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就这么简单地平息了。
江斯逸几人跟着陈熠驰离开, 两边人马和平分开，没有再闹起任何风波，原本想看八卦而默默聚上来的一群人看了个寂寞，纷纷道着没意思也跟着散开。
林远问：“还好吗？”
“我没事, 不用担心我。”裴雪笑起来, 但视线没有看着林远,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可能是陈熠驰离开而留下空位，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裴雪。”
“我真的没事, 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所以……我和他也就是八年前交往过一两个月，那么久的事, 谁还在乎, 谁又记得住呢, 说实在的, 陈熠驰能记得我，我就觉得很神奇了。”
没注意自己说了太多不需要对着林远解释的话, 裴雪垂着头, 声音渐渐默下去。
林远沉默地牵着裴雪回了唐贺他们那桌，桌上几人尽力装着无事发生的淡定, 但脸上残留的尴尬神色，还是无法完全清除。
“来啊, 喝酒喝酒。”
“唐贺, 你什么时候去香港啊, 你大伯还没催你？”
“别说了, 下周就要去……”
热闹继续，林远默默关注着裴雪, 他离裴雪最近，比谁都清楚，在陈熠驰转身离开后，原本十分体面面对他的裴雪整个人突然泄了气。
好像刚刚从容应对都是在强撑。
对面的VIP区，气氛同样尴尬怪异，陈熠驰一回到座位，第一件事竟然是微笑接下其他女生递来的威士忌。
这和半个小时前，冷着脸无差别屏蔽掉所有美女眼神暗示的陈熠驰不太一样。
冷白的手指端着酒杯，手臂懒散地搭着沙发靠背，眉眼间的冷淡舒散许多，整个人都有了温度，看着漫不经心，但似乎有被拿下的机会了。
送酒成功的女生又惊又喜，转身从沙发上拿起手袋就要坐到陈熠驰身边，可还没坐下，又被男人一个冷到零度的眼神吓住。
陈熠驰将杯中的黄色液体一饮而尽，轻抬眼睫。
“我说了你可以坐吗。”
女生愣在原地，扯了扯短到刚好能遮住臀部的紧身裙，正想为自己争取两句，就看见江斯逸拼命朝她摇头，再是遗憾，也识趣地坐了回去。
看来陈熠驰还是那个陈熠驰。
徐明杰松一口气，朝着江斯逸丢了个眼神过去，他们是不是太看重裴雪对陈熠驰的影响力了？
就算是前女友，可毕竟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不见面的时候会想，会念，一见面，发现当初的人早已物是人非，早知道，还不如就留在记忆里呢。
‘你看，熠驰现在不挺正常的吗？’
江斯逸看回徐明杰，别他妈再挤眉弄眼了，看着就烦，真觉得自己想的对，你倒是说啊，敢当着陈熠驰的面说吗？
再说，陈熠驰现在正常？他正常个屁！
陈熠驰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立马有人恭敬地给他递烟，陈熠驰没搭理，眼睛盯着打火机的出火口，无聊地玩着打火，灭火，打火的游戏。
江斯逸把人赶走：“滚开，他不抽别人的烟。”
过了一会儿，陈熠驰终于有了下一个动作，他从桌上拿起手机，不知给谁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道陌生而甜软的女声：“陈哥，您好。”
隔着电话，甚至还隔着一个陈熠驰，徐明杰在一边就听这么一句，骨头酥了一半，忙不迭看了眼江斯逸。
陈熠驰态度却依旧冷淡，视线盯着忽明忽灭的蓝色焰火：“怎么没给我说你姐有男朋友了。”
咔哒，咔哒，讲着手机陈熠驰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徐明杰抖了抖还麻着的肩膀，默默感叹，这他妈的定力真牛啊。
“怎么确定没有的？”陈熠驰语气依然平淡。
徐明杰眼睛放光，看向江斯逸，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吗？
江斯逸看了眼专注在讲电话上的陈熠驰，过了会儿才小声告诉徐明杰：“裴雪的表妹。”
“表妹？这他都认识。”
“裴雪外婆当年做手术，还有后续找疗养院的钱，二十几万。”江斯逸朝着陈熠驰抬了抬下巴，“他给的，那个妹妹学艺术的钱，也是他借的。”
“哦~”
徐明杰了然，怪不得他们比陈熠驰早回国几年，都不知道裴雪的情况，他一个人在美国，裴雪大学有没有交男友，后来相亲过几次，对方什么条件，他门清。
原来是有可靠的情报来源。
这生意做的真妙，几十万对陈熠驰来说毛毛雨都不算，但是给普通家庭，那就是救命钱，是雪中炭，这不得当恩人对待。
“原来熠驰对裴雪这么上心。”
“上心？”
江斯逸冷哼一声，狠狠地瞪着对面坐在林远身边的裴雪，何止上心，简直把命都要给她了。
“裴雪外婆做手术那年，陈熠驰大二。”
江斯逸就说了这么一句，徐明杰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他大二那年不是……他那时候哪有钱啊？”徐明杰说，“他有钱给别人治病，自己吃饭的钱都没有？还得去冰球队当陪练，才能在餐厅凑合一顿。”
“所以呢，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惨？”江斯逸语气不大好，“他当时蠢得把自己剩的所有钱都给裴雪她们家了。”
“卧槽！我完全不知道这事。”徐明杰一惊，杯里的酒差点洒出来，“熠驰怎么不找我们帮忙？”
“我和你一样，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提起旧事，哪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旧事，江斯逸也一脸不情愿回想的样子，那时候他也在美国，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后来回国后才从他哥那里知道，陈熠驰在美国时，能联系的人不多，身在国内的江斯朗是其中一个。
裴雪家里的事，都是江斯朗在帮他照看，说是照看，其实也就是传话，出了事还是陈熠驰管，需要钱，还是他去想办法。
不是江斯朗不愿意帮，是陈熠驰不让，说裴雪那性格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再说，他也不会让她欠别人人情。
欠他的，她不用知道。
欠别人的，他还要千方百计去帮她还。
像江斯朗帮他顾着裴雪那边，帮的是裴雪，但人情都算在陈熠驰头上。
这些事裴雪从来都不知道，当时陈熠驰让江斯朗找了个裴雪舅舅的熟人，那人之前受过舅舅的照顾，用他的名义半借半给地送了这二十几万。
“你让他找我们，你见过陈熠驰求人……喂，大哥你又要去哪？”
陈熠驰弓着背靠着栏杆，打完一个电话又换另一个，江斯逸叫不住他，只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发火。
“钱婉舒，我没什么耐心，等不了太久。”
栏杆边原来倚着两个苏阳的男生朋友，盯着楼下舞池寻找猎艳目标，陈熠驰一来，两人随即噤了声，偷偷看一眼这位苏阳嘴里的驰哥，发现对方的目标不是舞池，而是对面的VIP区。
“我说了，我不想等，我现在就要见她。”
另一边，钱婉舒黑着脸说知道了，跟着挂断电话。
不得不说，现在倒算是个机会，林远被求着他办事的人请到了一边私聊，裴雪落了单，安静地坐在那里发呆。
“裴雪。”
裴雪抬头，意外于叫住她的人是钱婉舒：“有什么事？”
“你可以带我去一下洗手间吗？”
“哦，好的。”裴雪没有多想就点了头，这张桌上一共也就三个女生，另外那个正和唐贺亲亲我我，就算叫她应该也没空。
裴雪和钱婉舒并不算熟，两人并不像一般小姐妹亲密挽着手什么的，而是一前一后挤在人群里，说要带路，就真的只是带路。
夜越深，夜店越人多拥挤，裴雪走在面前，也不忘注意跟在她身后的钱婉舒，就怕人多把她俩挤散。
太注意身后的人，以至于忽略了面前的危险。
在过道转弯的时候，裴雪突然被人拉住，对方力气很大，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自然地踉跄，头重脚轻地栽进男人结实的胸膛里，被稳稳抱住。
陈熠驰！
裴雪闭上眼睛，绝望地想，明明两个人都变了那么多，明明两个人有八年时间没有再见，可为什么就一瞬间的事，她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甚至就在那一瞬间之后，害怕消除，慌张平息，身体第一本能的反应是安心。
和八年前一样。
不对，重点不在她有什么感觉，在于陈熠驰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以为和平处理好了一切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
摄入了几杯鸡尾酒的酒精，裴雪此刻大脑一片乱麻，越用力思考，越得不出任何结果。
陈熠驰刚刚是祝福她和林远了，是的，他特别淡定地说挺好。
“陈熠驰，我们刚刚不是见过面，不是已经都……”
陈熠驰猛地凑近，鼻息的热气扑在裴雪脸上，像一头捕猎的雄狮，而她毫无疑问是唯一的猎物。
他靠得太近，这一幅强壮的身躯明明就和八年前完全不同，她不该认出来，最错误的是，她不该安心的。
他是最危险的那个。
“我没说要放你走，我只是不想别人议论你，暂时忍着话没说。”陈熠驰说着，突然抱着裴雪掂了掂。
他轻松抱起她，裴雪双脚离地，满脑子疑惑他在做什么的时候，陈熠驰冷不防来了句。
“还行，长肉了。”语气听起来还挺满意。
……
裴雪红了脸，心慌不已，他到底在干嘛？
她不满意，不愿意，不开心，她什么样关他什么事。
屋里的灯光过分明亮，被放下的裴雪狠狠地抬头瞪着陈熠驰，却见他的脸离她不到五厘米的距离，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那眼神像要把她吃干抹净一样的焦躁。
这种情况下，裴雪难以面对屋里唯一的同伴，刚低下头，就被陈熠驰捧起脸颊，对着她的嘴，发狠地亲了上来。
“唔嗯！”
毫无防备，裴雪被男人亲得不断后退，可根本无处可退，两秒后她就被抵在门边，被陈熠驰强势地压在他的身体和门板之间。
那微妙的触感，说不清前边后边，哪边更硬。
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里接收不到冷气，空气是静止的，黏的，热的，难耐的温度便在两人之间来回蹿动。
薄薄一层衬衣，当然是挡不住热源，甚至裴雪还能感受到陈熠驰强壮胸肌的压迫感，什么都想不通的大脑，在这一刻，有了实物支撑，在第一时间想起其他女生对他的夸赞。
他打冰球，体力不知道多好，上了床……
事实上陈熠驰不止体力很好，吻技也好，身材也够壮，力气好大，像现在被他压着索吻，她真的完全推不开他。
有时胡思乱想是荷尔蒙的催化剂，气氛变得难以把持，灼人的热气拂过额间，裴雪浑身轻颤着，被吻得红了眼。
那两片无处设防的脆弱唇肉，被面前的野兽当着珍馐美食，反复地品尝掠夺，亲了又亲，娇嫩的红唇被用力吮咬，发着狠地欺负。
裴雪的头仰着，娇艳欲滴的唇瓣充血变得饱满，灯光下，湿漉漉的红唇像浸了水一样，晶亮诱人。
裴雪不敢张开眼睛，但她知道陈熠驰在看她，她能感受到陈熠驰的视线。
灼热，狂野，看着她的脸，不错过她每一分反应，对他亲吻的反应。
裴雪想说陈熠驰知道她现在有男朋友吧……可他占有欲过剩，把她当所有物一样地享用，吻得太深，深到她开始怀疑和动摇，刚刚说‘挺好的’不是他。
不然的话，刺眼的灯光坦白着一切，他在做什么，他在亲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
甚至，钱婉舒可能还在门外，他们两人的喘气声会不会被她听见，她说不定在找自己……
像是印证裴雪的猜想，门外，响起了林远的声音。
“在这里你们走散的？”
裴雪身体一僵，理智瞬间回神，她不懂陈熠驰在做什么，为什么亲她，那么她呢？！
再是迟钝，也应该立马推开他，为什么那么自然就接受了这个吻呢？
八年过去，裴雪人成长了不少，可感情方面却是一张白纸，亲吻过的男生只有面前这一个，理智想抗拒，可身体接受起来太顺利了。
竟然一点危机感和不适都没有，反而像干柴遇上烈火，春雨淋湿沙漠，契合得让人绝望。
要推开陈熠驰，绝对要的，就算推不开，可必要地拒绝还是应该有的，这不是为了林远，而是她不应该和他在这里纠缠！
推不开，根本推不开，她的手刚有一点动作，就被陈熠驰敏捷地抓住，高高举起越过头顶抵在门上。
“唔……呼……”
气息交缠，热气未退。
陈熠驰的视线从裴雪的唇往上，停在她湿漉漉的漂亮黑眸。
四目相对，陈熠驰的声音沙哑性感。
“他会这么亲你吗？会把你亲得这么激动吗？”
刚刚手被陈熠驰举起扣在门上的时候，木门发出了不小的响动声，裴雪现在不敢轻举妄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但她一副明明浑身难耐颤抖，还要装着乖巧安静、不愿林远发现的样子，更大程度引起陈熠驰的醋意，他猛地靠近裴雪，唇对着唇。
“不说，要我现在出去问他吗？”
热气扑在鼻间引起的感觉实在痒得难耐，裴雪极力忍住，太紧张太僵硬，以至于在陈熠驰再度亲上来的瞬间，腹部一紧，小腿发软。
“你的男朋友就在门外。”
陈熠驰边说，边轻而缓慢地吮着她的唇，将娇艳欲滴的唇肉含在嘴里，轻轻地吻透，耳鬓厮磨，炽热的鼻息伴着他低沉的嗓音，快要把裴雪融化。
“但是你现在在我怀里。”
“呼……”
“我不会让你去找他。”
还真生出一丝背德偷.情的快.感。
门外林远和钱婉舒的声音越来越远，陈熠驰轻哼一声，松开了裴雪。
他终于发够疯了？！
裴雪放松下来，全身重量都搭在靠着门的那一点上，迅速喘气，调整好情绪后以深呼一口气结尾，转身握上门把要赶快离开，只是门刚打开一点，泄进一点热闹的音乐，又被人重重关上。
“别走，不要去找林远。”
被男人紧抱在怀里，裴雪生气地抬头，却只能看到迎着炽白光线，陈熠驰性感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凸出的喉结在冷白颈项间难耐地滚动。
从相遇到接吻之前，裴雪都是想保持体面的，不觉得以后还会有交集，体面结束时最好的，但陈熠驰明显没这么想。
裴雪挣扎着要推开男人：“陈熠驰，你注意距离！”
陈熠驰垂眸看她，一脸认真：“什么距离？”
他问得太理所当然，裴雪反而愣住，不说话了，但是更加用力地挣脱他的怀抱。
到底什么距离？
纽约到南清，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够不够远？
这八年里，两人相距的每一公里，不，是每一厘米，都长着荆棘漫着泥沼，恨不得绞光他的肉吸光他的血，恨不得让他窒息，永无天日，溃烂在泥泞里。
但是，她还在南清。
那就没什么好说。
“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到底要做什么？”裴雪气呼呼地问，“你疯了？”
他是疯了，他真的疯了，才见她第一面，他就连假装心平气和、连一点绅士风度都做不到。
所有人都以为他刚刚已经冷静下来，理智下来，实际上恰恰相反，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愤怒，生气，伤心，难过，内心嫉妒吃醋到发狂，只能强迫自己不给任何反应。
以及，那一刻他在想，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怒火，任何后果他都能摆平。
但是裴雪不行。
他不想她被人议论。
同理。
他可以接受别人的冷漠，别人的抛弃，在美国创业的时候，他迫切需要人脉和资源，可那段时间，他只收到无数的拒绝和冷眼，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一个陈家的弃子，没有靠山，甚至是个巴不得清楚的眼中钉，别说帮忙，真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深怕惹得一身腥。
被看低，被唾弃，被舆论打入永不会翻身的地狱，他都不在乎，真心不在乎。
还是那句话，裴雪不行。
见裴雪动作越来越大，陈熠驰怕她弄伤自己，皱了皱眉，“我放开你，你别乱动，小心撞着。”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刚刚的行为我报.警都不过分！”一番激烈的挣扎后，裴雪喘着气整理上衣，说完就要离开，被陈熠驰再一次拉了回来。
“刚刚你明明很有感觉。”陈熠驰说。
“我……我都26岁了，都不知道交了几个男朋友了，接个吻有点感觉怎么了，我又不是一个木头！”
陈熠驰笑了笑，没有拆穿裴雪的谎言，但是他知道这么多年，她没有交男朋友，一个都没有，所以他回国第一件事是去见她。
这也是他八年间最想做的事，更正错误，让一切复原。
“小渔，你和林远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有失忆症吗？”裴雪奇怪地看陈熠驰一眼，“他是我男朋友，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陈熠驰没讲话，双手插着裤兜，漆黑眼眸冷静地看着裴雪。
不知道是因为说了谎底气不足，还是因为两人身高差距使得陈熠驰的视线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裴雪抿了抿唇，努力忽略那股下意识想避开和他对视的冲动。
“我怎么没有听说你和林远在一起了？”
陈熠驰说完，看到裴雪一副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的表情，他换个了说法。
“我也没听他们说，林远的女朋友是你。”
两个问题，主要对象不同，其中的关注点自然不同，但裴雪对于陈熠驰口中的林远实在太敏感了，敏感到她直接忽略了陈熠驰先关心的是她的事，而不是她和林远。
“所以呢，小渔，是林远见不得人，还是你根本不喜欢他？”
“都不是，因为我和林远……刚交往两个星期，还没来得及和其他人讲。”
“才两个星期，那现在根本没什么感情，和他分手。”陈熠驰说着，原本有些赌气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
“我们复合好不好？”
荒谬，这也太荒谬了吧。
刚刚还说她和林远谈恋爱挺好的，现在又要找她复合？
“陈熠驰，你是不是对我谈恋爱没意见，但是回去想了一圈发现，我是和林远谈恋爱，你又气着了？”
他又来了，横刀夺爱这么幼稚的手段，高中生玩一玩就算了，成年人还搞这一套算什么事？
裴雪不想和他继续纠缠，反正是今晚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面的人。
“没用的陈熠驰，你哪里来的自信，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喜欢你呢？”裴雪抬起头，笑容带了一抹讥诮，“没有人会笨到被骗两次。”
“我没有要骗你。”
“但是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混蛋！”
陈熠驰深呼一口气，想微笑面对，可嘴角重到完全拉不起来：“有那么严重吗？”
“有。”裴雪很认真地说，“本来我已经把你彻底忘了，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了。”
顿了顿，裴雪缓口气接着说，“但是你刚刚的行为让我想起来，你当初是为了赢过林远所以和我在一起，我讨厌你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被你骗？”
说完，留下茫然若失的陈熠驰，裴雪径直离开-
“抱歉。”
“抱歉。”
刚出夜店，裴雪和林远不但同时开口，说的话还一样，说完两人又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虽然笑容背后并没有几分快乐。
五分钟前，裴雪回到座位，发现林远和钱婉舒起了争执，再一细听，起因正是她，裴雪连忙说明天还要上班，想让林远先送她回去。
刚过十点，酒吧街上都是跃跃欲试要畅玩一番的人，两人逆着人潮走到车前，林远叫住裴雪。
“我不知道陈熠驰回来，不然今天我不会让你陪我来这个聚会。”
面前的男人穿了件白色薄毛衣，眉目疏朗，气质温润，和陈熠驰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裴雪摇摇头，要他不必放在心上。
林远真的很温柔，同伴如果有不悦，他总是先找自己的问题，而且特别大方，喜欢帮助别人，裴雪很早前就认定，林远一定是最合适做朋友的人。
“林远。”
走到车前，这一次换裴雪叫住对方，有些话进了车里，距离不过一臂宽，就不太好讲了，“刚刚人太多，没好意思说，一开始拉你手不好意思啊。”
裴雪道歉，是因为一开始的情况她其实并不需要和林远多亲密，她牵林远的手，当着陈熠驰的面牵，是出自完全的私心。
当年引起她和陈熠驰分手的那场送别会，林远并没有参加，刚刚在派对上也看得出来，他和陈熠驰那群兄弟也不是很亲近的朋友，裴雪并不清楚林远知道多少当年陈熠驰愿意和她谈恋爱的原因。
很有可能，是完全不知情。
见裴雪说完就停在车边发呆，林远干脆走过去帮她拉开车门，“别想了裴雪，没事的，先上车吧。”
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熠驰发了疯地追出夜店，却看到林远绅士地帮裴雪拉开车门这一幕。
他看着她红着脸坐进林远的车里，看着林远提醒她系安全带，看着她对他笑。
轰隆轰隆，跑车潇洒甜蜜扬长而去，留下乌烟瘴气的尾气，和失魂落魄停在原地的陈熠驰。
第22章
周一早上财务部开完晨会, 裴雪就被赵妍发微信约着去买咖啡，咖啡店就在公司楼下，电梯上下，来回一趟也就十五分钟, 不会耽误工作。
裴雪回完信息刚放下手机, 财务室玻璃门上出现一张俏丽脸蛋。
赵妍贴墙上, 笑眼弯弯：“走着？”
裴雪回头看了眼王兰芝的工位，人没在，还是赵妍帮她解惑, 手指往天花板一指, 示意王兰芝去了二楼。
“王姐刚刚上楼去找张总了，我看见她走了立马过来找你。”
恒正科技上下共两层楼, 但财务室不大, 甚至比不上进门的前台, 拥挤的办公室得放三张办公桌和两个大铁柜, 谁有点动静是很明显的，而裴雪的座位靠着门口, 王兰芝出入她竟然完全没发现。
“你来得正好。”裴雪疲惫地揉揉眼：“我现在可太需要咖啡了。”
“你脸色好差, 昨晚没休息好吗。”赵妍挽上裴雪的手臂，两人靠得更近, 她才看清裴雪有些红的眼睛，了然道：“你周末回家住了, 今天又是六点起的床？”
