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漓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道得有点懵,一时间好像也想不起来她能有什么骗自己的事情。
思忖过几番后,她如过泥地般谨慎地问:“骗了我什么?”
傅清念老实道:“我哥被我爸揍了的那回,其实医生没跟我交代什么,那是我自己胡诌给你听的。”
她老实得有几分可爱,像是怕贺明漓下一秒就跳起来爆锤她一样。
“虽然事实可能确实如此,受那么重的伤后是容易发烧,但我承认,”她细声细气地说,“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啦。”
贺明漓:“……”
“傅小念——”
傅清念紧急拉住她的手,跟拉住飞马的缰绳一样用力,“等等等等,可我知道我哥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是真的很想你能成为我嫂子。”
她怕她哥把握不住,把人给溜跑了,不得不紧急出手。
贺明漓若有所思,“你哥怎么就真的喜欢我了?”
傅清念一双和傅清聿如出一辙的眼睛灵动地一转。
“你没发现吗?”
“每次聚会,他总在看你。”
喧嚣热闹的人群中,他总能穿透或长或短的距离,静静地落眸在她的身上。
不甚明显、时有时无。但他是傅清聿,这么一点注视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异常。
有一回,他站在没什么光亮的暗处,凝视着贺明漓的目光,傅清念无意间瞥见时,经久难以忘记。她微怔过后,顺着看向了目光尽头处的贺明漓,一下子什么都恍然了。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傅清念等他出手,可她等啊等,却什么都没等到。
——贺明漓没发现。
他也肯定是隐晦得不会叫她发觉,傅清念的发现应该只是个意外。而有了第一次的发现后,再刻意地进行留意,便很容易继续再发现第二次、第三次。
贺明漓轻轻垂落下眼。
傅清念弯腰探头去看她眼睛,“别生气嘛。”
贺明漓摇摇头。她按住傅清念手,“等我下。”
她回身去找傅清聿。
傅清念乖得很,她让等,就真站在原地等。
傅清聿看见她回来,还以为她不走了,要拉她坐在身旁。可她摇摇头,只是凑近他,很自然地伸进他口袋,在他耳边问说:“有现金吗?”
他看她一眼,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比较厚的红包给她。因为是新年,家族里有不少小辈,所以他有随身带些现金,随时准备给个红封。
虽然现在都流行电子支付,但还是现金更有仪式感些。
“要做什么?”
贺明漓眼前一亮,这个正是她想要的。
她说:“给念念包红包。”
傅清聿问:“为什么?”
傅清念的红包他昨天就给过了,在她的卡上打了不小的一串数字。怎么被带
出去一会儿,她转脸就又要给那个小家伙发红包?
傅清念怕不是给她灌了迷魂汤。
贺明漓言简意赅,“她应得的。”
他轻眯起眼。
疑惑不仅没消,反而更重。
确定了,是灌了迷魂汤。
贺明漓匆匆回来,将一个厚实的大红包塞进忐忑不安的傅清念怀里。
傅清念眼前发光,本来是在等惩罚,没想到却等来天降之财。
贺明漓虽然没多说,但是她自己能读懂,这就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adash;不仅没生气,还给了奖励。
啊啊啊。?_[(”她悬了很久的石头一下子落地,扑上去扒住贺明漓,像树袋熊一样往她身上挂,“漓漓宝贝,你真的太好了。你是我最最最亲爱的宝贝!”
路过的舅奶奶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皮一跳,赶紧把人给拉下来,“哎哟,念念,别这么毛手毛脚的。待会要是你嫂子怀孕了可怎么好?”
傅清念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贺明漓肚子。
贺明漓跟她一起愣了下。
两人是一样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多想,还跟以前一样玩闹。
舅奶奶年纪大了,思虑得比较周全些,毕竟是新婚夫妇。
贺明漓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脸颊有些热,“没有怀,您别担心,舅奶奶。”
他们没有这个打算,措施都做得好好的。安全套一屉一屉地补充,没有一日是续不上的。
……越想她的脸越热。
老太太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是催你们哦,就是还是当心些好。”
傅清聿正好过来寻人,轻抬眉骨,只是笑笑。
今天他们就是主角,大家都在注意着。见状,旁边一个伯母问说:“清聿啊,和明漓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宝宝?”
