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编!”
一声高呼, 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倚风闻声回头,发现居然是薛正朗,有些意外。他好像是跑过来的, 还有些气喘吁吁。
薛正朗也顾不上别的, 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两秒就将粗气顺匀,然后挤出一抹笑:“顾编,我可找到你了。”
“你——”
“快走吧, 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找您!”
不等她话说完, 薛正朗就一把拉住她,然后看都不看气得发抖的时泽, 带着她朝酒吧外走去。
已经将近八点, 京市的夜晚很冷。
顾倚风被拉到了一条街之外,然后看着年轻男人左顾右盼的样子, 有些想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薛正朗清了清嗓, 一本正经道:“还不是看了你的朋友圈, 怕出什么意外特地找过来的。”
“得了吧, ”顾倚风不以为然, 随便在街口挑了个方向走:“是别人让你来的吧, 真多事, 我又不是未成年的小朋友。”
干笑两声,薛正朗快步跟上,没有否认。
没一会儿, 两人走到了江边。
原本锋利的风被江水浸润, 寒气中多了分潮气, 随着翻涌的水面,一浪一浪地滚到面前。
月亮孤傲, 不问世俗般隐在几层密云身后。
连清晖也泛着冷意。
顾倚风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心跳都舒缓下来。
她的手肘撑到石砌的护栏上,身子半倾:“其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酒量其实挺好的,没喝醉,也知道回去的路。”
薛正朗撇嘴:“醉鬼都喜欢说自己没醉,反正今天不看着你回到酒店我是不会走的,万一我走了,之前那个人又跑出来怎么办。”
之前那个人?
顾倚风挑眉,意识到他在指时泽。
随即,轻蔑地笑了下:“他没那个胆子,怂包一个。”
见她都这么说了,薛正朗也不再多嘴。
两个人就这样吹了会儿风,顾倚风冷不丁又问:“你谈过恋爱吗?”
薛正朗一个激灵,忙道:“谈过啊,去年刚分,我初恋。”
她又问:“谁提的分手?”
薛正朗眼神黯淡几分,又故作轻松地摊摊手:“我提的。她家庭条件特别好,我们看待一些事的三观不太相符,就分了。”
顾倚风没有立刻应声,也没有给出立场。
云层散开,月光流泻,镀在她发丝边缘。若有所思地停顿一分钟,才缓缓道:“你最开始为什么喜欢她?长得漂亮?”
薛正朗:“其实也不能说特别漂亮,但我就是喜欢她。”
顾倚风又不说话了。
见她不给态度,薛正朗心里也着急了,正了正神色,眼神炯炯:“顾编,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程霜这个角色吗?”
顾倚风看过来,眼尾微挑:“为什么?”
薛正朗:“他有一句词,我觉得特别特别好。”
“他说:‘无论多理性的人,做选择时一定还是掺杂了感性的,而当这个人对某个选项萌生偏爱时,选择的天平就已经失重了,哪怕砝码无声无形,可它就是存在’。”
顾倚风没说话,默默收回了视线。
薛正朗继续喋喋不休,终于进入了主题:“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时总为什么结婚,但我想,你们既然愿意走进民政局,头顶上肯定也堆了一些砝码吧。一些不想告诉外人,但自己知道就是存在的东西。”
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顾倚风勾起唇角,漾出一个漂亮的笑。
但她没接话,只淡定地拢了拢外套:“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她率先朝前走出去几步,落后两个身位的薛正朗没着急追,而是掏出手机,飞速发了一串消息过去:
【时总,您让我带的话我都带到了】
时绰从新加坡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顾倚风这几天还算清闲,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盯着现场,每天就去几个小时看一下就好。
六点出头,她提着豪华版海鲜炒饭的外包装走出电梯。
还没来得及翻房卡,手机就传来两声震动,紧接着响起的还有新换的来电铃声。
是一段提神醒脑的唢呐。
视线扫过备注,她的心乱了一刹。
转瞬即逝,抓都抓不到。
怪异得很。
“喂?”她懒洋洋地开口。
“今晚的时间方便给我吗?”他开门见山。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清冽,隔着手机,仿若能看见他沉金冷玉般的姿态。
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木质香。
顾倚风一边刷磁卡一边说:“不方便。时总可是大忙人,居然能想到我,还真是我的荣幸呢。”
听筒里传来一声无奈的笑叹声,很浅很浅。
紧随其后,他又道:“之前那次是我失约了,抱歉。不知道今天小顾女士能不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手里的外卖被随手摆到桌子上,她望着窗外的阑珊夜景,突然有点好奇他此时的模样:“要是我不给呢?”