裴雪刚来公司上班的时候还没租房, 每天长时间通勤到公司就像现在这样, 眼睛充血泛红, 就算强打起精神，也看得出整个人实际很疲累。
公司其他人听说她跨大半个城上班, 有问她怎么不租房的，还有问她为什么不买房，同在一家公司，刚毕业的计算机本科生一个月工资上万，像她研究生毕业的会计，工资刚过起征点一点。
要说心里不平衡，一开始也会有一点，直到裴雪第一次加班到9点半，看到办公大厅亮堂堂的，测试、后端，好几个程序员也都在加班，一问，等程序跑完可能要12点去了。
她是因为那几天报税期，网络不稳定才耽误到那么晚，但是人家程序员加班是常态，所以说，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都不容易。
裴雪摇摇头，进电梯后直接靠着墙，告诉赵妍她周末没在家待，周五那天把她妈妈送回家就回了出租屋。
“不然我怎么……”裴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落出两滴眼泪，“昨天还跑公司来关门呢。”
“那你怎么还没睡好？”
裴雪手撑在背后，手掌心贴着冰凉的墙壁，低头看着地板，“就，有些失眠。”
“没喝酒吗？”
“喝了，没用。”
裴雪一直有失眠的问题，没有任何原因的失眠，她一开始吃褪黑素，后来发现褪黑素带来的睡意也就那么一会儿，错过了就没用，她就在网上买了调酒的工具和几种常用的基酒和糖浆，自己调酒，不要求标准，但求好喝。
晚上洗了澡，ipad放着爱情电影或者爆笑综艺，小酌一杯，也挺惬意浪漫的。
电梯到达一楼，裴雪率先走出电梯，赵妍跟在后面：“那你失眠还找你喝咖啡……等一下，张总说下午Leo要来公司，他让我今天下午就准备下午茶。”
恒正科技有专门的茶水间，里面常年备着胶囊咖啡和速溶咖啡，冰箱里也有茶饮和矿泉水，每周三，行政部还会安排一次下午茶活动，可以由员工推荐点餐，不仅限于咖啡和奶茶，像之前就有过吃炸鸡、吃小龙虾，元宵节那天复工，除了开工红包可以领，大家还一起在会议室煮过汤圆。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啊，人家从美国回来的，那我是准备汉堡呢还是正常就准备咖啡和蛋糕？”
赵妍看手机没看路，裴雪怕她撞着人，轻轻扯着她的手臂带路，“你直接问那个Leo，问他喜好和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赵妍不是说了对方和她们一般大吗，应该挺好沟通的。
赵妍还是低着头，只是现在肩膀都垮下了：“我怎么问他，我又没加他微信。”
“你没加他微信？”裴雪愣了愣，看向赵妍：“那天晚上你们聚餐，还在群里抢红包，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吃顿饭发发红包就得加好友，赵妍哭笑不得地看回裴雪，“请问裴裴小姐，你这什么逻辑？”
裴雪问：“怎么？”
“他那种大佬，怎么可能随便加我们微信？别说微信，这都几天了，我还连他中文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是喔，呵呵。”裴雪尴尬地撇开眼。
所以那位Leo大佬加她做什么呢？
要去吃午餐前，裴雪接到公司的实习生袁甜递来的信封，厚厚一叠，里面都是技术部加班的餐费发票和报销单。
“小裴姐，我们技术部的报销单一起给你~”
“周总又让你一个人整理报销，辛苦了。”裴雪边说边把信封放进抽屉，从桌上拿了块焦糖饼干给袁甜，“怎么这么开心？”
这问题就像打开话匣子的开关，袁甜一脸藏不住的表达欲，她轻轻搭着裴雪的办公桌，问：“王姐和嘉嘉呢？”
王姐自然是王兰芝，嘉嘉则是财务部的出纳张嘉禧。
“她俩下楼去吃饭了，我等赵妍，她还在打电话。”
“小裴姐你听说了吗，周五那个酷哥今天下午要来……对了，聚餐那晚你没在，我给你说小裴姐，那天有个从美国回来的帅哥，你没看到他太吃亏了，比你没吃上火锅还亏！”
Leo下午要来公司的风声走漏得很快，裴雪怎么会不知道，明明是周一，但公司的女生们都还挺开心的，她只是没想到袁甜也会对Leo有兴趣。
“我知道，赵妍就是在忙下午茶的事。”
裴雪撑着下巴，一条极细的金色手链从纤瘦白皙的手腕滑下，手链没有什么特别样式，极简风格，也是裴雪身上为数不多的饰品。
可实在适合，衬得她人更白，很显气质。
袁甜刚来公司实习第一天，赵妍带她认识公司同事，恒正科技员工男生比女生多，从门口的业务部开始，到人数最多的技术部，袁甜就没见到几个笑脸，不是拽得二五八万拿老员工身份压人，就是迟钝沉默不善交际。
要去财务室的路上，碰到要外出的裴雪和张嘉禧，两人都很漂亮，但裴雪更高更白一点，袁甜忍不住盯着裴雪看，如果不是裴雪主动介绍她就是公司会计，袁甜还以为对方是总经理秘书。
没真正进入职场工作前，所有刻板印象都从影视剧获得，漂亮的，年轻的，时尚的，只会是老总的秘书，财务怎么会这样呢？
财务只会精于算计，戴黑框眼镜，凶神恶煞，不近人情，不会对她温柔的笑，也不会在她开口前，就主动和她介绍自己，哪怕她只是个实习生。
所以啊，袁甜忍不住想感叹，她小裴姐真的好会穿搭，一个小小的首饰都能起画龙点睛的效果。
“可是甜甜，你不是喜欢美剧里那些帅哥吗？”裴雪问。
很多人习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在公司里，会特别隐藏自己的兴趣爱好，尤其是追星这一块，好像所有人生活就只有上班下班一样，但袁甜不这样。
还是实习第一天，就把她的电脑桌面设置成了美国队长，接着她的桌上出现了蝙蝠侠的手办，手机壁纸更是裴雪不认识的也不知道哪国的冰球运动员。
“才不是呢，我只是比较喜欢他们那种身材，有肌肉，但又不像那种健美的全是肌肉块，就壮得刚好。”袁甜说，“唔~就很性感，很想抱。”
裴雪一听便懂，谁没有看美剧里的帅哥斯哈的时候呢，她也有。
“甜甜你们理工大学应该有很多帅哥吧。”
“没有，我们学校的男生都好幼稚。”袁甜脸上的嫌弃十分真实，“但是那个Leo不一样，他那天穿着西装来的，吃到一半，他脱掉西装只穿了衬衫，拧瓶盖的时候手臂超紧，那个肌肉线条真的man死了！！我当时想……”
袁甜突然脸红，“不说了，我先吃饭去了。”
原本对Leo没有任何期待的裴雪这下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脸能迷倒赵妍，身材能让袁甜赞不绝口。
只是，这全公司一起期待Leo的感觉让裴雪想到昨晚在夜店里，陈熠驰出场时那些围上去的人群，甚至，她心里因此起了一个可笑的猜测——
Leo不会就是陈熠驰吧？
但这猜测只在脑中停留了不到两秒，裴雪笑了笑，南清这么大，哪可能那么巧。
而且她记得赵妍说过，那位Leo是白手起家，不可能是陈熠驰的-
“我是Leo，陈熠驰。”
二楼的大会议室里，掌声雷动，站在后排的裴雪尴尬地避开陈熠驰的视线，双手轻轻拍了两下就放了下来。
老天没眼，还真是他。
赵妍一边拍掌一边凑到裴雪身边，悄声道：“平时觉得张总挺帅的，但今天这比较有些残忍诶。”
“呵呵。”裴雪敷衍笑笑，“你上次还说张总长得像四十几岁。”
“那、那是夸他成熟嘛！”
“陈总是我们的资方，也是公司最开始的技术指导，可以说，有恒正的现在，全靠陈总的鼎力支持。”
张谈就站在陈熠驰左手边，矮他半个头，但身高体格都被压制，往日还算顺眼帅气的脸，现在一看，也就普通的五官，国字脸。
身高外貌财富都比不过，硬要夸一句也只能是，戴着眼镜看起来就像搞IT的——智商应该很高。
连文质彬彬都夸不出来，毕竟文质彬彬和性感迷人，视觉上来说，后者夺目太多。
“陈总今天特地来公司看看，和大家认识一下，以后我们也会和陈总手下的远科信息有更多合作。”
张谈说了什么裴雪一句没听，陈熠驰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下午茶她都可以不要了，偏偏这时张谈提议让每个人做一下自我介绍。
一开始介绍的都说得都很简单，走过场而已，不觉得陈熠驰会在短时间里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后来发现不管谁说话，陈熠驰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礼貌的微笑，看着对方点头示意。
这样的态度让大家感受到真诚，于是后面有些人的自我介绍就多加了几句，力求找一些记忆点让陈熠驰记住。
轮到裴雪时，面前的人群散开，陈熠驰正对着她，黑西装黑衬衣，没有系领带，衬衣被胸肌撑起，没有那么正式，反而有点随性不羁，如果配上一副金框细边眼镜，倒很有斯文败类的feel。
“陈总好，我叫裴雪。”裴雪声音很轻，语速又快，说完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听清，请你再说一遍。”陈熠驰盯着裴雪的眼睛，那一抹微笑从礼貌变成了一种上位者的从容。
对上他的眼睛，裴雪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可能陈熠驰并没有故意摆出高姿态，但谁让她身处职场环境，加上陈熠驰天生气场带来的压迫感也让人难以忽视。
但他是故意让她重复的，裴雪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她深呼一口气：“陈总，我、叫、裴、雪。”
等她下去就删掉他的微信！
“对了，小裴啊，你加一下陈总的微信，以后财报出来记得第一时间给陈总发一份。”
张谈转头和陈熠驰解释，“裴雪是公司的会计，做事特别认真仔细，陈总你有财务上的疑问，问她或者王经理都可以。”
裴雪努力忽视陈熠驰的视线，极不情愿地说：“好的，我会在群里找陈总加上。”
“干嘛那么麻烦，陈总不就在这里，你们当面加。”张谈倒是热心，“裴雪你别紧张，陈总，算了，Leo他人很好相处的。”
“张总，我手机在财务办公室没拿上来。”裴雪说。
“哦，那你就下去拿——”
“不着急。”陈熠驰打断张谈的话，垂眸看着裴雪，“先吃东西。”
裴雪深呼一口气：“谢谢陈总。”
只有被他盯着看的裴雪才知道，陈熠驰眼里那玩味的笑意有多刺眼。
白色长桌中间摆满了咖啡和奶茶，旁边是两个丰富多料的甜品架，一个放着咸食的三明治，一个放着各种奶油慕斯蛋糕，三明治右边摆着汉堡和薯条，蛋糕左边放着新鲜的果切方盒，这绝对不止三十人的下午茶，认认真真吃完这一顿，晚餐都不用吃了。
纵使选择多得让人眼花缭乱，裴雪根本没细看，随手拿了杯像果茶一样的饮料，正要转身出会议室，发现因为陈熠驰有意无意跟着她，张谈他们也一直待在她身边。
“张总，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裴雪是跑着逃离二楼的，八年没见的人，昨晚突然出现，就在她努力告诉自己，别太当回事，以后不会再有交际的时候。
今天又再次遇到。
裴雪握住财务室的玻璃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刚刚在二楼，她根本不敢思考太多，现在一个人就马上反应过来，Leo就是陈熠驰，也就是说，如果她周五没有离开，那天晚上她就会看到陈熠驰。
但她离开了，在医院遇到林远，和林远互相假扮男女朋友，所以她才会在他面前故意牵起林远的手。
裴雪昨晚牵林远是一时赌气，她知道陈熠驰不喜欢她，她没想从感情这方面气他，也气不到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裴雪实在不甘心，她想至少告诉陈熠驰，林远没有输给他。
但如果知道昨晚之后还会和陈熠驰有交集，甚至是职场上这种根本无法避开的交际，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挑衅陈熠驰，无疑是拔老虎胡须一样的蠢事。
裴雪后悔昨晚做的一切，她应该沉住气继续和陈熠驰做陌生人的，如果她没有当着他的面牵林远的手，说不定他真的就想不起她是谁了。
“裴裴，怎么站着发呆不动啊？”
晚她一步下楼的张嘉禧催促着裴雪开门，她也没带手机，特别下楼来取，只是和裴雪不同的是，她拿了还准备再回去。
裴雪回过神，用力推开财务室的门。
张嘉禧跟在她身后，兴奋地八卦：“诶，刚刚王姐和我说，她看到陈总手上没带戒指，可能还是单身，你觉得呢，我是觉得不太可能，这么帅又有钱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嘛。”
“我觉得……”
裴雪桌上的手机亮了一瞬，提示Leo发来一条信息。
【到会客室来。】
第23章
“小裴姐, 你去哪？”
裴雪转过走廊，刚好遇到从二楼下来的袁甜和其他两个同事。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裴雪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前台，会客室就在正门进来的第一个房间，恒正科技的装修风格以原木色为主, 前台的顶灯光线偏暖, 并不算明亮。
袁甜她们的角度看不见, 只有裴雪知道那漆黑的会客室里有人正在等她。
裴雪平静地转回视线：“你们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
每周一次的下午茶时间并不是每人分一杯咖啡就结束，重点是同事之间的交流和沟通，这种带薪摸鱼的机会,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充分利用。
“他们都还在上面聊天, 我上午光帮他们整理报销去了，事都堆着呢, 做不完又要挨骂。”
袁甜说着, 悄悄地朝裴雪使了个眼色, “而且Leo……啊, 陈总说他和人有约就先走了，那我才不想再待呢。”
袁甜还想再说什么, 看裴雪拿着的手机一直在震, 微信消息不断，便也不再缠着裴雪, 让她赶紧去办事。
裴雪不用看也知道，消息都是陈熠驰发来的, 内容一定是催她赶紧去, 不然他就要直接过来抓人。
资方大老板, 她得罪不起。
为了不引起怀疑, 裴雪还是照着计划先走到门边，准备等身后的人都回了办公区, 她再转身溜进会客室。
裴雪放慢脚步，会客室没开灯，屋里一片静悄悄的黑暗，即使门没关也算安全，除非像裴雪这样路过门口，从特定角度才会看到里面等人的男人。
裴雪微微侧脸，看到陈熠驰盯着手机单手打字，另一手揣进西装裤裤兜，挺阔的西装衣摆被手臂掀到身后，合身衬衣迷离地勾勒出精壮性感的肌肉纹路。
懒散地倚着墙壁，站姿不算规矩，但存在感极强。
平心而论，他这幅模样挺勾人的，性感，雅痞，漫不经心。
只是不应该站在她们公司的会客室里，应该在周六的夜店或者酒吧外，指头夹一支烟，保准多的是女生想收到他的消息，就不用像现在，因为她没有回信，英俊的脸上皱起眉头。
所以陈熠驰，你到底要做什么？
裴雪闭了闭眼，认命地按下玻璃电动门的按钮，这个动作并不代表她要出去，而是掩人耳目。
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屋里等待的某人抬眼看了过来。
看到是她，眉眼舒展，唇角一扬，十足的坏，也十足的迷人。
裴雪没有走出办公室，而是转了方向，小跑进会客室，轻轻地把门带上，等到陈熠驰面前时，她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裴雪冷静地看着他，淡淡开口：“陈总找我有什么事。”
“非得这么讲话？”陈熠驰不再倚墙，换了个姿势，双手揣兜站得笔直，盯着裴雪圆润水灵的眼眸。
光线不足，声音又轻，任何话听着，都有些懒洋洋的亲密，像蒙着被单，发生在男人臂弯中的耳语。
“那陈总要我怎么讲？”
陈熠驰轻笑一声，不再开口。
身高差距让裴雪本来就得仰着头看他，现在倒好，他也不开口，就盯着她看，裴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睛撇到一边。
可还是能感受到昏暗房间里他的注视。
明明门是合上的，明明光线那么不足，却还是知道，他盯着自己的视线多么热烈。
昨晚在夜店的小房间里，两人才热烈地亲吻过，而现在那些暧昧画面不断重现脑海，裴雪后背发麻，努力装着平静地看回陈熠驰，同时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让原本就不算近的距离变得更远。
“这里是公司，随时可能有人路过，你有事说事，没事我要走了。”
陈熠驰也不惯着她，把人抓回到身前，比一开始还近。
“怕别人看见和我一起，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当然怕，我有男朋友了，这种误会最好不要产生。”
“男朋友。”
陈熠驰轻嗤一声，“你说林远？”
“当然是他。”
这个‘当然’让陈熠驰心里发闷，想着要不要当着裴雪的面，干脆地问她明明这么多年都没有交男朋友，没有谈恋爱，看起来就像是对他余情未了，怎么他一回来，就有了林远这个男友？
可看到裴雪倔强的表情，陈熠驰视线下移，盯着裴雪的手机，“怎么不回我信息，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
“不想回。”
“我本来可以在微信上说的，小渔，可我发了什么你一条没看。”
“陈熠驰，陈总，我也可以在微信上和你对话，但是，你不要叫我小渔，我听不习惯。”
“林远不是什么好人，他配不上你——”
“那你呢，你就是好人吗？”
裴雪的质问打断了陈熠驰想说的话。
他想说他，不是想和林远竞争，他现在早已没了那个想法。
但林远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他父亲出事，陈家变天，他在美国急切需要帮助，父辈亲戚都不能找，他也找过母亲，就算当时也想过对方不会提供太大的帮助，可没想到，是直接没有回应，所有的求助石沉大海。
好像他在美国生或者死，都和她没关系。
直到他后来在美国成立了公司，赚到了钱，有了人脉，开始布局回国的事，才知道他当年发出的那些求救信息都被林远挡了下来。
朋友告诉他，林远美名其曰，陈熠驰那么有本事，一定可以自己解决，他不想让长辈担心，特别母亲这几年身体抱恙，经不起打击。
另外，两家关系没那么紧密，林家也不想惹祸上身。
“我再坏，我再混蛋，也比林远好！我不至于对别人见死不救，还装得那么无辜！”
裴雪没明白：“林远对谁见死不救了？”
陈熠驰喉结滑动，突然低下头弓着腰凑近裴雪，那双漂亮而狠厉的眸子亮着诡异的暗光，这样的眼神裴雪见过很多次。
第一次是在高二的班级篮球赛决赛，陈熠驰率领的一班被逼入绝境，他被人故意犯规撞倒后，脸上挂了彩，膝盖血流不止，等他简单包扎，带伤重新上场时就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当时裴雪听到旁边的男生说，五班那群家伙完蛋了，把陈熠驰惹生气，要和他们玩真的了。
所以他现在也是真的生气，因为她和林远交往？
裴雪难捱地抬头看他，直直对上陈熠驰的眼睛，她已经决定，不管他多生气地发飙，她在他面前也必须继续假装和林远恋爱，不然林远那边就难以解释……
可男人的语气是出乎预料的温柔，特别温柔。
“小渔，我好想你。”
裴雪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年的回忆如咆哮奔腾的山洪，不讲道理地浸入她的心，充盈在她的脑海，不管多细密的缝隙，涔透彻底。
也让裴雪想起，除了球场上那一次她见过这样的眼神，其余几次都是在他校外单独的公寓里。
高三的暑假，他游戏也不玩了，江斯逸那几个叫他打球也不去，谁的面子都不给，只和她赖在家里。
明明是对女生冷淡得不能再冷淡的陈熠驰，却有事没事就抱着她亲，看电影要捞进怀里抱着，喝杯饮料要用嘴和她分享，她说要回家，他就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冷着脸问明天能不能早点去接她，可明明都还没分开。
“所以你呢，这么多年，想我没有？”
“……”
裴雪不答话。
“就算是骗我，哄我也行，乖，说你也想我，我想听。”
即使两人没见面的时间有八年之久，可刻入身体的一些反应，还没被纠正过来。
没有开灯的会客室里，有一颗湿漉漉的心被按压在水里，窒息，浮沉，反复浸湿。
裴雪的眼圈慢慢变红，她努力地找回理智往后退，这一举动惹得面前的男人极度不满意，直接跟了上去，强壮的身躯把女生逼得退无可退。
裴雪的手已经退到抵着墙壁，浑身轻颤，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陈熠驰双手撑在墙上，把自己完全锢在他怀里了。
“我没有想你，我一点也没有想过你，没有，一点也没有。”
裴雪找回理智，是因为想起在二楼会议室里，张谈几人对陈熠驰亲切恭维的样子，一切都变了，不管是他们的关系，还是他们本身。
裴雪慌张地想移开他挡住她的手臂，但两人力气差距过大，她不但推不开，因为西装面料丝滑的触感，她甚至握不住。
袁甜说的那一些话自然窜进脑海，比如他现在衬衣衣袖一定也被肌肉绷紧，才这么的硬得不像话，他那么壮，她根本抵不过他。
“陈熠驰，你不要抱我，你放开我……”
裴雪的一番尝试反而让两人距离更近，气氛升温，两人几乎贴在一块了。
裴雪每一次呼吸，鼓起的胸脯都会抵住陈熠驰的胸肌，眼红变成脸红，原来又硬又紧的不止是手臂。
“你、你真的好可恶，我讨厌你，放开我！”
“不放，也不准讨厌我。”
裴雪原本是小口喘着气，可被陈熠驰坏心地一压，呼吸收紧，下一次再张开，难免变得急促。
“呼……”
没人讲话，昏暗静谧的会客室只听得见裴雪一个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本来还好，陈熠驰突然笑了声。
无限春光暧昧。
裴雪原本嫣红脸蛋再次升温，软白小手挡在陈熠驰胸前，推又推不动，不推又像是接受。
最尴尬的是裴雪一手摸着的是西装，一手贴着的是衬衫，两种不同触感，光是想象也知道，他衣衫不整。
“陈熠驰，你、你离我远点。”
陈熠驰低下头，大掌捧起裴雪的脸，她立马移开视线，可两人距离不到十厘米，她再是往外边看，也躲不过去。
“怎么不敢看我啊，小渔。”
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女生雪白的颈项间，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哑，带着微微磁性。
“没关系，不影响我想见你。”
热气从颈项呼到耳根，再轻轻柔柔地钻入耳朵，痒得要命。
裴雪努力强撑。
偏偏环境太黑，当眼睛看不清的时候，其他感官就过分敏感，一声又一声的‘小渔’再次勾起无限回忆。
就像这个姿势，他就亲了她好多次，好多好多次。
