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住宿
◎你是不是一个人睡怕冷啊?◎
江婷果断道“没有!”
她神色有些冷凝, 郑重地看着谢宁道:“以后这话别再说了,叫人听了容易产生误会。”
她扪心自问,她真的只把贺云琛当朋友, 且贺云琛不是断袖。
再说她并不打算恢复女儿身份,那样的话且不说会受到什么惩罚, 就单说继续留在军营, 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她在这个世上所有的朋友都在贺家军营,她不想离开, 离了这儿她能去哪儿,她不可能真的待在边城种地吧。
再说这个封建时代, 对女子的束缚颇多, 哪怕是女主孔潇,在恢复女儿身成了女将军后, 最后还是嫁给了赵轻鸿, 且在朝中并不受待见, 旁人总把她当做是赵轻鸿的附属。
江婷并不想这样。
她既不想离开军营, 又不想嫁人, 更没有什么行走江湖游山玩水的志向。
她就想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有吃有喝有朋友陪伴,偶尔能去边城待几天就好。
谢宁扭过头去, 嘟囔着:“那你别对人家那样好啊。”
江婷摸着下巴沉思, “我对每个朋友都很好啊。”
只不过她最初就是有目的地接近贺云琛, 所以使了点小手段,叫人感觉她很热情, 直到后来发现他这个人真的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谢宁摇头:“不一样, 不一样。”
江婷笑着拍拍他帽子上的雪, “行了, 别在这儿装深沉了,我们也去登记吧。”
火头营的火头营一百三十多人,有一百来个是老兵,过年留在大营里的将士有一半左右,是以除去今年新入营的火头军,其他的火头军还得按顺序来休假,有的不一定能赶上回家过年,可能年后才轮得上。
但这对于从未放过假的火头军们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事了,是以大家都没抱怨什么,全凭梁叔安排。
因为江婷是管事儿,谢宁几人是关系户,所以他们排到了最好的休假时间,那就是除夕前后十天。
次日将士们便开始收拾行李,家离得近的开始勾搭着,约好一起镇上,到时候可以搭一些商队的马车。
谢宁几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去过了,再加上是去过年,是以准备得很隆重,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揣兜里,再备上最合身,料子最好的衣服。
谢宁感叹道:“唉可惜何敬不能和我们去了。”
何敬收拾行李的手一顿,背对着他们道:“来年我一定去。”
他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钱袋子,走到江婷面前,郑重地交给江婷。
“江廷,你的乔迁酒我不能去了,这是我的礼钱,祝你们过个好年。”
江婷一愣,接了过来,道:“谢谢,但是你此番回去,用钱的地方是不是很多?”
何敬道:“我这几年攒了一些的,够用。”
谢宁担心地问:“你真的要骑马吗?”
何敬点点头,“没事,有老乡和我同行。”
江婷几人这才放心:“那就好那就好。”
秦玦计划道:“那我们明日去边城,先去帮江婷收拾房子,再去买东西来布置,江廷,你的乔迁酒准备什么时候办?”
江婷想了想,笑道:“年前来不及,年后大家要走亲戚,就回军营的前一天吧,没那么复杂,也就请朋友们来吃个饭。”
秦玦道:“嗯,我应该会在我姐家过年,你们呢?”
谢宁托着腮趴在桌上,“我和江廷只有三个选择,一是在东哥家,二是在你姐家,三是在江廷的新家。”
江婷看了一看秦玦,意有所指道:“秦玦哥,你姐家过年客人不少吧。”
秦玦“嗯”了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江婷道:“过年是亲人团聚的日子,我们就不去打扰了,谢宁,那就我俩一起过吧,除夕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宁笑嘻嘻道:“行!听说边城过年的时候还有庙会呢,你得陪我去瞧瞧。”
江婷道:“行行行,去,带你玩个够。”
秦玦有点艳羡地看着两人,垂下了眸子没说话。
次日天没亮,激动不已的将士们就开始在军营里跑来跑去了,他们提着包袱,赶到军营门口集合,由武将点了名册后,一个一个放行。
倒也不怕这些将士放假以后不再回来了,若敢不回,那就等着全家连坐,一起蹲大牢吧。
从军营去镇上要走小半天,去边城要走一天一夜,为了节省时间,指挥使特别批准了大家可以坐牛车去边城。
这下火头军们又成了抢手对象,因为火头营的牛都倔得很,只有火头军赶车它们才肯走。
牛车很大,一车可以坐十几个人,坐不下的就只能靠腿走了。
江婷谢宁和秦玦三人驾着牛车,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排排坐着,从后面看像三只胖狍子。
“哟嚯——终于出来了!”
谢宁忍不住高声叫喊起来,结果刚好一阵冷风卷过来,灌进嗓子眼里,差点把他呛晕。
江婷道:“你坐好,等会儿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下去捞你。”
这时,一列骑兵飞驰而来,汇入了他们的队伍,骑兵们笑道:“有要上马的吗?”
没爬上牛车的人赶紧叫道:“我我我!”
骑兵大笑,一手扯住缰绳,上半身弯下去伸出手,“来,手给我。”
底下的人抓住骑兵的手爬上马车,只能死死抱住骑兵的腰才敢睁开眼睛往马下看。
这时一个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到了江婷几人的牛车跟前,对着江婷旁边的将士道:“你来骑马,位置让给我。”
那将士一看贺云琛的斥候服饰,不敢得罪,赶紧挪动屁股下了牛车,高高兴兴地骑马去了。
虽说大多将士都是练过骑术的,但能经常骑马的只有骑兵和斥候,普通将士只有眼馋的份儿。
贺云琛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对方,神色从容地走过来,手一撑就坐在了江婷旁边。
江婷扭头看他,笑道:“好好的马不骑,来坐这硌屁股的牛车,先说好,等会儿屁股被颠成两瓣别怪我驾车技术不好啊。”
地上的雪没过了牛蹄,天地一片苍茫,只能辨别方向,却看不清脚下的碎石土块和坑洼,牛车还没走几步呢,整个车已经开始哐哐当当了。
她瞅了一眼贺云琛的手,那手方才没戴手套抓着缰绳,被寒风吹得手背通红。
“你不冷?”
贺云琛道:“不冷。”
他穿得比一般人都少,若不是知道他有内力护身,江婷只会觉得这是个傻子。
她手上抓着牛车缰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我包袱里还有一双手套,自己拿出来戴着。”
贺云琛闻言,见牛车上的人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他有点不自在道:“不必了。”
谢宁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我帮你拿,有啥不好意思的。”
他把江婷包袱打开,翻找了一下,抬起头来,“江廷,你这里面没有手套了啊。”
江婷闻言伸过去一个脑袋看了看,讪笑一声,“我好像给落床上了没揣进来。”
谢宁把包袱系好,道:“那怎么办?”
江婷不甚在意道:“没事,把手揣我兜里,暖和。”
她给自己的大衣缝了两个大兜装东西,里面毛绒绒的。
她挪了挪屁股,靠近贺云琛,“喏,手放进来。”
这时,坐在谢宁旁边的秦玦突然道:“我这儿有多的。”
一双手套伸到了贺云琛面前。
贺云琛抬眸和秦玦对视,两人眼神交锋了一下,秦玦温和一笑,贺云琛颔首:“多谢。”
他把手套戴好,而后沉默地坐在江婷身边,秦玦也不说话,闭着眼睛似乎精神不太好。
过了会儿肖丞骑着马过来了,他假装没有看见贺云琛一样,热情道:“江廷,你们三个准备住哪儿?”
江婷抬头笑道:“秦玦回他姐家,我和谢宁住客栈。”
秦玦闻言睁开眼道:“我先不回,先帮你清理房子,除夕再回。”
江婷点点头,“那就我们三个住客栈。”
肖丞道:“嗨呀,怕是不行哦,这临近过年,城里有庙会,好多人进城来了,客栈怕是早就没有空房了。”
江婷三个人一滞,“啊……满了?”
他们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谢宁道:“那我们住东哥家去?”
肖丞哈哈大笑道:“正是你们东哥让我来的,他家来亲戚了没空屋了。”
江婷看着他,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住你家吗?肖哥。”
她一想到肖丞的妹妹肖妤,就感觉太阳穴一跳。
肖丞道:“对啊,还能让你们睡大街去?”
他现在的心思很简单,那就是江婷既是他的兄弟,又是指挥使大人在意的人,那他多帮衬点是应该的。
江婷道:“那就多谢肖哥了,这次还是我们三个睡一间吗?”
肖丞正想点头,贺云琛突然插了一句:“那我呢?”
几个人都看向贺云琛,贺云琛却定定地看着肖丞,肖丞脸色一变,指挥使这是啥意思啊?难道他不准备住贺家别院吗?!
他在心里疯狂尖叫起来,不会吧啊啊啊!!!大人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啊啊啊!虽然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江婷,但你要考虑下你的身份啊!
江婷笑道:“你在边城没有去处吗?哦对了,你那房子卖给我了,那你还有别的房子吗?”
贺云琛面不改色道:“没有。”
“那你之前过年住哪儿的?”
“军营。”
“额……”江婷无奈扶额,“那你去住你同袍家?”
贺云琛淡然道:“不去。”
江婷心想,贺云琛是个演技派吧,要不是她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现在兴许真以为他是个无处可去的小可怜呢。
但转念一想,贺云琛的家人都在京城,他在边城确实没有亲人,一个人过年也蛮孤独的。
她看向肖丞:“额,肖哥,你看这……”
肖丞脸都要绿了,恨铁不成钢,但又不好拒绝,结巴道:“那你,你也住我家?”
贺云琛果断应下:“好。”
肖丞抓抓头发,在风中凌乱,只希望指挥使大人别嫌弃他家吧。
“我家倒还有两间空屋,那就,那就你们三个睡一间,宋暇一个人睡一间吧。”
江婷几人正想点头,贺云琛又突然插了一句:“为什么?”
他眉头微皱,“为什么不两人一间?”
肖丞的脸色一片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了又变,无奈叹气,像哄小孩一样,“你们身份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作为亲兵,又比贺云琛年长这么多岁,有必要尽职尽责地提醒一下贺云琛悠着点。
他话中有话,但贺云琛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提醒。
肖丞嘴里发苦,在贺云琛的眼神威胁下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责任心。
“你是不是怕一个人睡太冷啊?”
突然,江婷哈哈笑起来,“那你就和肖哥一间吧。”
肖丞脖子一梗:“……?”
贺云琛脸色一沉。
【📢作者有话说】
肖丞: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我掐指一算,要脱的马甲好多,先脱哪一个的好呢?
第62章 泡脚
◎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牛车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到了边城。
比起用腿走, 牛车的速度快了一半,他们早上出发,下午天还没黑就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城了。
如肖丞所言,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城里果然热闹非凡, 也不知道多少外面的百姓赶到了城里买年货, 走亲访友。
离得远的当天回不去,自然只能在城里住下。
街上几乎是人挤人, 牛车根本通不过,好在城防军专门把行人和马车进行了分流, 驾车的走一条路, 行人走另一条路,这才让江婷他们的牛车慢吞吞地往前行去。
车上的将士们各自下车告辞回家去了, 而牛车自然是谁驾车就谁负责喂牛, 江婷几人把牛车赶到了肖丞家后, 肖家的下人赶紧解下牛车, 牵着累得不轻的牛去喂水和食物。
因天快黑了, 当天也没时间去买礼物, 江婷他们就提着自己从军营带来的东西进门了。
此番来边城,就算不住在肖丞的家里, 江婷也是准备来拜年的, 所以她带了一些火头营的特产, 比如炒干的松子榛子和干木耳什么的,当然了, 还有一大坨火锅底料。
肖丞之所以热情地邀请了江婷他们来自己家住,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这火锅底料。
肖家人一如上次一样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但却不见肖妤的身影。
肖丞媳妇主动解释道:“小妹前几个月说亲了, 来年开春就要出嫁了,现在在屋里绣嫁妆呢。”
按大郢的习俗,即将成亲的女孩子在定亲后就不会再出去抛头露面和见外男了,是以江婷松了口气,感觉减轻了一层心理负担。
她还真害怕肖妤又可她讨论,她到底喜不喜欢男人这个问题。
肖丞催着自家老娘媳妇和下人赶紧做饭去,这才又开始头疼起了住宿的问题。
上次江婷他们来肖家的时候是夏天,三个人睡一张床也不会挤,但到了冬天,被褥厚实,一张床确实只适合睡两个人。
更何况,肖丞实在不敢在自己顶头上司眼皮子底下违抗他的意愿,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就江廷和宋暇一间,谢宁和秦玦一间。”
几个人早有所料,所以没有异议,提着自己的包袱就进屋了。
肖丞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江婷的背影,心想江老弟啊,哥是真没法子帮你了啊,哥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哥一个月四两银子的军饷养活呢,指挥使大人要是强迫你了,你就……你就忍着点!
贺云琛似乎背后长了双眼睛,猛地回头看着他。
肖丞被吓得一激灵,差点脚下一滑摔个狗啃屎,贺云琛这眼神太有杀伤力,隔这么远,就叫肖丞直接腿软了。
江婷倒是不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笑着道:“肖哥,我们自己收拾东西就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
肖丞擦擦冷汗,“诶,好,有什么事就叫我啊。”
说罢他浑身僵硬地转身,同手同脚地走了。
屋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屋里垒着炕床,上面铺着厚实的被褥,瞧着就暖和。
江婷把自己的大包袱放在柜子里,脱下外衣抖了抖挂在衣架上,问道:“宋暇,你要睡哪边?”
贺云琛空着手走进来,连件行李都没有,站在屋里环视一圈,最后指了指墙角那张躺椅:“我睡那儿。”
江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一脸莫名:“啥?你睡那儿干嘛?这床就是睡两个人的啊。”
贺云琛抿着唇,莫名倔强。
他不想让江婷离开了军营了还和别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但他更不可能自己和江婷睡在一张床上,所以他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喂,这大冷天的,你睡什么躺椅,那是夏天睡的。”江婷简直哭笑不得。
她有时候觉得贺云琛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脾气上来了那是一阵一阵的,你要是不哄着吧,他能自己个儿生半天闷气,你要是哄着吧,他一下就好了。
贺云琛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们斥候习惯了。”
江婷拍拍床铺:“这可是炕床啊,在军营里是睡不到的,都要过年了,你不能享受享受吗?”
贺云琛看着那床,撇开眼神,直接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抱着胳膊道:“不用,你一个人睡更宽敞。”
江婷就是把脑子挠破了都想不出来贺云琛成天在想什么,她虽然是基因改造者,身体素质和五感远胜于常人,但却也被剥除了一些会给执行任务拖后腿的东西。
比如女性的月经、人的情感基因等等。
他们会产生友情、亲情,却很难产生爱情,亦或者说对于爱情这一方面,基因改造者的反应是十分迟钝的,甚至他们分不清这几种感情之间有什么区别。
前世,江婷周围很多人都有爱人,但这爱人是更类似于战友的存在,而不是由男女之间相互吸引发展而来的,是因为他们合适,他们匹配,他们适合在一起,这才在后续发展中逐渐产生出了更多的感情来。
总而言之,江婷虽然对别的东西反应敏锐,对感情这方面却很迟钝。
“你咋了?”江婷索性走过去,站在贺云琛面前问个明白。
贺云琛面无异色,从容道:“没事。”
江婷瞪了瞪眼:“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睡?”
贺云琛:“……”
他的喉结动了动,微微侧头不看江婷的眼神:“我天生不爱睡床。”
江婷:“……”
她想说你没病吧?
贺云琛坐着,江婷站着,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一时间非常诡异。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肖家下人的声音:“各位贵客!饭好了!”
下一瞬,敲门声响起,江婷这才开口道:“诶,来啦!”
“走,去吃饭。”
她吁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跟贺云琛计较,“等会再说。”
他们来得匆忙,肖家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好菜,好在过年了家家户户腊肉是不缺的。
肥瘦相间的蒜苗炒腊肉、炖得软烂的腊猪蹄、腊排骨、腊肉萝卜汤,酸菜饺子、清炒大白菜,外加各种烟熏的猪内脏,江婷等人可谓是吃了一顿满足的腊肉宴。
吃罢饭肖家下人烧了热水给他们洗漱,又给每个房间端来一个泡脚盆。
泡脚盆很大,是两个人一起泡的,热水倒进去过不了多久就要凉掉,是以江婷邀请贺云琛一起泡脚。
“来,现在水温正好,泡个脚等会儿睡得才舒服。”
贺云琛自然是拒绝的。
他从吃了饭一回来就坐在自己的躺椅上,像一尊门神一样不言不语。
但是吧江婷又不能完全忽视人家的存在,毕竟她不是那种人,再说贺云琛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的。
“不必,你先泡,我等会儿再洗。”
江婷瞅着他,终于问出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是不是讨厌我?”
贺云琛一怔,下意识回道:“当然没有。”
江婷皱着眉,突然开始脱衣服。
贺云琛瞧着她的动作,有点呆滞住了,冷声道:“你做什么?”
江婷脱到只剩中衣和里衣,拎起来放在鼻尖一件一件闻,这下轮到贺云琛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江婷闻了一遍后,沉思道:“没有味儿啊!我都是今天换的干净衣服!不信你闻!”
贺云琛有点懵懵的,当江婷把衣服拎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一般来说,自己是闻不到自己衣服上的味道的,旁人却可以闻到,江婷的衣服上带着淡淡的她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闯进贺云琛的鼻子里。
贺云琛撇过脸:“拿开。”
江婷真的有点生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臭?所以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也不愿意和我一起泡脚,甚至叫我滚开是吧?”
她把拳头捏得咯吱响,要是眼前的人不是贺云琛而是李泽,她早就一拳砸过去了。
贺云琛闻言立马站起身来,有点不知所措:“我没那个意思。”
江婷微眯眼,“那你为什么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之前还和我吃同一碗饭,现在连一起泡脚都不乐意了?那你为啥不一个人住一间房?不是你怕冷我才来陪你的吗?”
她指着床道:“再说了那上面有两床被子,谁也不碍着谁,这炕烧起来了,睡一个人要那么多炭火,睡两个人也是一样的,你知不知道冬天炭火卖多贵?”
贺云琛表情怔忪,他还没被江婷用这种语气教育过,一时间哑口无言。
江婷又指着躺椅道:“大冬天你睡躺椅,你自虐啊?”
她走过去,挤开他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她把躺椅霸占了,看贺云琛今晚睡哪儿。
贺云琛微垂头没说话,五官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江婷看着他,以为他生气了。
她暗自后悔起来,她方才一时间情绪上头了,现在想来,贺云琛这种天之骄子,兴许没被人骂过吧,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和她绝交了啊。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桌上的烛火微微颤动。
江婷正思索着要不要开口挽回下,贺云琛却突然动了。
只见他先拿起江婷随手丢在一边的毛皮大衣给她披上,又弯腰把泡脚盆端来,提着旁边的水桶将冒着热气的水倒进来。
“洗脚吧。”他轻声道。
江婷抱着胳膊看着他,贺云琛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手撑在膝盖上,两两对视,严肃得好像在进行国家大事的谈判。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江婷感觉自己心里憋着那口气一松,忍不住扑哧一笑,乐道:“干啥你,有意思么,真搞不懂你。”
她弯腰脱鞋脱袜子,把脚踩进微烫的水里,舒服叹息,“泡脚真的太爽了,你还等什么?来啊。”
贺云琛表情严肃,沉默着也脱了鞋袜开始泡脚。
江婷把自己的脚往边上放,留出大半的区域给他,当两双脚放在一起,在水中不可避免地相触的时候,气氛又出现了短暂的尴尬。
就连江婷都感觉不太对劲了,她伸手搓了搓大腿上,讪笑:“这盆,有点小哈。”
主要是他俩的脚都挺长的。
贺云琛的手心直冒汗,只泡了片刻,脑门就湿了。
泡完脚后,江婷正拿着帕子擦脚,就见贺云琛脚不也擦,利索地弯腰,端着洗脚水就大步出去了。
她心想,她这也算是出息了,堂堂指挥使居然给她倒洗脚水!