舅妈附和:“是呀,你们两个长得好,生的宝宝一定好看。”
封宜端了果盘出来,经过这边,看着热闹。
傅清聿回说:“不着急,过两年再说。”
贺明漓只是偏眸看他,眸光明亮。
他看着便是心中早有决定。而他这人又一贯是个主意大的,她们也就没有非要改变他主意的意思,只道:“也是,你们还年轻,多玩几年,享受下二人世界。”
傅清聿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而且,她很瘦,他不大能想象她的身体孕育出一个生命的场景。只是想想,都觉心惊胆颤。
所以这个问题还算久远,眼下并不着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眼里只有她,而没有什么孩子。有眼色的人也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她们招呼着要去打麻将,趁着人多,能凑齐一个局。
贺明漓跟他走在最后面,她悄悄挠了下他的手心。在他看过来时,踮起脚尖、背在人后,偷偷亲了他一下。
“老公,我发现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人在被爱的时候是有感觉的,她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那份感觉,只知道受之惶恐,又担忧失去。
她不知道她何其有幸,能够陷入这样浓烈的爱意之中。前方不管有什么,全都被他拂去,他完全顺她心意而行,她想要的他便给,她不想要的他已经拦下。
她这一生,何其有幸。
浮生如梦,惟愿维持此景。与君相携,此生不改。
他的眸光微深,紧紧凝着她。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接收到傅太太的告白。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很想亲她。
她一旦前进半分,都会让他的平静淡然全然坍塌。
“那就继续喜欢着,”他哑声,“别变。”
贺明漓抱紧了他的手臂,贴着他走。
她跟他坐在一起,看着亲戚们打牌。封宜也占了一个位置,傅清念坐在她旁边,滴溜溜的眼珠子却常往他们这边落。
嘿嘿,今年是贺明漓嫁进来的头一年,她也收到了新嫂嫂的第一份大红包。
舅妈问她要不要来一局的时候,封宜一边码牌一边笑说:“她哪有钱打,零花钱花光了吧?”
知女莫若母,月光族、甚至日光族傅清念以往只能愤愤不平,又无法反驳。昨晚傅清聿前脚给她打了钱,后脚她就剁了手,把之前想买的一口气全入了,差点就真如封宜所说——不过今天情况有变,她有些得意,“谁说的?刚刚嫂嫂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呢,我有钱哦,妈妈。”
封宜挑了挑眉,这小家伙得意得她都看不过去。她摇摇头,朝贺明漓笑说:“漓漓,你别惯着她。今年收的红包你自己花,别给她。”
贺明漓说:“没事,我从清聿那里拿给她的。”
——喔,原来是掏的他的。
封宜:“那没事了。”
傅清聿无奈道:“我还在这。”
整个桌上笑声根本停不住。
在旁边看了会,很快舅妈就给贺明漓让位,让她也来玩会儿。
她刚要推拒下,舅妈笑道:“没事儿,赢的是你的,输的算你老公的!”
直接让贺明漓放开手脚去玩。
傅清聿轻抬眉骨,倒也没什么意见。
傅清念已经替了封宜的位置,她偏头问她哥,“哥哥,我可不可以也……”
他的目光还在贺明漓身上,落都没往这边落,“不能。”
傅清念咬牙,握起小拳头。
偏心得很光明正大!
打了两小时,贺明漓第一次对自己“烧钱”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她主动将位置让给他。
婶婶调侃:“我们漓漓搬老公当救兵咯。”
恍惚间,贺明漓还以为回到了少年时期。来傅家玩时,被大人们逗着玩,小女孩脸皮薄,而他总会站出来及时“救走”她。
不知那时候大人们是不是也有过想要调侃他们的心思,只是碍于礼貌忍住了?