裴雪握紧拳头，她不想再想起那些骗人的甜蜜，可她当时真的太喜欢他了，他一亲她，她就紧张和害羞得不行。
偏偏还不想被陈熠驰看出来她有多喜欢他，每一次都假装镇定，每一次都失败，可能坦然表示享受还没有那么让人羞赧，像她这样，假装的表面屡次被陈熠驰当场拆穿，反而告诉男生，她有多喜欢他。
甚至到后来，他从身后抱着她说话，她的身体就开始发热发软。
就像现在，裴雪努力直起背，实际上，腰间酸软得难以支撑。
靠得太近，她任何一点微小的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裴雪努力忍住发软的身体，可她站住，却是被陈熠驰扣着腰抵在墙上，才得以站稳。
“小渔，回国第一天我就等不及，直接从机场开车去见你……”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应该是下午茶会正式结束了，裴雪扭头看向门口，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应该不会有人突然开门进来，可这谁说得好呢，万一有人奇怪怎么会客室的门是关上的，打开门一看，她和公司的投资方搞在一起，那完蛋的不是陈熠驰，是她。
“陈熠驰！”
裴雪顿时急得不行，但开口的声音却比之前更轻：“我哪里惹到你，你放过我行不行，你要是想和林远争，也别再利用我啊……”
手掌触到温热的眼泪，意识到裴雪哭了，陈熠驰心疼得不行，慌张地抚掉她的眼泪。
裴雪因为没了支撑，直接坐了下去。
门外有人，她也不可能现在出去，感觉到面前的人跟着蹲了下来，裴雪没忍住地狠狠敲打对方的肩膀。
陈熠驰也不吭声，任她发泄。
裴雪打了几下没了力气，便不再理会陈熠驰，陈熠驰轻轻牵起裴雪的手，被甩开。
黑暗中，裴雪轻轻的啜泣声让人心碎。
“陈熠驰，你是不是从没想过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陈熠驰怔住，眼睛闪过一丝脆弱而无助的惊讶，好像他真的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发生。
“那你好好想想吧，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裴雪起身，直接拉开会客室的门走了出去。
晚上睡觉之前，裴雪收到陈熠驰发来的微信。
Leo：【小渔，白天我很抱歉，我没想惹你哭，我只是很想见你。】
Leo：【在楼上的时候，我忍不住一直看你。】
他现在坦白什么？
她还能不知道他在看她吗？
裴雪看着屏幕上的Leo三个字发呆，陈熠驰就是Leo，是她领导的领导，为什么那么刚好？
裴雪心底忐忑打鼓，她的工作不会是陈熠驰安排的吧？
可她看张谈的反应，不像是知道她和陈熠驰认识，简历是她自己投的，不是恒正找的她，而且她那么努力准备，面试的时候王兰芝对她多满意啊，怎么都不会是因为陈熠驰！
那……就真的是缘分吗？她和他就那么有缘？
在床上翻来覆去，连着两天失眠有点致命，可她闭上眼睛全是陈熠驰。
点击输入框，裴雪想了很久要不要问陈熠驰，但还是没有问出口，算了，她要完全忽略陈熠驰。
她没说话，陈熠驰却连着发来好几条消息。
Leo：【不回我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在看。】
Leo：【你知道我现在开心什么吗，我们之间终于没有了时差，所以。】
Leo：【晚安，好梦。】
第24章
“也不知道陈总今天来不来。”
周三中午, 饥肠辘辘的午饭时间，下楼的电梯里塞满了人，转身不太方便，但裴雪还是转头, 疑惑地看了眼说话的赵妍。
“他为什么要来？他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想了想, 裴雪换了个说法, “他不是员工，不用每天过来打卡。”
陈熠驰来公司已经是两天前的事，让裴雪没想到的是, 这几天在公司, 她还能再听到同事们讨论他。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肤浅地讨论陈熠驰有多帅，他的身材有多棒, 而是一些他在美国求学和创业的事, 那些事都是周一下午茶会上, 张谈他们几个作为陈熠驰的学长和朋友分享的。
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同事对他好奇是正常不过的事，而那些人提到陈熠驰的时候, 不管是上班的电梯里, 下午的茶水间，裴雪都没有参与, 一旦旁人提起陈熠驰，她都直接避开。
但也有躲避不及的时候, 就像现在。
赵妍问：“裴裴, 陈总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为什么我每次提到他你就一副不想听我说话的样子？”
“我没有不想听, 我只是觉得，他的事和我无关。”
“那肯定啊, 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他那些事当茶余饭后的八卦最合适。”
裴雪笑：“茶余饭后，那我们现在饿着肚子说什么？”
公司楼下有很多餐厅，办公楼的负一楼也全是美食店，眼看电梯要停在一楼，裴雪问赵妍她们在这里下还是去负一楼。
“吃冒菜吧。”
在公司附近吃了两年，口味基本都已经固定，说吃冒菜，那就是去负一楼那家。
但裴雪还是转了身，为的是给身后要出电梯的人让位，这也使得她正面对着赵妍，被赵妍逮着机会分享八卦。
“你真的不好奇吗，上周五聚餐你不在，周一的下午茶你也提前离开，我懂了，你不知道陈总有多厉害。”
赵妍眼睛亮闪闪的，“Leo是白手起家嘛，他创业之前过得很惨的，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为了吃人家球队餐厅，只能去给冰球队当免费陪练，他不是正式球员啊，球队也不怎么管他，福利更是什么都没有，你想啊，冰球场上常起冲突和纷争，他一个非校队人员，陪练练出一身伤。”
裴雪听得一愣，等要在一楼下的人都离开后，她才回了刚刚的位置。
“张总他们就说每次看到他坐在那里写程序啊，整理方案写计划书什么的，要么手肘青一块，要么嘴角破相，反正很惨，而且他太忙了，很多时候忙得饭都没时间吃……”
这不是裴雪第一次听到，陈熠驰怎么过得那么惨的感叹，只是前几天她听到也没去深究同事们在为了什么感叹。
“你说他大学时穷得饭都吃不起？”裴雪问。
“对啊，特别惨，不过最后也算因祸得福，当时他们创业本来没有什么人脉资源的，但是很刚好的是，那个球队里有个男生的父亲在华尔街做投资，反正听说很牛，Leo和那位公子哥成了好友，就被引荐给那个投资大佬，最后拉到了创业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赵妍说得起劲，没注意自己对陈熠驰的称呼从陈总变成了Leo，毕竟是转述张谈的话，连语气都有几分像张谈，比如那根本没想隐藏的骄傲和发自内心的钦佩。
“当然，他不是靠关系，而是靠实力，他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大三学生，但是面对那些投资人的审视和敲打，毫不露怯，特别特别稳。”
“嗯。”裴雪应下，拉着赵妍出了电梯。
陈熠驰大学时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过得那么不好？
吃饭到一半，裴雪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公司有人找她，着急打开一看，又是陈熠驰。
他发来一张照片，醇黑油亮的高级定制皮沙发上摆着两本彩色封皮的高木直子绘本。
【这是你的吧？】
不管是书，还是沙发，裴雪都再熟悉不过。
裴雪很喜欢这个作者的绘本，她家里现在还有很多，那两本自然也是她的，当时陈熠驰说不想一个人在家玩游戏无聊，让她去家里陪他，她怕真去了后，陈熠驰打游戏，无聊的就是她了，就带了过去。
整个暑假，到他送别会那天，裴雪就看了其中一本的前面几页，连一个小故事都没看完，其他根本没时间翻。
裴雪没有回复，这几天陈熠驰给她发的消息她都看了，聊天页面中，对话框清一色地都在左边。
比如那天陈熠驰催她去会客室发来的消息，如‘我只是想见你。’‘你生气了？’‘别不理我。’这样的话。
也有她一直不回他，不理他之后，陈熠驰的热情失了温度，后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或者不想。
比如今天这张照片上面的最后一句，是昨晚发的。
【又屏蔽我了？】
裴雪本来想屏蔽的，又怕他真的找她要财报或者问她公司的一些事，如果可以，她真的只想和他谈公事。
但似乎不行，裴雪不打算搭理，正要放下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条最新消息。
【几点下班？我把书送到你公司。】
裴雪皱眉，这一次回得干脆利落：【别来。】
【不是屏蔽我了吗？】
裴雪忽略他生气的反问，手指不停打字。
【我今天要加班，不知道多久下班，可能很晚很晚，书就麻烦你直接寄到公司，我把邮费转给你，谢谢。】
【手机号给我。】
裴雪想也没想就打完了号码，但要发出的时候，她猛地反应过来，全部删除。
【没关系，收件人你随便填什么号码，这边都会送到公司前台的，只要写正确地址。】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裴雪等了两分钟，都没收到回信，她有些担心。
【在吗，陈熠驰？】
裴雪紧紧盯着聊天框。
【你的意思是，要我直接送到前台？】
【行，听你安排。】？
过了几秒，又多了一条。
【或者我下次过来开会时，帮你顺路带过来。】！
陈熠驰的性格是说了就会做，裴雪没有办法，【七点，公司楼下见。】
这一次陈熠驰回得很快。
【不加班了？】
明知故问。
【正好是晚饭时间，你想吃什么？】？！
下一秒，裴雪视线里出现一杯倒满茶水的水杯。
赵妍关切的表情十足认真：“裴裴，你辣着了就赶紧喝水啊，脸红成那样，就别着急回消息了。”
裴雪：“……谢谢。”
但是吧，她脸红那是气的-
晚上八点，裴雪才刚下班，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个多小时，一开始加班是拒绝陈熠驰的借口，但没想到后来成了真。
等电梯的功夫她翻开聊天记录，晚上六点半她就告诉陈熠驰，今晚她不能准时下班，让他重新找时间，最好干脆别来。
那边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后就无更多，裴雪现在再次确认，白色文字框里还是那三个字。
【知道了。】
所以是不会来了吧？
裴雪走出电梯，早上拥挤的一楼大厅现在冷冷清清，大楼出入口多了一个捣药的兔子玩偶，一米多高，白白胖胖的，憨态可爱。
裴雪这才想起下周五就是中秋节，周一上午就出了放假通知，只是那天她满脑子都是突然来公司的某人……算了，懒得提。
裴雪边走边给妈妈何青发语音，告诉对方她这周末不回家，下周回去过节。
那边何青直接弹了个语音过来，背景音是吵闹的电视声。
何青问：“女儿，你小长假都没想跟朋友出去玩吗？去旅旅游什么的。”
中秋没有计划，但裴雪原本计划今年国庆和赵妍一起出去旅游的。
前几个月她备考CPA，周末时间都在各种看书做题，从清明开始，三个小长假她哪里都没去，就想在十月份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好好玩一次，目的地要么韩国要么香港，也想去欧洲或者澳大利亚的，但太远太贵的地方去不了，因为赵妍的预算只有那么多。
结果今年八月中旬，赵妍家里出了点事，旅游计划也跟着泡汤。
“不想去。”裴雪说，“想回来陪你。”
“那你天天不出去，哪里找得到男朋友呢？女儿，你要是确定回来，那我下周帮你安排个相亲好不好……”
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裴雪轻轻叹气，郁闷地抬头看向天空，还不到十五，但月亮已经亮又圆，悬在漆黑夜空中央，一汪黄澄澄的圆满。
身边经过一个又一个疲惫的打工人，任你月亮多亮多圆，与他们无关，无人抬头欣赏。
同时，任路上行人匆匆，多冷多淡，高空悬月就是无暇浪漫。
作为这一刻蛋黄月亮唯一的欣赏者，裴雪心里刚成形的乌云瞬间散开，心情突然阔达起来，裴雪带了点撒娇的语气：“妈，我又不着急~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裴雪突然想起，她竟然忘了告诉妈妈她和林远‘交往’的事！
那天两人说好假装交往，接着林远就说让她陪他去参加苏阳的生日会，裴雪一直在担心遇到陈熠驰那些朋友，结果把自己最迫切的事都忘了。
“妈，我忘了和你说一件事。”裴雪走出园区，看到面前一幕，突然停住，“我有男……”
路边，陈熠驰靠着一辆黑色林肯SUV，听到裴雪走进的脚步声，淡淡地收回赏月的视线，看向她。
何青问：“你说你有什么，我没听清楚。”
“不要给我安排相亲，我有男朋友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被陈熠驰看着，裴雪莫名嘴软，“妈，我现在有点事，回家再和你详说。”
匆匆挂断语音，裴雪看向陈熠驰，对方已经绕过车头，冷淡地丢下一句。
“上车再说。”
裴雪也这么想，公司里技术部的同事还有人在加班，在路边和陈熠驰多待一秒，多一分风险。
上了车，裴雪低头系安全带，听到陈熠驰轻哼一声。
“男朋友，你又不是第一次有男朋友。”
裴雪疑惑抬头：“啊？”
“你当时和你妈妈提过我没有？”
“怎么可能说，我们那算早恋，而且……”
裴雪不解地看一眼陈熠驰，他不会还以为自己很光荣吧？
他当时又不是真心喜欢她，难道要她和妈妈说，有个男生为了赢过别人，骗她感情？
陈熠驰：“就我无名无分，行。”
不是，他生什么气啊？
裴雪满头问号，真的好莫名其妙，他到底在意什么，他又不喜欢……哦，因为是和林远在比较吧。
觉得自己输了。
呵。
裴雪垂眸，转头看向窗外。
陈熠驰也懒得理她，甚至看都不想看裴雪一眼，凶巴巴地问：“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裴雪冷淡道：“我只想拿我的书，你不用送我，没必要……”
那边挺着急：“只是顺路。”
“顺什么路，我还没说我住哪。”
陈熠驰转头看她一眼，咔哒一声，车上了锁。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裴雪靠回椅背，说出小区位置。
过了高峰期，路上完全不堵，更走运的，是路过两次红绿灯，都是绿灯，一路畅通。
只有陈熠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五分钟后车已经开到裴雪小区附近。
裴雪做着下车打算，松开安全带，转头看向后座，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的书呢？
陈熠驰转头往后看了眼，裴雪跟着看去，发现她座椅后挂了个纸袋，她转头去够，姿势有些别扭，提绳好像被缠住了。
陈熠驰看她一眼，往裴雪靠的动作很自然，替裴雪取纸袋的姿势也很顺手，只是陈熠驰手臂伸向座椅的瞬间，裴雪立马往车门边躲了躲，深怕被他碰到一下。
陈熠驰手臂一僵，脸黑了下去。
他晚上刚过六点就到了园区，本来想停在公司楼下，又怕被张谈他们撞见，他是不在乎，但怕裴雪不开心，在五分钟车程的停车场眼巴巴等她一个小时，过了七点半，才开来园区外。
或者时间再往前一点，他为了找一个见她的理由，快把家里翻遍了，终于找出两本她之前没带走的书，还为了今晚来见她，推了一场饭局。
她就这样。
纸袋塞裴雪怀里，陈熠驰看向窗外：“你吃晚饭了吗？”
“你也没吃饭吗？”裴雪看了眼车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二十了。
陈熠驰蓦地转头看裴雪：“你说呢。”
“我？我没什么想说。”裴雪说。
陈熠驰气得发笑。
停车的地方就在裴雪小区附近，而且就在斜前方不远就有裴雪最常去的便利店。
车里一时安静，没人讲话，裴雪想到中午和赵妍的对话，突然看向陈熠驰。
“陈熠驰你，大学时怎么过的？”
陈熠驰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想起来关心我了？不是说不喜欢我了吗，不是说，早、就不喜欢我了吗？”
“不是，我就是听说，你大学时过得很不顺利，特别是创业前，吃了很多苦，是家里出事了吗？”
“听谁说的？”
“好像是张总他们在说。”
原本打算用‘全是胡说’来掩饰的陈熠驰脸上笑容一僵，张谈！
那晚大家聚餐吃火锅的时候，张谈起了个头，他当时就说过不准提他们在美国的事，或者可以说自己的事，别扯他。
周一的下午茶会，他也以为张谈管得住嘴。
所以他和裴雪在会客室幽会的时候，张谈在楼上尽情地掀他老底？！
轻抬眼皮，陈熠驰刻意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没有，我过得很好。”
“那他们说你当时没钱吃饭，还得加入冰球队……”
“那都是唬人的，说给投资人听，当然得编点故事骗骗他们，说得越励志，更能得到机会。”陈熠驰说得轻松，末尾抬眼看着裴雪。
“裴雪，你都不要信。”
第25章
见裴雪还没完全相信, 陈熠驰再次开口：“那些事全是假的，我在美国混得顺风顺水，不然这几年里，你有听到我过得不好的事？”
裴雪摇头：“那倒没有。”
本来她也觉得奇怪, 她大学在南清读, 工作也留在南清, 这么多年，却从没听说陈家出事，而且如果陈熠驰真的过得不好, 蒋佳伶和韩杨怎么会完全没有提过？
比起在传播时人人都要添点油加点醋的传闻, 裴雪自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切身感触。
上周日苏阳的生日派对上，那些少爷小姐们对陈熠驰的尊敬和客气也是最好的证明, 他不止是有钱, 更有地位和话语权。
前者好得到, 后面两者, 尤其难。
再加上陈熠驰自己都这么说，一下午的担忧在这一刻完全安心下来。
只是安心下来后, 就发现——
“陈熠驰, 你别盯着我看了行吗？”
“车里就我和你，我不看你看谁。”
“我准备去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 回去吃。”裴雪解开安全带，“干脆我就在这里下了吧。”
裴雪云淡风轻的语气和迫不及待下车, 一秒不想再待下去的态度都让陈熠驰气极, 可再气也没有办法, 人家就是不稀罕, 他低着头，再抬起时看裴雪时,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耐人寻味。
“行。”
裴雪下了车，驾驶席上的男人没说一句话，裴雪站在车外，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陈熠驰，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工作上避不开，能好好相处吗？”
其实她更想说，陈熠驰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可这句话太不现实，因为有工作上的牵扯。
她委屈一下，好好相处也行。
可她都放低要求成这样了，车里的陈熠驰低着头也没应声。
他翻出一包烟，又开始找打火机，装忙，就是不看、不应裴雪。
不要他看，他盯着看，怕少看一眼丢块肉似的，现在问他事，又一眼不看她了。
陈熠驰不想理她，裴雪也没那么看不懂脸色，转头就进了便利店。
过了几分钟，陈熠驰叼着烟看她从便利店出来，正想着开车离开，却见裴雪提着口袋朝他的方向过来，他连忙打开车窗让烟味在她到之前先散出去。
裴雪递进来一个白色塑料袋，陈熠驰边问这是什么边打开看，里面装着一盒咖喱猪排便当和一瓶乌龙茶。
裴雪有个习惯，吃到觉得好吃的食物，她能一直一直吃，直到吃腻，可就算吃腻了，过一段时间，她还能再次喜欢上同样的食物，口味总归难以改变的。
“陈熠驰，今晚谢谢你。”
陈熠驰夹着烟头的左手还搭着车窗，右手就收到了她温暖的关心，抓紧口袋提手，觉得这份心意沉甸甸的，但又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被讨好，她刚刚说的都过去了，说以后就只谈公事，他还没回她呢。
不可能，裴雪，你想想怎么可能。
陈熠驰扬起唇角：“这什么，快递费改宵夜了？”
“嗯，他们说你在创业的时候，忙得没有按时吃饭，饿出胃病了，不管是真是假，反正……等一下，这个也是给你的。”
感觉重量不太对劲，裴雪从口袋里拿出饭团递给陈熠驰。
陈熠驰看了眼：“只有一个吗，你自己没有？”
“太晚了，那里面的饭团只剩这一个了，给你。”
她本来想买两盒沙拉的，但沙拉也没了。
裴雪没想太多，说：“你的饭我没让店员加热，我怕你晚上不想吃这个，也怕你开车回去饭又凉了，你家里我记得有微波炉，自己加热好了。”
“小渔。”
陈熠驰深深盯着裴雪的眼睛，仿佛要把人看穿一般。
“我们能不能诚实一点，我们谁能做到真的不关心对方？”
“我没有要关心你。”
裴雪有些生气，微红着脸对着车里的男人喊，“你再这样误会就把东西还给我，我请你吃晚餐只是出于愧疚，你是为了帮我送书才耽误吃饭，不然我不会……”
“那我不一样，我是想见你。”
陈熠驰懒散地靠着座椅靠背，侧头看着车外的裴雪，“你不要误会，送书不过是一个借口，其实我就是想见你。”
站在车旁，裴雪慢慢将双手合拢，便利店的塑料袋撞到装书的纸袋发出细微声响，过了半晌，裴雪轻轻开口。
“陈熠驰，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没意思吗，我看见你就觉得有意思了。”
裴雪像看笑话一样地看了眼陈熠驰，直接转身离开。
陈熠驰到家第一件事，不是把便当扔进微波炉，而是拍了照发群。
【她给我买的，关心我没吃晚饭。】
【图片。】
很快群里就有了回应，是一连串的省略号，来自江斯逸和徐明杰。
江斯逸：【兄弟，你把那价格商标撕掉，再拍，我估计还会帮你开心一下。】
徐明杰：【陈熠驰，原来你是14元的便当就能讨好的男人。】
江斯逸没再继续打字，而是忍不住发了条语音，语气特别欠扁，“徐明杰你这么一说，我真替那晚其他人感到可惜，还拿什么白兰地啊，直接去711排队抢便当呗。”
陈熠驰心情不错，根本没搭理那两兄弟一唱一和泼冷水的行为。
【这是不是代表有戏？她还是关心我的。】