贺云琛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冷静下来后,这才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见江婷已经躺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
他松了口气,脱下衣服裤子,吹熄蜡烛,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了进去,双眼放空地看着黑暗。
他知道,一旦迈出了这一步,那就不能再回头了。
上了这个床,他和江婷就不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他心里有两个人在争吵。
一个人说:“贺云琛,江廷只是把你当朋友,要是他察觉了你的心思,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他会觉得你是变态,是异端,把你当洪水猛兽!你这样也会害了她,会给她带来困扰!”
另一个人又说:“人活着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如果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敢去追逐,算什么男人,你想等江廷成亲了后悔一辈子吗?为什么不去尝试下,兴许江廷也对你有好感呢?”
贺云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现在,江婷,就躺在他旁边,这如同梦境一般,让人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他慢慢转过身,借着院子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见江婷背对着他,被子盖在下巴处,露出半张脸来。
他看了半晌,最后如受了蛊惑一般,伸手,屈起手指,用中指指弯轻轻触碰了一下江婷的脸。
而他自然也没有看到,江婷紧闭的双眼轻轻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
江婷:这个世界上还有天生不爱睡床的人?
第63章 回鹄人
◎我们营里还有奸细◎
次日一早, 谢宁和秦玦正蹲在院子边上的沟渠旁边,拿着杨柳枝刷牙。
江婷端着盆子打着哈欠走过来,谢宁两人齐刷刷看着她。
江婷递过去一眼, “干嘛?”
谢宁用水漱了漱口,道:“你没睡好啊?”
江婷揉了揉自己浮肿的眼睛, “是啊, 认床。”
其实是因为她昨晚不太睡得着。
但她觉得贺云琛应该更没睡好。
谢宁左右看了看,“诶, 宋暇呢?还没起床?”
江婷一边从木桶里舀水出来,一边道:“哦, 他啊, 临时有事儿,天亮就走了。”
谢宁啧啧称奇, “都放假了, 还有事儿要忙, 斥候果然不好当。”
秦玦道:“咱们今儿就去打扫房子吗?”
江婷笑道:“对, 过年前打扫出来, 争取除夕就住进去, 过年了就别住别人家里了。”
谢宁点点头,“所以只有我和你一起过年了。”
秦玦笑了笑:“真羡慕你们。”
谢宁奇道:“羡慕什么?我们还羡慕你呢, 可以去你姐姐家团年。”
秦玦摇了摇头, 轻叹一声, 苦笑道:“要被催成亲。”
谢宁哈哈大笑:“我觉得你也该成亲了,过了年, 你就是二十四岁的老男人了, 再说咱们火头军现在不也有假期也能成亲了嘛。”
秦玦含笑不语。
江婷轻咳一声, “说啥呢, 一会儿秦玦哥该伤心了,走,去帮忙做早饭。”
吃罢早饭,三人组便出发去街上大采购,根据江婷的描述,那房子一直没人住,里面全是灰,有五六个房间,还有个院子,家具齐全,估计得打扫个两三天才能搞定。
他们先给肖家买了很多年货,相当于提前拜年了,有各种糕点、红糖、布匹、一只鸡,一条鱼,一坛酒。
快过年了,酒铺里生意很兴隆,还有免费品酒活动,只要是能够为本店写一首诗,那就可以免费领一坛酒。
江婷和谢宁别说写诗了,自己名字都写得像狗刨的,秦玦也仅限于认字,没什么文学细胞,是以三个人就在旁边看别人写诗。
“啊,好香啊~”谢宁左闻闻右闻闻,眼馋不已。
“江廷,咱们多买点酒吧,带去你新家,过年时候来两杯,怎么样?”
江婷道:“我没喝过酒啊。”
谢宁震惊道:“啊,你没喝过?”
他们生活在北边的人,冬天大多要喝酒御寒,也不管这酒是清酒还是浊酒,便宜还是贵,过年过节总要来几杯的。
江婷点头。
谢宁道:“你不觉得这些酒,很香吗?”
江婷摇头。
她前世的基因改造,除了改造了她的月经和情感基因,还让她对一些恶劣习性也免疫,比如抽烟、酗酒等等,她天生就对这些没兴趣。
穿越后,她前世的体质和今生的身体融合了,她来了月经,但好像还是对酒这种东西没感觉。
秦玦笑道:“有些人天生不爱喝的,会觉得酒很苦很辣。”
谢宁眼巴巴看着他们,“可是我好想喝呀。”
江婷道:“那就买。”
谢宁握着拳头,“可是一个人喝酒好没意思,不行,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江廷,我一定要教会你喝酒!”
江婷笑道:“我不用,谢谢,来,你想喝什么,过来挑。”
酒铺伙计赶紧过来推荐起来,还热情地拿小杯子倒一点点给他们尝尝。
“这是本店的招牌花雕酒,醇香甘甜,回味无穷,三位客官尝尝?”
谢宁小心地抿了一口,赞道:“啊,好酒!”
秦玦尝过后也道不错。
“江廷,你试试?”
两个人都看向江婷,江婷拿着小杯子,心想试试就试试,她慢慢地把杯中酒倒进嘴里,砸吧砸吧嘴,感觉苦苦的,辣,但挺香,感觉好像还不错。
“嗯,可以。”
伙计笑道:“那三位客官要不要来三坛?本店三坛打八折。”
谢宁一喜:“要啊!咱们后面办乔迁酒不也得要酒嘛。”
江婷想了想,道:“行吧,你去挑三坛。”
买了酒后,他们把东西运回了肖家,在肖家吃了午饭后,就驾着牛车带着各种打扫的工具和两坛酒出发去家属区。
贺云琛不知所踪,江婷也没在意,反正她早就拿到钥匙了。
牛车一路快行,用了一个时辰才到家属区。
往常的家属区都是些留守的小孩老人和妇女,如今可以说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路上到处都是人,将士们陪着自己的孩子玩耍着,甚至还有很多摆摊的小摊贩闻风而动,在路边开始卖各种小吃和小玩意儿。
江婷三人未免被人认出来,都用帽子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低调地从外围绕了一圈,到了贺云琛的那栋房子前。
与上次来的时候不同,如今的小屋完全变了样,屋外的河水结着厚厚的冰,院子里,屋顶上全是一层厚厚的积雪。
也是幸好这房子盖得结实,用料扎实,这才没叫大雪压塌了。
屋后那片小树林已经光秃秃的了,枝头上全是未消融的雪。
“好了!来干活儿吧!”江婷跳下牛车,先一步摸出钥匙打开院门。
秦玦把牛车赶了进去,三个人开始搬东西下来。
江婷打开房门,推门进去,道:“走,进屋。”
谢宁抱着酒坛子,边走边打量,“哟,你这房子一共才三十两?赚了啊!”
江婷摆摆手,扇开灰尘,道:“毕竟是从熟人那儿买的,友情价。”
不光友情价,还分期免息呢。
秦玦道:“我们先把地上柜子上都洒点水,再开始清扫吧。”
谢宁抓起一把铲子来,“那我先去铲雪!”
江婷拿了另一把铲子,道:“我去凿冰!”
待他们两个都离开后,秦玦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眼神落在柜子上,他走上前,一把拉开了柜子门。
烟尘扑面而来,但他却毫无所觉,双眼定定地看着满柜子的皮毛,半晌,闭了闭眼睛,发出一声轻笑。
且说江婷拿着铲子来到了河边,搓了搓手热了热身,抓起铲子就一铲子狠狠掼了下去。
“咔嚓”,冰面出现裂纹,她又使劲捅了几下,终于把冰面捅出一个大洞来。
她蹲在河边,用水瓢舀了几瓢水起来倒进桶里,提着水往回走,顺手帮谢宁刨了刨屋顶上的雪。
两个人忙活完回到屋里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有点冒汗了,他们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丢在牛车上,用白纱布蒙住下半张脸充当口罩,开始到处洒水。
待灰尘被水打湿后,先用长长的竹竿绑住湿帕子,把屋顶上的蜘蛛网什么的给弄了,将房梁上的灰清理掉。
再把地扫一遍,又拿出旧衣服当抹布,在地上擦了擦去,最后就擦柜子。
忙活了一个时辰,到了要回城里的时候,他们才弄完两间屋子,只能明儿再来。
几人锁好门架着牛车回了肖家,意外发现贺云琛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堂屋里和肖丞说着话。
三人都风尘仆仆的,脸也冻得通红,像逃难的,肖丞媳妇笑道:“你们上哪儿野去了,弄成这样,快洗洗去,我去给你们提热水。”
谢宁笑嘻嘻道:“我们去给江婷打扫房子的。”
“饿了吧?饭马上就好了啊。”肖丞媳妇先端了一盘糕点来给他们吃。
江婷看了贺云琛一眼,见他今日不同于往日,此刻他的眉心拢住,身上气势微冷,瞧着心情不愉。
贺云琛只有在处理正事的时候,才会变成这样。
江婷道:“肖哥,发生什么事了?”
肖丞轻咳一声,请示贺云琛,“那事儿,要不要和他们说?”
贺云琛冷道:“说吧。”
谢宁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心里把指挥使亲兵和斥候摆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出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了。
怎么感觉肖丞听从宋暇命令一样?
肖丞道:“事儿是这样的,这不是过年了嘛,军营里的将士好些放假了,不光是我们贺家军,西北大营、边城驻军还有丹东大营等都一样,这就导致城防军的人数也少了很多。”
江婷几人都凝神听着。
肖丞继续道:“今年咱们大郢和回鹄和亲了是吧,回鹄是个小国,也在北边,冬天跟北戎差不多,很难熬。”
谢宁道:“回鹄咋了?出啥事了?”
肖丞叹了口气,“往年冬天回鹄很多百姓会偷偷潜入大郢,到北边的镇上找吃的,今年朝廷为了表达大郢和回鹄和亲的诚心,向回鹄送去了足够他们过冬的粮草和衣物,但……”
“但什么?”
肖丞叹了口气:“但近来临近年关,我们发现,潜入大郢的回鹄人更多了!”
江婷几人一惊:“为何?那些粮食他们莫非没收到?”
肖丞拍着大腿道:“回鹄那边说收到了!这才让人觉得怪哉啊!”
回鹄不光收到了粮草,回鹄国主还写了一封感谢信送到了京城。
江婷皱眉,道:“也就是说,他们往年没有大郢支援的粮草,甚至过得比今年还好一些?”
“大概是这个意思,回鹄主要靠放牧,冬天就吃风干肉那些,反正也能撑到开春。
现在大雪封山,很容易就迷失在雪地里,我们派去回鹄查探的斥候,至少要等过年后才能回来。
根据那些潜入大郢的回鹄人说,他们没有收到什么粮草,甚至因为今年比往年更冷一些,还没入冬就冻死了好多牲畜和人。”
在场的人听了肖丞的话都陷入沉思。
还没等他们想到什么关窍,贺云琛突然开口了,他语气冷凝道:“现在我们贺家军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听自己大营出事了,江婷几人惊讶抬头,没有方才那般坐得住了,纷纷看向贺云琛:“我们军营怎么了!?”
贺云琛道:“有人将我们大营的巡防路线图传给了回鹄人,这才令他们能更容易地避开了巡防军偷入进来。”
他脸色一沉,“所以,我们营里还有奸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个过渡章,其实也埋了很多伏笔哦
大概两章内让男主掉马
第64章 指挥使掉马
◎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贺云琛说罢, 屋内陷入一阵压抑又沉闷的气氛中,这时肖丞媳妇在院子里叫道:“热水来了,你们几个快来洗手, 洗了该吃饭了。”
肖丞站起身来应道:“诶,就来。”
他扭头安慰谢宁几人:“瞧你们一个个的, 吓着了吧?别紧张, 目前看回鹘人潜入大郢除了找些吃的,打些零工, 倒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江婷笑了笑, 道:“有这么多将士驻守边关, 有什么可怕的。”
谢宁也点点头:“就是,回鹘人要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只要不闹事, 来大郢找找活儿干也没啥, 听说每年庙会就会招一些短工呢还包饭。”
秦玦则是面色如常地听他们说着话, 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肖丞向贺云琛递过去一个眼神请示他的意思, 贺云琛站起身来, 道:“此事不可声张,待年后再议, 先用饭吧。”
饭后, 贺云琛道自己有要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开了。
其实回鹘的事儿倒也没那么急, 贺家军营里的奸细也是一直都存在的,只不过贺云琛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想要静心下来处理军务的话, 还是不要留在肖家过夜比较好。
江婷见贺云琛走了, 也松了口气, 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大床舒服地睡了一晚上。
次日她和秦玦谢宁三人又早早地出门了, 坐着牛车先去吃了早饭,每人一大碗肉臊面,吃得全身暖乎乎地才正式出发往新房去。
今儿的任务是继续打扫,三个人分工明确,一个扫地,一个擦地,一个擦柜子。
这屋里虽然灰大,但因为没人住过,没有什么陈年污垢,打扫起来也挺快,江婷一想到自己要住进新房子,就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把旧衣服剪开,找来绳子绑在木棍上,做成简易的拖把,哼哧哼哧地来回拖地,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这时,隔壁屋子传来谢宁的一声大叫,江婷一惊,丢了拖把就跑过去看。
“咋了咋了?是不是磕着摔着了?”
她定眼一瞧,见谢宁正一手把着打开的柜门,双眼呆滞地看着柜子里的东西。
那正是贺云琛上次带她来取的毛皮,她拿走的那点还不到五分之一,剩下的满满登登地塞了一大柜子。
这于谢宁而言,不亚于看到了满柜子的银子。
“这……这这这……”他扭过头来看着江婷,有点语无伦次,眼珠子瞪得溜圆。
江婷也有点惊讶,她以为贺云琛在把房子交给她之前,肯定是将这些值钱的东西清空了的。
谢宁叫道:“这些毛皮不是你之前送给我们的那些吗?”
江婷拍了拍额头,只能认下:“嗯,好像是的……”
谢宁道:“你不是说是给一个有钱的朋友做饭人家送的吗?这朋友难道是宋暇?”
他的下巴都要合不拢了,随便把这么多皮毛塞在柜子里,这人得多有钱?怎么的也是个大富商吧,谢宁简直不敢相信。
江婷笑了笑:“嗯,好像是他……”
“啥叫好像!?他这么有钱他怎么会来从军啊!不对,你为什么一直不说有钱人就在我们身边?”
谢宁走过来,作势要恶狠狠掐死她,江婷赶紧求饶:“他,他为人比较低调,不让别人打听他的事儿,还让我帮忙隐瞒。”
谢宁看着那些皮毛,简直要流口水了,这些加起来,比这座房子还值钱。
他啪地一下把柜门关上,自我催眠:“不行,不要让我再看见它们,忘了忘了,赶紧忘了。”
江婷道:“可能是他忘了拿走了,下次再见我提醒他一下。”
这时秦玦提着一桶水走进来,笑道:“你俩怎么了在这儿傻站着,快到饭点了,去买点吃的?”
谢宁现在急需饱餐一顿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心灵,点点头道:“走!我要大吃一顿!”
江婷就着秦玦提来的水洗了洗手,拿帕子把手擦干,状似无意道:“诶,秦玦,这次回边城你怎么不穿那毛皮大衣啊,就穿这旧衣服不冷吗?”
旁的将士回家过年,不说衣锦还乡,那也是努力收拾了一番表明自己在军营是混得不错的,而秦玦身上穿的是军营里发的棉衣和自己的旧大衣,看着比平日里还落魄。
秦玦笑了笑:“我来帮你干活的,穿那么好做什么,过年去了我姐家,我姐肯定给我做了新衣服的。”
谢宁指着一处道:“秦玦,那柜子昨天不是你擦的么,你没发现里面有好多皮毛吗?”
秦玦一顿,温和道:“看见了。”
“那你不提醒我们。”
“我以为是有人送给江廷的,就没多想。”
谢宁拿过自己大衣穿上,嘀咕道:“这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多想,你也真是……”
三个人把门锁上,用帽子围巾把自己伪装好,这才往家属区中心区走去。
整个家属区有几百户人家,房子也修得很相似,不熟悉这里的人走进去还真很可能迷路。
三个人边走边逛,在一些小摊上买了些吃的,又找了个面摊坐下吃面,吃着吃着,突然有人在不远处道:“诶?你们瞧,那是不是火头营那个江廷?”
“江廷?哪儿哪儿?”
“就那个在吃面的那个,像吧。”
“真有点,诶他怎么会来这儿?”
江婷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把帽子围巾拿下来了。
她当机立断,直接端起碗,用风卷残云的速度暴风吸入了剩下的面条,也顾不得噎不噎着,噌的一下站起身,迎着谢宁和秦玦惊异的眼神,捞起自己的东西就跑。
“你们帮我付个钱,我先走一步!”
谢宁拿着筷子:“啊……?”
下一瞬,几个人冲了过来,热情爆棚叫道:“江廷!江廷别跑啊!来我家吃个饭啊!”
“江廷!来教我媳妇做个菜吧!她做得太难吃了啊啊——!”
“江廷!我给你说个媳妇!我妹子年方十八一朵花!”
“我妹子屁股大好生娃!”
“他往那边跑了,快追!”
一群人呼啦着从眼前跑过去,谢宁和秦玦赶紧护住自己的碗,扭头一看,哪里还有江婷的影子。
两个人也赶紧把自己的面吃完,付了钱后在附近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草垛后面找到了她。
江婷头上顶着一把枯草,惊魂未定,“吓死我了。”
谢宁道:“你现在可出名了啊,这都叫人认出来了,居然还有姑娘上赶着要嫁你。”
毕竟江婷现在已经荣登贺家军营人气榜第二名了。
江婷一把将枯草丢了,郁闷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秦玦伸手帮江婷把头发上的枯草摘下来,忍俊不禁,“这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突然,谢宁歪了歪头,嗅了嗅道:“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踩到狗屎了?好臭。”
江婷神色一僵:“有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没有啊。”
这时一旁的秦玦犹豫道:“谢宁,其实是你……方才我瞧见了,还没来得及提醒你,但你已经踩上去了……”
谢宁闻言愣在当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你说什么?!”
秦玦忍笑,把手举在胸前,“冷静,我是真的没来得及……”
他慢慢后退,见机不对,扭头就跑。
江婷忍不住大笑起来。
谢宁捏紧拳头,“笑什么笑!”
他拔腿追上了去,“秦玦!你给我站住!”