“我会等你给。”
没有过多的花哨词句,他说得很认真:“我现在就在那家餐厅,七点钟,我们上次说好的时间。我等你来。”
捏着手机的指肚开始用力,她试探地说:“今天天冷,我不想出门。”
明明听出来她在扯瞎话,时绰也不恼,循循善诱:“我可以去接你,只要你愿意见我。”
二话不说,她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手机屏幕,她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喘气,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平稳隐隐失控的心跳。
又看向热气渐退的海鲜炒饭,她突然没了食欲。
透明的玻璃窗隔绝着煌煌灯火,不纯粹,看得人眼花缭乱。
星子屈指可数,下弦月清晰可见。
时间一点点消逝,在百般的纠结后,她还是在七点半走出房间。
临近八点,抵达了那家餐厅。
餐厅的人似乎早有准备,主动迎上:“顾小姐,请跟我来。”
餐厅被整个包下,氛围安静。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顾倚风远远看见了坐在落地窗前座位上的男人。
他穿着款式简单是白衬衫,低调内敛,头顶光线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身上,发丝与肩头皆被染上一层柔软的晕色,中合了他的疏离锋芒。
听见声音,时绰偏头,嘴角噙笑:“来了。”
服务生很有眼力见儿,快步离开。留下顾倚风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走过去。
她不自然地咳了咳,嘴硬道:“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你才来的,只是这家餐厅我想吃很久了。”
时绰莞尔:“是是是,都是我借了餐厅的势。”
顿了顿,他又道:“我点了一些你会喜欢的菜式,可以期待一下。”
顾倚风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你今天有些不一样?以前吃饭好像都是让我来点单的。”
“就当是一个简单的考核吧,看看我对你是不是足够了解。”说着,时绰拿出了一只黑色的丝绒首饰盒,推到了她面前:“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顾倚风一愣,脑海中不受控地冒出来那天中午的一幕幕,尤其是那句令她无所适从好几天的话。
不远处传来小提琴的演奏声。
是电影《爱乐之城》的主题曲,
有意安排的背景音乐,男人认真的眼神,以及被特地提及的“之前”,好像都在暗示接下来的一切。
喉间滚动,她开始紧张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绰微微一笑,十指交叉在身前,闲闲搭在桌上:“顾倚风,我可以追求你吗?”
他语气悠悠,态度松弛,看似平和的眼中蕴着势在必得的攻击性。
大脑突然宕机,然后嗡嗡作响。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顾倚风感觉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
她手足无措地绞起袖口:“可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已婚关系……”
提到那四个字时,她的表情明显变得没底气。
凤眸敛着情绪,他慢条斯理地解释:“这段时间我翻了你的微博,看见你之前说,理想的男女关系应该是从追求到热恋,再到结婚。”
“我们前面跳过了两个环节,我希望能够补回来。”
月光皎皎,冽色透过玻璃跌进来,自然而然地融进入他的气质。
有些不敢再看那双眼,顾倚风低下头,连那只首饰盒都没了打开的勇气。
她指尖用力,在另一只手的嫩肉上落下细长痕迹,贝齿轻咬:“我只是你的联姻对象,你没必要这样做,没人会在意。”
时绰目光汹涌:“我们是因为什么结婚我不做赘述,可对你,我不想敷衍。”
再度抬头同他对视,顾倚风的心里萌生出一丝侥幸心理。
可她又不敢深度探究,生怕这丁点儿大小的火团熄灭,甚至烟消云散。
她扯了个算不上多好看的笑:“时绰,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排斥跟你结婚是因为我做好了不付出真心的准备。我以为,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时绰淡淡纠正:“就目前来看,我并不是。”
假装没听见,顾倚风继续说着:“我也不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开启一顿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关系。”
看清她倔强面具下的脆弱,男人心底那块柔软陷落地更厉害。
他道:“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做,追求这种事,让我来就好。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不急。”
随即,他扯动嘴角:“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你的意向。”
顾倚风咬着牙,一颗心虚浮在半空中飘荡,生怕下一秒就狠狠摔落:“你可想好了,我很难追的。”
时绰又笑了:“我很期待。”
“时太太,我第一次追人,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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