说不喜欢他了，说讨厌他，恨他，但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有什么戏啊，我没懂，裴雪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毕浩然的疑惑被江斯逸的表情包刷过，江斯逸又发了条语音：“别着急，说说前因后果呢。”
陈熠驰把晚上的事重复了一遍，先是发了两条语音过去，又怕说的不够详细，他恋爱经验不足，如果漏掉了什么能看出裴雪还对他有感觉的致命细节，他得急死。
又连着发了两条补充细节的语音过去。
期间徐明杰发了条消息。
【卧槽，原来你是恋爱脑啊。】
等陈熠驰四条语音全都发过去，等了一会儿，江斯逸回了条长语音。
“关不关心你这事不好说，因为如果是别人，就一般人不会把送书太当回事，知道你没吃饭，那买便当给你，我感觉是关心你，懂吗，这算两件事。
但是裴雪的话不一定是关心，裴雪那性格，你给她送书耽误了吃饭，在她那，就是她欠了你人情，所以她请你吃饭是很正常的，但是有一件事特别可以肯定……”
便当放在料理台，陈熠驰现在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手机空放着江斯逸的语音，陈熠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连日里郁闷的心情在这一个黑夜里，却透进了阳光。
“那就是她对你没意思。”
阳光瞬间消失，黑夜再次降临，陈熠驰看到落地窗上反射出他的脸，那笑容也渐渐消失。
点开江斯逸下一条语音，对方解释的很清楚。
“她如果还对你有意思，那今晚绝对不会只请你吃便当，把你打发走，她要么找你去餐厅，要么去她家，这么好的一个借口，她完全没想用在你身上，来增加和你独处的时间。”
暴击一波接着一波。
“陈熠驰，裴雪不喜欢你，我感觉她就是不想欠你人情，所以你开心什么，她不想欠你人情说明不想和你有关系，一事算一事，事事都要和你算得门清！”
懒得再听江斯逸的鬼叫，陈熠驰直接把手机扔到身后的沙发上，回头看了眼冷冰冰的便当。
这下，是完全没了胃口-
周四下班前，赵妍找裴雪去吃她团购的一个牛排双人餐，今天是使用期最后一天。
到了商场，裴雪才发现赵妍订的那家西餐厅正是当年她和陈熠驰分手后，去看韩杨他们打球那天，原本计划去吃又因为陈熠驰他们跟着过来，而没吃上的那家。
说巧不巧，那次之后，裴雪虽然也来过这边的商业区，但从没来过这里吃饭，当时这家餐厅才开，生意特别好，这一次裴雪来，发现周边的餐饮竞争变得特别激烈，这家西餐厅就算保住了绝佳的地理位置，但店里已经没了当时的高人气。
再一尝味道，牛排肉质不错，但调味属于中规中矩，就和超市里买的冷冻牛排里的黑胡椒酱料味道相差无几。
“裴裴？！”见裴雪吃饭又开始发呆，赵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
裴雪在想，八年前没有吃到的那一顿晚餐，在真正吃到之前，总会幻想是极美味的佳肴，是有些可惜和值得怀念的事。
同理，比起她和陈熠驰正常交往，再因为各种琐事闹分手，在八年前的那一晚戛然而止的初恋，也许也带了些遗憾的滤镜。
也许她真的不喜欢陈熠驰了，或者说她喜欢的，还有留恋的也不是现在些陈熠驰，而是最开始的陈熠驰。
出商场的时候正在下雨，裴雪提议打车，赵妍说等雨小一点再坐地铁回去吧。
这里离她俩住的地方都比较远，打车花费贵，赵妍不舍得。
裴雪正要说她可以打车然后顺路送赵妍，虽然两人住得也不算近，送赵妍再回去，她得绕一段路，就听见大门外的广场上响起一声喇叭声，裴雪看过去，黑色SUV降下车窗，露出陈熠驰的脸。
“去哪？”他问。
裴雪和赵妍互看一眼。
“陈总是在和我们讲话吧？”赵妍忐忑地问，在商场门口等雨停的人不少，她不敢随便搭陈熠驰的话。
裴雪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南清这么大，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他呢。
“是，他应该记得我们的脸。”
赵妍的声音立马大了些，显得热情又真诚：“陈总，您好，我们想去地铁站。”
陈熠驰特别看了眼裴雪：“上车。”
裴雪犹豫了两秒，当大老板发话时一般员工会怎么反应，于是她没说什么，乖乖地跟着赵妍上了后排。
赵妍笑眯眯地看着陈熠驰：“陈总，您随便把我们丢在哪个地铁站都可以。”
陈熠驰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人，“你们回家？”
“嗯嗯。”
“雨这么大，我送你们回去，反正我也是要回家。”陈熠驰说这话时，掌着方向盘，视线看着车外的后视镜，一副漫不经心随口说的样子。
赵妍住的地方离得近一点，先说了她的小区，裴雪安静地坐在后排的右座，没有吭声。
赵妍发现陈熠驰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裴雪，以为是陈熠驰等第二个地址，她立马默默扯了扯裴雪的衣角。
裴雪这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陈总，我和赵妍在一个地方下。”
陈熠驰安静开车，没说什么，车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快到赵妍住的小区，雨没有停，甚至都没有减弱的趋势，赵妍想着活络气氛，便说了一句。
“我刚刚看天气预报，这场雨后就要开始降温几天了。”
气氛没有被活络起来，甚至打开车门后，夜晚的温度更加冻人，夹着雨的寒风嗖嗖地刮。
裴雪要跟着下车，陈熠驰直接叫住她。
“行了，我顺路把你也送回去。”
“不用麻……”裴雪慌张地看着把她推回车里的赵妍，赵妍顶着雨，不想说太多话，关上车门前，她最后一句话飘进来，“让陈总送你吧，外面特~冷~~”
赵妍说话嘴唇都冷得打颤。
赵妍一走，车里只剩陈熠驰和裴雪，车门上锁的瞬间，陈熠驰毫不遮掩的地回头看她一眼，四目相接，气氛骤变。
裴雪还是坐后排，但行车过程中，陈熠驰看后视镜的次数明显多起来，也不再遮掩。
车外很冷吗？裴雪看着窗外的雨景想，怎么她觉得好热。
“听不听歌？”
“嗯？”裴雪看向陈熠驰，因为不想对上他的脸，所以视线落在他宽大的手掌上。
就是那只手把她用力抱在怀里，死死摁在墙上，揉着她的后腰，扣着她的颈项，摩擦过她的嘴唇。
“不用……”裴雪默默红了脸。
要说对陈熠驰还有一点感觉，怎么说都是对曾经的陈熠驰，她又不了解现在的他，莫名其妙有什么感觉？
可就算暗示自己喜欢的是一开始的陈熠驰，脑海中真正浮现和回味的，全是现在的男人。
他亲她的时候，就像有一只手从黑暗深渊，从吃人沼泽里伸出来，发狠地把她往下拉，明明理智在劝导，明明知道知道不该沉溺，但那种隐秘的情.欲就在一拉一扯之间，疯狂滋生。
裴雪努力把注意力从陈熠驰身上移开，她想给蒋佳伶发消息，可想到对方还在度蜜月，现在这个时间，她不好打扰。
只能告诉自己，她毕竟也不是当初的单纯少女了嘛，作为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成年女性，她也有生理上的需求。
单身这么这么久，相亲也相了这么多次，不是真的不想谈恋爱，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而陈熠驰呢，不管是脸还是身材，真的很优秀出众，真的很能挑起女生对他的幻想，就是单纯把他当成一个泄.欲对象……
要疯了，她在乱想什么，裴雪低下头，要是现在降下车窗，透点冷风进来，是不是太明显了？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路不和我说话？”驾驶座上的‘直女天菜’突然开口。
裴雪清清嗓子：“刚刚小妍在，我们三个人不也没说话吗？”
“那你要我当着她的面，和你叙旧？”陈熠驰轻笑一声，“也行，下次我就这么做。”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雪闭上眼睛，脸颊还有些滚烫，往后轻轻倒下，“我有点累，不想讲话可以吗？”
“你休息吧，到家我叫你。”
原本只是想逃避交流，但裴雪这一倒，不知是高级座椅的皮质太舒服还是什么原因，裴雪还真的睡了过去。
陈熠驰叫她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而从赵妍小区到她的小区，算上堵车，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窗外的雨倒是停了。
裴雪揉了揉眼睛，听见陈熠驰叫她的名字，抬头看过去。
“裴雪，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你说不关心我，但是听到那些传闻，还不是立马问我什么情况。”
昨晚他想了一夜，找到这一点连海王江斯逸都忽略的细节，这可不是什么他给裴雪送书，对方报答人情的关心，甚至那话还是裴雪自己问的，她主动提的。
“因为我不想你过得不好，陈熠驰，我虽然恨你当时骗我，但是另一方面，我还是记得你的好。”
裴雪撑起身体，说：“你很认真地帮我补课，在一起的时候，也对我很好，虽然你是为了和林……”
陈熠驰侧身，手搭着座椅靠背，直勾勾地看着裴雪，一言不发。
“不管什么原因，你的好和坏，在我这里不是能直接抵消的事。”裴雪看回他，“所以我现在只想和你保持陌生人的关系，然后过好各自的生活，互相不要打扰。”
这就是裴雪的心里话，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告诉陈熠驰，前几次见面都被陈熠驰弄得情绪无法控制，没想到是在顺路送她回家的车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说出心里话。
“裴雪你看看座位左边。”
后排座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纸袋，这个纸袋裴雪刚刚就注意到了，它被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裴雪看到了，但没想伸手去拿，陈熠驰说，“给你买的，你应该会喜欢。”
“我不要。”
裴雪拒绝得干脆，想哄人开心却吃瘪的陈熠驰冷哼一声，“你都不知道我买了什么，你就不要，行，我知道，我买了什么你都不要。”
“香水？其实不用打开看，看这个袋子就知道了。”裴雪问，“但是为什么要送我香水啊？”
“上次在夜店，亲你的时候，发现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那天晚上，他一直在回忆那个香味。
是说苏阳生日会那一次，为了假扮林远女朋友，裴雪那天的确喷了点香水，但平时很少用，也没有固定喜欢的香味，以陈熠驰的品味和对她的了解，选的应该会合她心意，但裴雪并不开心。
不是生日，不是节假日，无缘无故买这么好的香水作为礼物，这么知道哄女生开心，在美国的时候他不知道送过几次。
裴雪问：“所以你去那边就是为了买这个？”
“对，就为了买这个你不要的礼物。”陈熠驰有些怄气，从后视镜冷冷瞥来一眼。
“陈熠驰，如果要把香水作为礼物，除非你特别了解那个女生，不然很有可能会出错，我说真的，你买这么贵的香水，不如买别的。”
“别的什么？”
“吃的啊，如果女生不收，你还可以自己吃。”
“裴雪你浪漫过敏是吧？”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裴雪强调，“但不是用在我身上，因为我们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再多的想说的话，都被她执意要做陌生人的决定压下。
“知道了。”陈熠驰开口，嗓音低哑，说话的时候没看裴雪，视线落在前面一辆车上，“早点回去休息吧。”
裴雪离开，陈熠驰才转回头，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
她说的他都明白，但是她不知道。
如果没有她，他怎么都好不了，不可能好的。
第26章
网上有一个说法, 说员工在周五下午最容易摸鱼。
不管这个说法是否正确，周五下午的办公室气氛一定是最好的，午休时间刚过，赵妍就带着小本子来财务室转一圈。
“领导请喝咖啡, 速速告诉我你们要喝什么。”
王兰芝先开口：“大杯的冰拿铁。”
张嘉禧跟上：“我要焦糖玛琪朵。”
赵妍看向裴雪：“裴裴你呢。”
“燕麦拿铁吧, 冰的。”裴雪揉着午睡被压麻的右手, “要我陪你去吗？”
赵妍丢下一句不用，蹭地一下就跑出了财务室，很快办公大厅响起她的声音。
“点咖啡, 大家赶快给我说一下要喝什么, 速度速度。”
半小时后，赵妍在群里说咖啡到了, 请去前台自取, 等裴雪到了前台才知道为什么不用帮忙, 也知道赵妍为什么那么着急。
陈熠驰带着远科信息的人来开会, 今天的下午茶是他请客。
工作上裴雪做事很有效率，但平常时候, 她还是保留着学生时的一些习惯, 不喜欢凑热闹，有些拖拖拉拉。
裴雪去的时间不太好, 其他人拿完自己的份早就回座位工作了，她去得晚, 目标明显, 刚好撞见陈熠驰和张谈他们几个领导坐在前台边的沙发上聊天。
陈熠驰舒懒地坐在那里, 衬衣袖口正好露出最近新拍得的名贵腕表, 倚着靠背轻轻搭着二郎腿，交叠的大腿肌肉把西装裤绷得微紧, 小腿细长而结实，锃亮的皮鞋鞋尖微微上翘。
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性感，像野兽披上精致西装，但野性还是穿透了精英的皮囊。
裴雪一出现，话题被迫打断，其他人跟着陈熠驰一起看向她，裴雪尴尬地笑笑，到前台拿了自己的燕麦拿铁。
身后张谈语气热切：“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二楼会议室继续谈。”
接着便响起脚步声，过了一会儿，裴雪转头看了眼上楼的台阶，陈熠驰走在最前面，要拐弯上另一边的台阶前，他突然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难掩趣味。
四目相对，裴雪先一步瞥开。
“诶，裴裴，你发现了吗？”赵妍扯了扯裴雪的手臂，语气雀跃，像是发现八卦时的喜不自禁。
裴雪紧张起来，以为两人的对视被赵妍发现，谁知道对方接着说。
“远科的帅哥还挺多的。”
松一口气，裴雪笑：“是吗，我没有注意。”
“正常的，有陈总在，一般人实在很难注意到别人。”赵妍说，“这些咖啡是远科的人送来的，所以我看得很清楚。”
但对于裴雪来说原因不只是因为陈熠驰的外表那么简单，还因为他是陈熠驰，每一次出现，她都需要想一想，要怎么面对他。
昨晚两人分开的时候，他那样子看起来是听进去她说什么了，可他刚刚的眼神又是什么情况？
趁着裴雪在场而其他人都离开了，赵妍拉着裴雪继续聊天：“不过我没想到陈总也会来，我还以为只有远科技术部的人过来，我都在点下午茶外卖了，张总过来说只要拍照发给他就行，我才知道是陈总请客。”
裴雪安静地听着，看了眼手机新收到的微信。
【现在呢，你觉得我们做得了陌生人吗？】
恒正科技和远科信息有合作的计划，而陈熠驰还是他们背后的金主，就像裴雪那天晚上自己说的，工作上注定是避不开的。
陈熠驰的意思也很明白，亲身证明她要做陌生人的想法不可能实现。
裴雪想了想，回道。
【那也可以维持最单纯的同事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
陈熠驰！
这个人真的没法交谈！
裴雪刚回办公室，就看到王兰芝到处找笔记本，“嘉嘉，你笔记本呢？”
“我的快写完了，只有两页了。”张嘉禧拿起笔记本，“王姐，你还要吗？”
“算了，我就拿旧的凑合，反正也没我们什么事。”王兰芝抬头，看到裴雪，“裴裴，上面开会让我们也去。”
裴雪问：“为什么现在就要去？”
不管是技术部主导的产品需求会或者以业务为重点的业务梳理会议，财务几乎都要参与，作为公司的财务，光熟悉财务知识并不够，还得熟悉公司的业务。
裴雪的疑问在于，一般需要她们参与的会议，已经是合作有了雏形之后，中间或者中后阶段了。
“不知道，刚刚张谈给我发消息，说可能需要财务的意见，让你和我，都去。”
张总？
裴雪脑海闪过某人的脸，直觉提出这个馊主意的绝对不是张谈。
他们哪有那么看重财务的意见？现在连个方向都没有，问天问地问神明，反正不可能问财务。
“王姐，我工作还没做完呢。”
“你以为我事情不多？报销都堆在我这里，我还没审核呢。”
裴雪的卖惨计划两秒就被王兰芝打了回来，王兰芝拔下手机的充电器，正好开会的时候，她还可以开钉钉审核。
“赶快，别让陈总他们等我们。”
就让他等好了，裴雪气呼呼地想，但作为一个可怜的打工人，想可以想，做却不能那么做。
跟着王兰芝上了二楼，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裴雪发现坐在最前面的陈熠驰像是不知道她会来，看到她，还假装惊讶了一下。
虚伪。
会议室中间的长桌已经坐满，王兰芝和裴雪坐到了靠着墙边的第二排，塑料椅子，又硬又窄，比不得陈熠驰他们舒服，也证明这个会议的确不太需要她们的意见，面前还坐着别人，说话得越过前人的后脑勺。
张谈下指示：“人齐了，小袁，关灯。”
会议室的灯暗了下来，投影仪开始工作，裴雪开始浪费她宝贵的工作时间，来参与目前还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会议。
恨恨地瞪一眼陈熠驰，对方像是察觉她的视线，看了回来。
会议上主要是恒正的技术部经理周成伟和远科那边的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在沟通主要意见，中间会穿插一些张谈和其他人的想法，陈熠驰一直在听，没怎么开口。
和裴雪一样，其实他也不用参与的。
哪有两家公司合作第一次开会，就要大领导参与的，就算有，也一定很少。
【晚上一起吃饭，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
收到微信，裴雪看了眼发信息来的人。
现在讲话的人正好在裴雪斜前方，其他人都看着那人，只有陈熠驰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谢谢陈总的好意，但是下午的咖啡已经抵了上次的便当。】
陈熠驰看了眼手机，笑了笑。
裴雪立马感觉到前方汇报的男生，声音更加洪亮了些。
【你平时也喝燕麦拿铁吗？】
裴雪没有回。
【那下周我给你点下午茶，也点这个？】
裴雪先看了眼身边的王兰芝，会议开始，她就抱着手机看钉钉报销没停过。
裴雪这才继续拿起手机。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喝咖啡，我最讨厌咖啡了，苦得要命，所以不麻烦了。】
陈熠驰回：【不喜欢就算了，我突然想起下周五是中秋节，你要回去给家人介绍你的男朋友。】？？
【肯定也没心情喝我的咖啡。】-
晚上九点，天色晦芒，华灯初上。
下午的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小时，耽误了正常的工作时间，裴雪只能晚上加班完成。
半小时前，陈熠驰发微信问她在不在家，裴雪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又拍了张办公桌的照片发给对方。
陈熠驰以为谁害她加班的？真是越想越气。
等待电梯抵达的时间，裴雪看向走廊侧面的落地窗。
恒正科技所在的这幢办公楼是园区里最高的楼宇，只是恒正租的楼层在中间，不然这个时候应该能一览南清市美丽的夜景，而不是只能看清对面楼那些周五晚上还在加班的可怜虫。
哎，打工人的无奈与心酸。
其实加班对她来说倒没什么，毕竟工作没有做完，第一个焦虑的人也是裴雪自己，只是和她作为对比的，是下午五点会议散场时，张谈几人跟在陈熠驰身后，满面红光地下了楼，让赵妍订晚上吃饭的餐厅。
裴雪正好走在他们后面，听到张谈提到的餐厅，全是南清市里以贵出名的那几家。
“小裴，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
裴雪刚要进电梯，身后就有人叫住她，不用看来人的脸，光是听声音，她就在心里暗呼一声完蛋。
因为来人是周成伟，公司技术部的技术负责人，也就是天天让来实习的袁甜给他当小助理的周总。
裴雪刚来公司的时候，周成伟很照顾她，作为科技公司的会计，在工作上裴雪没少请教这位周总，虽然都是工作上的正常往来，但并不影响在职场混迹十年的普信男误会刚出社会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对他芳心暗许，反过来想和裴雪暧昧，一天至少三次跑财务室聊天，送早饭又请咖啡，裴雪不收，周成伟放下就走。
对方是技术部老大，懂得应酬，人脉广，在公司扎根得深，搞得当时还是社会新鲜人的裴雪苦不堪言，甚至动过辞职的念头，最后被王兰芝发现她的不对劲，裴雪才把糟心事告诉她，王兰芝气得大骂周成伟是渣男，他明明就有女朋友，还想骗她们裴雪。
后来周成伟再来找裴雪，免不了受王兰芝一顿攻击力爆表的阴阳怪气，周成伟这才收敛下来。
但前段时间，周成伟和女朋友分手，裴雪隐隐感觉他又有些伺机而动。
下楼的电梯里，只听得见周成伟一个人的声音，他从公司的规划聊到自己的规划，张谈没有画过的大饼，他画了。
裴雪没吭声，礼貌地保持着离他半米的距离，低着头看手机。
“小裴，我车就停在园区外，送你回去。”
裴雪收起手机，摆手道：“不用了周总，我男朋友会来接我，他已经在路上了。”
周成伟刚要出电梯，突然回头笑了起来：“没听说你交男朋友了啊。”
“周总，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告诉你们吧。”裴雪连勉强的笑容都装不出。
“行吧。”周成伟多看了裴雪两眼，“不过反正我也要走出园区，这么晚你一个女生也不安全，我陪你等男朋友过来呗。”
其实林远不会来接裴雪，事发突然，她不过随口找了个理由，但听周成伟的语气，本来就对裴雪谈恋爱的事保持怀疑，估计不看到人不会死心。
“他也在加班，可能要等一会儿。”裴雪这下犹豫要不要真给林远发个消息让他帮个忙了。
“那别干等啊，你还没吃晚饭是吧，那我们去吃个饭，他到了你让他过来。”
裴雪愕然，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周总，你不用管我，你先……”
一辆黑色林肯SUV停在路口，车窗是降下的，驾驶席上陈熠驰冷着脸瞥了眼周成伟，再看向裴雪。
“陈总？！这么巧，您怎么……”
不管陈熠驰看他那一眼有多冷漠，周成伟声音里透露出的情绪是惊喜的，不管怎么说，车停在面前不是偶然，这代表陈熠驰记住他了。