江婷信步而行,脸上忍不住露出浅笑来,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自在就好了,如果他们三个能永远如此要好就好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搓了搓冻僵的脸颊,小跑着跟了上去。
三个人在雪地里追逐一番,玩闹过后又回到了房子里继续打扫起来。
一直忙活到了半下午,总算把所有的卫生搞完了。
距离过年还有两天,第二天上午三人驾着车去采购各种被褥,床单,锅碗瓢盆酱油醋等物件,拉了一大车到新房,布置出了两个房间,一个江婷自己住,一个用作客房。
下午时候秦玦和他们在半路上分别,江婷和谢宁回边城,秦玦则去他姐家。
牛车在秦玦他姐家的村子外停下,秦玦跳下车,背着自己的包袱笑道:“那我就走了,明儿就是除夕了,祝你们除夕快乐,明年再见了。”
谢宁伸手抱了抱他,“好兄弟,明年见。”
江婷也笑眯眯道:“那我就提前说新年快乐了。”
秦玦点点头,笑道:“新年快乐,走吧。”
他站在原地看着牛车慢慢走远,眼神追逐着他们最后融入雪白的天地中。
谢宁回头,见秦玦冲他们挥了挥手,他也挺直上半身挥了挥,而后坐回牛车,道:“唉,不能和他一起过年,感觉还挺难受的。”
江婷道:“过几天不就能见到了嘛。”
谢宁哼了一声,“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江婷扯了扯嘴角,“好吧那我们来商量下怎么过年呢,你是准备在城里过,还是在家里过?”
谢宁嘿嘿一笑,“都想。”
“那就明天白天去城里玩,晚上回家煮饭?”
“嗯嗯,回家,反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江婷一手抓着缰绳,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帽子,“你怎么像个小狗一样,我上哪儿你都跟着吗?”
谢宁果断道:“当然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诶,你怎么不邀请宋暇一起过年啊,明儿除夕他总能抽出空来吧?”
他抱住江婷的胳膊,把头靠她肩膀上,幸福道:“是不是跟他睡了一晚上后,发现他又磨牙又打呼噜又放屁,最后觉得还是我好。”
江婷哭笑不得,一把推开他,“滚远点,什么叫睡了一晚上?你说这三个毛病,他还真没有。”
谢宁叫道:“那是为啥?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啊?你俩前段时候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最近两天怎么好似疏远了?”
江婷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谢宁又凑了上来,“不会是你看上人家了,结果被狠狠拒绝了吧?”
江婷瞪他一眼,“信不信我给你踹下车,你自己爬回去吧。”
谢宁哎呀一声,乖乖坐好,“你恼羞成怒,看来我说对了!诶?我抓紧了,看你咋踹我。”
江婷收回抬起来的脚,沉默了一下,道:“诶,你说,要是你趁人家睡着了,摸人家脸一下,是为什么?”
谢宁道:“那人脸没洗干净?”
江婷:“……”
谢宁:“咳咳,我猜,第一,就是单纯想摸,比如看别人长得太好看了,脸太滑了,羡慕嫉妒。”
江婷:“……不太可能。”
贺云琛又不是女人,嫉妒她的皮肤好?
谢宁又道:“那就是……就是想触碰那个人呗,表面是在摸脸,心里指不定想摸哪儿呢。”
他瞥了江婷一眼,坏笑道:“你想摸宋暇,被人家发现了是吧?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却发现江婷没说话,忍不住道:“你不会真的趁着月黑风高,那啥人家了吧……”
江婷:“……”
“没有。”她呼了口气,“我哪儿是那种人。”
两个人天黑了才回到肖家,正赶上饭点,吃饱喝足后,江婷提着热水回去泡脚,刚一推开门,就见贺云琛坐在躺椅上,定定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吓死人了你,怎么不点灯?”
贺云琛伸手,用火折子把蜡烛点上,道:“点了你不回来了。”
今儿秦玦不住肖家了,江婷很可能把房间让给他,她和谢宁睡一张床去。
“这床我都睡习惯了。”
江婷说着把门带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脱了鞋袜开始泡脚。
贺云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泡脚盆。
江婷道:“你也要泡脚?这盆太小了,你再去打一盆吧。”
贺云琛收回视线,微微蹙眉,“明日你们就要离开肖家了吗?”
“是啊。”
“在新家过年?收拾好了?”
“嗯,忙活了几天弄完了,明天就准备住进去正式开火了。”
江婷手撑在椅子边缘,垂着头看自己脚指头。
“你那个屋子里的皮毛,怎么没拿走啊?”
贺云琛淡声道:“忘了,送你了吧。”
“送我?我哪儿穿得了那么多。”
“那就卖了。”
贺云琛语气有点冷,静静地缩在椅子里没说话,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远。
“额……”
江婷抬起头,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请贺云琛去新家一起过年吧,谁让她刚接手了人家的房子呢,正好让他明天把那些皮毛带走。
“那个……”她试探道,“你明天有空吗?”
贺云琛呼吸微顿,若无其事道:“有,怎么?”
江婷笑了笑,“一起过年呗,我和谢宁准备白天在城里玩儿,晚上回家煮饭,你来吗?”
贺云琛闻言,紧绷的神经一松,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装模作样考虑了一下,这才道:“好。”
“成!那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没有,你做什么都行。”
贺云琛把手贴在胸口,手指隔着衣物抚摸到了衣襟里横着的一根梆硬的长条物,那是他为江婷准备的新年礼物。
但他肯定不会收到什么回礼了,他有些遗憾地想着,不过能一起过年就该没有遗憾了。
江婷把自己的洗脚水倒了,顺便帮贺云琛提了一桶热水回来,而后火速地爬上了床,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裹起来,连头发丝都不露出来。
过了会儿,她感觉贺云琛在她旁边躺下了,而后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
“你不闷吗?”
江婷坚定道:“不闷。”
贺云琛伸手扯了扯她的被子,江婷赶紧拽紧了,“你别碰我,睡你的去,我就爱裹着!”
贺云琛似乎放弃了,没了动静。
过了会儿,江婷终于憋不住了,猜想贺云琛应该睡了吧,她一把把被子扯下来,满头大汗地呼气。
这时,一只手像鬼一样突然出现,一下拽住她的被子边缘,把被子拉上去,将她露出来的肩膀和脖子盖好,还仔细给她掖了掖。
江婷:“……”
她悻悻道:“好巧,你也没睡呢?”
贺云琛平躺着,闭着眼睛嗯了声。
江婷索性大方地翻过身去,瞅着他,见他的侧脸和挺拔的鼻梁在昏暗中勾勒出完美的弧线,光是睡在那儿,就让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江婷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还好她没有穿越到一个丑男身上,不然她非见了贺云琛就绕道走。
想起她曾经还幻想过,要是她穿越成贺云琛就好了,这张脸就是她的了,忍不住笑了笑。
贺云琛似乎闭上眼也能瞧见一样,道:“你笑什么?”
江婷表情一收,“没什么,睡觉。”
次日一早江婷几人就收拾了行礼和肖家人告别。
肖丞把他们送到门口,语重心长道:“江廷,谢宁,你们要照顾好宋暇,知道吗?宋暇他……”
他斟酌用词:“他没在外面过过年。”
江婷:“……知道的,放心吧肖哥。”
肖丞又道:“他也没干过活儿,你们让着他点。”
最好别让大人干一点活儿,不然你们以后会后悔的。
谢宁笑道:“肖哥,你这语气怎么好像宋暇是你儿子一样。”
贺云琛飞了一个眼刀子过去,奈何谢宁没心没肺,丝毫没有察觉。
肖丞连连摆摆手,“没有,没有的事儿,去吧,路上小心啊!”
三个人背着包袱在大街上行走,今日是除夕,街上人实在是多,再加上他们准备去看庙会,路上的人就更多了,能把人挤成肉干。
谢宁抱着自己的包袱龇牙咧嘴,“挤啥啊,哎哟我的妈啊。”
人挤人也就算了,还有调皮的小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有粗狂暴躁的汉子推搡着前面的人。
江婷正伸着脖子看热闹,冷不防就被人一下挤得一个踉跄。
贺云琛一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本来吧,这是一个非常温情的动作和姿势,但江婷一下撞到他怀里的某个硬物,惨叫一声,“啊,嘶……”
贺云琛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怀里的东西,他双手抓住江婷的肩膀问道:“抱歉,你没事吧?”
江婷摇头,咧嘴一笑,“没事,你这怀里是什么暗器吗?杀伤力还挺大。”
贺云琛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一根东西来。
那是一根一看就价值不菲,朴素却很有质感的男性簪子。
自古不管是男子送女子,还是女子送男子,簪子都可作为首选的定情信物。
寓意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贺云琛是有私心的,他觉得江婷没读过什么书,又没心上人,性子大大咧咧,应该不会注意这些。
就当是满足他自己的一个念想吧。
“送你的。”他轻声道。
江婷看着那载满了贺云琛满腔柔情的簪子,动了动眼眸,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觉得自己的心骤然一缩,一种惶恐感涌上心头。
谢宁回头瞅着他们,“你俩背着我干啥呢?”
江婷收回思绪,接过簪子,冲他扬了扬,笑道:“宋暇送我的新年礼物哦,你没有。”
谢宁脸色一黑,“奸情!你俩绝对有奸情!”
贺云琛眸中露出笑意,“你喜欢什么,去挑,今日我请。”
谢宁闻言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眼放光,“真的?”
贺云琛颔首。
江婷把簪子揣进怀里,若无其事道:“走,去看庙会!”
三个人好歹是军营出来的,又人高马大的,在这男子平均身高不足一六五的时代,贺云琛几乎可以说是个巨人了,江婷的个头那也叫男人看了就嫉妒。
他们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一路杀了进去。
江婷这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逛庙会,看什么都感觉稀奇,谢宁也是个吵嚷的性子,见她这儿不懂,那儿不知道,索性和她叽里呱啦地边走边说起来。
贺云琛就抱着胳膊跟在他们后面,为他们挡住后面胡乱推搡的人群。
岁月似乎在这一天都变得缓慢了,慢到他可以将一些回忆仔细地记在了心里。
三个人逛完庙会就去买吃的玩的,江婷和谢宁在前面买,贺云琛就在后面付钱,江婷本来还觉得不好意思,后面贺云琛坚持,她索性也开始放飞自我了。
吃了午饭后,他们赶在菜市场收摊前买了好些肉和菜。
因为今晚是除夕,所有的商铺和摊贩基本上在半下午就会收摊回家,准备过年。
江婷等人也准备回家。
他们先去肖家取了牛车,紧赶慢赶着,终于在天黑前到了。
“回家喽!”一进门,谢宁就提着东西欢呼着进了灶房。
“家。”贺云琛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房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江婷拍拍实木椅子,那上面被她垫上了皮毛,不会再冷屁股。
“你先歇着,我和谢宁去做饭,今天,我要大显身手!”
贺云琛闻言也跟着起身,江婷没拦他,毕竟一起做饭,才有过年的氛围嘛。
江婷主厨,谢宁打下手,贺云琛干啥啥不行,最后被分配去打水和烧火了。
只有三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江婷按照传统习俗准备了鸡鸭鱼肉四个大菜。
香菇炖鸡、酱香鸭块、红烧鱼、黄焖猪蹄。
再来一个白菜豆腐汤和凉拌萝卜丝。
灶房里炊烟袅袅,谢宁一边打喷嚏一边道:“咋回事,这烟咋出不去诶?”
江婷皱眉,“好像是积雪把烟囱给堵了。”
贺云琛放下火钳站起身,“那我去掏一下。”
江婷顾着锅里的菜,头也不回道:“好,你小心点。”
贺云琛去找竹竿掏烟囱了,谢宁这才挤眉弄眼道:“诶,就两间房,今晚你跟我睡?”
江婷白了他一眼,“我打地铺。”
“哪有让你一个主人家打地铺的道理?”
江婷点点头,“那你打地铺。”
谢宁道:“我不,你想冻死我啊!再说只有两床被子。”
江婷想了想,“那我和你睡?或者你和宋暇睡?”
谢宁连忙道:“不了不了,还是我和你吧。”
很快贺云琛就回来了,他显然没有掏烟囱的经验,弄得很狼狈,但好歹烟囱通了。
三个人从天擦黑一直忙到天黑尽,这才把菜摆满了桌子。
谢宁美滋滋地抱出前两天买的花雕酒来,给他们两个都满上一杯。
“今儿除夕,不醉不归啊,喝,都要喝,江廷,你可别临阵脱逃啊。”
江婷轻蔑一笑,“不就是酒么,来。”
她一个被基因改造过的人,天生对酒没兴趣的人,喝酒不跟喝水一样简单?
贺云琛也没阻止,趁着今天高兴,喝几杯也无妨。
三个人举杯,为马上要到来的新年庆贺,而后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江婷学着谢宁的样子,吃几口菜,小小嘬一口酒,喝着喝着,也品出几分趣味来。
酒过三巡,饭菜吃了大半,逐渐都变冷了。
谢宁脸颊通红,眼神涣散,身子摇摇欲坠,对她竖起大拇指,“江廷,你真行……嗝,你厉害,我,我佩服了。”
“咚”地一下,他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嘿嘿嘿,真垃圾,你不行——”江婷哈哈笑起来。
这酒度数不低,贺云琛只喝了两杯,就觉得胸口和脸颊开始发烫了。
他起身去把谢宁扶起来,弄到了一间屋子里丢床上去,拉过被子给谢宁盖上,这才回到堂屋。
他刚想叫江婷也别喝了,定眼一瞧,哪里还有江婷的身影。
“嘎吱”一声,风吹动半开的门扉。
贺云琛脸色一变,大步出了门,借着门口的灯笼到处看了看,最后发现江婷爬到了房顶上去了。
贺云琛提了口气,凌空而起,一下飞到屋顶上,见江婷正躺在雪顶上,嚷嚷着:“好热!热死了!”
原来江婷的能喝酒,千杯不倒,只是假象。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前面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贺云琛蹲在她旁边,伸手摸了摸江婷的脸,发现她脸颊滚烫。
“起来,回屋睡。”
江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随波飘荡,如坠云端。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有什么东西包裹住她的思维,让她沉醉不已。
“你,你是谁呀?”江婷看着贺云琛,哈哈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贺云琛皱眉,俯身在她上面,“你到底还认不认得人?”
江婷一巴掌按在他脸上,“走开。”
贺云琛头一偏,喃喃道:“醉鬼。”
他伸手,捏住江婷的鼻子,笑道:“醒醒。”
江婷脸憋得通红,似乎突然清醒了一点,啪地一下挥开他的手,“你,你干嘛,滚开。”
贺云琛皱眉,“回屋睡,外面冷。”
江婷摆着手,“不冷,我热,我热。”
她一伸手,猛地一下把自己的衣领扯开了,露出白皙纤长的脖子和线条凸起的锁骨。
贺云琛猝不及防地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如遭雷击,一股火苗在酒劲的催动下从下腹蹭地升起。
他喉结动了动,火速按住江婷的肩膀,把她的衣服合拢。
“江廷,醒醒,我带你下去好不好?”
江婷听见有人叫她,这声音还挺熟悉,下意识笑起来,笑嘻嘻道:“好啊。”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抓住贺云琛的衣袖。
贺云琛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心里一片柔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哑声道:“乖。”
他把江婷的上半身托起来,再双手伸进她的腋下,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站着,正准备施展轻功下房顶,江婷却突然动了。
似乎是潜意识里对危机的感知还在,她一下抬手,挣扎开贺云琛的怀抱,一拳揍了过来。
贺云琛反应神速地一侧身子躲开,哭笑不得地抓住她胳膊,把她的双手反拧在背后背着,“别闹,醉鬼,还想打我。”
江婷微微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贺云琛的脸。
突然咚地一下,她狠狠用自己脑袋撞向贺云琛的脑袋。
贺云琛哪里料到她还有这招,猝不及防脑门一疼,脚下一滑,扯着两个人一下摔了下去。
他一把将江婷搂在怀里,护着她的头,嘭地一下滚进了积雪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贺云琛也顾不得自己了,爬起来就去查看旁边的江婷。
江婷面朝下趴在雪里,贺云琛把她挖了出来,让她正面朝上躺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仔细给她擦脸。
手下的触感柔滑得不可思议,贺云琛的手像被吸住了一样,在江婷的脸蛋上流连忘返,摸一摸捏一捏,好玩得很。
她微微张开的唇又红又饱满,贺云琛的眼神定格在上面,喉头滚动,身上那股燥意愈发喷涌,反复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的脑海中又出了两个大战的小人,一个人大叫着:“贺云琛!你这都不敢,我瞧不起你!”
另一个人大叫着:“贺云琛!你这是趁人之危!你是个卑鄙小人!”
“江廷喝醉了,今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
“那你呢,你自己良心不会不安吗?!”
“亲一下又不会掉一口肉!你送了她一根簪子,向她要一个新年礼物不过分吧?!”
贺云琛额头上汗出如浆,他双手撑在江婷身侧,俯视着她,喃喃道:“是,我就讨要一个新春贺礼。”
他屏住呼吸,浑身微颤,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而后缓缓俯下身去。
就在他即将触到江婷的双唇时,突然,身下之人的双眼睁开了。
这双眼睛十分锐利,定定地看着他。
贺云琛差点被吓痿了,保持着悬空的姿势瞪大眼。
两人的脸只相隔两个拳头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贺云琛不知道江婷是不是真的清醒了,总之在他动了欲念并准备付诸实施的时候。
她睁开了眼。
他脑子一片空白,连起身都忘了。
江婷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屈膝一顶,上半身弹起,一下掀翻贺云琛,翻身就将他压在身下,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肚子上。
贺云琛脑子充血,思维彻底被搅乱。
但好在,江婷似乎并没有清醒,令他松了口气。
他呼哧呼哧小声喘气,想起身,江婷却一把按住他的胸膛。
她微眯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哈哈一笑,缓缓俯下身,完美复刻了方才贺云琛对她做的动作。
贺云琛想挣扎,却徒劳无功,他第一次知道江婷的力气这么大,他更不知道自己征战沙场多年,还能面临如此手足无措的局面。
他呼吸停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婷慢慢凑近他。
下一瞬,他胸口一沉,江婷整个人脱力一般把头砸在他胸膛上。
她在他脖颈处找了舒服的位置,蹭了蹭,暖烘烘的,感觉很不错,还砸吧砸吧嘴。
真是,怎么江婷喝醉了是这幅样子。
贺云琛无奈,他伸出手抚摸江婷的后脑勺,轻叹一声,“起来了,回屋吧?”
江婷却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贺云琛没听清,把耳朵凑近道:“你说什么?”
江廷迷迷糊糊的,嘟囔道:“你是不是想上我啊?”
轰隆一声天雷滚滚,贺云琛如遭雷击,猛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他伸手捏住江婷的后脑勺,像提小狗一样把她脑袋拽起来。
江婷发出痛呼,“疼。”
贺云琛放开手,一个巧劲翻身坐了起来,江婷被他掀翻在地上滚了半圈,不满地哼哼。
贺云琛冷着脸逼近她:“你说什么?”
江婷没理他,睡得香甜。
贺云琛不得不又捏她的鼻子,把她憋醒了。
“谁想上你?”贺云琛冷声问着。
难道还有其他觊觎江婷的人?亦或者说江婷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感觉自己双手都颤抖起来。
江婷睁开眼看着他,翻了翻眼睛,迷糊道:“你啊,贺云琛,你不是想上我吗?”
【📢作者有话说】
江婷: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宁害我!
