她而改变。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对她的复杂的感情揉碎了融化在岁月里,是细水长流,是不可或缺。他早已经习惯了,甚至习惯了模糊“爱”的概念。
“阿甜。”
“嗯?”
“你跟叶大夫……”
“分手了。”
贺召转过头来,想确认她的表情:“闹别扭了?”
“没有,就是分手了。”
“怎么这么突然就……”
甜喜奇怪:“你不是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我只是觉得……他不太适合你。”
“哥哥觉得他不适合我,为什么还要祝福我们?哥哥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假装对他满意?我不明白你的态度。”
贺召叹气道:“我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他吗?”
只要甜喜说爱,那么贺召说不定会连夜去叶大夫家里把人揪出来,逼他复合。
甜喜低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贺召哑然。
分手这事其实是叶敛青提的,直到最后他也没说清贺召的秘密是什么,只是很体贴地对甜喜说,事到如今,他显然并不是个能令贺召满意的妹夫,这不符合她最初的期望,合作关系不如就此取消。
甜喜觉得对不住他,说以后如果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依然可以假扮他的女朋友。但叶敛青却拒绝:“还是算了,今天贺总没揍我真的是因为我命大,以后可不敢保证还有这种运气了。”
甜喜问:“可是你那么好,哥哥为什么对你不满意呢?”
叶敛青说:“你觉得找一个条件合适的男朋友,稳定关系,搬离贺总身边,就能让他放心地去跟邵颜在一起,对吧?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系列的畅想可能只是你觉得好,而非他真正想要。”
贺召想要的是什么?
大多时候,他总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希望她能乖一点,希望她这样,希望她那样,却很少跟她提出与他有关的要求。
他说自己对她没有秘密,也不需要设防,这无疑是在撒谎。
坐公交回家的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进了家门,站在玄关处,甜喜下意识看向监控摄像头。
贺召见她没有动作,以为她醉酒不舒服,自然地伸手揽着她的腰,做她的依靠:“还好吗?是不是困了。”
甜喜不回答。
心里想起叶敛青说的“装醉”,只可惜没仔细问问装完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做,目光几次落到贺召唇上,想着要不趁这个机会再亲他一下?
只要喝醉了,好像不管做什么他都不生气。
她想试试亲他的感觉是不是跟监控画面里看到的一样好。
她想知道他这么坚实有力的臂膀,为什么不推开她。
她想知道那段视频是怎么被保存下来放在了相册的最底下偷偷私藏。
像是鬼迷心窍了,她的手攀上他后背。指尖向里收紧,耳根发红着轻声唤他:“哥哥……”
他长得太高,如果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踮着脚去亲的话,总觉得目的性太明显。她想让他稍微弯腰,拉近彼此的距离之后再行动,可是如何开口实在难坏了她,叫完“哥哥”也就没了下文。
为难又别扭的样子看在贺召的眼里,顿时心疼地把她抱紧:“喝酒不舒服就不能不喝么,以前你明明只喜欢喝果汁。”
甜喜知道他误会,并不过多解释,抿了抿红唇,注意力全都在他的嘴上。
单是看着就感觉很好亲的样子。
她仰起头试探着靠近了些,贺召的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虽然被他很快挂断,但甜喜看到了上面的备注。
邵颜。
心口一紧,理智仿佛瞬间回笼,警告她此刻的行为有多恶劣。
即便贺召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自己的感情状况,也没有正式介绍过跟邵颜的关系,但那么多人都传开了的消息,她假装不知情就可以装醉胡来吗。
早知道忌惮绊人手脚,还不如刚才多喝一点……
她垂下眸子,推了一下贺召的胸膛,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不成想换来他更加用力的抱紧。
“别乱动,摔着怎么办。”
他说着用单手搂着她,弯腰帮她脱掉鞋子,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护在怀里送回了卧室。把她放到床上时,由于她心事重重,又紧张刻意,不像以往那么放松,纤细柔软的腰肢竟然压住了他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能自在坦然。
好在贺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直接将她往里挪了挪:“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去洗漱完了再回来睡。”
她蔫蔫地应了一声,他的手机铃声很没眼力见地又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是一筒打的。”
“哦……”
贺召说完就出去了,这一通电话不知道打了多久。
甜喜睡不着。
安静的房间很是聒噪,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熬,开始不停地猜想电话的内容。
如果只是跟庆衾聊,无非就是沟通廖满满的情况,至于用这么久吗?会不会是邵颜又打了过来?贺召明面上对邵颜态度冷淡,可私底下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贺召是个很温柔也很护短的人,万一只是在公开之前不想把邵颜曝光在太多流言蜚语之下也不是没可能。
更别说他前两天还专门赶到锦城去见过邵颜的堂哥,在公园里陪着邵颜哄孩子的画面更是刺眼。
思维发散了半天,空想当然是没有结果的。
甜喜从床上坐起来,忽然受够了这种只能猜测试探的相处模式。
她学着懂事,反而感觉好压抑。
如果长大的必经之路是要妥协认命,亲手溺死不够圆滑虚伪的自己,那她早该在三年前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她真想去问问清楚。
关于贺召跟邵颜之间的关系,不论贺召给出的答案是什么,她都不想再装作成熟地去明白了,成年人之间约定俗成的规则一向最讨人厌,只要是他亲口说的,她愿意接受。
从卧室趿着拖鞋跑出去,贺召还在打电话,就站在玄关不远处。
见她突然过来,贺召怕她会滑倒,提前张开手臂迎接她,只等她稍一靠近就立刻抱住,顺着她的后背拍了拍:“干嘛这么毛毛躁躁的,做噩梦了?”