下一秒，裴雪也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情愿：“你怎么来了？”
周成伟惊恐地看了眼裴雪，她怎么敢那么对陈熠驰讲话的？
周成伟第一反应是裴雪难道不认得陈熠驰？
可转头一想裴雪在公司里待人处事都温柔礼貌，真要是对陌生人，反而不会用这种语气。
周成伟想不通，但这个疑问也没在脑子里转悠多久，毕竟应付陈熠驰才是正事，他满脸堆笑：“陈总，您……”
周成伟的话被陈熠驰直接忽略，他直直看着裴雪：“怎么忙到现在才下班，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陈熠驰说完，路口站着的两人一时都没讲话，周成伟腹诽这两人貌似还真熟，裴雪则是在想陈熠驰和周成伟哪个更让她难以忍受。
最后还是车里的陈熠驰打破平静，看了眼周成伟，“你应该开了车，不用我送吧。”
“那是那是，感谢陈总关心，但是裴雪她、她男朋友要来接她，我现在陪她等人呢。”
陈熠驰冷淡地轻嗤一声，毫不客气：“你陪她做什么，她需要你陪吗？”
周成伟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比陈熠驰大八岁，被一个‘毛头小子’当街教训，他却不敢反驳，在陈熠驰面前，周成伟知道自己才是那个低位者。
“陈总，我可以让他不要过来，麻烦你送我回去，谢谢陈总。”裴雪捏紧单肩包的背带，小跑步绕过车头拉开车门。
再一次坐陈熠驰的车，裴雪这回轻车熟路。
黑色SUV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周成伟只感觉自己大脑里信息多到爆炸，先是裴雪的男朋友不知是真是假，再来是陈熠驰有那么好心送公司女同事回家吗，不管是那晚聚餐还是下午茶会，他不是高冷得谁都近不了身吗？
最后，也是让周成伟最挫败又只能生闷气的一点，裴雪宁愿选陈熠驰不选他。
车上，陈熠驰心情极好地转头看向裴雪，眼眸漆黑：“你和他说男朋友要来接你？”
说着陈熠驰突然笑了起来，“这几天你都坐我车，坐习惯了是吧？”
“我不知道你会来。”裴雪说，“他说要送我回家，我是说林远会来接我。”
陈熠驰那迷人的笑脸瞬间垮下：“我刚给你发了微信，你说在加班，我当然要来接你。”
“但我真的不是说你。”裴雪一脸认真地强调，“我刚刚已经想着要不要给林远打电话了。”
“我真他妈有病。”陈熠驰低低地骂了声。
本来他想裴雪如果说不习惯，他就说那就再坐几次，习惯习惯。
要是说习惯，那就直接说，别换了呗，他随时可以过来接她，任何时间都有空，去任何地方都挺顺路的。
“你们一起吃饭，你都没喝酒吗？”裴雪问，她以为他们吃饭肯定会喝酒，就算陈熠驰问了，她也没想过对方是要来找她。
陈熠驰答：“没有。”
当年那件事后，他很少主动碰酒，张谈他们作为他大学时的朋友，都知道他的习惯，不会劝酒，只有上次苏阳生日会上，自以为妥帖的人拿着白兰地来赔罪。
陈熠驰根本不想搭理。
突然想到刚刚周成伟的表情，那人也想追求她？陈熠驰脸色更加难看，前有狼后有虎的。
“那个姓周的是不是想追你？”
“不知道，可能吧。”裴雪说，“你不要管，我已经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不会再缠着我了。”
……
对啊，一般人得知对方有另一半，当然是会想放弃的，所以身边这位陈先生是？
“陈熠驰，你今晚找我什么事？”裴雪问。
陈熠驰闷着不答，裴雪发现他没有照着她回家的方向开。
“陈熠驰，你走错了。”
“我给你买了蛋糕。”陈熠驰说。
裴雪转头看向后座，宽敞的真皮座椅上放着一个系着粉金色丝带的白色蛋糕方盒。
“为什么突然买蛋糕，我们没人过生。”
“想买就买了，你不喜欢吗？昨天你才说不要买其他的，就买吃的。”
“我是说送其他女生，不是说送我！”裴雪再一次强调。
“哪有其他女生。”陈熠驰说，“晚上吃饭的地方是张谈推荐的，他说你们下午茶点过那家餐厅的蛋糕，评价还不错。”
恒正作为一家科技公司，阳盛阴衰，但因为大部分程序员都是闷葫芦那一挂，公司里各种工作之外的评价和风向，大都由以财务部王兰芝领头的人为导向。
比如年会举办地点，到底是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然后多放一天假，还是把员工旅游和年会结合，三天两夜出去玩一次。
像张谈说这家餐厅蛋糕不错，原话是，‘我们财务部的王经理特别夸过，她们部门都觉得好吃。’
“那你打包一个蛋糕，他们没以为是你生日吧。”裴雪眼睛快速眨动，话里有话。
“他们知道我多久生日。”
陈熠驰如果还能听不出裴雪问题背后的意思，那他就太不懂裴雪了。
“放心，我没提你。”
他没说的是张谈他们其实也知道裴雪什么时候生日，不对，准确来说，不是知道裴雪的生日日期，是他前女友的生日。
车窗缓缓降下，陈熠驰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手松垮地搭在车门上，遇上红灯，汽车减速。
“这种事他们不会问的。”
特别好奇，但是没人好意思问，他生日蜡烛也不要，就单纯买一个蛋糕，意思挺明显的。
送给女朋友，要不然，就是买给暧昧对象，总之是讨好女生。
特别是吃完饭，张谈说要去喝酒，想叫他一起，陈熠驰说还有事，那些人笑笑，说行吧，都懂的。
裴雪嗯了一声，安心地坐了回去，车里没人讲话，但气氛并不压抑，几分钟后，黑色SUV停在裴雪小区门口。
“蛋糕我不会要的。”裴雪解开安全带下车，“陈熠驰，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裴雪，我以为下午的事，也已经回答清楚了。”
下车时，晚风凉过脚腕，裴雪抿了抿唇，站定后回头看着驾驶座上似笑非笑的陈熠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火气。
“其实今天这次开会你根本不用来对不对？”
陈熠驰看她，懒懒地应：“嗯。”
“那你来？”
“来见你。”
果然。
开会只是一件小事，叫她们财务去参与，更是一件小事。
但这证明陈熠驰就是有权利下命令，证明他的确用手里的权利对她施压。
他想见她，她就必须被他见，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夜风更急，裴雪轻笑一声，眼底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那我收回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陈熠驰，我们不用好好相处了，我也不想和你讲理，因为你根本不讲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把这一切当做是气话的陈熠驰轻笑着挑了挑眉，他的确不讲理，他就是不讲理，那又如何？
她难道不知道她生气之下说的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看在他眼里有多可爱多招人疼，听在他心里，只激得他更想靠近她，纯粹被撩得难受吗。
陈熠驰笑着看向裴雪，但裴雪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瞬间碎裂。
“陈熠驰，我不是你和林远比赛的道具，你们怎么比，怎么讨厌对方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为什么一定要利用我呢？”
以前是仗着她喜欢他。
现在，是仗着两人上下级的关系。
两人的关系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太不平衡了，好像他勾勾手指，她就必须上钩。
夜已深，路上行人寥寥，最大的噪音是车道上奔驰而过的汽车，在突然安静的缝隙时间里，裴雪坚定地看着陈熠驰。
“当然，你如果持续在职场上压力我，我不能阻止，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没有用，我受不了会离职的，在哪里工作——”
从那句‘和林远比赛的道具’后，就一直默不啃声的陈熠驰突然冷笑一声打断裴雪的话。
“裴雪，你觉得我在对你职场PUA？”
陈熠驰眼底的爱意、温柔、怜惜被一种失望情绪打败，他冷冷地看着她。
“你心里就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
裴雪生气地回怼，“像今天下午这种会议，需要财务什么事？我和王姐被叫上去，自己的工作做不成，开会到最后也没问我们的意思，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加班，还不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你会上来，我比你还惊讶。”陈熠驰怒火中烧，双眼猩红，“我不知道是张谈还是谁叫你们上来的，反正我没那么无聊。”
“……”
“裴雪，你让我觉得我买蛋糕来哄你的行为，变得特别愚蠢！”
陈熠驰说完，汽车驶远，留下心口空落落的裴雪……
真的是她误会他了吗？
车上，陈熠驰重重地砸了下方向盘，手指传来清晰的疼感，但是比不上被裴雪不信任和质疑而伤透的心。
他要舍得用权利压迫她，犯得着找各种借口，跑这么多趟，就为了看她一眼？
下午在恒正科技的大厅，没等到她来拿咖啡，张谈提了几次要上楼开会，他当没听到，执拗地在那里浪费时间。
看到人才愿意离开。
因为他怕就只能看她那么一次。
现在一想，他真他妈的有病！
二十分钟后，陈熠驰的车飙到酒吧门口。
“你居然找我们喝酒，说吧，出了什么大事？”江斯逸刚打了个招呼，就见陈熠驰把一个白色蛋糕盒放在桌上。
陈熠驰上个月生日，那。
“今天谁过生？”
江斯逸环顾一周，今晚就他们几个，没人过生。
半晌后，他突然冒出一句，“也不是裴雪生日啊。”
边说边看陈熠驰，看到他听到裴雪名字时扯了一下的嘴角，心下了然。
“不是，不管是不是裴雪生日也不可能是买给裴雪的啊，你们忘了，她有男朋友了。”
毕浩然提醒在场其他人。
江斯逸看陈熠驰变得更黑的脸色，差点忍不住笑，顺便煽风点火两句，“对，看我这脑子，怎么会提到裴雪呢，差点忘了裴雪现在和林远在谈恋爱呢！”
江斯逸起身，夸张地说，“熠驰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去破坏人家恩恩爱爱的小情侣是吧，虽然，他还真破坏过，有前科来着，但那时候青春年少，现在肯定不会像当年那么糊涂，是吧。”
“不过江斯逸，你TM还知道裴雪的生日啊？”徐明杰笑，“稀奇。”
“4月5号，老子不但知道月份，还记得日期，厉害吧。”
江斯逸仰头喝完酒，空酒杯往桌上一放，潇洒地坐回座位，陷在酒吧舒适的真皮沙发里得意地对着陈熠驰笑。
会记得裴雪生日，是他们大四那年，江斯逸没打算继续读研，准备读了本科就回国跟着他哥做生意，回国前他飞去纽约找陈熠驰，那时候张谈他们几个也准备回国创业，大家一起喝酒。
凌晨三点，一群醉汉从夜店出来，平时陈熠驰不怎么喝酒，都是他照顾其他人回去，那一晚他却是喝得最醉，像滩烂泥一样，两个人一边架他一边肩膀，才把人搀着走。
一边走一边吐着醉话，说能回国真好，他就想回去一次，想得人都要疯了，就想亲眼看一眼，就看一眼……
到底要看什么，却是走了一路都没说出来，不知是醉得说不出，还是说出来的瞬间，可能人就崩溃了。
那时候陈熠驰刚搬了公寓，没人知道公寓楼下的密码，时间太晚，等了一会儿没人进出，也不好随便按别人门铃，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提议看陈熠驰手机，也许有信息呢。
结果手机也有密码，一个难题变成两个。
试过他的生日，公司成立的日期，反正能想到的日期全用了，没一个对。
一群人束手无策，眼看手机尝试密码只剩最后一次，江斯逸转头看向坐在台阶上的陈熠驰，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地靠着灰色墙面，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江斯逸心里不是没有答案，但作为陈熠驰的兄弟，他希望那个答案是错误的，可现在只剩一次机会，他只能尝试。
江斯逸让其他人等一下，别着急再试，他给国内的韩杨打了个电话，重新报了一串数字。
手机立刻成功解锁。
那串一看就是某人生日的数字，引起其他人好奇。
“这谁生日啊？”
江斯逸回：“他前女友。”
“前女友……国内那个？分手都四年了吧，居然还没换。”
也有人说：“可能是用习惯了吧。”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把江斯逸从回忆里拉出，他第一句话便是对着陈熠驰。
“你手机密码不会还是裴雪生日吧？”
手机都不知道换几个了，密码总该换了吧。
陈熠驰还在气江斯逸那两句明知故问的‘是吧’，瞪他一眼，把手机扔给江斯逸。
江斯逸接过手机快速地点了几下，虚眯着眼，看清楚后又把手机还了回去。
无聊。
旁边徐明杰继续问：“所以这蛋糕到底是买给谁的？”
没人回答，但不会有裴雪以外的第二个答案。
陈熠驰的手机桌面是裴雪的一张自拍，因为有各种程序挡着，加上那张自拍的角度不是要拍脸，而是要拍发型的感觉，第一时间看不出来是谁。
江斯逸用裴雪的生日解开了手机，接着就看到一个‘陌生’女生，那种反差形成的震撼是很强烈的。
但看清是裴雪之后，他只感觉自己好蠢，有什么好问的？
第27章
周一上班, 裴雪有男友的事被周成伟有意无意地说了出来。
本来是财务部打算在周四下班后聚餐，中秋假期五六日三天，裴雪回家，王兰芝陪家人去郊县旅游, 张嘉禧和朋友约逛街, 反正都不出远门, 所以假期前一晚还能聚一聚。
但是王兰芝想去的那家烤肉离公司很远，这就让住公司附近的裴雪回家不太方便。
周成伟来财务室找王兰芝问上次会议的事，裴雪这才知道, 原来让张谈找财务的人是他, 周成伟怕自己考虑得不够细，也怕陈熠驰如果问到关于预算或者业绩方面的事, 他答不上来, 所以找财务部来, 多一点保障。
一来财务室听到王兰芝说餐厅远的事, 周成伟抬了抬眼皮，看向裴雪, 状似无意地提那让小裴男朋友来接呗。
有‘男朋友’这件事裴雪不但没想瞒, 反而还挺想告诉同事的，不然每次说到她单身, 其他人就跃跃欲试要给她介绍对象，一直没讲是突然开口‘官宣’也挺突兀的, 一直没找到机会。
但现在直接被周成伟当着同事的面点出来, 裴雪却是迟疑了两秒才应。
感受到那股犹豫的当下, 裴雪自己也糊涂, 也惊讶，就她明明可以告诉陈熠驰她和林远在交往, 可好像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就成真，成定局了。
“裴裴，说说你男朋友呗。”
躲不开的一些基础盘问，比如交往多久，怎么认识，对方做什么的，可以说的裴雪都说了，只是林远的工作，她稍有隐瞒，只说是一般上班族。
“所以没关系，你们想去哪里聚餐我都可以。”裴雪笑着道，“只要味道好就行。”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也没想找林远去接她，到时候还有地铁就赶地铁，不行就打车，远是远了点，但没必要麻烦林远为此跑一趟。
聚餐的事情说定，裴雪转身继续整理报表，身后有滚轮滑动的声音，接着靠背就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下，身后的张嘉禧凑过来。
“裴裴，那能让你男朋友也顺路送送我吗？每次都让王姐她们送我，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张嘉禧和之前裴雪的情况类似，都是租房，没车，也没男朋友，区别在于张嘉禧租的房子离公司稍远，每次聚餐王兰芝老公来接人，就会顺路捎她一截去附近的地铁站。
可这对于其实没打算找林远的裴雪来讲就有些小尴尬，她犹豫了一下，心里拿定主意，还是麻烦林远好了。
“嘉嘉，我现在不确定，还没和他说聚餐的事，只要他有空来接我，那我就让他先送你回去好吗？”
“好好，谢谢裴裴啦！”
滚轮滚动，张嘉禧连人带椅子一起离开，裴雪在微信上把事情简单告诉林远，林远直接答应。
【没有问题，你到时候把定位和时间发我。】
【谢谢你，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什么事？】
林远看着手机聊天框，原本拧紧的眉头有一丝松动，他所处的会议室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投影不敢轻易开口，今天是公司的月中总结会，各个部门的领导都得上台轮流挨骂。
气氛本来就不太好，加上他刚刚一句“稍等”，讲PPT的人一但沉默下来，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就是你那天晚上能不能开一辆比较普通的车？我给同事说，你只是一般的上班族。】
这位‘一般的上班族’看着手机微微一笑，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没刚刚那么紧张，甚至听得见有人松口气的声音。
【我知道了，周四再见。】
看到林远的回复，裴雪连忙转身找张嘉禧，却只看到一张空的办公桌。
“王姐，嘉嘉呢？”
“她去行政部领笔记本了。”
裴雪迫不及待去找张嘉禧，刚到行政部，却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张嘉禧和赵妍两人。
张嘉禧正蹲在那选笔记本的颜色，行政一般采购都是按套装购买，一箱笔记本里什么颜色都有，自然也有抢手和谁都不想要的，但凡没赶上好时间，漂亮顺眼的颜色被抢走，那就只能选土色，咖啡色，深紫色这种封面。
显示器后，赵妍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和张嘉禧讲话，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裴雪，表情立马变得八卦。
那意思裴雪也明白，赶紧坦白：“报告，我有男朋友了！”
“裴雪你可真行，真能瞒！”赵妍轻哼一声，故意开玩笑地吊着眼尾看人。
一边终于翻到一个浅绿色封皮笔记本的张嘉禧抬头，无辜看着裴雪：“裴~不是我说的。”
“不是她，是周成伟。”
赵妍笑得夸张，“诶，你们不知道他看到陈总来公司，特地跑来问了我什么。”
赵妍的话里信息量巨大，但裴雪只听进去了一件事——陈熠驰又来公司了。
他来公司，如果想让她知道，或者是想为难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叫她过去，随便问一些财务上的问题，她躲不开的。
可陈熠驰并没有这么做，其实那天晚上裴雪说过那些气话之后，自己也很后悔，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裴雪站在那没说话，倒是张嘉禧接着话茬问，“周成伟问你什么啊？”
“先关门，裴裴。”赵妍看向门口愣神的裴雪，“裴裴？！hello？”
裴雪被提醒后，才轻轻把门合上。
“他说我和裴裴关系好，知不知道裴裴是不是陈总的女朋友。”
这话一出，裴雪惊慌地看向赵妍，张嘉禧更是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不过是看向裴雪。
“裴裴你？”
“我当然不是。”裴雪懊恼地靠上行政办公室的玻璃墙，没想到周成伟想象力丰富成那样，未免太敢想了一点。
“我男朋友叫林远。”
“所以啊，你们说他是不是疯了啊？！”赵妍气笑，“我说我连裴裴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呢，结果他还瞪我，以为我故意瞒着他。”
赵妍气不过，“就算我瞒着他又怎么样，他算老几，我凭什么告诉他啊！”
“可是裴裴，周成伟为什么会误会你和陈总？”张嘉禧问。
裴雪简单说了周五晚上的事，赵妍立马把陈熠驰的帮助归结为绅士风度，肯定是他驱车经过，看到裴雪面对周成伟时脸上的不情愿和尴尬，才那么做。
毕竟再前一天，陈总也送了她和裴雪回家。
“可能吧。”裴雪疲惫地闭了闭眼，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嘉嘉，你签好字了吗，我们一起回去。”
“马上啊，我真的恨签字，真的，我就是那种别人都写第二道选择题了，我还在写名字的那种倒霉蛋。”
裴雪看着弯腰趴桌上签字的张嘉禧，没注意就在同一个办公桌的赵妍突然起身往外跑。
“对了，裴裴你是来找我的吗？”
赵妍不在，张嘉禧熟练地把签好名的文具领用单放回文件夹，笔盖上笔帽，走向裴雪。
裴雪说是，转身出办公室，余光瞥到前厅的门边，以张谈为首的几位公司领导正在送客，几人围着一个气质出众，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讲话。
那人背对她们，猿背蜂腰，标准的黄金倒三角，听到脚步声，冷淡地回头侧眸。
依然没系领带，衬衣领口微敞，但不显得随便，而是自在的随性，那张帅得足以迷惑众生的英俊脸蛋，没什么表情，显然无心，也懒得应酬social。
看到裴雪从行政办公室出来，冷漠疏远的视线浅浅落在她身上两秒，接着又不带任何感情地移开。
“嗯，林远说他可以——”裴雪对上陈熠驰的视线，被冻得瞬间忘了后面的话。
“裴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是你男朋友周四晚上可以来接我们？”
张嘉禧在她身后出办公室，说完才看到几位boss和大boss就在自己面前，连忙闭上嘴。
但是不忘偷偷地，多看一眼陈熠驰，刚好看到男人冷淡地从裴雪脸上收回视线的一幕，顿时心生疑惑，周成伟怎么想的呢？
虽然裴裴很好，又漂亮又聪明，可陈总一看就对裴裴没什么兴趣啊-
周四晚上，一辆白色迈腾停在灿灿欢喜烤肉店门口。
王兰芝和张嘉禧从店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车边的林远，车算低调，但车边的人帅气惹眼，风度翩翩，两人刚说了几句，突然发现林远看向她们，不，准确来说是看向她们身后的人，两人立马心领神会地转头看了眼裴雪。
裴雪跟在两人身后，正低着头在看和林远的聊天记录，他怕她找错车，特地发了车牌号过来，可白色轿车本来就常见，车牌的数字和字母排序又没有一点顺序，裴雪怕出现找不到男朋友车辆的乌龙事件，就出门这几分钟，裴雪确认了两次。
“裴裴，那是你男朋友吧。”
“嗯？”裴雪抬头，林远朝着她们这边招了招手，笑容温和，裴雪也跟着笑了回去，“对，是他。”
“哇塞，那么帅啊！”张嘉禧羡慕地回头看着裴雪，“裴裴你好幸福啊。”