因为这章剧情比较连贯,我就凑成了一章嘿嘿。
第65章 摊牌
◎抱歉,我不能接受◎
大年初一, 天刚亮,外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的一年到来了。
江婷感觉自己睡了好久,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前世也有今生, 梦里出现了好多人, 她隐约记得自己梦见了贺云琛。
贺云琛在梦里把她压在身下想要强吻她,她抗拒地说:“我们都是男人!”
贺云琛却说:“我不在乎, 我喜欢的就是男人。”
江婷拽紧自己的衣服,“你是个基佬?”
贺云琛直言不讳道:“对, 没错, 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摸你, 为什么亲你?”
江婷惊恐道:“不, 你这不叫喜欢!”
“那叫什么?”
“你, 你只是在军营里接触不到女人, 所以你憋坏了, 你心理扭曲了。”
贺云琛皱眉看着她:“不, 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你先弄清楚, 喜欢和欲望的区别。”
“有什么区别?”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 江婷步步后退, 她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喜欢就是, 就是……”
她绞尽脑汁, 想不出来, 干脆道:“反正欲望就是就是……你想上我?”
她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想上我?”
“啪啪啪……”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 江婷一下惊醒了,她睁开眼,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在她的新家的卧房里,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门窗关着,屋里很昏暗。
她头疼欲裂,真切体会到了醉酒的后遗症。
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那玩意儿了。
她搓了搓脸,感觉膀胱要爆炸了,掀开被子下了床就准备去解手。
但她突然顿住了。
等等,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和谢宁在喝酒,贺云琛在旁边吃饭,喝着喝着,她就感觉自己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后来呢?后来她好像……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正规规矩矩地放在脚踏上,很明显是被人摆在那儿的,而她身上除了大衣,其他衣服穿得好好的,那是谁给她弄到卧房的?
她伸手搓了搓眉心,直觉是贺云琛。
贺云琛……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江婷闭了闭眼睛,拧起眉头,一些记忆碎片慢慢涌现出来。
屋顶上的雪,滚落到地上的两人,睁开眼看见的近在咫尺的俊颜,还有贺云琛身上的体温。
她暗自咋舌,难道她趁着醉酒,非礼了贺云琛吗?
慢慢地,她想起了更多的东西,贺云琛用冰冷的声音问她:“谁想上你?”
“你啊,贺云琛,你是不是想上我……”
“啪”的一声,江婷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整个人差点抓狂。
她不光直接把人家真名说出来了,还堂而皇之地跨坐在人家腰上,说这么下流的话。
她真是该死啊。
她和一个喝醉了酒对着美女耍流氓的猥琐男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对象换成了男人。
但在贺云琛眼里,就是男人对男人耍流氓,简直是流氓中的流氓。
就算之前贺云琛对她有几分好感,这下也该扛着马车跑路了吧?
江婷坐在床上冷静了会儿,直到感觉憋不住了,这才视死如归地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希望贺云琛已经被她吓跑了才好,毕竟他那么传统、羞涩、古板、耿直……应该会讨厌她昨晚那样吧。
更何况,她还欺骗了他那么久,他肯定该很愤怒才对。
谁会喜欢一个骗子呢。
但门打开的下一瞬间,她就绝望了,因为贺云琛正窝在椅子里,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微仰着头闭着眼沉睡着。
此时刚天亮不久,谢宁那小子应该还睡得像死猪一样,江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昏暗中蹑手蹑脚地出了堂屋,到了屋后的茅房解决了生理问题,又去灶房打了水洗了把冷水脸,这才舒了口气。
她也不敢回屋,怕面对贺云琛,索性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该怎么面对贺云琛呢?
她现在面临几个问题。
第一,怎么解释自己早就识破了贺云琛的身份,却一直欺骗他。
第二,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接近他,讨好他,觉得她心机深重,不堪为友?(虽然最开始确实如此)
第三,他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想法呢,是真的有好感,还是,憋坏了?
“唉。”江婷抓着头发,看着远处的层峦起伏的漠金山脉和高低错落的房子发呆。
突然,门嘎吱一下开了,江婷吓得一个激灵,扭头一看,贺云琛正一手把这门,臂弯里搭着一件大衣,垂眸看着她。
他的神色很平静,或许是他昨晚已经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了。
“哈,好巧,你也起这么早?”江婷心虚地把头扭回来。
贺云琛微微拧眉,把大衣丢给她,她赶紧接住,“多谢。”
贺云琛淡淡道:“醉了酒又起来吹风,你不要命了?”
江婷揉了揉额角,“哦。”
她把大衣穿上,抬头小心看他:“那个……那个……”
贺云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江婷捏了捏拳头,鼓起勇气道:“抱歉啊,我骗了你。”
与其逃避,不如勇敢面对,如果贺云琛要怪罪于她,或者把她逐出军营,她就……她就咋样还真没想好。
但显然现在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婷站起身来,微抬头和贺云琛对视着,“我确实是很早前就发现你的身份了,但我却……”
这时,贺云琛突然开口,道:“你不必说抱歉,若是真要追究,隐瞒身份的是我,该道歉的也该是我。”
一个指挥使给一个火头军道歉,贺云琛说得出口,江婷却承受不起,连忙道:“不不不,你那肯定是迫不得已,有难言之隐。”
贺云琛顿了顿,定定地看着她:“你没有难言之隐吗?”
江婷搓了搓脸,“好像没有……”
她就是一个攀附权势,故意接近人家讨好人家的小人。
贺云琛“嗯”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江婷咽了咽口水,“伤兵营。”
“所以,后面你提出要给我送饭,是刻意接近我……”贺云琛轻声说着,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又像是穿透了她看到了曾经的江婷。
看他这样子,江婷越发心虚,觉得自己就是个玩弄人家感情的渣男。
她点点头:“是……”
贺云琛呼出一口冷气,“那后来呢?”
江婷道:“后来……我说后来我真的把你当朋友,你信吗?”
贺云琛没说话,突然话锋一转,问她:“昨晚的事,你都记得?”
江婷一怔,说不上是羞耻还是难堪,尴尬得脚趾扣地,艰难道:“记,记得。”
贺云琛拉开门,“外面冷,进屋说吧。”
江婷现在决定装孙子装到底,贺云琛说啥是啥,她赶紧跟着他进屋去了。
两人怕吵醒谢宁,便去了江婷的卧房。
江婷坐在床上,贺云琛坐在椅子上,他抬手点亮了一盏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许多。
江婷在床沿上正襟危坐,道:“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不然我可能要冻死在外面了。”
“不会。”
“嗯?什么不会?”
“不会冻死,你就算醉了,也能感知危险。”
江婷想起自己昨晚拿脑袋撞贺云琛的脑袋,结果把两个人都撞得摔下屋顶,后面又把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事,她尴尬得要冒烟了,坐立难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那我们说正事吧……?”
贺云琛坦然地看着她道:“嗯,说吧。”
江婷眼神飘忽,“我昨晚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你是说,你问我是不是想上你这句话吗?”
贺云琛一本正经的说着,只是这话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了个味儿一样呢。
江婷打着哈哈,装傻道:“我喝醉了,你千万别多想,这个……这个军营里都是男人,男人这点儿事嘛,大家都懂,然后……长期生活在同性的世界里,难免产生一些不寻常的冲动,你又这么年轻,一看就身体好,很正常哈……然后我,我昨晚做梦呢,就顺口问你了一句,别介意别介意……”
贺云琛越听越不对劲,眉毛快打成一个结了。
他只是不关注男女之事,但他又不是傻子,江婷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懂的。
“你是说……”贺云琛沉声斟酌用词,眼神冷下来,像是要把江婷给盯出俩窟窿来。
江婷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他。
贺云琛握紧扶手,“你觉得我只是想上你?你觉得我是……我是……”
他气得不轻,却又不知道怎么描述,只能用眼睛瞪着江婷,“你能不能别这么看轻自己?”
难道他是那种看一个男子长得俊俏就意图不轨的人吗?
他喜欢江婷是喜欢她的性子,她的才能,她的笑容,以及和她相处的感觉,根本就没想过那档子事。
甚至连拥抱,亲吻,拉手都没想过!
最重要的是,他对其他男人根本没有半点兴趣!
贺云琛简直要气死了。
为他被冤枉生气,为江婷看低她自己生气。
江婷心说我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但我希望你真的只是单纯看中了我的肉/体,而不是看上了我的灵魂。
她心里很复杂,她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回应不了贺云琛的感情,因为她的感情基因天生就被改造过,她体会不到世上普通男女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心情。
她只会优先分析最有利的因素和条件。
而目前的情况是,她不适合和贺云琛在一起。
第一,两人身份悬殊太大。
第二,她想一辈子女扮男装,不想受到这个时代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束缚,也不想离开军营和谢宁他们。
第三,感情不对等,她体会不到男女之情,目前没有动心的感觉,自然无法回应贺云琛,这对贺云琛来说是很残忍的,会伤害到他。
江婷缩了缩身子,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你对我有什么想法,都很正常,但是……”
她心里有点难受,感觉堵得慌,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愧疚吧。
但她还是开口道:“但是我不能接受,抱歉。”
【📢作者有话说】
重提一嘴女主设定:前世基因改造者,与今生的身体融合,继承了前世的体质、性格等,缺少爱情感知神经,对感情反应迟钝
第66章 美人垂泪
◎她不会把贺云琛气晕了吧◎
江婷的话音落下, 屋里陷入了一阵极其压抑沉默的气氛。
江婷觉得幸好贺云琛是个有涵养的人,不然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脑袋开瓢了。
贺云琛要是想揍她,她绝不还手。
她伸手捂着脸, 羞于面对他。
或许这下是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江婷心情也不太好, 有点伤感, 不知道事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她聪明一世,穿越后哪件事儿不是顺风顺水, 却怎么也没料到:
她长得这么雌雄莫辨英气十足,她身手这么好一次能打十个, 她吃得比男人还多, 力气比男人还大,她把男人伪装得同住一屋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却……
却被另一个男人看上了。
这实在叫人无奈。
两个人都半晌没说话, 江婷心想她肯定是把贺云琛给伤透心了, 或者把他气到失语了。
她偷偷从指缝偷看了贺云琛一眼, 见他面色沉沉地坐着。
果然生气了。
嗯?等等, 不对。
贺云琛脸色虽沉, 嘴唇却紧抿,眼眸低垂看着地面, 长睫微颤。
看着不像生气了, 倒像是……
江婷的心像被人拿锤子砸了一下, 一阵钝痛。
她起身快步来到贺云琛面前,蹲下身, 仰着头从下往上看, 果然见贺云琛的眼睛微红。
他微撇开了头, 倔强地逼回自己的眼泪, 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这给江婷心疼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小心翼翼道:“你,你别伤心好吗?”
她双手合十,拜了拜,“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我是个渣男好吗?我是个卑鄙小人,我不配你伤心的,真的。”
贺云琛喉头滚动,声音低哑道:“你为什么不接受?”
这是他最不解的问题。
他哪里做得不好,他哪里不如人,江婷的一句话,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很失败的人。
“额……”江婷无奈,“就……就是我对你没感觉啊。”
贺云琛轻声道:“因为你不是断袖是吗?所以你不接受男人。”
是了,江婷早就说过她不接受断袖,他自己上赶着凑上去结果被拒绝了,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
只不过是因为最近江婷跟他关系更亲密了些,他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了,其实江婷和谢宁等人也十分亲密。
明明最开始说好了,只默默待在她身边的。
这下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贺云琛无比恼恨自己。
他一直垂着眸子不看江婷,像是把自己缩进了一个躯壳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他知道他现在该离开的,该和江婷割袍断义的,该从此互不打扰的。
但他的腿如有千斤重,根本站不起来,心里只剩一片茫然。
江婷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抓了抓头发,道:“你不要多想好吗?不是断袖不断袖的问题,是感觉,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如果她对一个人有感觉,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不介意。
前世她没有伴侣,她周围很多基因改造者结成了伴侣,那是因为双方一起并肩作战,互相将背后交给对方,从各方面因素考虑,两个人适合在一起。
江婷就觉得,如果她要有个伴侣的话,也应该是能够和她并肩作战的人,而不是仅限于儿女情长。
至少目前,她只觉得贺云琛是个很好的朋友,是个让她很信任的人,但还没有到可以结成伴侣的程度。
贺云琛红着眼睛看着她,“感觉?”
对,他明白,这种感觉,就是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只对一个人有的感觉。
想到江婷对他没有这种感觉,甚至以后有可能会对其他人有,他就一阵心悸。
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浑身难受,他霍然起身,身子却突然晃了晃。
“你怎么了?”
江婷一惊,一下上前抱住他,急道:“咋了?快坐下。”
她不会是把贺云琛给气晕了吧?
江婷有点慌,心里越发愧疚,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贺云琛。
贺云琛定了定神,猜想可能是自己昨天晚上从房顶上摔下来,垫在江婷下面,磕碰到旧伤了,还可能是他一晚上没怎么合眼,一直到天亮才在椅子上眯了会儿。
更有可能,就是单纯的怒急攻心。
但见江婷着急地抱住了他,他又觉得气一下消了大半。
她还是关心他的,他有些自我安慰地想。
江婷把贺云琛按在椅子上,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着凉发热,又摸了摸他的手背,感觉一片冰凉,这才注意到他穿得很薄。
因为方才他俩在屋檐下时,贺云琛给她的那件大衣是他自己的,只是那时候江婷心烦意乱,没有留意。
她赶紧去床上把那件大衣拿过来,给他披上。
贺云琛最受不了江婷这样对他,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在她心里很珍贵的错觉。
他拒绝了江婷的帮忙,自己把大衣穿好,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如常。
尽管他的心里一阵一阵酸涩,就好像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正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
这时,江婷突然走到他面前。
贺云琛抬头一看,递到他面前的,正是他送她的那根簪子,那根她还没戴上头的簪子,那根他思来想去,挑选了好几家首饰店才买到的簪子。
他的心一阵剧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婷。
江婷别过眼,轻声道:“我昨日没有想到,这簪子是那个意思,我只以为是一件普通礼物,既然……你还是收回去吧。”
贺云琛看着簪子,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那股酸涩感涌上眼眶,他死死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江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我把这房子也还给你,你就当……就当没认识过我,然后过段时间就会忘了我好吗?”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渣,渣得想暴打自己一顿,但有些话就是这么顺嘴就说出来了。
贺云琛终于绷不住了,长睫一颤,大颗眼泪从眼眶中滚出来,他用一种要碎裂的眼神看着江婷。
美人垂泪,见者起怜。
江婷简直想撞墙。
她甚至想一时冲动把自己的来龙去脉都告诉贺云琛,告诉他自己来自于末世,告诉他自己女扮男装,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但她忍住了。
那只会给她带来很多的麻烦。
江婷勉强笑了笑,退后两步,“那我去收拾东西,叫谢宁起床,然后我和他就走……”
啪的一下,贺云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那么睁着一双通红带泪的眼睛看着她,声音低哑道:“别走。”
江婷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房门被敲响了,谢宁的声音传来,“江廷!你起了吗?饿不饿啊?头疼不疼?我去把昨晚的剩菜热一下。”
江婷赶紧回道:“不怎么饿,你先吃吧,我再睡会儿。”
“哦,诶,宋暇跑哪儿去了……”谢宁说着走向灶房去了。
江婷这才扭头看向贺云琛,道:“贺云琛,你看着我。”
贺云琛闻言抬头看着她。
江婷抬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泪,道:“你看你,你还像你自己吗?”
贺云琛一怔。
“你现在就算把我强行留下,我们也只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她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头做安抚,“你想,你那么骄傲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能为了别人而折断你自己的傲骨呢?”
贺云琛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江婷道:“这个样子下去,对你也不好,对我也不好,你说说,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做?”
贺云琛沉默,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受不了江婷说的就当没认识过。
如果可以,他最希望回到江婷给他送饭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彼此都很轻松。
他道:“我不知道。”
“唉。”江婷长叹一声,“其实虽然我拒绝了你,但是我并没有否认你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你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这样说好像更渣了……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她想了想,道:“你先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下好吗?然后你再慢慢思考一下,嗯……其实断袖这条路,确实不好走,要不……”
她斟酌道:“你娶个媳妇试试?”
贺云琛刚刚缓和了一点的脸色瞬间一黑。
他瞪着江婷,像是要用眼神把她戳死。
他冷声道:“是不是你想成亲了?”
江婷悻悻道:“当然不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你忘了我有不举之症了吗?”
贺云琛神色一僵,有些发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道:“你不接受我,是不是也是因为……”
江婷立马打蛇上棍,“有一点吧。”
贺云琛道:“我不介……”
“我!我自己介意!我心里有病,我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你体谅下我好吗?”江婷眼巴巴地看着他。
贺云琛的胸膛轻轻起伏,似乎真的拿江婷没有办法了。
他松开手,站起身来,闭了闭眼,“好,如你所愿。”
江婷闻言心里一松。
但下一瞬,贺云琛扭头看着她坚定道,“但我会等你。”
江婷:“啊……”
她真想大叫。
贺云琛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就你这硬件配置,加上你这深情人设,你怎么会混成一个炮灰的?你就该是男主角啊!
江婷摸摸头,只能应下,“随,随你吧……”
这时,卧房门一下开了,谢宁一边护着自己手上的碗,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道:“江廷,我煮了醒酒汤,你起来喝……”
他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看看江婷,又看看贺云琛,眨了眨眼,差点把手里的碗砸了。
“你们……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江婷:没错,其实我拿的是渣男剧本。(点烟jpg)
第67章 打起来了
◎指挥使大人为了真爱被夺舍了?◎
大年初一, 按照惯例,家家户户还没开始准备走亲戚,都躺在家里舒服过大年。
传闻初一这一天, 如果扫地,那是把财运扫出门了, 往外泼水, 那是把福气泼出去了,是以谢宁极力拦着江婷打扫卫生, 把她按着在椅子上坐下。
“别动,今天咱们就负责玩儿就行了。”
说罢他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今天干了活儿啊, 不吉利,说不准你这一年都要干活。”
江婷无奈笑道:“那你还让宋暇去劈柴。”
谢宁瞅了一眼院子里, “我只说了句柴快烧完了, 他就自己去了, 这能赖我吗?”
他眼珠子一转, 抓了一把瓜子凑近江婷, 摆出十足的吃瓜表情, “你现在该告诉我了,昨晚你们发生啥了吗?”
江婷抓了个果脯丢进嘴里, 淡淡道:“能有啥啊?不就是你醉得像猪一样, 我俩把你抬屋里去了, 然后也回去睡觉了呗。”
“那你咋不跟我一个屋?”
“谁跟你一个屋,你个醉鬼臭死了。”
谢宁不信, “屁, 说得你昨晚没喝酒一样, 你俩要是没啥, 怎么我进你屋的时候,那小子一副衰样,肯定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江婷扶额,“真没有,他就是想到不能和家人一起过年,伤心了一下。”
谢宁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江婷眨眨眼,小声道:“嗯,是的,别看他表面冷厉又能干,实际内心里可脆弱了,见不着爹娘哭鼻子呢,我昨晚哄了好久。”
谢宁一脸呆滞,无法想象:“啊……他竟然是这种人?”
这时,贺云琛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人迅速把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头分开,各自坐回椅子上,装模作样地喝茶的喝茶,吃零嘴的吃零嘴。
贺云琛抱着一大捆柴进来了,目不斜视地走进灶房里。
谢宁道:“诶看不出来,你居然比我还能喝酒,一大早还活蹦乱跳的,深藏不露啊。”
说起喝酒,江婷真想把桌上剩的那酒坛子都砸了,“不,我头疼得很,再也不喝了,你要再叫我喝酒,我就跟你绝交!”