“没有,我睡不着,”甜喜把脸紧贴在他怀里,“你不要走。”
贺召很喜欢她黏人的可爱模样,语气温柔:“我不走,都这么晚了我能去哪儿。”
离得近了,甜喜能听见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还是庆衾没错。心中默默地松了口气,但混乱的烦恼的心情并没有消失。
既然都决定来问清楚了,当然不能灰溜溜地原路返回。
不管手机还在通话中,甜喜鼓足勇气,扬起小脸来问道:“你谈恋爱了吗?”
贺召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有啊。”随即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因为邵颜的出现而产生了误会。跟手机那头的庆衾告别,他轻叹一声,认真地解释,“你不要误会,也不要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你的,在你长大嫁人之前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甜喜连忙点头说:“我跟叶大夫分手了,我没有男朋友了,我也没有嫁人。”
——所以你不要去谈恋爱。
可惜贺召以为她是因为失恋难过所以才来找他求安慰,眸色深沉而复杂,平添几分落寞。摸了摸她脑后柔顺的长发:“嗯。早点休息吧。”
甜喜还不够满意,继续问:“邵颜的爸爸要在云州过大寿,你会去吗?”
“还在考虑,正常应酬应该会去的。”
“他们都说你喜欢邵颜,所以才……”
贺召微微用力扯了一下她的发尾,明确地告诉她:“别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瞎说,他们都是乱起哄。我不喜欢邵颜。”
“真的?”
“真的。”
那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自己从甜喜的心里冒了出来,但她惊了一下,卡在嗓子眼里,没有问出口。
有关贺召心里的秘密,种种疑问的答案,几番破窗欲出,却总是隔着一层挥不散的雾,让她看不清楚。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中想要靠近他的念头仿佛与那个荒唐的夜晚不谋而合,用手抓着他的胳膊,她突然探着身子往前凑了一下,想要亲吻他。
然而第一次行动难免和想象的有所偏差。她把握不好力度和方向,不仅没够到目标,还差点把他扑倒。他的后背撞到了玄关柜,疼倒是不疼,只是没往她想亲他的那方面想,很无奈地说:“别闹,乖。”
甜喜郁闷极了。
要是那个破手机没被她泡坏,她真想重播一下那天晚上的画面,好好研究研究自己是怎么把他给摁住的,失去记忆的大脑完全没有领悟到什么有用技巧,真气人。
乖乖地洗漱完,她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是一条浅黄色的碎花吊带裙。
外表的软萌丝毫不影响她内心急进的念头,趁着贺召洗澡,她去厨房拿了两瓶酒溜到客厅的阳台上,偷偷地坐在角落,决定将喝醉的计划进行到底。
酒气蔓延,阳台的窗户开着,温热的夜风吹进来却让她觉得有点冷。
贺召出来没找到她人,还以为她去睡了,猛一听见阳台传来玻璃瓶“当啷”掉落的声音才急忙赶过来,被扑面的酒气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昏暗的空间里没有开灯,她如水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抹惊慌,接着又变成了委屈的烦闷。
她已经喝的足够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脑袋还是很清醒,想来是上次去夜店喝的全都是特调,不然不会那么容易醉。
酒精让她的身体很不舒服,心里空落落地难受。都已经喝到这一步了,不前不后,不进不退,倘若选择放弃,她又怎么能甘心。垂下眸子,她捡起地上滚落的酒瓶子,晃了晃还剩下半口,举起来就要往嘴里倒。
“你干嘛!”贺召冲上来拦住她,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哐啷”扔到一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生气地说,“为了一个男人借酒消愁,你真是出息了!”
甜喜吸了吸鼻子,起得太猛,眼神有点恍惚。
贺召没料到一个叶敛青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重话脱口一句也就罢了,实在不舍得继续多说,只想把她抱回去好好开导,哄着她早点睡觉,可是她却不肯,抓着他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一瞬间泪眼婆娑。
压抑的哭腔像是能勒紧他心脏的弦,她哭着问:“我不是故意不听话的,怎么办啊哥哥,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贺召心疼不已,手捧着她的脸蛋为她擦泪:“你们才认识几天,真的有那么喜欢他?”
“我不知道,”甜喜迷茫地摇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看模样多少还是醉了些的,说话也开始有点没头没尾,“你明明教我成年人之间要注重分寸,要保持距离,可是我学不会,怎么办啊,我根本做不到……”
滚烫的眼泪滑过他的指丨腹,每一颗都像是在他的血肉里扎根。
他不明白。
被他宠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为什么要让自己沦落到如此无助的地步,爱情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定要爱到痛苦才足够吗。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叹息着哄:“不哭了,宝宝,哭得我心好疼。学不会也没关系的,哥哥会陪着你,只要你愿意,我永远站在你面前,你永远可以依靠我,不要去爱别人了……好吗?”
很近。
他近在咫尺。
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甜喜再顾不得眼角悬垂的泪。
伸出手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按住他宽厚的肩膀,甚至不需要太过费力,只要抬起下巴……
蓄谋已久的吻准确地印在了他唇上。
亲到了!
浅尝片刻,不确定到底停留了多久,为了见证他的反应她微微后退开来,湿润的睫毛掩不住眸色迷离。
“上次我也是这么亲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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