时间不早，几人也没多聊就在原地分了手，裴雪带着张嘉禧到林远面前，路上张嘉禧已经问好怎么称呼林远。
“林哥你好，我是裴裴的同事，叫我嘉嘉就行。”张嘉禧的自来熟免去裴雪介绍的麻烦，“今晚蹭你的车，不好意思啊，把我随便甩在哪个地铁口就行。”
“没关系，我们先送你回去。”林远的声音温柔，带着浅浅笑容，“小雪和我说过，顺路的事。”
小雪。
张嘉禧噗嗤一声没憋住笑，悄悄地撞了撞裴雪的手臂，挤眉弄眼。
裴雪半天没讲上一句话就直接红了脸，看张嘉禧开了后车门跟着就要坐上去，被林远拉住手腕，关上后车门。
“你坐前面。”
“啊，对。”裴雪笑笑，赶紧跑去副驾驶，开门，上车，系上安全带，动作流畅，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做这一切有多别扭，而笑容有多么僵硬。
还是不够入戏，所以被人调笑揶揄的时候，不是害羞，而是尴尬。
等送完张嘉禧，裴雪才算放松下来，和林远聊起陈熠驰原来是她们公司投资方的事。
那家投资公司的法人不是陈熠驰，以至于等陈熠驰出现，裴雪才知道内幕。
红灯时间，林远转头看了眼表情变得生动的裴雪，眼神暗了暗。
不知是说到陈熠驰，还是不用在同事面前和他装恩爱情侣，没了压力，这最近五分钟，裴雪说的话比刚刚二十分钟车程的话更多。
红灯变绿，林远目视前方。
“裴雪，我们聊聊自己的事吧，为什么要一直聊一个不在这里的人呢。”
晚上十点半，白色迈腾停在裴雪租住的小区门口。
距离两人五十米的临时停车位上，有一辆从晚上八点等到现在的黑色迈巴赫，见到裴雪从车上下来，驾驶座的男人俯身向前，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夹着一根快烧到头的香烟，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白色车辆。
陈熠驰轻轻吐出一口烟，要不是看到裴雪，他真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林远什么时候开起迈腾了。
见裴雪下车后还特地转身对着驾驶座的林远挥了挥手，陈熠驰没好气地轻笑了声，用力地靠回靠背，不准备再和他说话，倒是和林远道别时依依不舍？
裴雪，你个坏女人。
在陈熠驰小心眼又幼稚地吃醋时，林远并没有跟着下车，当然，也没有把车开入小区，陈熠驰反应过来，林远没有留下来过夜的打算，忍不住安心下来。
但安心之后，他也感到后怕。
如果车就这么开进去，那他根本不会留意，等到天荒地老都不知道裴雪今晚到底什么情况。
白色迈腾掉头驶过车窗，陈熠驰没有着急离开，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才懒懒地接起旁边响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机。
“说。”
电话那头传来炸耳朵的电子音乐，那种气氛下江斯逸的声音都变得失真，“你到底去哪儿了？兄弟们一个都联系不上你。”
陈熠驰不耐烦：“说事。”
“没事啊，就叫你过来喝酒，别说你放假的晚上想一个人过啊。”
陈熠驰看向走过保安室的裴雪，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斯逸那边太吵，根本没听见陈熠驰说了什么，还一个劲儿地问陈熠驰到底来不来，说到嘴干，干脆报了个正当红的一线小花杨媛圆的名字。
说这小花听苏阳说他们有聚会，主动说想过来玩玩，结果看陈熠驰不在，根本没什么兴趣，摆着一张脸在那耍大牌，也挺好笑，平时助理经纪人工作人员哄着捧着，还以为他们这群人也会哄？
但江斯逸没说人耍大牌的事，只看了眼对面的杨媛圆，如实描述道：“特漂亮，真人比荧幕上还漂亮，那天苏阳生日会你记得吧，她过来找我们敬酒，眼睛黏你身上，想把你就地正法的那个。”
陈熠驰不太关心娱乐圈，加上这么几年没回国，女明星叫圆圆还是圈圈的，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一秒就忘了对方叫什么。
“熠驰，你等等啊。”
江斯逸声音突然远了些，改和旁人讲话，语调带笑，几分宠溺，“看你看你，我没看她，没那心思，乖啊，等会儿再说，现在有正事。”
那边传来一声娇软甜腻的“那你等下快点找我啊”的女声后，陈熠驰挂了电话。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大学里的派对才叫多，他刚去第一年的时候还没那么忙，经济上虽然被制衡，但手里还算有闲钱，最是糟心的是家里的监视时时刻刻盯着他，他不知道赶了多少场派对，就为了给他小叔看一场自暴自弃的戏。
有的乐趣，见得多了玩得多了，就真的挺没意思的。
他想要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个。
虽然对方并没有这么想。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停振动，江斯逸的骚扰还在持续，陈熠驰无聊地取过手机准备把江斯逸屏蔽，对方刚好发来一条新语音，咬字清晰，没有噪音，像是特地离开那个嘈杂环境发来的。
“还有个事，秦家那小儿子秦凯想认识你，都求了我一个星期了，今晚自己找过来的，我没请他来啊。”
刚听完一条又来一条。
“秦凯现在还没成事，他哥又搭上了云城的陆家，他现在迫切想找个靠山，我不是说让你当冤大头，但秦家的人脉还是可以用一下的。”
等了几秒，没有第三条，陈熠驰懒洋洋地把手机凑到嘴边。
“江斯逸，我问你个事。”
那边回得很快，估计是守着手机等回信。
“请讲。”
“我什么时候说我今晚会和你们一起喝酒了？”
怎么全世界的人想找他没其他去处是吧？就只知道往江斯逸安排的酒桌上钻。
“我他妈委屈啊，人不都找不到你才找我吗，你知道我帮你推了多少酒局和饭局吗，我一个备胎我说啥了？”
陈熠驰被逗笑，心情总算好了些，“行，半小时后到。”
发完消息，手机扔回座椅，陈熠驰降下车窗，让车里的烟味散去，就在这时，路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看，竟然是裴雪。
她正一脸焦急地要往路口跑，耳边晃动的手机屏幕显示还在通话中。
“裴雪！”
裴雪突然停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辆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出现在她们小区门口的豪车，以及车里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知道该惊讶上次两人那么不欢而散，他竟然又来找她。
还是庆幸，需要帮助的深夜，他刚好在这里。
“陈熠驰……”
第28章
“裴雪, 你这么着急去哪儿？”
“我要去找小妍。”裴雪回答，“就是恒正的行政，上次和我一起坐你车的女生，她那边出了点事。”
裴雪刚刚接到赵妍的电话, 赵妍晚上和朋友吃了饭逛了街, 刚下地铁回家, 但是从地铁到小区那一段路，她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现在她家门口的楼道里好像有一个陌生男人, 可赵妍并不确定, 因为她租的房子在老小区，租客多比住户多, 秩序本来就不算好。
赵妍第一反应是找裴雪, 想让裴雪和她男朋友一起去她家, 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现在一个人在家，也不敢出门, 只能电话求助, 其他两个朋友都是单身女生，这种事还是有男人在比较好。
裴雪简单用两句话概括了这件事, 她刚刚想打车，但是这个时间最近的车过来还有十分钟, 她等不及。
陈熠驰直接说：“上车, 我送你过去。”
“谢谢你, 我正愁打不到车。”裴雪没有时间犹豫, 拉开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报出赵妍小区的位置。
“我记得位置, 但是她为什么不报.警？”陈熠驰看一眼裴雪。
“她也不太确定什么情况，就说让我和林远先过去看看。”
“那林远呢，你怎么不找他？”
车窗外风景快速更换，陈熠驰转头看了眼搭不上话一直沉默的裴雪，眼里闪着趣味的光芒。
“打车做什么，你男朋友不是才离开没多久吗？这种事你第一反应应该是找值得信任的男朋友吧。”
而不是给他一个机会，坐上他的车。
“如果我女朋友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我会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失败了，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提供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裴雪转身面向找到机会狠狠得意一场的陈熠驰：“你为什么会知道林远刚走，陈熠驰，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小区门口？”
“……”
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抵着车门，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的路，抿着唇，侧脸英俊，但没有一丝要回答她的疑问的意思。
那裴雪就自己猜。
陈熠驰穿着黑色衬衣，西装随意地扔在后座，他应该是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今天下午远科信息的人来她们这边开会，陈熠驰没来，她听到赵妍提了一句，下午高新科技园有个开园仪式，陈熠驰要去剪彩。
那种开园活动一般都有饭局，他应该也是饭局之后直接过来，可他身上居然没有一点酒味。
要么是那些人不值得让他交际应酬，要么就是一开始就有来找她的打算，以有事为理由推阻了应酬。
“那天在公司你听到今晚林远会来接我，所以你故意等在这里，就为了看他送我回家？”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性感的下颌线绷紧，陈熠驰难耐地咽了咽口水，听到裴雪发自真心的疑惑。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爱好啊陈熠驰？”
陈熠驰轻哼了声，妈的，他就说他是自讨苦吃。
赵妍所住的老小区门口餐饮店特别多，就算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依然热闹得很，陈熠驰的迈巴赫直接停在一家火锅店的门口，引起路人围观。
是有过这种情况的，有钱人开几百万的豪车跑来吃路边美食，这叫接地气。
只是车门一开，还没等火锅店老板上来请人，裴雪就带着陈熠驰往小区前门跑去。
“就这里，三单元的四楼一号。”
裴雪领着陈熠驰找到单元楼就要往楼梯去，被陈熠驰拉着往身后一拽，“站我后边，要是真有人，你躲着点，我去处理。”
“嗯，我知道。”
不知道是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那人已经离开，还是真的是一场误会，总之两人到了四楼，根本没见到人。
裴雪敲响赵妍的门：“小妍，是我。”
“来了！”赵妍慌张跑来开门，边开门边给两人递鞋套，过道很窄，她只看到裴雪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楼道光线暗，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出个头高，肩膀宽，总之身材很棒。
也就是说应该很能打，安全感这一块先拉满一半。
裴雪先进了屋，那人也往前走了一步，赵妍看清来人，手上的鞋套没递过去，直接吓得甩飞在空中。
“陈、陈、陈、陈总！”
仙女散花的一幕后，陈熠驰冷静地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鞋套，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下楼脚步声。
陈熠驰转身，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也伸长脖子看了过来，对上陈熠驰的视线，溜地飞快。
赵妍惊呼一声：“就是他！他跟踪我！”
陈熠驰二话不说直接追了上去，赵妍一脸担忧地回头看裴雪，“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
“不用担心，陈熠驰会处理好的。”裴雪牵上赵妍的手，“你先关上门，冷静一下。”
赵妍还处在惊慌未定的阶段，整个人靠着鞋柜魂不守舍，裴雪看她这样，便自己上前关了门。
陈熠驰从小练冰球和跆拳道，高中时在学校里也经常和江斯逸他们一起打篮球，陈熠驰多有安全感，裴雪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裴雪牵着赵妍到沙发上坐下，她轻轻抚着赵妍的肩膀安慰对方：“没事的，陈熠驰能搞定，你要是还怕，今晚去我家住好了，如果你想搬家，正好这几天放假，我可以陪你去看房。”
赵妍是行政专员，恒正的福利再好，工资比平均水平线再高也不可能多高，加上她家里还有个念高中的弟弟，每月她得寄钱回家，这就使得她的住宿条件不可能多好，不想和人合租，又想离公司近一点，那选择真的不多。
本来马上的国庆长假，两人是要出国旅游的，也因为赵妍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她把存款都转回家里了。
“算了。”赵妍摇了摇头，“换房不太现实，我明天上网买个摄像头，再买点防身的东西放家里。”
“嗯，还可以买一些男士拖鞋放门口，阳台晾晒一些男生的睡衣或者T恤什么的，反正就是别让那些坏蛋看出你一个女生在家。”
“我知道，谢谢你啊，裴裴。”
赵妍缓缓地松一口气，恐惧感慢慢消退，热泪盈上眼眶，她紧紧抱着裴雪。
“对不起这么晚还找你们过来，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可以找谁，我朋友里只有你有男朋友……”
想到什么，赵妍突然睁着红眼睛看向裴雪，“但是陈总怎么会来？你男朋友呢？”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男朋友已经回去了。”
裴雪尴尬地笑了笑，赵妍松开她之后，她立马往沙发深处靠了靠，试图躲开赵妍的注视。
“我出来打车的时候刚好遇到陈熠……陈总，正好遇到陈总。”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刚刚还一口一个陈熠驰，直呼陈总大名，你也真敢啊。”赵妍抹掉眼泪，推了推裴雪的胳膊，“不会周成伟说中了，陈总才是你男朋友吧。”
“真不是，我男朋友王姐她们今晚都见过了。”裴雪坦白，“我叫他陈熠驰是因为，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以前就认识，但今晚真的是刚好碰上。”
“哦，所以上次不是刚好碰上？”
裴雪不自在地看向一边，“我懒得和你讲。”
敲门声响起，赵妍笑着看了眼满脸绯红的裴雪，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陈熠驰看起来是和人刚打过架，头发有些凌乱，西装上沾了灰，衬衣领口被扯开，强壮的胸肌隐隐地勾人。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赵妍突然感觉他荷尔蒙爆棚，特别有男人味。
赵妍的脸蛋红得好不自在：“陈总，情况怎么样了？”
“他不敢再来了，你明天可以和你们这边的物业反应一下，加强安保管理。”
“谢谢陈总，麻烦您了。”
赵妍微微往后退，想着请陈熠驰进屋喝杯茶吃点水果，但也就是往后退了一步，客厅的光源照亮陈熠驰的脸，她才发现，陈熠驰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在生气。
陈熠驰的确在生气，也没有进屋的意思，站在门边，朝着屋里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裴雪，走了。”
裴雪赶紧跑到门口，却是先看向赵妍，“那你今晚要去我家睡吗？”
没有了安全隐患，但赵妍现在有一肚子的八卦，她想去，她多想去啊，和裴裴姐妹夜话，不把她和陈总的事八卦清楚，她就不叫赵妍了。
可她不敢。
“不用了，你和陈总回去吧，今天太谢谢你们了，裴裴，周一我请你吃饭。”
气氛有些奇怪，奇怪到赵妍这话就像在对一对情侣，甚至，是对夫妻讲的，但没人发现不对劲。
因为陈熠驰生气地迈着大步离开，裴雪追不上而着急叫他停住的语气，也像惹男朋友生气后而故意示弱撒娇的女生。
回程的车上，裴雪透过车窗的反射看陈熠驰的脸色。
他表情冷漠，一言不发。
“陈熠驰。”
裴雪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对不起，上次我的话说得太过头了，就是说你职场压力我那件事，是我没问清楚就怪你，叫我们财务上去开会的是周成伟。”
回应她的男声冷冰冰的，“周成伟叫你，你不生气？”
“……那不一样，他是为了工作。”
“我就不是？”
“你自己说不是。”
陈熠驰轻嗤一声：“周成伟比我值得信任？”
周成伟这个人私下品德不行，为人讨厌，但就事论事，他作为技术部的领导，觉得会议需要财务参与，那她被叫去开会没有一点问题。
她只是不想陈熠驰滥用权利在她身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今晚真的很谢谢你。”
“还有呢？”
“还有什么？”裴雪不解。
“裴雪，我问你，今晚我如果不在怎么办？”
“什么意思？”
陈熠驰看她一副天真无辜完全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干脆把车停在路边，猩红双眼盯着她，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怒气。
“你是不是就准备一个人上去了，你想过后果吗？你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吗！”
裴雪被他突然的吼声和怒火吓住，一时愣着没说话。
“赵妍都知道遇到危险找你帮忙，知道叫你去要带着男朋友，你一个人着什么急？你打得过谁？！”
“我没有……”
“我如果不拉着你，你不是就要自己上去？”
陈熠驰重重地捶了下方向盘，怒火无处发泄，“你知道我看到那个混蛋的时候，我生气，但我更多是害怕，我怕我不在，难道你就一个人面对他？！你是这么打算的吗？”
“可、可你不是在吗……”
莫名其妙被当着面暴吼一顿，裴雪咬着唇，试图憋住眼泪，但是无济于事，红透了的眼圈不停渗出大颗珍珠。
“陈熠驰你在啊，我才没有找别人，如果是我一个人来，我肯定会找小区的保安和我一起。”
去程的车上，她已经想好了，一个人就找赵妍她们小区的保安，可心底下意识又觉得，陈熠驰不会只送她到小区，他肯定会跟着她去，即使她没有开口，即使她没向他求救。
她知道陈熠驰会跟上来，所以她才没有找别人，他不是在吗。
她没有感到害怕，是因为他给了她安全感，他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为什么要反过来怪她没有安全意识呢……
“我没有那么笨，陈熠驰，你是很聪明，什么都做得很好，但是你不要把别人当笨蛋行吗？！我又不是没了你就做不好事。”
一瞬间，陈熠驰心里的怒火被裴雪委屈的眼泪浇熄。
他的本意不是想怪裴雪，他是实在害怕，第一次这么害怕。
害怕到这一路开车回来，他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刚刚他不在她身边，如果今晚他没去小区等她，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个混蛋，他真的会杀了他！
“陈熠驰，你又不是突然不在，你又不是只离开了几天，过去八年，我的生活中都没有你！可我不是也过来了吗……”
裴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的，看得人心酸又心疼。
“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怪我，我不该吼你。”
陈熠驰哑着嗓子，语气温柔，姿态放得极低，“怪我太着急了，我刚刚太害怕了，应该好好和你讲的，对不起，小渔，是我乱发火。”
“手拿开，不要你碰我！”
陈熠驰伸手想抹掉裴雪的眼泪，被她推开，一张委屈的小脸皱皱巴巴：“我们分开这么久，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吗？”
“你知道我刚上班的时候每天要花三个多小时在通勤上，但凡碰上一次加班，回去都快十一点了吗……你是陈熠驰，是Leo，你怎么会知道我过的什么生活？”
八年时间，他在美国，怎么会知道她曾经为了一份实习经历，大夏天在外面跑上一天穿城去面试，为了一份支撑温饱的工作，半夜焦虑到失眠起来投简历，也不会知道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搬家的辛苦。
他身边总是热闹，要么朋友哥们，要么和他一个阶级的公子哥们，再不然也围满了求着他办事的人，他永远是人群的焦点，所有人的目标，他怎么会理解她。
高中的时候，每一天的快乐难过被试卷上的分数左右，灰暗的生活里，陈熠驰是她唯一的阳光。
他不像她只能面对高考那一座残酷的独木桥，他很早就确定了留学意向，精彩万分的生活就是他的未来，同时他能力出众，爱好广泛，朋友众多，是青春最张扬肆意的代表。
她喜欢他，并想靠近他，因为他是那时唯一的彩色。
但是后来的八年，裴雪才明白，没有人能是别人的救世主，只有自己，能依靠的，能信赖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所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啊陈熠驰，你总是看不起别人，你总是觉得你自己最厉害，那你别来招惹我行不行……”
“世界不会永远围着你转，也没有说少了谁，谁就活不下去。”