谢宁不解道:“咋了啊,我看你喝得挺开心的啊……”
“啪——!”这时,灶房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碗碟破碎声。
江婷和谢宁对视一眼,赶紧起身跑过去,站在门口一看,就见贺云琛正蹲在地上捡打碎的瓷片。
听见脚步声,贺云琛扭过头来看着他们,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无措和难堪,默默地继续捡。
昨晚和今天早上用过的碗还重叠在灶台上没来得及洗,贺云琛的袖子挽在手弯处,手上湿淋淋的,甚至给自己戴上了一条围裙,整个一个家庭煮夫的样子。
江婷和谢宁都呆滞住了,谢宁道:“宋暇,你在干嘛?”
贺云琛道:“洗碗。”
谢宁道:“我知道你在洗碗,但是你为啥要洗碗?你搁下,我等会儿来洗。”
贺云琛把碎片捡起来搁置在一边,没理他,转身又继续洗起来。
江婷走过去抓住贺云琛的手臂,道:“等等,这些事儿我和谢宁来就行了,你又不会洗,别把自己伤着了。”
贺云琛侧头看着她:“我会。”
“你会个屁,没热水,没草木灰,这咋洗得干净?还把碗给砸了,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你快跟着念几句,这样才吉利。”
谢宁说着走到灶膛前坐下开始点火烧热水。
江婷真想把谢宁的嘴给缝上,“咳,谢宁,别这样说。”
谢宁不甚在意道:“哎呀你把他弄出去,我来洗碗,对了,中午吃汤圆吗?大年初一要吃汤圆和鸡蛋的,这样一年才能圆圆滚滚。”
江婷道:“行,那午饭就交给你了。”
她扯了扯贺云琛的胳膊:“来,你跟我出来。”
贺云琛这次没犯倔,乖乖跟着她走了。
江婷打了盆水来,又找来皂角,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清洗着手上的油脂。
“刚刚没划伤手吧?”
贺云琛道:“没有。”
江婷道:“你不用做任何事儿,那些活儿留给我和谢宁来干就好了。”
贺云琛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闲来无事顺手做一下。”
现在这房子名义上是江婷的,她也付了贺云琛一个月的钱了,两个人还签订了契书,虽说契书上写的是“宋暇”,但不管怎么说,按手印的人是贺云琛,她拿到了地契,照理来说,房子应该算是在她名下了。
江婷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贺云琛不会是怕她赶他走,所以想干点活以表达自己的存在价值吧?
她赶紧把自己这离谱的猜想打消。
再说这大过年的,她怎么可能把贺云琛赶走,那她还是人么?
贺云琛耐着不走,她也没办法,只能希望回了军营后就慢慢疏远吧。
“这一下闲下来确实还挺不习惯,要不……”她想了想,提议道,“回去睡觉吧?”
贺云琛:“……”
“我昨晚喝多了现在还头疼呢,你昨晚也没睡好,都回去睡觉吧,对对对,我睡觉去了。”江婷说着赶紧开溜,她现在是真怕和贺云琛独处。
她走到谢宁的屋子,把外衣和鞋袜脱了,缩进被子里准备睡觉,结果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贺云琛流着泪扯住她叫她别走的画面。
这画面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她捶了捶脑子,费了好大劲儿才睡着,结果又梦见了贺云琛。
梦里,她在前面跑,贺云琛在后面紧追不舍,哭着问她为什么不接受自己,最后她被追上了,贺云琛拔出一把匕首来对着她,质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婷摇头。
贺云琛笑了笑,眼睛里流下血红的泪来,“好,那我就杀了你!”
江婷瞪大眼,眼睁睁看着贺云琛抬起手来,而后用匕首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江婷一下被吓醒了,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她以前是很少做梦的,如今居然连续两晚上梦见了同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心魔?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谢宁就来叫她起来吃汤圆。
圆滚滚的汤圆和水煮蛋泡在红糖水里,一人吃了一碗就饱了。
吃罢饭后谢宁去睡觉,江婷快速把碗洗了,她擦干手走出屋子,见贺云琛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发呆。
江婷忍不住道:“你不睡觉吗?”
贺云琛微摇头。
“那……找点事儿打发下时间?”
贺云琛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我切磋一下。”
江婷一愣,“切磋什么?”
“武艺。”
江婷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那我可以还手吗?”
贺云琛不明所以:“什么?”
“只是切磋,不是你想揍我是吧,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就忍着不还手让你打。”
贺云琛被气到失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是切磋。”
上次两个人黑灯瞎火地,都把对方误认为是奸细而大打出手,那次贺云琛旧伤复发体力不支,所以江婷占了上风,还险些把他弄死。
而这次俩人都体力充沛又闲得发慌,确实是切磋的好时候。
正好,江婷心里莫名憋闷,需要找点事儿做发泄一下。
往常她在军营里,大多时候需要隐藏身手,少有的陪练的人只有徒弟李泽。
但那能叫陪练么,是她单方面殴打李泽还差不多,所以江婷心里也是很希望有个棋逢对手的人切磋一下的。
在前世,她有很多的队友,训练时间里大多数是两两对练,她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江婷闻言笑道:“来。”
她把大衣和棉衣都脱了,把厚棉裤也脱了,只穿一身中衣和里衣,还有一条略厚的裤子。
看她脱衣服,贺云琛也跟着脱,去掉身上有些笨重累赘的衣服。
如果此时有不知道内情的人路过,定会以为这是两个傻子发病了。
脱了衣服后,两个人都开始活动起手脚来。
江婷此时也不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把贺云琛当成对手,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挑衅道:“我就不客气了,你也别手下留情啊。”
贺云琛眼神也慢慢认真起来,沉声道:“来吧,你拿什么充当兵器?”
江婷左右看了一眼,拿起一根扁担,“我用这个。”
贺云琛也顺手拿起用来抵门的木棍。
两个人走下屋檐,来到院子里,脚踩在积雪上,对望着。
江婷道:“能开始了么?”
话音刚落,贺云琛手持木棍,如持着利剑一般一下刺了过来,江婷连忙抬起扁担格挡,两个人不停地劈、砍、挡,动作切换得行云流水,谁也破不了对方的防御,又不放过一丝一毫进攻的机会。
“你不讲武德!还没说开始呢!”
江婷双手抓着扁担一下抵住贺云琛凌空劈来的一棍,后退几步卸去冲力。
贺云琛目光如炬,冷声道:“兵不厌诈,敌人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
“屁!”
江婷抬手就向他攻去,两个人的身姿在雪地里翻飞,整个院子都被搅得鸡飞狗跳,纷扬的碎雪在空中被震成粉末,洒了两个人一头一身。
江婷学着贺云琛方才使出的一招冲杀而去,手中扁担如长枪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破空之声。
贺云琛眼神一凝,没想到江婷居然学得这么快,赶紧反手以木棍迎上,结果咔嚓一声,他手上的木棍不堪重负,直接被江婷从中间劈断了!
他赶紧胳膊一合拢,想以手臂接住江婷余下的攻势。
但江婷发现木棍断裂,自己收势不及,立马将整个身子一侧,腰身以惊人的力道在空中一扭,扁担擦着贺云琛的身子而过,而后她整个人摔进了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和泥巴。
“噗,呸,呸呸呸。”她爬起来疯狂吐出嘴里的脏东西。
贺云琛信步走了过来,看着江婷狼狈的样子,目露笑意,伸手帮她把头顶上的东西拍掉,而后伸手道:“起来。”
看着那递到自己面前想拉她的手,江婷暗自狡黠一笑,突然从地上弹跳起来,一拳轰了过去。
贺云琛一惊,身子往后一倒,腰身一拧,江婷的拳头几乎擦着他的鼻子而过。
他反手向江婷抓去,江婷早有准备,一套叫人眼花缭乱的拳法招呼过来。
她前世擅长的可是热/兵器和格斗,方才的武器根本发挥不出她的实力,只不过是她不想欺负贺云琛罢了。
但贺云琛也是自小习武,由贺老将军亲自教导出来的,近身作战能力同样很强。
两个人丢了武器之后贴身/肉/搏,反而更激发了几分血性,大家都是年轻人,年少时也都挺争强好斗,当下谁也不服谁,各自都挨了几下,也给了对方几下,越发战意酣然。
这时,听见动静的谢宁迷迷糊糊地走出来一瞧,看见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吓了一大跳,叫道:“啊你们在干嘛?别打了!快住手!”
江婷回过神来,和贺云琛双双退后两步,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彼此的欣赏。
江婷畅快地笑起来,尽管她满身泥泞,形容狼狈,但心情却很舒畅,一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气儿终于顺了。
“痛快!”
贺云琛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都差点散了,脸上还挨了江婷一拳头,他知道江婷力气很大,没想到打起架来更厉害,他脸差点被打肿,此时正火辣辣地疼。
但同样的,他也觉得很畅快,他甚至觉得,这才是他和江婷最好的相处方式。
谢宁叫道:“你俩是不是疯了?!”
江婷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向谢宁,“把你吵醒了?没啥,我俩切磋呢。”
“切磋?”
谢宁跑过来,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挡在江婷面前,瞪着贺云琛道:
“哪有你们这样切磋的?跟有仇一样,宋暇!你看你,你一个斥候,又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不知道让着点江廷啊?”
他扭过头心疼地看着江婷脸上的伤痕,那是她方才摔到雪地里时蹭伤的,“看给我家廷廷弄的,这小脸蛋,叫东哥和秦玦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贺云琛:“……”
江婷笑道:“没事儿,小伤,哎呀热死我了,我去洗把脸,等会儿去抓鱼吧,听说把冰面凿开,下面有鱼在睡觉呢。”
谢宁赶紧道:“等着,我去烧热水。”
他瞪了一眼贺云琛后跑进屋去了。
江婷伸展胳膊活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全身就跟那生锈了的机械被打了润滑油一样,变得轻松多了。
“诶,你方才使那套拳法,是你的独门绝技吗?厉害啊,居然连我都破不了。”
贺云琛道:“也不算绝技,是我们贺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你要是想学……嘶……”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扯着整张脸都在痛。
江婷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但她不但不安慰,还幸灾乐祸道:“幸好我的脸没挨一拳。”
贺云琛咬牙:“那是我让着你。”
江婷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让着我的。”
她把脸扬起来,指了指,“下次往这儿揍,揍到我脸了算我输。”
贺云琛:“……”
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江婷去把自己的扁担捡起来,道:“哎呀,不禁用,我俩的力气太大了,啥兵器在手上都扛不住我们这么嚯嚯。”
贺云琛也捡起那断裂的木棍,“这木材太差了,改日……”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或许,江婷希望收到的礼物,应该是一把趁手的兵器,而不是一根簪子……
而簪子,是他想要送给她的,并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换言之……
他隐约觉得自己快要触碰到什么东西,却又始终没有完全想明白。
“改日咋了?”江婷把他手上的木棍接过来,准备拿去当柴火烧,“走,进去洗脸。”
贺云琛抬脚跟上,“改日再切磋。”
江婷一扬眉,“行啊,但是你能传授我你那套拳法吗?我可以教你……教你……”
她绞尽脑汁地想,结果发现她会的武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
突然,她想到一个东西,“我可以教你制火药!”
贺云琛道:“火药?那是何物?”
江婷嘿嘿一笑,“以后再告诉你。”
她当先一步跑进厨房,见谢宁已经把水烧热了,打了两盆出来,两个人洗了洗脸又回屋里换了身衣服,这才拿着铲子锄头和桶去河里抓鱼。
三个人在河边忙活了好久,只抓到几条小鱼,但好歹能塞点牙缝。
江婷和谢宁提着两个桶,里面却躺着四五条手指大小的鱼,嘻嘻哈哈地回去了。
接下的两天,他们都过着饿了就吃,吃了就去抓鱼,去漠金山里打猎,不然就切磋对练的日子。
而江婷和贺云琛也似乎回到了曾经的相处模式。
很快到了正月初四,这天是和大家约好的办乔迁酒的日子,明日初五就要回军营了。
初四边城里的大部分铺子已开业,菜市场上卖菜的人也不少。
说是乔迁酒,但也没那么正式,只不过是请朋友们来新房吃个饭。
除了江婷谢宁和贺云琛三人,剩下的也就只有肖丞秦玦和周东了,不知道他们几个会不会带自己的家人来。
江婷决定,办一顿不一样的乔迁酒,毕竟过年大家待在家里,大鱼大肉肯定都吃了的,她准备弄一次户外烧烤。
一大早,江婷三人就驾着牛车出发去城里采购食材和调料,又赶在中午的时候回到家,下午就开始料理食材。
三人分工明确,江婷负责切肉和腌制,谢宁负责穿串儿,贺云琛则负责挑水、搭建棚子。
所以当周东夫妇和肖丞夫妇带着他们的孩子结伴而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们英明神武的指挥使大人正脱了外衣,搭着一个凳子,挽起袖子,手上拿着锤子等家伙事儿,像一个尽职的后勤兵一样在哼哧哼哧地干活。
江婷呢?谢宁呢?这俩人躲在屋里?让指挥使在外面喝西北风?
肖丞脸色一黑,周东面色惶恐。
“你……”
肖丞的大儿子已经五岁,周东的大女儿也六岁,两个孩子指着贺云琛道:“叔叔,你在做什么?”
贺云琛扭头一看,对着肖丞几人点点头,道:“搭棚子,江廷说要弄一个户外烧烤。”
肖丞赶紧冲上去,“我来!你快下来!”
周东也跟着冲上去。
贺云琛皱眉,“别碍事,带着他们进屋去。”
肖丞道:“还有什么活儿,我们帮你!”
贺云琛头也不回道:“不必,进去吧,别出来。”
肖丞:“哦……”
两个嫂子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不知道自己夫君为何如此怕他的样子。
这时,江婷走了出来,笑道:“肖哥、东哥、两位嫂子,你们来啦,快请进!”
几个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又把自己带来的贺礼放在桌上,这才开始打量着这新房子。
肖丞和周东都知道这房子是贺云琛卖给江婷的,哪儿敢说半句不好,简直要夸出花儿来了,引得自家媳妇怀疑地看着他们,这俩老爷们什么时候嘴巴这么能说了?
莫非这个江廷不是个简单的火头军,才让他们如此恭维?如此想着,她们都不得不用更加谨慎的态度对待起江婷来了。
江婷端出一些上午采买的瓜子糕点和零嘴给两个孩子吃,又进了灶屋现炸了一锅小酥肉和薯片出来。
两个嫂子站起身来准备进灶屋帮忙,江婷赶紧拦住她们:“你们是客人,哪有让你们帮忙的道理,快坐下,我们马上就忙完了。”
于是乎,肖丞两家人忐忑不安地坐在堂屋里吃着东西,江婷和谢宁在厨房里忙活着,贺云琛独自在屋外发光发热。
过了会儿,贺云琛总算把棚子搭好了,又走进屋里,目不斜视地从肖丞几人眼前经过,进了杂物间,提出两个江婷在铁匠那儿定做的烧烤架出来,摆在棚子下面的桌子上,又折返回去,提了一大包木炭出来。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肖丞的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
这这这是指挥使大人?
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还是说他为了真爱,已经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人,手里拄着一根长棍子当拐杖,另一只手提着一包礼品,有点脚步蹒跚地进来了。
院门大开着,秦玦顺着江婷给的地址一路找过来,进了院子后看见贺云琛也是愣了一番。
“额,宋暇?”
贺云琛侧过头,高冷地对他点头示意。
嗯,对,江婷吩咐地要加这么多木炭,然后需要拿湿帕子来把烧烤架擦干净,然后还需要搬一些凳子出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专心致志地忙活。
秦玦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决定先进屋去。
肖丞几人见了秦玦来了,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这么尴尬了,大家又开始相互寒暄起来,互道新年好,然后打趣一下秦玦过年回家,有没有说门亲事……
待到半下午的时候,江婷和谢宁把所有的食材端出院子,摆在桌子上,贺云琛已经把凳子那些弄好了。
江婷看了看,表扬道:“干得不错!”
贺云琛眨了下眼,“我去把院门关上。”
谢宁招呼道:“快!大家来坐下,准备开烤啦!”
大家欢欢喜喜地围坐在桌子周围,有点好奇地打量着烧烤架。
而这时,却听院门外突然传来贺云琛沉声喝道:“谁在那里!”
他身影一闪就追了上去。
其他人也是一惊,江婷下意识就要去追,秦玦也立马跟上,但刚走没两步,他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神色痛苦,表情扭曲,手揪住胸口的衣襟大口喘气。
江婷生生刹住了车,一把扶住秦玦,“秦玦哥!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咕噜噜,终于开始走剧情了,写个感情戏把我头都写秃了,有宝子问女主啥时候掉马,别急,先脱秦玦的。
第68章 秦玦掉马
◎你戴别人的东西,我会发疯的。◎
“秦玦咋了?”谢宁闻言把手上的铲子一丢赶紧就跑了过来。
肖丞和周东也吓了一跳, 肖丞让周东帮忙看着女人和孩子,自己则快步跑出院子去找贺云琛了。
秦玦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密布, 微微弯下腰捂着胸口,痛得浑身轻颤, 摆了摆手, 道:“我没事。”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骗谁呢,给我坐下!”
谢宁把秦玦扶到椅子上坐下, 肖丞媳妇连忙倒了杯热水过来,“秦兄弟, 快喝点水。”
“谢谢嫂子。”秦玦接过水喝了两口, 缓和了点。
江婷皱眉看着他,“你身上有伤?”
谢宁叫道:“就回家几天过个年, 你怎么受伤了?”
秦玦咧了咧嘴, 想笑又笑不出来, 道:“回去帮我姐翻新房子, 踩滑了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刚刚一时情急跑了几步, 就扯到伤处了。”
“你说你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谢宁瞪着他, “胳膊腿儿没事儿吧?”
“没事, 小伤, 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谢宁道:“你姐家那房子看着挺新的呀,需要翻修吗?”
秦玦温和道:“冬天雪大, 有地方被压塌了。”
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婷, 复又马上垂下了头, 喝了口水。
江婷冷声道:“那你不留在家里休息, 还走这么远的路来,难怪你进门还拄着拐杖。”
秦玦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这不是怕你们怪我不来么,等回了军营,准要挨骂了。”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贺云琛和肖丞二人大步走了进来。
江婷迎上去问:“如何?追到人了吗?”
贺云琛摇了摇头:“此人轻功在我之上。”
肖丞道:“跟个兔子一样,我跑出去就看到个背影,眨眼间就跑没影儿了,在雪地上跟滑着走一样。”
江婷道:“这附近住了这么多将士,这人还敢出现,会不会是别国的探子?”
贺云琛沉声道:“有可能,尚不知道他是来打探整个家属区的,还是……”
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我们。”
“啊……我们有什么好打探的?”谢宁闻言顿时后背一凉。
肖丞道:“没事,对方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呢,不怕他,其实临近年关,边城里的探子确实多了不少,我们也派了很多斥候去别国打探,不必担心。”
听肖丞这么说,谢宁等人松了口气,周东振臂道:
“那就别管什么探子不探子了,我们又没啥值得他盯着的,来来来,快烤这玩意儿吧,我都要饿死了,为了这顿饭,我中午都没吃两口。”
周东媳妇嗲怪道:“你吃了两大碗还叫没吃两口。”
他女儿笑嘻嘻道:“爹爹背地里说娘你做的饭菜难吃,被我听见了。”
周东脖子一梗,佯怒道:“好哇你,你敢出卖你爹爹!”