唔,那么早的时候,其实
……她就已经觉得他很好了。好得她很喜欢,而且那种下意识的信任和依赖感不是轻易就会有的。
原来,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年,都能从过去的回望中寻到从前就已经喜欢上的蛛丝马迹。
哪怕只是没有什么分量的碎片,在拾起时依然会觉得很有意义。
贺明漓好像隐隐能感受到他对于只有他们二人的私人空间的瘾。
因为这一刻,她突然也迸发出一股只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肆无忌惮地热恋的冲动。
傅清聿完全是任由家人调侃,全盘接收。平时在外面哪里看得出他脾性有这么好。
一局结束,他赢回来了点儿,将刚才她倾倒的局势力挽狂澜。
一个烧钱一个赚钱,一个有多会烧,好似另一个就有多会赚。怎么能不让人说一句“般配”?
表姐和贺明漓挨一块儿坐,一边吃着干果一边看着牌局聊天。傅清聿一会儿没注意到,转头再看她时,不知她在想着什么,发呆出神,若有所思。
他问说:“在想什么?”
贺明漓还没从发呆中出来,轻声回:“在想要生几个宝宝?”
表姐家有两个宝宝,都是男孩子,刚刚她说,自己在家整天当端水大师。有时候带着他们睡觉时,他们一人睡在一边,可能连她朝着其中一边的时间长点两个小家伙都要干个架。
唔。
只是听听她就已经退却了,不由得展望了下以后要生几个的问题。
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他已经充满兴味地看着她。
贺明漓紧急挽回,“不是……”
傅清聿勾唇,淡淡笑道:“生一个就够了,太太。”
舅妈她们已经善意地笑了起来。
舅奶奶还是不赞同他:“多生两个嘛。两个也好呀?到时候多热闹啊。”
他笑着摇头,“生一个就够辛苦了。”
别说他现在没想,即便是要生,一个也已经足够。
“哎呀,你这个孩子……”
说了几句,舅奶奶还是说服不了他,只能无奈地作罢。
现在年轻人的思想,跟他们还是不一样了。
贺明漓一直待在他身后呢,轻轻眨了下眼。
……
一整日里,前来拜年的人不绝,贺明漓跟着他认了不少亲戚。
礼物和红包也没有少收,短短一天收的,都够她荷包狠狠鼓上一把。
没仔细算,但她已经有种自己能当场再开个“gf”的错觉。
宾客实在太多,贺明漓觉得等过段时间他们婚礼当天,应该也不过如此?
中途她跟傅清念他们一块去玩了会儿,喘了口气,再回来时,他身边还是围了许多人。
走近时,听见有人问他说:“你跟明漓不是认识很久了么?怎么突然结了?”
他端过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滚烫,热气升腾,他眉间如同笼了层云雾一般。
斟酌过后,答说:“都是缘分。”
一系列的事情接连发生,缘分悄然降临。
兴许那时候缘分刚刚好集满,一切也就恰如其分地发生。
贺明漓轻轻弯唇,琉璃眸中眸光晶莹流转。
缘分吗?
她可不觉得。
她唇边笑容加深,垂下眼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看起来心情很好,却什么都没说。
年夜饭也是整个家族一起用的,偌大的圆桌,热热闹闹,一顿饭用了许久。到后面,带着小朋友的陆续撤退了几个。
傅清聿去外面接了个电话。酒喝得有点多,吹了会凉风后生出了几分醉意来。他站了会儿,又顺道去洗手间洗个手。
贺明漓悄悄跟了上去。
因为人多,又已经有人开始离开、出现了空座,剩下的也大多都是在喝酒聊天,所以她的离席并不那么惹眼。
傅清聿洗完手转身时,直面上尾随而至的人。
他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看向她,唇角轻提。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眸光有些微醺的温柔。
“老公。”
在她开口后,他方才问:“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呀。”
她主动靠上前,环住他的腰搂抱他。在他准备抬手将她压进怀中时,她却轻轻踮起脚尖,灼热的呼吸在他耳侧起落。
只听得她用极细的声说:
“傅清聿,猜猜为什么我相亲的餐厅会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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