密闭的车厢里，只有裴雪的声音，她哭得累了，也不想再用吼去发泄心里的不满，靠着椅背，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我都知道。”陈熠驰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而全部精力在哭上面的裴雪并没有听见，或者就算听见，也只会当成一句不疼不痒的安慰，她一边哭一边推开陈熠驰帮她擦泪的手。
可他的手总会在被推开后，再次贴上来，疼惜地抚着她的脸，温柔地哄她。
好像对着陈熠驰，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脾气，他都会哄，会接受，会心疼。
再一次有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想要防守的底线，正被慢慢融化。
甚至在没意识到的时候，忍不住恃宠而骄起来：“我真的好讨厌你，坏蛋……”
“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不和我讲话，理理我小渔。”
陈熠驰抓住要推开他的裴雪的手。
粉白的指头，被男人的大掌牵着轻轻放到唇边，温柔的唇瓣贴上去，一边看着紧闭着双眼的裴雪，一边轻轻地吮。
“见不到你，我会疯掉的。”
“……”
“我很想你，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想见你。”
这不是个太好的信号，裴雪闭着眼，试图把沉浸在男人温柔汪洋里的心往上拉扯。
不要原谅他，不能原谅他，两人之间的问题还有很多，她不想再错一次。
听见安全带松开的声音，同时感觉到有人靠近，裴雪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原本黑白分明的漂亮圆瞳现在湿红一片。
可还是看不清，不止是因为朦胧的水雾，还因为她眼前的光被男人宽厚的肩膀完全遮挡。
裴雪哭得有些缺氧，还没法反应过来陈熠驰突然靠过来是要做什么，单纯地因为陈熠驰强壮的身材侵占到她的空间而感到有一丝的不安和紧张。
她吞了吞口水，陈熠驰那灼热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她看，裴雪想躲避，想避开他的视线。
就像丛林里被凶猛大老虎盯上的兔子，她有基本的求生欲.望，在这一刻，就是别被陈熠驰盯上。
可下一秒，陈熠驰就抬起她的下巴，捧住她想要撇开的脸，把人压在车座靠背上，直接吻上她柔软的红唇。
那个骄傲自大的坏蛋……又在亲她。
不是狂风暴雨一样的热吻，而是像对待珍惜的爱人，每一分每一寸都想用温柔包裹她，用爱意浸透她一样的细腻。
这个吻太温柔了，不是激情时为了显示占有欲的标记占领，而是用吻，是湿热的唇，用缠绕的舌尖在沟通。
裴雪努力不去回应，陈熠驰亲她做什么，他又不喜欢她不是吗？
突然想起周一那天在公司门口，他被张谈几人围着，看她的那冷漠眼神，他怎么会亲她，假的，肯定是假的，是梦，不是现实。
“小渔，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陈熠驰……”裴雪眨了眨浸了水的眼睛。
他语气着急，不等她回应就自己下判断：“你肯定想我，小渔，你肯定想过我。”
“我没有，我没有想过你……我有男朋友了！”
等了半天，裴雪说了这么一句她以为最有力的拒绝。
可说给谁听？陈熠驰会停下吗，当然不会。
不仅不会，因为突然冒出的嫉妒和醋意，陈熠驰更加急迫地看着裴雪，浓密的睫毛，深黑的眼，像要把人锁在眼里一般，恨不得看透她。
“小渔，是不是我亲你更有感觉，更舒服？”
“你……”裴雪睁大双眼，双颊绯红地看着毫不知羞的男人。
“可惜他不在这里，看不到我抱着你亲你。”
陈熠驰看着刚刚短暂的湿吻后，裴雪那两片湿漉漉的红唇，眼神染上欲.望的猩红。
男人喉结滑动，眼里布满痴缠的重欲，大掌重新抚上裴雪的颈项，她是林远的女朋友又如何，现在她在他的怀里，在亲她的男人是他，不是林远。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林远……”
“这是我们的事，与别人无关。”
游移在道德底线边缘的情.事，被密闭地困在车内，在他火热又强壮的怀里，那个理由挡不住他，也骗不过自己。
“或者你说讨厌我，不喜欢我亲你，我就放开你，让你去找林远。”
用力碾过道德的底线，男人粗糙的指腹也用力地厮磨揉捻着女生充血泛红的耳垂。
“但如果你想和我继续，我会帮你瞒着林远。”
陈熠驰轻轻爱抚着裴雪的眉眼：“你说，我想要你，我想听你说。”
这样的话，被他带着欲望的沙哑嗓音说出来，像是诱人的毒药。
可陈熠驰并不知道真正让裴雪犹豫彷徨，想深陷又不敢逾矩的原因不是男友身份的林远，正是他自己。
扰乱她心思的，并不是这一段激情可以完全隐秘下去。
是他对她的渴望。
“没有人会知道今晚的事。”
陈熠驰重新覆了上来，一边亲着裴雪，一边扣着她的颈项，粗糙的指腹温柔地爱抚着柔软的皮肤，又痒又烫。
理智上还没反应过来的裴雪全身僵硬，但她的身体又自主地对陈熠驰的温柔有强烈的反应。
这相悖的行为造成的后果便是裴雪自以为守得很好，实际上，当陈熠驰的掌心有意无意滑过后颈时，她的腰便酸软得厉害，浑身轻颤，背早已默默朝着他的方向迎合地弓起。
这种情况下，根本一点阻碍都没有，陈熠驰就轻易地撬开了裴雪的唇，迫不及待地将舌尖伸入，大力地吸缠她小巧的舌头，他带着她，在湿润温暖的口腔里，迫切缠绵地勾缠。
女生柔软的唇肉被男人反复吮吸，湿滑光亮，带着微微红肿，就像鲜红欲滴的玫瑰花瓣。
暧昧的夜，玫瑰悄然盛开，蜷曲的花瓣慢慢张开，风过，晶莹的露水被晃得微微轻颤，缓缓浸入花心，湿淋淋的花瓣交叠相撞。
不知道亲了多久，在裴雪发现车内充斥着暧昧的接吻声后，她难耐地睁开眼睛。
不用看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看，不想知道，可还是在躲避他的视线时，无意瞥到车外的后视镜里被亲得满脸潮红还主动迎合的自己，直接确认了她有多难堪。
这样的她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太羞人了。
于是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裴雪的脸瞬间烧得滚烫，她想推开陈熠驰，但男人强壮的身躯压着她，还不想结束和她的缠绵。
突然，陈熠驰离开了裴雪的唇。
“是林远，你要接吗？”
陈熠驰看着她，拿起她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林远的名字。
“怎么，备注不是男朋友啊。”他一脸胜利者的笑容。
“……”
“他也不会叫你小渔是吗？我的小渔。”
裴雪呼吸还没平顺，没想说什么，只想要抢过手机，陈熠驰却先一步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她耳边。
“裴雪。”
手机那边传来林远的声音。
裴雪，甚至不是小雪，输了啊……
在裴雪绝望地回了句‘嗯’之后，陈熠驰低下头，又堵住了她的唇。
而他的手掌，正有一下没一下，或松或紧地揉着她的背。
裴雪甚至能感受到衣服布料被他揉弄出的皱褶……
像一种确认，但不是确认她的存在。
是要她知道，她的男人是谁。
第29章
“你明天回家, 用我送你吗？”林远问。
该她回答了，陈熠驰却还在亲她，好像她的嘴，她的所有力气应该回应他, 而不是回应林远。
裴雪用力地扯着陈熠驰的衬衣, 想把他推离自己身上, 但他没反应，裴雪急得狠狠拍他背，终于, 陈熠驰的唇顺着嘴角, 往下移动。
嘴唇开合，裴雪这才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不要……”裴雪深呼一口气, 难以平静, 她一边说着话, 一边试图挡住陈熠驰下一轮的侵入, 白皙的手掌抵住男人结实的肩膀，却被陈熠驰霸道地握住手腕, 越过头顶扣在椅背上。
车座靠椅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倒, 束缚着裴雪自由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是强烈的占有欲.望。
相比起紧张失态, 满脸潮红的裴雪，陈熠驰没什么反应, 冷静沉稳。
对比鲜明。
裴雪咽了咽口水, 喉咙却更加干涩：“我是说, 太麻烦了, 不用。”
“我这边有一些别人送的月饼和大闸蟹……”
“林远，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手机快没电了。”
裴雪的头抵着靠背，感受到颈项间细密的热吻，陈熠驰又亲了上来，好像在她叫出林远名字的瞬间。
那种温柔的缠绕，配合着男人微刺的胡渣轻刮的痛痒，制造出一种奇异的快.感。
裴雪像一块漩涡中的浮木，被浪花无尽地浸润，拍打，托起，压下。
在快乐中因为没有方向而不安，在不安中又沉迷于那种新鲜的刺激。
“你不在家吗？”
裴雪看着车顶，眨着湿红的眼睛：“有事出去了一下，我在外面。”
“难怪。”那边的声音顿了顿，“那你回家再联系我。”
“好，再见。”
电话挂断的同时，陈熠驰着急表露不满，“林远怎么那么多废话。”
说完他不讲理地握住裴雪的下巴，把她的脸掰到他面前，再次亲了上去。
裴雪原本哭得就喘不上气，陈熠驰这一番又亲得太狠太久，中间还有和林远的通话，那更是高度紧张，他就那么霸道地一直不放过她，直到裴雪真的要呼吸不过来，受不住地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掌，也成功把人推开。
这一次，是直接推回到驾驶座上。
陈熠驰也不着急，等在一边目光灼灼看着她，一副等她休息好再继续的样子，贪得无厌，永无餍足。
“坦白说小渔，其实你也想要我。”
裴雪难捱地看向窗外，急促地喘着气，心里有些想哭，因为被陈熠驰讲中心事。
其实真要想拒绝，完全可以拒绝的，就像刚刚她被吻得不能呼吸的时候，不就成功了，还是一开始没想真的拒绝。
身体是最诚实的，她就是很有感觉，他抱她，他亲她，她就是觉得舒服和喜欢，他的手掌按揉她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了。
承认这个事实并不难，但接受起来很难。
接受，就代表她还是喜欢陈熠驰，甚至，是喜欢现在的陈熠驰。
裴雪下意识地咬着唇，要重新转向窗外的脸被陈熠驰先一步捧住，迫使她无法躲避，只能看回他。
“陈熠驰，你要搞清楚一点，我现在有男朋友，我对你，只是身体上的好感……你接吻的技术还不错。”裴雪紧张地吞咽口水，“我只是把你当……泄.欲的对象。”
实在没想到乖巧的裴雪会讲出这种话，这种奇异的反差让陈熠驰没忍住笑出声，挑眉看着满脸通红的女生。
陈熠驰勾起唇角：“那你别只接吻啊，可以多利用我一点，我保证我其他方面的技术更好。”
不是，谁的泄.欲对象只接吻？
他身上还有很多可以压榨的点，他可以陪她上.床，抱她睡觉，还能提供情绪价值，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甚至他特想把卡给她刷，房子给她住，当她私人保镖，24小时随call随到专车司机。
她的各种欲.望，他都能满足，只要她愿意要他。
然而这话听在裴雪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这是在炫耀他的恋爱经验丰富吗？
果然是花心大萝卜啊陈熠驰！
裴雪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转头看清陈熠驰眼里野性焦灼的占有欲，看清他英俊的脸庞上那痞坏的笑，看清他越来越近的唇，凑到她耳边。
“那这几天放假，让我陪你过好不好？”
陈熠驰靠得太近，手臂隐隐把她抱在怀里，强壮的胸肌抵着她，裴雪大脑里嗡明不停，而陈熠驰也终于受不了旁边响个不停的手机，放开她接起了电话。
“三十秒，说完就滚！”
江斯逸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和恼人的怒气，脑筋转动飞快，“我不会是打扰你的好事了吧？”
“……说正事。”陈熠驰声音绷得极紧。
“那、那个……”
那边的江斯逸也没料到这个情况，说话都慌了，“不是，你不是说要来吗，大家都等你喝酒呢，我叫了好多美女过来，都想看你大少爷的英——”
陈熠驰直接挂断电话，重新看回裴雪，却发现她状态不太对劲。
两人靠得近，裴雪可能是听到了电话的内容，陈熠驰怕她误会，轻咳一声主动解释：“是江斯逸，他们在夜店喝酒，他找的那些女生和我无关，不是我让他找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有什么好误会的？
她刚刚清楚听到江斯逸又怕打扰他的‘好事’，又着急给他组局介绍女生，加上他在美国读书和创业几年，照他自己说得，过得顺风顺水，身边肯定是没有空闲过。
刚刚的暧昧画面在脑子里重转，那些撩拨女生的动作和话语他信手拈来，裴雪突然对面前的男人生出无尽的陌生感。
因为醋意，因为生气，因为陈熠驰随便一撩就上当的自己太过可悲，裴雪一秒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陈熠驰，我有男朋友了，如果你只是无聊想追求刺激，我不是合适的玩伴，你去找江斯逸，他多的是女生可以介绍给你。”
“什么玩伴？”陈熠驰脸色一沉，“我没把你当玩伴。”
不是在商量，让她把他当玩伴吗？
裴雪不看他，径直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被陈熠驰拉了回来，“放开我！陈熠驰！”
车门大敞着，裴雪也不关，坐副驾驶上喘气。
“我没想玩你，我就想认真和你在一起。”陈熠驰牵着裴雪的手，自动变成十指紧扣的状态。
“认真在一起？你是不是忘了我和林远在交往，我有男朋友，你要我劈腿和你在一起？”
裴雪气笑，“而且你这八年中为什么……算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没有原谅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过去八年没有联系，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小渔。”陈熠驰着急，“你放假这几天怎么过？”
裴雪的态度和他对比起来，就显得冷淡了些：“我要回家，陪家人。”
哦，对，陈熠驰想起来了，裴雪要回家给她家人说她有男朋友的事。
陈熠驰悻悻地松开裴雪的手：“我建议你不要把林远介绍给你家人，或者，你先不要说你男朋友是谁，留点余地。”
“什么意思？”裴雪问。
给谁留余地？
陈熠驰抬眼，盯着她看：“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裴雪也不看他，直接下车离开。
回到家，裴雪第一件事是先灌下整整两杯冰水，亲个嘴，人给热得不行，嘴唇又红又肿，嗓子眼发干。
缓了缓，好过了一些，可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他弄乱的头发，弄皱的上衣，还是热。
拉开阳台的落地窗，裴雪下意识看了眼楼下陈熠驰停车的位置，他，竟然还没走。
车还在停在那里。
什么啊，江斯逸不是说夜店里很多漂亮女生都等他吗，他倒是去啊。
裴雪咬着唇，嘴角最终还是抑制住了，没有扬起，她给林远打电话，问他有什么事。
“裴雪。”林远开门见山，“你刚刚和陈熠驰在一起吧。”
“啊？”裴雪的脸瞬间红得不像话，她已经极力忍耐被亲的反应了，还是被林远听见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送你回去的时候，看到陈熠驰的车了。”林远一开始不太确定那是陈熠驰，半路掉头，看到裴雪上了陈熠驰的车。
听到林远的理由，裴雪刚安心一点，又听到林远问，“所以，你们复合了吗？”
裴雪下意识回：“没有，我们不可能复合的。”
“那就好，裴雪，我担心你们一复合，那我们的合作就要中断，但是我才告诉我父母我有了女朋友，好不容易不再被催婚。”
林远轻笑，“而且，我也不想他们担心，我刚交女友就被甩。”
“我……林远你放心，我没有想中断合作。”
为了让林远安心，裴雪把去帮赵妍抓人的事告诉对方。
“裴雪，其实你可以找我的，那时候我应该刚离开不久。”
裴雪靠着阳台栏杆，视线从陈熠驰的车上，转移到天空上那一轮圆满的月亮。
“太麻烦你了，林远。”裴雪说，“我也没想找陈熠驰，是刚好碰上的。”
“裴雪，那如果我们都在，你当时会找谁？”
“……”
沉默了半分钟，林远问：“明天你回家，需要我送你吗？”
裴雪这次回得很快：“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
“裴雪，我们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但我们也是朋友，有时候互相帮忙，不是麻烦对方。”林远说。
裴雪轻轻抠着栏杆上的铁锈：“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你很忙，这种小事，纯粹是浪费你的时间。”
那边林远说了什么，裴雪没仔细听。
陈熠驰给她发来微信。
【今天月色很美。】
【出来看月亮。】
裴雪看着楼下那辆车的车门开了，陈熠驰下车，关上车门，抬头悠悠地眺了过来。
可他又不知道她住哪里，只能在无数个阳台或者紧闭的玻璃窗后找她的位置。
所以是她看月亮，方便他看她是么。
裴雪心跳愈快，握紧了手机，在被陈熠驰找到前，收回视线，假装不知道他的打算，心思放回和林远还在持续的通话中。
“中秋节，也不知道陈熠驰会不会回来。”林远说。
“林远你刚刚说。”裴雪以为自己听错，“你说陈熠驰回来，回哪去？”
“裴雪你不知道吗？”林远温柔的语气带了少许惊讶，“陈熠驰的妈妈和我父亲结婚了，他也算我半个兄弟。”
裴雪怔住。
“陈熠驰没告诉过你吗？他没说也正常，他一直觉得是我和我父亲破坏了他的家庭。”林远轻笑，“高中时我和他关系不好，很大部分就是这个原因，但我以为他会告诉你，让你别和我来往。”
“……他没有说过。”裴雪说，“什么都没说。”
“他好像觉得我抢走了属于他的母爱，他的生活，所以后来他……”
在林远的回忆事，裴雪想到她和陈熠驰分手那天，江斯逸说的‘血海深仇’以及那个女生好心告诉她的一切。
“裴雪，在陈熠驰看来，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他有些行为，可能会不太适合，会伤害到你。”
她其实听出林远话里有话，他的暗示裴雪听明白了，但裴雪没说什么，而是看回楼下的陈熠驰，他已经找到她的位置并看了好一会儿，见裴雪看过来，浅浅一笑，伸手打了招呼。
她突然有点想问陈熠驰，不是其他的事，是问他：
诶，中秋节你有地方去吗，还是一个人过？
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中秋节嘛，必须团圆的。
可实在太不合适，于是裴雪只是抬起手，朝陈熠驰轻轻挥了挥，算是回应-
中秋假期，裴雪在家里待了两天半，她带回去的月饼吃了一半，剩下几个又装回了背包里。
晚上八点，接到陈熠驰电话的时候，裴雪正在收拾行李，他一说我在你们小区门口，裴雪第一反应是答，“我还没回去呢，我在家里。”
“那你出来看看。”
“我说了，我……”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接着便是一万句‘不会吧’闪过。
裴雪握着手机跑到阳台，夜色下喧嚷的街边，她一眼就看到倚着大奔车门的男人，他又换了辆车，依然引人瞩目。
陈熠驰穿了件黑色毛衣，显得人沉稳干练，宽阔肩膀上那两块黑色皮革增加了两分野性的性感，修身牛仔裤包裹着有力的长腿，好身材完美展现。
“我来接你回去。”陈熠驰的话透过手机传来，听到裴雪的耳里，有一种奇妙的暖意，“行李是不是很多，我可以上来吗。”
“……”裴雪回头看了眼家里的情况，只有她在家。
他又问：“要我上去吗？”
“不要。”裴雪立刻拒绝。
等上了车，裴雪也是立马警告陈熠驰，不要随便到她家小区去找她，被人看见不太好。
“林远说他要来接我，我都没让。”
“小渔，林远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太相信他。”陈熠驰有些烦躁，可他又不能举例，毕竟林远‘不好’的证据，都和他有关，那些事他又不想裴雪知道。
“林远又温柔又体贴，比你多得多。”
“我比不上林远？行。”
“当然比不上，他是我男朋友。”裴雪扣紧安全带，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陈熠驰冷哼一声，没说话，启动车辆，专心在开车上。
他过来这么一趟，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说太累不至于，但一点不辛苦肯定也不可能。
但他一是想把握每个可以见到裴雪的机会，二是他听裴雪的表妹何禾说，昨天裴雪收拾的行李里，有一套她姑姑，也就是裴雪妈妈找人帮裴雪弹的新棉被，不太重，但是占地方。
他来做搬运的苦力，做免费司机，落不到一句感谢，什么都没说，就被抱怨上了。
裴雪从车窗玻璃的反射看陈熠驰的脸色，其实她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扫兴。
刚刚那句林远是她男朋友，也不是说给陈熠驰听，而是在提醒自己，她和林远还在假装交往，不然陈熠驰来接她，真的有点太惊喜了。
“陈熠驰，那你中秋节那天怎么过的？”
“和江斯逸他们吃了顿饭。”男人的声音偏冷，偏硬，“过得挺好的，你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怎么当时不问？”
裴雪：“那就好，我怕你一个人过的，和他们一起就好。”
过节那晚陈熠驰给她发月亮的照片，她给对方回拨了一个电话，好几次想问他在做什么，但特别怕得到他一个人无聊，一个人过节的回答。
高中的时候，她一直觉得陈熠驰身边特别热闹，大家都很喜欢他，直到和他真正深入接触之后，才发现那些热闹和欢乐都是虚浮的表面，他的内心其实特别孤单，关系亲密的，也就是江斯逸他们几个。
不然就算他当时独居的公寓再大，再豪华，对于一个高中生而已，也比不上父母有爱，温暖舒适的小家。
“你吃月饼了吗，我装了几个在行李箱里，等下可以给你。”
陈熠驰突然转头看一眼裴雪，喉结上下滑动了瞬，“你可真知道怎么治我。”
裴雪是懵的：“什么？”