谢宁哈哈笑道:“来来来都坐下,今日我来为你们效劳!”
大家暂时把方才的事儿抛之脑后,开始跟着谢宁的指示把木炭点燃,将腌制好串成串的烧烤摆上去,刷上一层油。
贺云琛把院门关好走了过来,在江婷旁边站定。
江婷偏了偏头,低声道:“没事吧?”
贺云琛轻轻摇头。
江婷心下稍定,笑道:“那就好,快入座吧,你忙活这么久,该享受成果了。”
她走上前看了看秦玦的情况,见他脸色已经恢复,只略有些苍白,坐在椅子里抬头看着她。
“秦玦哥,你就别忙活了,等下我们弄好了端给你。”
秦玦点点头,温和一笑:“好。”
贺云琛走过来,扫了他一眼,挽起袖子拿起扇子扇火。
谢宁摆摆手道:“哇,轻点,你把烟都扇我脸上了!”
但不扇风炭火烧得很慢,贺云琛手一顿,换了个方向,往肖丞的方向扇,肖丞只能默默挪开脚步。
烤串的食材挺丰富,多是肉类,这个季节买不到什么蔬菜。
荤菜有羊肉串、猪五花肉、羊腰子、猪腰子、猪脆骨、卤肥肠、香肠、小鱼,素的主要有泡发的香菇、大白菜、蒜苗等,每样都被秘制调料腌制入味儿串起来,整整装了几大盆。
烧烤架上刷上油,菜放上去一边烤一边继续刷油,很快,炭火熏烤调料和油脂的香儿扑面而来,这是一种可以与火锅味媲美,却又截然不同的味道,无孔不入地直往人鼻子里钻。
作为一种在现代风靡大街小巷,能引得夜行的男女老少走不动道的一种美食,烧烤的魅力自然不用多言。
谢宁和周东撸着袖子,一边烤一边感觉口水直流,“这也太香了,怎么往日里我们自己烤的鱼和兔子啥的就没这么香呢?”
两个嫂子帮着摆着碗筷,又提来热茶给大家倒上,“自己烤的哪有这么多调料,我瞧着这调料都不便宜,怕是比肉都贵呢。”
周东媳妇笑道:“难怪你总道你们火头营里有位大厨,如今一瞧,果真不假。”
“诶,他们从营里带回来的火锅底料,也是江兄弟做的吗?”
肖丞媳妇捂嘴而笑:“正是呢。”
“那可太香了,江兄弟真是厉害,我们前两日家里来客人,煮了一锅菜来试试,结果他们吃了都问我怎么做的,我道是别人送的,他们还托我帮着买点呢。”
江婷笑道:“两位嫂子谬赞了,我家还有一些,你们喜欢的话,等会儿带点走吧。”
两位嫂子都喜笑颜开,越看江婷越满意,长得俊俏又会来事儿的年轻娃子谁不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又吃又拿的,明儿路过边城,来嫂子家吃顿饭再走啊……”
“成,一准儿去。”江婷说着手上不停,用帕子包着一把羊肉串签子,几串合在一起,在炭火上翻来覆去,另一只手拿着刷子蘸着旁边几个调料味里的辣椒面、花椒面、孜然粉往上面刷。
炭火熏烤下,肉里面的油不停地渗透出来,和外面的调料充分融合,表面也开始变得焦黄起来。
两个小孩子眼巴巴地在一边看着,江婷特意烤了几串不辣的,待肉熟了后,撒一把葱花上去就成了。
她把肉分给大家,手上就剩最后三串,一串给自己,一串给贺云琛,一串给正在和猪脆骨大战的谢宁。
“来,你的。”
谢宁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羊肉串,咽了咽口水,很有责任心道:“不行,我这儿不能离人,会烤糊的。”
他张大嘴:“啊,你喂我。”
江婷无奈笑道:“行行,我喂你。”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羊肉串拿了过去,贺云琛语气平平道:“你去吃,我来喂他。”
谢宁瞪大眼,“谁要你喂啊,你看你凶神恶煞的,不会把我喉咙戳穿吧?”
下一瞬,羊肉串一下横到了他嘴里,看着就像贺云琛在逼他吃一样。
江婷哈哈笑道:“成,那我去继续烤,这两串都给你们。”
她把剩下两串给了贺云琛,又回去继续忙活起来。
肖丞和周东最开始还在装模作样帮忙,到后来就只顾得上自己吃了,两个嫂子瞪了他们一眼,起身来学着烤串。
过了会儿,谢宁可算是被周东给替换下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把香菇香肠蒜苗串,走到秦玦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分给他几串,道:“你现在能吃辣吗?这几串我没放辣。”
秦玦接过来,道:“能吃点。”
他嘴里吃着烧烤,眼神却落在江婷和贺云琛身上。
江婷把烤好的东西递过去,贺云琛就接过来装在盘子里端去给肖丞他们,两个人之间不需要言语交流,倒是有几分默契的味道。
谢宁道:“你在看啥呢?”
秦玦道:“宋暇跟你们一起过年的吗?”
“是啊,这原本就是他的房子啊,唉,江廷最好的朋友果然是他,他俩每天都要切磋,过年那天晚上还睡在一间屋里,让我独守空房!”
谢宁语气悲愤,大咬了一口香肠,“幸好后面几天江婷又跟我睡的一张床,不然我就要闹了!”
秦玦垂下眸子,眼神暗了暗,“是么。”
“嗯嗯,是啊,唉,谁叫我不会武艺呢,所以我决定努力学习做菜,在江廷心里也占有一席之地!”
秦玦:“……”
他默默地吃着东西,是啊,如果真要在江婷心里排个名号,宋暇、谢宁、周东他们,甚至于还有个孔潇,都不会比他低吧。
几个人轮流着烤,烤到手都要抽筋了,最后终于把所有的食材都烤完了,肚子也撑得滚圆。
肖丞打着嗝,拍着江婷的肩膀:“江老弟啊,你的手艺是真不赖啊,不多说了,明儿中午,来哥家吃饭,行吧?”
周东挤开他:“过年前不是在你家住了几天了吗?该轮到我家了吧?江廷,明儿来我家!”
周东的女儿也拉住江婷的袖子摇了摇,“江廷叔叔,明天来吃饭嘛。”
江婷连忙道:“好好好,那明儿就去东哥家拜年了。”
周东媳妇喜笑颜开,周东挑衅地看了一眼肖丞。
肖丞媳妇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回了,秦兄弟,你跟我们一起回吗?”
秦玦闻言道:“我姐的村子离得近,我晚点再回吧。”
江婷道:“那我等会儿送你。”
肖丞等人便没坚持,和江婷他们告别后,提着江婷给包好的火锅底料上了牛车回边城了。
待他们走后,江婷和谢宁便开始收拾东西,贺云琛也来帮忙,把碗筷收到灶房里,桌子板凳烧烤架擦干净搬进去,把地给扫一下,又把棚子给拆了。
秦玦身上有伤,就坐在灶房里帮忙烧热水。
几个人忙活到临近天黑,总算是打扫完毕,谢宁累得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叫道:“不行了,我要沐浴!”
江婷手里拿着一条围巾递给秦玦,道:“那你先洗,我送秦玦回去。”
“好好好,快去快回!宋暇你也洗洗吧,我多烧点热水。”
江婷和秦玦走出门,套上牛车,趁着天还没黑,抓紧时间往秦玦他姐所在的院子而去。
江婷坐在前面,手里抓着缰绳,身上裹着厚大衣和帽子围巾,提醒道:“你把头和脸都包好啊。”
秦玦道:“好了。”
“明儿上午我们就回边城了,到时候我顺路来接你行吗?”
“好。”
江婷笑道:“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秦玦哥你变了。”
秦玦微愣:“变了吗?”
“变了啊,没之前那么爱笑了,是过年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
秦玦扯了扯嘴角:“没有,就是摔了下伤了元气,提不起力气来。”
“那你要不在家多休息几天,我回去给梁叔说说给你求个情,多放几天假?”
秦玦忙道:“不,不必了,我的伤不严重,我有点担心那群羊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行吧,那明天上午见。”
牛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秦玦他姐姐所在的村子,村里炊烟袅袅,和江婷前两次来时没多大区别。
但江婷现在看着那一砖一瓦,心里忍不住起了一丝丝寒意来。
“把我放村口就行了。”秦玦轻轻拍了拍江婷的肩膀,“过年这几天村里的人多,牛车可能会堵着,我走进去就行了。”
“哦,好,那你要慢点啊,替我向秦姐姐问好,今儿有点晚了,我就不方便去拜年了。”
“好,你回去的时候慢点,别走快了。”秦玦说着慢慢地挪下了牛车,痛得他脸色都有点青白,好在天色昏暗,江婷没看出来。
江婷静静地看着他下车,而后拉紧缰绳调转牛车,“我走了,明日见。”
“嗯。”秦玦看着牛车走远,抬手挥了挥。
江婷驾着车闯入夜色中,拐了一个弯后进入一片林子,她跳下牛车,将牛拴住一棵树上,又把臃肿的大衣脱了,摸了摸牛头低声道:“乖,等我回来。”
而后她提起一口气,几乎是用尽最快的速度飞掠而出,向着原路跑回去,距离她与秦玦分别不过片刻,她便又出现在了村外。
此时天色已经黑得只能勉强看清路,她猫着身子潜伏着,慢慢摸索着往村里走。
进了村子后,她找了一面墙,在墙上一蹬就翻上了屋顶,而后几个翻滚,抓着屋檐荡出去,在屋顶上几个起跃,很快就找到了秦玦的踪影。
他正捂着胸口,有点佝偻着身子往前走着,江婷的眼神追随着他。
突然,秦玦停下脚步,捂着嘴咳嗽两声,而后拿出一块帕子接住嘴里吐出来的血。
江婷神色冷峻,小心地移动着身子,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时,前方一个女声传来,“秦玦,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这天儿这么冷,你都不心疼我一下吗?”
女人的声音很阴冷,叫人听着像是有什么软体动物在背上爬一样。
秦玦直起身子,看着从前方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淡淡道:“你不是与我一道回来么,何谈等我好久。”
女人一身黑色劲装,似半点不怕冷一样,衣服很薄,与春秋无异。
“我的轻功现在这么不好了吗,今日那小斥候发现我的踪迹了,你也发现了。”
秦玦抬脚继续走,道:“他不是什么斥候。”
女人跟了上去,奇道:“不是斥候?那他是什么?他那警觉性可不低呢,莫不是贺家军的什么武将?”
秦玦摇摇头:“雅茹,你刚来大郢,不知这边的情况,以后别随便在今日那几个人面前出现了。”
“不就是几个火头军么,上次我跟踪那个来给你姐姐送东西的火头军,居然被她和她的同伴发现了,但没有谁能抓得住我。”
秦玦神色一变,“你跟踪江廷?还被他发现了?”
名为雅茹的女人魅惑地眨眨眼,“那又怎么样,他们只会以为我是北戎来的探子。”
说罢她略微不满道:“谁叫他穿着秦姐姐给你做的衣服,又是贺家军的人,我见了他就压不住我的恨意。”
秦玦想起了什么,略微尴尬道:“那件衣服真是我姐做的……?”
雅茹看着他,突然暴躁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没看我托人送去的东西是吧?你以为那些衣服全是我置办的所以置之不理?!你是不是除了你姐做的你能认出来,别的衣服都长一个样子?所以你就准备把我送的衣服再送给别人穿?!”
秦玦挪开了几步离她远点,“我真是随手拿的一件。雅茹,你说了要控制你的脾气的。”
雅茹越说越暴躁,看着秦玦的眼神很是凶狠。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留在贺家军营,尤其是去了火头营后,就不想出来了是吧?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别忘了你是谁养大的!要不是我叔父将你和你姐从草原上捡回来,你们姐弟俩早就喂狼了!”
江婷趴在房顶上,虽然冷得直哆嗦,但吃瓜吃得正有劲儿,她直觉秦玦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简单,听了雅茹上一句话后,她认真起来,知道重头戏来了。
这时,她身边突然传来些许动静,江婷神色一凝,以为是被对方的人发现了,正要出手,一阵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神经一松,皱眉看着来人,用唇语道:“你怎么来了?”
贺云琛看了她一眼,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听下面的人说话。
秦玦道:“我没忘,这些话你也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们要我办的事我也办了。”
雅茹厉声道:“你办什么了?就那几张不痛不痒的巡防路线图吗?让你跟我成亲,你办了吗?”
江婷瞪大眼,与贺云琛对视,激动万分,贺云琛伸手,一下捂住江婷的嘴巴。
这时,秦玦似乎已经麻木了,道:“你不也已经惩罚我了吗?”
雅茹气得脸色扭曲,“三十鞭,还不够,若不是你姐求情,我恨不得把你抽死,把你的血肉煮了吃,这样看你还如何反抗我!”
她一把揪住秦玦的衣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眼睛是怎么出事的吗?是你自己弄的是吧,你想变成一个瞎子,我就不会再惦记你了?”
“是。”
“你……”雅茹的手高高扬起又顿住,冷笑,“你别忘了你姐、你姐夫、你侄子侄女都在我手里,好好为王庭办事,我才会善待他们。”
她松开手,替秦玦理了理衣领,把江婷的围巾扯下来丢在地上用脚踩上去,“还有,以后别戴别人的东西了,我不喜欢,会发疯的。”
秦玦没说话,只看着那围巾出神。
“明日你就要回军营了,我好舍不得你。”
突然,雅茹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伸手搂住秦玦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放缓语气。
“开春了你就能出去放羊了吧?下次我去你们大营外见你,你可不能再躲着我了,不然我就……把你的羊都杀光。”
秦玦任由她抱着,道:“回去吧,下雪了。”
“走,你姐姐肯定已经等着我们吃饭了。”
雅茹笑着拉着秦玦的手往村里走,秦玦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的围巾,棕色的围巾很快被大雪给覆盖了。
待两人走远了,贺云琛才松开了捂着江婷嘴的手,两个人默默对视,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江婷本来以为秦玦是他国的奸细,所以跟上来一探究竟,哪曾想居然听见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她还没有完全消化掉方才的所见所闻。
大雪下得很突然,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某些人家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发出红红的光来。
“回去吧。”
贺云琛一把揽住江婷的肩膀,带着她下了屋顶,两个人快速地出了村子,找到了已经冻得在刨土的牛。
上了牛车,贺云琛驾车,江婷用衣服裹紧自己,哆嗦道:“这天儿变得真快啊。”
贺云琛头也不回地嗯了声,“冷吗?”
“有,有点。”
她方才趴在房顶上听墙角,没有留意到自己是没有穿大衣的,倒真的有点低估这夜风了。
贺云琛道:“你到我背后来。”
江婷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说的是让她躲到他背后挡风。
她犹豫了一下,很没有骨气地过去了,两个人背对背靠着,贺云琛宽厚的脊背为她卸去了大半的寒风。
江婷搓了搓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跟踪我?”
“没跟踪,只是有所怀疑。”
“怀疑谁?怀疑秦玦?”
“你。”
“怀疑我?你以为我跟他们是一伙人?”
贺云琛:“……我是怀疑你发现了下午那个探子的什么,所以跟了上来。”
他更加担心江婷独自行动陷入险境。
“哦。”江婷想了想,皱眉道:“那个女人是谁啊,怎么那么嚣张,是北戎人吗?”
贺云琛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怎么不问你那姓秦的兄弟是谁?”
江婷沉思着,试探道:“莫非,他们是回鹘人?”
【📢作者有话说】
之前我说秦玦不是奸细,纠正一下,目前看应该算是,只是后面会一点反转
第69章 暴风雪
◎指挥使继续掉马◎
贺云琛道:“嗯, 很有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
江婷沉默了一瞬,拽紧衣服, 淡道:“我可以不说吗?”
其实她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秦玦有什么问题,让她起疑的是她那次去秦玦姐姐所在的村子帮他送银子。
秦玦姐姐先问江婷荷包里面有多少银子, 江婷说不知道, 但秦玦姐姐接过荷包却只随便扫了一眼就收了起来,似乎并不好奇。
这分明是在试探江婷有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 后来对方又向江婷打听了很多火头营的情况,还专门提了一嘴她怎么穿着秦玦的衣服。
再后来江婷出了村子被一个陌生女人跟踪, 这就更加让她觉得这个村子里有古怪。
现在想来, 江婷去了那村子两次,秦玦姐姐在他们临走时都热情地送了好多东西让他们带回军营去,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夹带私货就未可知了。
直到入冬前, 江婷在草原上发现了马蹄印, 这才坐实了自己的怀疑。
但后来她暗中查探, 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或者说秦玦一直没什么动静, 再有动静时,便是冬至了。
贺云琛淡道:“可以, 我会自己查出来。”
江婷吁了口气, “嗯, 但我还当他是兄弟。”
至少目前看,秦玦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她甚至是贺家军的事儿, 她不太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心肠很坏的人。
贺云琛道:“你真的很在乎朋友。”
“是啊, 我觉得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贺云琛略有疑惑, “那你的爹娘他们呢?”
江婷道:“我没有爹娘啊, 也没有亲人,以后更不会有媳妇孩子。”
她前世的父母只能算是她生物学上的父母,她和他们只见过几次面。
从小到大陪伴在她周围的都是教官和她的伙伴们,入军营后,陪在她身边,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是她的队友,所以朋友这个角色,在她心里很重要。
一旦被她认定为自己朋友的人,她总是很珍惜。
之前贺云琛都和她闹成那样了,但现在他们又和好了。
因为贺云琛没再表现出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似乎他真的想开了只和她做朋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一方面她觉得贺云琛总有想通的那天,另一方面就是她真的觉得贺云琛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她想再尝试着相处下。
如果贺云琛后面继续钻在牛角尖里,那她只能选择远离。
同样的,她也不想就这么快给秦玦判死刑。
贺云琛沉默了半晌,道:“你想一辈子留在火头营吗?”
“先到三十五岁吧,走一步看一步,哪里过得舒服就在哪儿。”
“嗯。”
江婷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巡防图泄露了,对咱们影响大吗?”
贺云琛知道她是在担心秦玦,虽然心里略苦涩,还是耐心解释道:“巡防图一月一换,初五就要重新调整了,目前看来影响不大。”
江婷奇道:“那回鹄人费尽心机安插了探子到咱们营里,就为了张巡防图?”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前几日你说大郢虽然支援了回鹄足够过冬的粮食,回鹄百姓却没有收到,潜入边城来打散工和乞讨的回鹄人反而比往年更多了是吗?”
贺云琛道:“是,有了巡防图,确实更容易进来。”
“那咱们给他们的粮食到底哪儿去了?还有……秦玦他现在只是一个火头军,他能那么轻易拿到巡防图?”
贺云琛沉声道:“营中奸细不止一个,巡防军里也有人,派去回鹄的斥候回禀说,那批粮食,很可能去了北戎。”
“北戎?”