“那你呢，这几天怎么过的？”
——特别是，有没有想他？
陈熠驰握紧方向盘，顿了顿，还是没有问出口。
比起说没有想他，他更怕她说，她啊，就每天和林远打电话，聊天，想林远。
幸好裴雪没那么说，她说过节那天回了舅舅家，其他时间都在家休息，陈熠驰又问那吃螃蟹了吗，裴雪想到那晚林远电话里提过有人送他月饼礼盒和大闸蟹的提货券。
“吃了，但是我舅舅他的朋友送的，那位叔叔之前帮了我家很多忙，本来该我们送他的。”
裴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地解释是别人送而不是林远送的，说完就有些懊恼地立马看向窗外，自然也错过陈熠驰听到那句‘叔叔’时，几不可闻地笑了笑。
“你见过那个叔叔吗？”
“没有。”裴雪一边说着，一边给表妹何禾发微信，想着之前受到人家帮助，现在又收人家的礼，应该回一份礼过去的。
“那你怎么就确定人家是叔叔，就算是你舅舅的朋友，也不能那么肯定吧。”
谁知裴雪说：“他是男的。”
“我不是说他性别可能是女的。”陈熠驰看了眼低头认真打字的裴雪，“我说年龄，算了，吃了就行。”
前一辆车过去，他们刚好碰上红灯，裴雪还在和何禾聊天，陈熠驰等得无聊，突然低头快速地亲了下裴雪的脸。
“你干嘛？”裴雪瞪大眼睛，脸红着往后躲闪。
“你刚刚太可爱了。”他一脸认真地看她。
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做。
“陈熠驰你是不是忘了我有男朋友？”
“那你给家里人怎么说的？”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红灯变绿灯，裴雪撇过头，心虚道：“要你管？”
就算裴雪不说，陈熠驰也知道，她连林远的名字都没说，只说了是高中同学，刚开始交往还在互相了解阶段，先不说那么多，反正不要帮她安排相亲。
她都不知道当何禾把这一切转述给他的时候，他心里有多爽。
她如果想深入了解一下中秋节那晚，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可以说的详细一点，知道她没有告诉家人男朋友是林远。
在卧室里，他闭上眼睛想象她就在他怀里……
灰色被单下，把右手想成是她那软白又绵软的小手，满脑子都是她的脸，她的声音。
难耐的热气，从喉头，轻轻地喘。
雪白修长的手指，嫣红湿濡的唇肉。
不再是叫小渔，鬼使神差地，叫了声老婆，瞬间爽得全身酥麻。
太爽了，越想越爽，汽车驶过一条没什么车流和行人的路，陈熠驰直接把车停在路边，又仗着外面的人看不到车里的情况，陈熠驰又抱着人亲了上去。
他想和裴雪结婚。
想得快疯了。
第30章
“亲一下, 就放你走。”
陈熠驰沙哑磁性的声音贴着耳朵，像蛊惑人心的咒语，心在柔软地晃荡，幽幽地晃着, 什么都不知道的裴雪在诱惑之下几乎就要说好。
反正已经坦白过她的确挺享受这种亲密, 车里又只有他俩, 不会有别人知道，而且她和林远只是合作关系，可接下的一句话, 让裴雪心里突然有些梗。
“小渔, 别喜欢林远了，还是喜欢我好不好,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陈熠驰没有给她反应时间就迫不及待地亲了上来, 也把裴雪的回答堵在了口中。
他食髓知味, 说是亲一下就放人, 实际怎么都亲不够。
裴雪身上的安全带不知何时被陈熠驰松开，整个人也被带往他的方向, 被他的手臂锁在火热的怀里, 感觉那两片柔软的唇在颈项间滑动。
陈熠驰吻技很好，把她亲得身体发软, 整个人都很舒服，但裴雪这一次却不能完全沉迷, 脑子里时不时想起那句话。
不要喜欢林远, 而要喜欢陈熠驰。
这种刻意地比较, 就像是在争取胜负……是吗？她有没有想错, 没有感受错吧？
那一晚林远暗示她，陈熠驰和他有矛盾, 他的任何接近和追求可能都有另外的目的，裴雪懂了，但她没说什么，没选择相信林远，可是那种不安和猜疑，还是在她心里埋了根。
这一瞬间，就是一种证明，陈熠驰还是想把她从林远身边抢过来，裴雪无法沉迷在他的温柔里，她推开陈熠驰。
“如果那天我们在夜店遇到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是林远的女朋友，我也没有当着你的面牵林远的手。”
裴雪轻轻喘气，漆黑的眼瞳泪光闪闪，有些难堪地看着陈熠驰。
“你还会……做这一切吗？”
车内，两人几秒钟前还吻得难舍难分，但这一刻，裴雪生出疑问的这一刻，一切都变了。
他的怀抱不再温暖，他的手臂不再好靠，还有他的吻，也像是诱惑她的道具，不是出自真心。
陈熠驰看着她，在裴雪这一段长长的问题里，他脸上的急色和欲望被抹平，取而代之的是自嘲的轻笑。
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在想和她结婚！
“裴雪，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陈熠驰，你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不是林远的女朋友，你还会……”
“当你有了这个疑问，我的回答是什么还重要吗？”
陈熠驰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到今天，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再把你从林远身边抢走，是为了赢过他？！”
“我不想这么想，但是。”
裴雪垂眸，在她那一句代表转折的但是之后，陈熠驰的表情凝住了。
“我被你骗过一次，我没法不那么想，那晚的电话，还有你刚刚说的话，不都是在和林远比较吗？”
“还有，我们这么久没联系过，在那个生日派对上，你一知道我是林远的女朋友，就开始纠缠……”
裴雪抬眼，黑眸怔怔地看着男人，“总之，你做的一切，最终的目的都是在和林远比，高中的时候是，现在也是，我以前不明白，但是那天晚上，林远告诉我你和他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我才明白……”
话被打断。
“你明白了什么？”陈熠驰冷冷地看她，“你什么都不明白。”
“那陈熠驰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想，我应该怎么想？”
陈熠驰动了动唇，喉结难耐地滑动，那天晚上裴雪说他不清楚她这些年怎么过的，其实他一清二楚。
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她。
她知道她的照片放在他纽约住所的床头，陪伴他从老旧逼仄的大学宿舍到曼哈顿最豪华的高级公寓吗？
无数个忙到昏头的日夜，他会放任自己多想她十分钟，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隔开了不同的生活，所以他的小渔现在在做什么？
不管她在做什么，不管她有没有想他，他都好想见她一面，当面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心也不会空得那么厉害。
八年时间，接近三千天，他没有一天没有想她，没有一天不渴望见到她，几乎每一天都是抱着再回来见她的心情在苦苦支撑。
但这一切他没法告诉她，因为那段时间实在太苦太黑暗了，那种漫无天日不知道何时能出头的苦日子，她连听都不要听到。
见陈熠驰一言不发，也没有开口解答的准备，裴雪心里最后一点火苗也跟着熄灭，她苦笑着抿了抿唇，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被陈熠驰拉住。
“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他比较不是因为我想赢他，是因为他是你男朋友，而我喜欢你呢？”
裴雪瞬间慌了神，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陈熠驰，他拉着人的手瞬间松开，太多话想说，却又被理智压抑。
最后是自嘲一般地轻笑：“对啊，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喜欢裴雪呢，太好笑了。
他所做的一切——被她一次次推开、拒绝，真心一次次被践踏，还是担心她，还是第一时间来找人的行为，怎么可能只是喜欢一个人那么简单？！
应该是像她说的，是为了把她从林远身边抢走，为了给林远戴绿帽，这才有意思！
甚至，他根本不用拼了命去创业，读了书出来，找个金融相关的工作，留在美国，轻松又自由。
不回国，他有一万种潇洒的活法，但要想回来，要想见她，就只能选择最痛苦最累的那唯一一种。
陈熠驰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
“我这段时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从林远手里抢过来。”
人在气头上，陈熠驰忍不住口是心非，“你说，我这个人怎么那么坏啊，裴雪，你说呢。”
这感觉不像是说给裴雪，而是说给自己。
好像这样才能安慰他不管怎么付出真心，都不被相信的绝望。
“陈熠驰，我希望你知道，通过把我从林远身边抢走，来证明你比他更厉害的办法，已经没用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我抢不走你。”陈熠驰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知道得很清楚了。”
“那以后除了在公司必要的接触，麻烦陈总你不要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裴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取下行李直接离开，可没走多久，就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像又一次经历失恋一样。
只是过了八年，还是一样的男生，一样的原因，一样的难过-
周一上班，财务部日常开晨会梳理工作。
王兰芝说下周是国庆节，这一周公司要安排团建活动，两天一夜去南清市郊的汶浪山爬山。
好消息是团建的时间是周五和周六，周五那天不用上班，相应的，坏消息就是这周四天工作日要完成五天的工作，王兰芝要求裴雪和张嘉禧自己好好安排，工作是不能耽误的，不然就自己抱着笔记本去山上加班。
裴雪来恒正两年，一般春节和中秋这两个节日之前，团建是必不可少的，这一次选在中秋后一周，是因为时间微妙，这周刚好在中秋和国庆两个节日的中间。
“裴裴，还有件事行政那边还没确定，我中午之前给你说。”王兰芝滑着手机，“是小事，不用担心，但是你记得问我一下，我怕忘了。”
“好。”
因为周末郊游的事，恒正的办公区已经热闹了整整一个上午，裴雪坐在财务办公室都能听到外面的讨论声。
风控部和财务室离得最近，蒋芳的嗓门又大，一直在念叨为什么要去郊游，她的工作不能灵活处理，因为每个工作日都有需要审核的客户资料，不像其他人是完不成工作得背笔记本电脑，她是无论如何都得背电脑上山的，而周末，她又想陪家人。
可好像除了蒋芳，其他人更多是期待。
这一次，裴雪想站蒋芳这边，她也不太理解大家这么激动和期待的原因，又不是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秋游机会的高中生，她开心不起来。
身后的张嘉禧问裴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般有这种活动，裴雪都是很开心很积极响应的那一位，可看她红肿的双眼，又明白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
裴雪说不是，想到陈熠驰的脸，心里莫名难受和酸楚，再次说，不是。
办公室外的热闹还在继续。
团建的事都是行政部策划和安排，裴雪上午忙着处理中秋小长假期间堆积的工作，没有多问，也不太关心，直到中午要和赵妍去吃饭前，她找王兰芝问第二件事，王兰芝才告诉她。
这一次团建不是只有她们公司，还有目前正在合作的远科信息。
因为远科那边人数太多，这一次只有研发部和几个后勤部们会和他们一起，但是光是这样，人数就比恒正全部员工都多上不少。
基于公司的人数、规模以及收入，恒正这边很明显是顺带的。
王兰芝说：“裴裴，下午你跟着赵妍去一趟远科。”
去远科？！
那不是就要见到陈熠驰！
昨晚她才说告诉陈熠驰，不要做无意义的事，结果今天她就要去远科，自己送上门……
王兰芝没注意裴雪变得极差的脸色，“她负责和对方的行政商量，你不用管流程，但是，赵妍和她们商量的时候，你也仔细听，比如到时候酒店谁订，如果对方说他们一起安排，那你问清楚怎么算账，赵妍可能不会想得太多，你得多操点心。”
“裴裴。”
王兰芝叫她，裴雪猛地回神。
“还有开发票，让他们记得必须要分开，不然我们不好入账。”
“好的，我知道了。”
这种两家公司一起团建还是恒正第一次尝试，确定好细节，免得日后扯皮影响关系，让裴雪跟着去，既是王兰芝不太放心赵妍一个人，又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赵妍和别人商量起来，也不怕没有底气。
上午行政部的经理张顺要她们财务部也出一个人，王兰芝想拒绝，但后来一想，应该去一个懂财务的，她本来想让出纳张嘉禧陪赵妍去的，张嘉禧的工作比较轻松，空闲时间也多，但要说最放心的人，当然还是裴雪。
对于下午要和裴雪一起去远科，赵妍表现得非常兴奋和期待，她特别好奇裴雪和陈熠驰的关系到底如何，但是午休时两人下楼吃饭，赵妍却是一句没问。
因为裴雪的状态实在不太好，看着没什么精神，小可怜样，所以她再是好奇，也会忍耐到底。
等到吃饭的时候，裴雪却主动提问：“小妍，这次郊游陈熠驰去吗？”
就算知道裴雪和陈熠驰是高中同学，赵妍还不太适应对方这种不叫陈总直呼大名的‘直爽’，刚送进嘴里的一口饭差点被噎住。
“没听说去不去，应该不会去吧。”
赵妍说，“之前陈总来我们这边，是为了促成这次的合作，现在合作已经开始，他又那么忙，我估计是不会去的，张总上次说过，很多人找他办事，都排着队请他吃饭呢。”
裴雪点头：“嗯。”
“再说，陈总手里又不止我们这两家公司，人家那么大一个集团要管，你知道他有多忙吗，我听说啊，只是听说，我们也可能被规划进集团里，这一次合作就是试水……”
赵妍分析得头头是道，裴雪只在意最后的结论，他不去就好。
“而且今天陈总好像出去开会了，也不在远科，反正我上午和远科的行政那边打电话的时候，听到有人问陈总不在，文件谁来签字的事。”
陈熠驰不去郊游，人也不在公司。
裴雪看回面前的午餐，番茄丸子汤饭，肉丸饱满Q弹，冒着热气的汤饭鲜艳通红，味道应该是酸甜咸香很开胃的，可她一直吃着寡淡，毫无胃口。
但很奇怪的，在确定这两点后，裴雪嘴里突然尝出了味道。
她暂时不想见到陈熠驰。
几年前有部日剧很火，叫《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裴雪没看过剧，但这话她是认同的，不是所有问题都必须硬着头皮往前冲。
上班已经很累了，生活也已经很累了，如果不是危机到不马上解决，明天就世界末日的问题，逃避或许是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像她和陈熠驰的关系，躲一躲，缓和一些，双方不那么尴尬的时候再见面，或许还能平静地坐下来聊聊天-
赵妍和远科的行政约好下午两点半开会讨论，两点二十分，她和裴雪就提前到了远科的办公楼。
可现在快到下午三点，两人就和对方讲过两句话。
还是刚到的时候，赵妍去打招呼：“吴姐，我们到了。”
负责这事的吴楚源头一抬：“小赵，你们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一下，我帮他把合同申请了盖章就过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
站在落地窗前，南清市最繁华的地段尽收眼底，可再是繁华精彩，看上半小时也会腻，赵妍突然转回身，看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裴雪。
“裴裴，你说是不是她们故意的啊？”
裴雪抬头：“故意什么？”
“摆谱给我们看！”再是生气，还是顾忌着情面，赵妍说话时压低了声音，“明明都约好了见面时间，还让我们等这么久。”
“她们里面在吵架，说那份合同有问题，上面的经理还没确定，那个要盖章的人又急着催。”裴雪很是淡定，“再等等吧。”
赵妍万分佩服，挨着裴雪坐下：“你不生气啊？”
“还好吧。”裴雪说，“你是没被催过报销，你被催过就知道，我不但不气，我还挺同情她们的。”
同为后勤打工人，裴雪非常能理解对方的处境，像是财务被催得最多的，就是报销什么时候到，所幸恒正的报销流程非常明确，她们财务室比起其他公司来说，应该算被催得少的。
但还是有一些脾气很不好的男业务员，前一秒拿发票来，下一秒就要转账给他们，再是理解对方垫了钱着急，可有的人的态度好像是那份钱是财务欠他们的一样，不管怎么解释都无法沟通，实在难以保持好脾气。
赵妍没被催过报销，而且因为恒正公司人员少，体量小，公司的流程什么都走得很快，她作为行政也没被怎么催过。
但是远科这边不同，裴雪和赵妍一来就被远科所在的办公楼惊到，其他楼层一层有七、八家公司是普遍现象，像她们恒正，虽然办公室有两层，但实际占地面积很小，每一层都有另外几家公司。
远科则不一样，从26楼到28楼顶楼，整整三层，只有这一家公司。
反正没事，裴雪一一给赵妍分析，说到最后，划上结尾：“远科是大公司，流程自然也多，需要审核和经手的人也多。”
“嗯，你说得我都懂，但是裴裴。”赵妍说，“你刚刚说错了一件事，远科这办公室不是租的，这楼就是远科自己的。”
裴雪：“这三层还是整栋？”
“整栋楼都是，张总之前还想把办公室搬过来，想省租金，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搬。”
“……哦。”
赵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三点整，她从桌上拿了颗白色薄荷糖，撕开糖纸放进口中。
“裴裴，有的时候我真很佩服你的脾气，到底谁能让你生气啊，我真想见识。”
谁能让她生气？裴雪恍惚了几秒，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还真有一个人，总是惹她生气，让她哭。
但还好，那个人今天不在这里。
裴雪笑了笑，没注意到急促的脚步声愈近，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低沉男声响起。
“那份合同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们这边都没有确认完，对方就已经签字了？”
裴雪抬头，看到站在行政办公室门前，西装革履的陈熠驰。
他身后还跟了两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同样也是一身正装，但从被风吹起的西装衣摆和有些凌乱的发型，看得出匆忙奔波的痕迹。
裴雪愣了瞬，猛地把放在腿上的书举起，挡在自己面前，但陈熠驰没注意到待客区的两人，径直走进了行政办公室。
接着办公室里响起一道陌生男声，支支吾吾想解释，却被陈熠驰的怒吼直接怼了回去。
“别给我说借口，把王谦找来，你们当面对峙，到底谁的疏忽！”
远科的办公区大又空，陈熠驰的怒火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极其可怕和压力十足，在陈熠驰开口的那一瞬间，裴雪感觉到身边的赵妍也被吼得冻住。
整层楼都鸦雀无声。
不说赵妍，其实裴雪也有被吓住，这样的陈熠驰太陌生了。
昨晚，他抱着她在车里亲热，狭小密闭的车厢里，他们是平等关系，甚至他是亟待讨好她的低位者，他亲她，抱她，嘴像黏在她的唇上，手像长在她的后背。
虽然后来两人不欢而散。
但现在，来到他的王国，他是这里唯一的主宰者，是她需要敬仰的上位者，这里一切的事，陈熠驰说了算，所有人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你和王谦，五分钟后来我办公室。”
行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陈熠驰冷着脸走了出来，裴雪由此看到他的正脸，黑色西装，白色衬衣，纽扣扣的位置非常规矩，完全就是标准的成功人士，商业精英的打扮。
加上他身材太好，人高马大，显得气场更足。
陈熠驰看到裴雪，脚步一顿，瞬间以为自己看错。
是太想念她所以看错，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
四目相接，裴雪只觉得万分尴尬，连忙把书又举到面前，这一次她会稳稳拿住，绝对不会松懈地又放下去，她会一直挡着脸，直到陈熠驰离开。
见到裴雪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躲人手段，陈熠驰的心一沉，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身离开。
短暂的碰面，没有人会想到两人有什么关系。
脚步声越来越远，裴雪听到赵妍叫她进办公室，她们要开始讨论郊游的事。
“好。”裴雪把书放下，下意识地看了眼陈熠驰离开的方向。
他来得急，离开得也快。
风尘仆仆。
像赵妍说的，他真的很忙，不说管理这么大个集团，那么多公司有多难，光是刚回国要忙着适应这一切，就很不容易。
那他哪里来的时间找她呢？
……
下了班到家，裴雪照习惯，把钥匙放进鞋柜上的圆盘里，清脆的一声响后，手机也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赵妍给她发来微信：【我刚刚帮你问过了，周末的团建，陈总确定不去，他没时间。】
裴雪看了眼信息，要放下手机前，又滑开了微信界面，回了句。
【不用特地告诉我，我中午也就随口一问。】
赵妍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呵呵，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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