江婷皱起眉头,把这一连串的事儿理了一下。
首先,在夏末的时候,北戎十六部的王子巴图鲁设计贺云琛,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贺家军连同边城驻军包围,一万北戎士兵覆没,这也使得北戎在今年冬天无力再掀起战事,边关百姓可以过个好年。
后来便是大郢和回鹄和亲,联合对抗北戎人,回鹄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以作为大郢和北戎交锋的缓冲带和哨岗,而作为回报,大郢会庇护回鹄,并给回鹄送去了足以过冬的粮食。
再后来,表面上回鹄可汗说收到粮食了,实际上粮食却不翼而飞,而贺家军营里的回鹄探子盗走了巡防图,让回鹄百姓在过年期间能够潜入大郢境内。
现在斥候又传回消息,说那批粮食实际上去了北戎。
“所以……回鹄是两头通吃?”
贺云琛瞥眉:“什么意思?”
江婷思索道:“就是说他们一边和大郢交好,一边又和北戎有联系,谁也不得罪,待大郢和北戎打起来,谁赢回鹄就投靠谁。
而且就算是大郢质问他们粮食为什么去了北戎,他们也可以说是因为自己国力太弱,粮食是被北戎抢走的。”
贺云琛道:“对,你分析的与我所想基本一致。”
江婷抓了抓头发,“这墙头草,我们该怎么办?”
“等朝廷的诏令吧,至于秦玦,我暂时不会动他,以免打草惊蛇。看在你的面子上,若是他就此收手,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江婷闻言提议道:“若是……若是我把他策反呢?”
“策反?”贺云琛一怔,一甩缰绳,“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你可以试试看。”
江婷轻叹了口气,她也觉得秦玦不是那么容易就倒戈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被打了三十鞭也不愿意和那个回鹄女人成亲了。
但总归要试试吧,至少她觉得,秦玦是想留在火头营的。
两个人迎着寒风回了家,刚到院子就见谢宁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着,见了他俩坐着牛车回来,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还知道回来呢!?逍遥完了,想起我这个苦守寒窑的谢宝钏了?”
江婷默默地看了一眼贺云琛,低声道:“你走的时候没跟他打招呼吗?”
“没……”
谢宁怒火冲天:“我还问宋暇要不要洗澡呢,你说洗,我就给你也烧了热水,结果我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谢宁瞪着贺云琛,江婷也瞅着贺云琛,用眼神谴责他。
贺云琛尬道:“抱歉,突然有急事……”
谢宁抱着胳膊,扭头不搭理他。
江婷赶紧跳下牛车走过去,一把搂住谢宁的肩膀,哄道:“对不住嘛,谢宁哥,叫你担心了,我们是真的有急事。”
谢宁道:“啥急事?”
江婷低声道:“宋暇他呀,发现了北戎的探子的踪迹呢。”
“北戎探子?!”谢宁闻言瞬间害怕了,一把抓紧江婷的胳膊,“那你们没事吧?”
“没事,好好的呢,就是有点冷。”江婷说罢做作地吸吸鼻子哆嗦了一下。
谢宁立马就不生气了,道:“那赶紧进屋去,我去烧热水。”
江婷向贺云琛投去一个“搞定”的眼神,笑了笑追着谢宁进屋了。
三个人舒服地洗了热水澡后各自爬进被窝里歇息,次日一早天刚亮,他们就爬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去边城。
中午先去周东家吃饭,下午再回军营。
谢宁感叹道:“在这儿住了几天,我还挺舍不得呢。”
江婷把灶房的柜子锁好免得耗子钻进去,又把床单被子都叠起来捆好也塞柜子里。
“现在咱们有假期了,以后你放假了可以常来啊。”
谢宁摇摇头:“不,我不能来白吃白喝,我也要努力攒钱以后盖自己的房子。”
江婷闻言笑道,“你不是白吃白喝啊,你可以帮我干很多活儿呢。”
她把卷起来的垫子递给贺云琛道:“帮我塞最顶上的柜子里去,只留个床架子就行,不然耗子会在垫子上尿尿。”
谢宁叫道,“对,得锁好了,这群死耗子最恶心了。”
贺云琛长得高,不用搭凳子就能轻松够到最顶上的柜子,可把谢宁给羡慕死了。
几人忙活了一阵后,总算在天大亮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完毕,背上包袱锁上门,喂了牛后就驾车出发了。
越临近秦玦他姐所在的村子,江婷就感觉越不自在,因为很明显,这村子已经成了回鹄人在边城的一个据点了,而村里到底有多少正常的百姓,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到了村子外面时,远远的就能看见村口站着一个人,秦玦正背着包袱眺望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秦玦!”隔得老远,谢宁就叫起来,“你咋在这儿等啊,傻不傻啊,我们去你姐家门口接你啊!”
秦玦还是那套说辞,道村里过年走亲戚的人多,堵路,只是很明显,今日的他看着心情轻松很多。
“来,上车。”谢宁伸出手去,把秦玦拽了上来,调笑道:
“奇了怪了,这次你回军营,你姐居然没给你准备大包大包的东西,上次她可是把我们的牛车都快塞满了。”
秦玦脸色一僵,解释道:“我伤还没好,提不动,就让她别准备了。”
贺云琛默默地坐在牛车上调理内息,像一尊雕像一样,江婷则是拉着缰绳,回头冲着秦玦笑了笑,“回去了再歇几天吧,还没开春呢,不忙去放羊。”
秦玦点点头,温和一笑。
牛车行了一个时辰到了边城,先去买点拜年的礼物,再去周东家。
周东一大家子可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江婷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吃饭,肖丞也带着妻儿上门帮忙,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午饭后大家又架着牛车去采买一些东西带回军营,如此整个新年就算是过完了。
还有一些架着牛车的将士与他们同行,大家聚在城门口和家人依依惜别着,有媳妇的抱着媳妇安慰着亲吻着,有孩子的摸着孩子的脑袋嘱咐着,有老爹老娘的恨不得当场下跪拜别。
只有江婷几个单身汉面无表情地坐在牛车上。
“瞧,那不是小许吗?回家过个年就说了亲事了?小手都拉上了?”
谢宁指着一个正跟姑娘你侬我侬的火头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江婷道:“就放假这么几天,后面要好几个月不见面呢,可不得抓紧时间,说不准下次回家就该成亲了。”
秦玦接口道:“再下次就该回家给孩子办酒席了。”
谢宁表情麻木道:“这,这也太快了,能记得住媳妇长啥样不?”
江婷拍拍他的肩膀,“谢宁哥你就别操心别人了,说好了今年你要跟着我努力学厨多攒钱,说不准明年就轮到你成亲了。”
谢宁闻言有点不自在道:“但是我,我还不想要媳妇。”
与其给他一个媳妇,他还不如和一群兄弟睡在一起自在。
江婷调笑道:“不行,不要媳妇你娘会揍你的。”
谢宁指着秦玦和贺云琛道:“那你怎么不先管管他们,这俩都老男人了,先给他俩说门亲事吧。”
秦玦笑了笑垂眸没说话,贺云琛则冷冷地扫了一眼过来,吐出两个字:“闭嘴。”
这时,启程的时间到了,将士们纷纷归队爬上牛车,在亲人们不舍的眼神中缓缓出了城。
按照计划,有牛车,一路不停地赶路的话,天黑就能到贺家军营,只是路上走着走着,大家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冷,实在太冷了。
往年来说,最冷的时候是在腊月,现在都已经过了年几天了,怎么也不该比一个月前还冷。
怪哉的是,明明过年那几天气温有所回暖,雪也不怎么下了,但自从昨晚突然下大雪开始,气温就骤降,整个天儿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要塌下来了一样,风吹得呜呜叫。
两架牛车并行,一个车上的人正常说话,另一架车上的人却完全听不清,耳边全是风声。
周东等在边关生活了多年的人不禁抬头看天,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江婷努力提高音量,扯着嗓子道:“东哥!怎么了?你们怎么脸色不对!”
周东闻言靠近她大声道:“不好了这天儿,怕是要倒春寒了!”
另一个火头军叫道:“啊?倒春寒?这才刚过年啊,怎么的也要一两个月后啊!”
周东道:“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这天儿就是这么邪乎,有一年春天就是这样,过了年后就突然下大雪,下了整一个多月,越来越冷,最后冻死了好些人和牲畜!”
谢宁有点害怕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苍茫,“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走吗?”
他们出城的时候是在下雪,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已经下了一个冬天了,当时雪也不是很大。
但普通的雪天没有这么大风,他们越走风越大,狂风夹着雪花在空中乱舞,似要化作一把把利刃。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仅在一两个时辰之间。
周东道:“不走也得走,现在原路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在场的人都有点慌了,领头的孙千户不禁看向贺云琛,想让他拿个主意。
这时,秦玦下了牛车,微仰头看着远处,脸色绷紧,道:“竟是许久不见的白毛雪。”
平日的雪花一朵一朵的,掉在身上除了冰冷感便没有其他感觉了,手指一捏沙沙的,很容易就会化成水。
但白毛雪不一样,它的雪花很细,很容易被大风裹挟,漫天飞扬。
每当白毛雪出现的时候,那必定伴随极端恶劣的情况,风如刀割,气温骤降,能见度极低,若是不小心在暴风雪中迷了路,生还的概率很低。
江婷神色凝重道:“白毛雪很严重吗?”
秦玦既然是回鹄人,那肯定是很熟悉北边的天气的,若是他都露出这种神色了,说明事情不会简单。
贺云琛和肖丞也下了马车去和孙千户商量起来,孙千户闻言点头道:“大家停下来,靠拢过来!”
将士们闻言迅速拉着牛车聚拢,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
“这风咋这么可怕,我来边关好几年了都没见过。”
“这是妖风,往年我是遇见过的,但那是在营地里,哪曾想这次叫我们遇上了,还来得这么快。”
“会,会怎么样,不会把我们吹走吧,我好冷啊,越来越冷了。”
大家明显感觉到了天色愈发黑下来,寒风夹着雪沫裹在人的身上,叫人冷得直哆嗦。
肖丞大喊道:“大家把带着的衣服都拿出来裹上!能穿多少是多少!”
江婷等人闻言赶紧打开包袱取出自己换洗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同时看向秦玦道:“秦玦哥,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秦玦也无暇多想江婷话里的深层含义,果断道:“找避风的地方,不然等会我们会迷路,还可能被活埋。”
江婷跳上牛车举目四望,凭借着她过人的眼力,在一片白茫茫中勉强看到一片浅黑色的影子。
“前方一里远,有一处山坡,我们去那边的避风处!”
她跑过去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贺云琛,贺云琛没有丝毫犹豫,吩咐道:“就照江廷说的办。”
孙千户看了看江婷,虽然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怎么这么看重一个火头军,但现在也没时间想别的,他立马去指挥将士们往前方的山坡而去。
风雪越来越大,他们人数不少,足有两三百人,十来架牛车和二十几匹马,聚在一起成了满天白皑中唯一的黑点。
风刮得人脸生疼,雪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牛和马也开始狂躁起来,挣扎着想跑,一匹马要好几个将士才拽得住。
肖丞大吼道:“都互相看着点!一个也不能掉队!”
有将士焦急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前面什么也看不见啊!”
“会不会迷路啊!要不还是在原地等雪停吧!”
贺云琛沉声道:“原地等着就是等死。”
肖丞道:“前面有避风的地方,跟着江廷走!他能看得见!”
江婷努力睁大着眼辨别着方向,她在原地跳了跳,企图蹦高点去看,前面是上坡,实在看不清,只能爬到马背上,谁曾想马儿都在发狂,她还没爬上去就险些被踢了一脚。
贺云琛见状大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在江婷面前蹲下道:“骑我肩膀上。”
“好。”江婷果断地跨上去,贺云琛一下站起身,接近一米八八的身高再加上江婷上半身的高度,几乎跟一层楼一样高了。
贺云琛又托着江婷,稳稳地上了牛车,这下江婷终于看见了前面的山坡,伸手一指,“这个方向直走!一里地!”
肖丞和孙千户以及几个亲兵都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他们两个,生怕谁一个失误摔了下来。
江婷松开手,双腿勾住贺云琛的肩膀,往后一倒,手撑住他的腰,身子在空中一个凌空翻就落在了牛车上。
“走!我来带路!”江婷说着跳下牛车跑到最前面去了。
贺云琛吩咐几个亲兵道:“你们看着后面的人,注意别让人掉队。”
说罢他也迅速追了上去。
谢宁抱紧自己,哆哆嗦嗦地在人群中走着,不解道:“怎么感觉宋暇的官很大呢,他不就是个斥候吗?居然能指挥千户和亲兵?”
秦玦脚步有些蹒跚,但暂时还稳得住,他轻叹一声,“唉,你还是不明白的好。”
谢宁不明所以,“啥意思啊?”
“后面再告诉你。”
在江婷的带领下,赶在天黑前,他们终于走到一片山坡的背风处,此处的风雪果然小了很多,但依然很冷。
将士们冻得几乎手脚都没了知觉,一停下就赶紧脱了鞋袜,用雪不停地搓着皮肤,防止血管冻住。
江婷和贺云琛等人站在一起,皆面色凝重,“这雪不知道要下多久,如果我们在这里过夜的话,很可能会冻死人。”
江婷道:“想办法捡点柴来烧吧,没别的办法了。”
挖雪洞什么的,在这种条件下都不现实。
幸好此处是山坡,长了一些小灌木和小树,还没完全被雪掩埋,将士们赶紧拖着几乎已经冻僵的腿跑去捡柴火。
江婷拿着自己的短刀,先把雪刨开,而后快得像收割机器一样将灌木丛割断,叫其他将士来抱走。
贺云琛等人也没闲着,有刀的就割灌木,砍树,没刀的就去把地上的雪铲开,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来,抱着柴火去点篝火。
很快,天色慢慢黑下来了,几大堆篝火终于点燃,尽管天上还飘着小雪,但有了篝火,就有了希望。
十几架牛车围成一个圈,大家坐在圈里,挤在火堆旁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脚烤火,并拿出自己从家里带回军营的各种吃食,你分点我的,我吃点你的,竟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江婷和谢宁秦玦周东几人坐在一起,用树枝把冷了的包子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这时,几个将士向他们走了过来,江婷几人抬头一瞧,见对方几人手里都拿着一些吃食。
“江,江廷,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不然我们可能就迷路了,这些吃的是感谢你的,你拿去吃吧别嫌弃。”
江婷微怔,她只觉得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刚那种情况下,但凡是心里有办法的,都不会忍住不说吧。
她站起身来,笑道:“你们真的太客气了,我也没干什么,好意心领了,东西就拿回去吧。”
但那几个人坚决不收,甚至其他将士也要跑来给她塞吃的,最后江婷好说歹说,只能转移火力:“是宋暇把我扛起来我才看得见的,你们要谢就谢他吧。”
将士们闻言,看着浑身冷气的贺云琛不敢上前。
江婷道:“他这个人面冷心热,不用怕他。”
肖丞哈哈大笑,“来来来,过来,不是要感谢吗?吃食可以给我代劳。”
将士们踌躇着,最后心一横,走了过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最后也不管贺云琛的脸色如何,把吃的往他手里一塞就走了。
贺云琛把东西递给肖丞,忍不住往江婷那边投去一瞥,却见江婷也正看着他,还冲他眨了下眼笑了笑。
那一瞬间,贺云琛的心似乎被什么轻轻敲了敲,他突然有点明白了,江婷想要的陪在她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谢宁道:“哼,这俩人又在眉来眼去了,奸情!绝对有奸情!”
秦玦拍拍他的头,“两个大男人呢,有什么奸情。”
谢宁撇撇嘴,“你不觉得江廷的魅力比女人还大么,幸好我不是个断袖。”
秦玦闻言说不出话,只能低头继续吃东西。
吃罢饭,孙千户道:“今晚要睡觉可以,但是不能一个人睡,免得半夜冻死了都没人知道!至少要两个两个一起睡,抱在一起更暖和!这种时候了就别扭扭捏捏了!”
说罢他把自己的外衣扯开,张开怀抱,“来吧,吴百户,跟我一起睡撒?”
除了留下来守上半夜的,其他将士也纷纷开始寻找搭伙睡觉的,甚至有三个人四个人挤在一起的。
谢宁眼前一亮,一把抱住江婷:“廷廷,我要跟你睡。”
他看了眼独自坐在一边的秦玦,“秦玦也来,我们三个一起睡。”
周东凑过来,“那我呢?”
“东哥,你可以找其他火头军嘛。”
周东道:“他们都搭伙完了啊!”
但秦玦却笑了笑,“不用,我上半夜守夜吧。”
这时,贺云琛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不知怎么的,江婷觉得他一个人站那儿挺可怜的,毕竟肖丞他们谁也没那个胆子敢跟指挥使凑一块取暖。
她讪笑道:“那就……我们四个一起睡?”
肖丞走了过来,“周东和我一起吧。”
于是乎又成了江婷谢宁和贺云琛三人组队。
他们把地上清理干净,铺上实在塞不下了的衣服,背靠在牛车上,三个人凑在一块儿。
江婷左边一个谢宁,右边一个贺云琛,身上盖着毛绒绒的大衣,有点后悔道:“唉早知道把那一柜子毛皮带走了的。”
谢宁道:“啊你别提了,一提我更冷了。”
他挪动屁股,又跟江婷紧贴了点,还抱住江婷的胳膊。
贺云琛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也动了动。
江婷挣扎道:“我要被你俩挤死了。
“嘿嘿,这样暖和。”谢宁蹭了蹭她。
江婷无奈,伸手拍拍贺云琛的腿,想叫他过去点,谁曾想她惊喜道:“你身上怎么这么暖和啊!”
贺云琛唇角勾了勾,“体质不同。”
其实是他用内力给自己升了下温。
江婷有点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在心里告诫自己,就算贺云琛身上再暖和,她也要坚守本心,绝不乱动。
三个人就这么靠坐着睡着了,也没人叫他们几个起来守夜。
次日一早,江婷迷迷糊糊一睁开眼,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一是因为她靠坐着,后颈不舒服,二是因为她的肩膀上沉甸甸地靠着两个脑袋。
谢宁窝在她颈子里就算了,怎么贺云琛也一副半靠进她怀里的姿势?
他的头压在她的肩膀上,身子侧歪着。
江婷这才发现贺云琛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了她身上,他自己只搭了一点边角。
“都醒醒。”江婷抬手,一左一右推开他们,揉着酸痛的脖颈和后背。
幸好她是平胸,不然一晚上过去都被压成太平洋了。
谢宁还没睡够,抱着江婷的胳膊哼哼着,贺云琛睁开了眼,眼睛很快恢复了清明。
他可能也想起了方才的姿势,有些无辜地看着江婷。
被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外加这样的眼神瞧着,江婷真是一句怨言也没了,自暴自弃地伸着懒腰,“你俩是树懒吧。”
谢宁闭着眼睛道:“啥是树懒?”
“就是喜欢抱着树不撒手的,跟你现在一样。”
还好半夜雪停了,篝火也燃尽,虽然半梦半醒之间冻得有点哆嗦,但好歹没大碍,这一左一右俩大小伙子确实是取暖的好来源。
将士们也纷纷醒了,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来。
他们又去找个点柴火来点燃,烤了些吃食填饱肚子,这才整理上自己的行李,准备抓紧时间回营。
根本有经验的人说,这大雪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下下来了,倒春寒若是真的来得又早,且维持得很久的话,那很可能会是一场天灾。
江婷等人给牛和马喂了点水,把东西丢上去,一行人根据地图,快步往贺家军营而去。
也幸好他们昨天及时赶到了这个山坡,不然很容易就会迷路而不知身在何方。
走了一个来时辰后,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将士们停下脚步一看,一列骑兵飞驰而过,个个神色焦急万分。
骑兵们见了江婷等人,激动不已,眨眼间就到了他们跟前。
领头的是付指挥佥事,他年过四十,在军中算是一个脾气较好,性子柔和的武将。
昨夜军营也迎来暴风雪,而本该在昨天天黑就到达军营的指挥使等人却一夜未归,很有可能是在风雪中迷了路。
军营的人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贸然出来找人,直到天亮了雪停了,几位指挥佥事才分别领了人,分几个方向出去寻找指挥使的踪迹。
如今看见贺云琛等人都好好地站在眼前,付佥事激动得不能自已,一下从马上翻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滑跪在贺云琛面前。
他抱拳,老泪纵横,神情激动道:“指挥使大人!末将来迟了!”
【📢作者有话说】
谢宁:这是尊嘟假嘟啊?
第70章 回军营
◎她需要的是并肩而行的人◎
付佥事这么一跪, 其他的骑兵也哗啦啦跟着翻身下马,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反观江婷旁边的将士们都被这阵仗吓傻了。
等等,什么情况?
指挥使大人?在哪儿?
大家把眼神齐齐投向贺云琛, 孙千户很有眼力劲地叫了一声:“末将参见指挥使大人!”
将士们见状,下意识地腿一软, 跟着跪了下去。
江婷赶紧扯了扯已经呆滞在原地的谢宁, 用力一把把他拽了下去,谢宁啪地一下趴在地上, 瞪着眼看着贺云琛,又看了看江婷, 瞳孔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还是江婷第一次下跪, 但她能屈能伸,跪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 是以她挪动了一下膝盖, 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用眼神示意谢宁别说话。
贺云琛是真没想到自己努力披了这么久的马甲就这么掉了。
但付佥事他们也是一片赤心, 是以他的心情一时间有点微妙, 轻咳一声摆出架势道:“都起来吧。”
付佥事闻言一骨碌爬起来, 热泪盈眶地走过来,就差和贺云琛执手相看泪眼了。
“大人, 你们都没事儿吧?你们昨夜在哪儿避的风雪?”
贺云琛又恢复了那个高冷的样子, 淡淡道:“都没事, 先回大营吧。”
从地上爬起来的将士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孙千户指挥着继续前行了。
他们边走边想着怎么好端端的一个斥候突然就成了指挥使了?
别看指挥使大人以前都戴着面具生人勿近的样子,原来私底下如此体恤下属, 居然与普通将士一起坐牛车, 一起砍柴, 一起睡在雪地里!
早知道就该多巴结一下他了, 说不定还能混个脸熟。
比如江廷那几个火头军,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和指挥使大人混成了熟人。
但谢宁可一点没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他默默地走在队伍后面,垂着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完了完了,这下真是死定了,他居然和指挥使同吃同住了几天,这就算了,他瞪过指挥使,凶过指挥使,抱怨过指挥使,和指挥使抢过吃的,还和指挥使争过江婷的宠爱!
等会真要死得透透的了。
他看向江婷,眼神幽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江婷闻言一脸无辜,“没有啊!咋可能!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谢宁不信,“你骗我呢吧!你和他关系那么熟,这么久没发现吗?”
江婷真诚道:“真的没有,你想啊,他是指挥使,以他的头脑他的手段他的谋略,想要瞒住我这么个小小的火头军,那不是轻而易举么?”
“真的?那他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过年啊,为啥要隐瞒身份啊?图啥呢?”
江婷循循善诱道:“可能是一个人太孤独了吧,你想,他那么多亲人都去世了,在世的亲人又都在京城,这大过年的日子,别人都可以和家人团聚,他却要一个人过,是不是很惨啊?这时候他肯定想找人陪陪呀。”
谢宁皱眉:“那为什么要找我们?还有,他为什么要卖房子给你?”
江婷继续瞎编道:“可能因为我的厨艺吧,我上次不是说在边城给一个有钱的朋友做了饭,对方为了感谢我就送了我很多毛皮吗?指挥使是京城人,吃不惯边关的伙食,而我做的菜刚好合他的口味吧。”
谢宁想了想,“你说的有点道理,难怪他那么有钱呢,合着就是伪装的,把房子卖给你就是为了让你给他做饭吧?”
江婷点点头:“对,那房子在他眼里又不值钱。”
谢宁虽然很轻易地被江婷洗脑了,但内心深处的求生意识还是让他没忘了关键的事。
他抓着头发道:“可是,可是我得罪过他,照我做的事儿来说,我被杀一百次都够够的了,怎么办啊江廷。”
谢宁抓着江婷的胳膊,害怕得直打摆子,“他会不会后面报复我啊!我会不会死得很惨?”
秦玦一直在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如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以他的身手,如果你真的得罪过他,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江婷也煞有介事道:“对啊,指挥使大人在战场上杀人可是一刀一个,跟砍瓜一样。”
这时,似乎是心有灵犀,走在队伍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贺云琛突然扭头扫了一眼他们。
谢宁吓得一抖,想起贺云琛流传在外的凶名,都要哭了,“你别吓我呜呜。”
江婷忍不住笑起来,“怕啥啊,指挥使大人再厉害,那杀的也是敌人,怎么会把刀剑指向自己人呢。”
她拍拍谢宁的肩膀,“谢宁哥,你仔细想想,指挥使是不是帮我们驾过马车、搬过东西、挑过水劈过柴?是不是还喂过你吃烧烤?”
谢宁眨巴着眼点点头。
“这不就对了,说明他其实是外冷内热,上次你指责他不打招呼就不见了,他还跟你道歉来着,所以说他人很好的。”
谢宁似懂非懂道:“所以他真的没有记恨我?”
“对。”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啊!?还说你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谢宁突然眼睛一瞪,变得聪明起来。
他又看向在一边浅笑的秦玦,“还有你!你也早就知道指挥使的身份了是吗?快说,你怎么发现的!”
迎着谢宁虎视眈眈的眼神,秦玦赶紧投降:
“很简单,就是我们帮江婷打扫屋子时发现的那一柜子皮毛,里面有一些是在曾经的边境线上才能猎到的,普通的猎户和百姓是不能靠近的,只有巡防军可以,但能拥有这么多还能这么大方送人的……贺家军里能有几个?”
谢宁气馁地长叹一声,“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笨。”
“别这样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嘛。”江婷违心地夸奖着。
“再说了你学东西也很快呀,过年期间你就已经学会好几个菜了,之前也断断续续学了些菜,我觉着你现在完全可以去小厨房当掌勺了呢。”
谢宁斜她一眼:“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我这个人从不说谎。”江婷露出虚伪的笑容来。
谢宁看向秦玦,秦玦也狂点头。
谢宁这才心里好受些,道:“好,我一定要好好学厨,我也要赚钱盖房子!”
就在江婷几人在后面嘀嘀咕咕的时候,付佥事也从孙千户和几个亲兵那儿得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禁感叹道:“这么说昨儿多亏了那个火头军?”
孙千户道:“是啊,多亏了他那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别人看不到的他就看得到,这眼神儿不进神箭营真是可惜了。”
不光是眼神好,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和面对险境临危不惧的气魄,都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一个火头军。
付佥事道:“诶,我对他有印象啊,他当初是被踢进火头营的吧,咋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的?谁踢的他?”
肖丞弱弱道:“是何佥事下的令。”
提起自己的老伙计,付佥事顿时头皮一紧,讪笑一声:“这老东西真是糊涂了。”
说到这里,孙千户提议道:“我觉得把江廷放在火头营太埋没了,不如趁此机会嘉奖他,把他调到其他大营去?”
肖丞苦笑:“他之前就有调离的机会,但他拒绝了啊,人家就爱待在火头营。”
“啊……还有这种人?”
队伍行了整整一个上午,他们终于在午时的时候到达了贺家军营。
整个燕子溪一片白茫,但好在军营在山脚下,高大的漠金山挡住了一些风,这才没叫整个军营都被暴风雪掀翻。
有的将士拿着铲子在铲雪,以尽快疏通道路,有的将士在修理被风吹倒塌的瞭望塔和旌旗,有的将士在凿穿冻住的河面取水。
远远的,见到一列正行进而来的队伍,那一面迎风招展的贺家军旗,昭示了这就是昨夜困于暴风雪中未及时归来,让整个军营的人牵挂了一晚上的指挥使等人。
“啪”的一声,水桶落在冰面上,将士们大喊起来:“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指挥使大人他们回来了!”
大家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欢呼着跑上来迎接。
回来的将士们也激动不已,大家拥抱在一起,撞肩膀、碰拳头、把人抬起来抛上天,热闹得像过年一样,闹了好一会儿才被几个武将给带回营里去了。
江婷正准备跟着谢宁等人架着牛车回火头营,肖丞便跑过来,嘿嘿一笑道:“江廷,你先跟我来,指挥使大人找你。”
江婷寻思贺云琛现在已经丝毫不遮掩了吗,无奈道:“是,小的这就去。”
她对谢宁等人道:“你们先回吧。”
谢宁看着她担忧道:“江廷,你说话要注意言辞啊,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没大没小了,指挥使大人会怪罪的。”
江婷噗嗤一笑:“谢宁哥,你这突然变这么谨慎了,我还挺不习惯的,知道了,我会牢记,我只是一个小火——头——军,行了吧?”
她背着自己的包袱,跟着肖丞往武将营去,路上肖丞问道:“江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人的身份了,方才我见你一点也不惊讶。”
江婷笑道:“嗯,过年时候知道的,不过在我眼里也没多大变化。”
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肖丞赞道:“你这处事不惊的心胸真是叫人佩服啊。”
“过奖过奖。”
两个人说着进了贺云琛的营帐,贺云琛暂时不在,江婷就坐在椅子上,喝着亲兵端上来的热茶。
过了会儿,贺云琛换了身衣服来了,江婷见状赶紧装模作样地起身行礼,语气恭敬地抱拳道:
“小的见过指挥使大人。”
贺云琛定定地看着她,“变性了?”
江婷一抬头:“啊……?”
贺云琛在书案后面坐下,道:“往日怎没见你多敬重我?”
江婷无辜道:“那不是为了配合你隐藏身份嘛。”
贺云琛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坐吧,今日我叫你来是想与你说说种地的事儿。”
江婷走近几步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了,奇道:“种地?现在才刚过年,种地怎么也得三月开春吧。”
贺云琛轻摇头,神色有些凝重道:“不是,我与你说的是去年深秋种下的那批粮食。”
他简单解释道:“近几日天色异常,根据他们世代生活在边关的人说,今年春天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倒春寒,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天气后,地里的庄稼都被冻死了。”
江婷神色一紧,她不怎么懂种地,但她知道倒春寒的威力,它甚至能让本该春暖花开的时节满天飞雪,变得比腊月还冷,而本该茁壮成长的小麦,很可能死于严寒中。
一想到去年将士们辛辛苦苦地开荒,辛辛苦苦地播种,勤勤恳恳地除草施肥,期盼和呵护了一整个冬天的小麦会被冻死,她就坐不住了。
不管咋说她现在也是个粮仓管事,这与粮食有关的事儿,她就有责任,何况种地本就是她提起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贺云琛道:“边关的百姓们,有经验的一定已经开始准备给庄稼保暖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
江婷闻言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农书,道:“我只知道可以撒草木灰、盖稻草、盖枯叶……对!这三个我们都可以做到!”
贺云琛点点头,赞赏道:“不错。”
江婷握紧拳头,“我现在就去和梁叔他们商量,如果到时候需要人,我再来找你帮忙。”
她转身欲走,贺云琛却突然叫住她:“等等。”
江婷生生刹住车,回头道:“还有啥事儿吗?”
她拧着眉头:“哦对了,如果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很忙,就不能给你做饭了,而且……你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以后我做好了饭菜就送到斥候营去吧,你让亲兵去拿就行。”
贺云琛顿了顿,道:“我不是要说这事儿。”
“那你要说啥?”
“我是想问……昨天你救了其他人,心里的感觉是什么,你不怕自己的身手和实力暴露了吗?”
江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这话说的,不管是谢宁和秦玦几人,还是普通的将士,那都是我的战友啊,我哪有弃了战友不顾的道理,一个队伍只有并肩而行才会越来越强大。”
“并肩而行……”贺云琛咀嚼着这几个字,又道:“那你为何在乎那些庄稼,是因为那是大家一起种下的吗?”
江婷道:“是啊,那是将士们一起播种,一起呵护到今天的,我不能让大家的心血白费。”
说着说着,两个人心里都有了新的思考。
江婷突然觉得,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刚穿越的时候她想,自己已经在前世出生入死多年了,最后还死得那么惨,现在又穿越到一个封建王朝,这些人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想建功立业封侯加爵,也不想报效什么狗屁朝廷,所以她选择了去火头军提前过晚年生活。
但后来,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她怎么开始逐渐考虑起周围的人来了,从谢宁秦玦到周东,再到贺云琛肖丞,甚至于现在……到整个贺家军。
她不关心大郢朝的未来命运如何,她关心的只是贺家军如何。
原著里,贺云琛在明年会战死,贺家军会全军覆没,她现在并不想这件事真的发生。
难道她真的开始共情这本小说里虚构的人物了吗?
但她看着眼前的贺云琛,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贺云琛想的却是,最初的他并不理解江婷口中的朋友到底有多重要,他仅仅将其定义为关系不错的人。
是以当江婷说他们是好朋友时,他不以为然。
他之前喜欢江婷,也是被她的性格,她的智慧,她的独特所吸引,却未曾考虑过江婷自己想要什么。
江婷说他们两个不合适。
他现在才逐渐明白了,朋友这一身份,于江婷来说有多珍贵。
江婷想要的,或者说她觉得合适在一起的,是并肩而行的人,是可以陪伴她面对一切的人。
她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一个只会让她头疼的所谓“伴侣。”
他的感情太急了,所以让江婷退却了。
想到这里,贺云琛道:“好,明日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地里。”
他站起身从书案后面走出来,伸出手,在江婷警惕的眼神中,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对待同袍那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她正了正衣冠。
“这是全营的事,我们一起面对。”
“啊……”
贺云琛退后几步,摆摆手,“回去好好休息下。”
江婷一头雾水地出了指挥使营帐,心想贺云琛又发什么癫了,这人情绪怎么一阵一阵的,前几天还搁她面前要死要活呢,今天怎么就像个老干部一样勉励下属呢?
她快步回了火头营,就见谢宁和秦玦两人正拿着铲子艰难地铲雪,他们十天没回来,营帐差点被雪给埋了。
留守的火头军不多,只能把大厨房小厨房和粮仓还有几条大路给守好,这雪天天下,没过一天,就埋得好厚了。
江婷吓了一跳,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哇,这么吓人。”
谢宁搓了搓手,“来来来,赶紧一起帮忙,呼,累死我了。”
江婷也去找了把铲子开搞,她力气大,铲起雪来像个永动机一样,稀里哗啦地一通操作,比谢宁和秦玦两个人加起来还快。
谢宁咽了咽口水,道:“江廷,指挥使大人叫你去干嘛的啊?”
江婷便把给庄稼保温的事儿简单说了。
“啊,真的要倒春寒吗?听着好吓人,听东哥说,那年冻死了好多人和牲畜呢。”
江婷道:“没事,咱们柴火和粮食够,不会出事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秦玦道:“话说秦玦哥,咱们现在已经在漠金山以南了,还能这么冷,那……北戎人和回鹄人,他们怎么办?”
秦玦闻言手一顿,若无其事道:“他们世代生活在北方,比我们更抗冻。”
谢宁叫嚷道:“管他们呢,冻死活该,最好把所有北戎人都冻死!回鹄人也不是好东西,表面和我们和亲了,背地里偷偷摸摸潜入进来,总之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秦玦神色有点尴尬,讪道:“这种天灾,是死是活都是命数,没办法。”
江婷拧眉,冷不丁道:“干脆趁此机会,把回鹄给攻打了吧,将其王庭废了,直接设州郡,由朝廷派人去管理,指不定那些回鹄百姓还过得比之前好呢。”
秦玦正在喝水,闻言直接被呛到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谢宁夸张道:“哇廷廷!你说得好有道理!是个做大将军的料啊!”
江婷看着秦玦道:“秦玦哥,你觉得如何?”
秦玦眼睫轻颤,镇定道:“嗯,想法很大胆但不无道理。”
江婷笑了笑,“那改日我就把这事儿和指挥使大人提一嘴,他准会考虑考虑。”
三个人吭哧吭哧地把雪铲完,这才把摇摇欲坠的营帐解救出来。
还好他们临走前把这营帐的顶棚用木头架子加固了,不然准会像隔壁那些营帐一样已经塌陷下去了。
营帐里冷得跟冰窖一样,他们先把火盆点上,又把东西收拾了,再烧了热水洗手洗脸洗脚。
“啊啊啊,我长冻疮了!”谢宁一边抠脚一边发出哭喊声。
他努力了一个冬天都没长冻疮的脚,居然在昨天晚上被冻得红肿一块,还又硬又痒,准是冻疮无疑了。
秦玦道:“拿热水泡着,趁着还没化脓,用力揉搓,兴许有救。”
谢宁赶紧照做起来。
江婷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并没有被冻伤,这才想起昨晚贺云琛一直挨着她睡的,而他身上比普通人暖和。
她醒来的时候,贺云琛的大衣还搭在她身上。
想到这样,她不禁搓了搓脸,轻叹一声。
随着将士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军营里也热闹了起来。
睡了一觉起来后,江婷尽职尽责地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宝贝粮仓,发现在她离开的这十天里,留守的火头军把粮仓照顾得很好,不禁满意地夸赞了他们一番。
检查完毕后她刚走出粮仓,突然见梁叔急匆匆地走来了,“江廷啊,我正找你呢!”
江婷停下脚步,“咋了,梁叔,出啥事了?”
“哎哟,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咱们不是种了很多萝卜么。”
江婷点头,“是啊,那些萝卜咋了?被冻死了?”
他们营里种的萝卜长得出乎意料的好,又大又脆,年前加餐的时候吃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如今还剩很多在地里。
梁叔道:“还没,但也快了,老季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种地的一把好手,你让他去教将士们种地那个。”
江婷点点头。
梁叔:“老季说的,要是真像周东说那样,要倒春寒了,咱们得马上把那些萝卜全弄回来,不然很快就要被冻糠心。”
萝卜糠心就是指萝卜空心了,内里变得纤维化,吃着不再脆爽,反而跟嚼布襟一样,一般萝卜老了会这样,但被冻坏了也会这样。
江婷道:“那就拔啊!全拔回来!”
“哎哟,拔回来放哪儿啊,地窖里还有白菜要放呢,白菜也不能留地里了,得全拔了,萝卜在地窖放久了也会糠心的。”
江婷想了想,“白菜可以做成酸菜,萝卜可以做成……酸萝卜?”
梁叔道:“哪有那么多坛子装泡菜,那些萝卜估计有上千斤,太胖了,快赶上人脑袋大了,后面那块地真是肥地啊。”
这么多萝卜,要是一下煮来吃了也太可惜了,那他们后面吃啥?
江婷抓抓头发,灵机一动:“那就……做成萝卜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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