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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1 章 前世番外(五)

    天色昏暗,丽姝还是吹不习惯草原上的风,她皮肤很娇嫩,起初来这里时不知道甚至还被吹裂开过。

    现在有了身孕,更加不能吹风,肚子里若是个男孩,将来她的身份地位也会有所不同。

    如果可以,丽姝是很喜欢女儿的,她曾经期盼着嫁给郑灏,第一胎生个女儿。因为她母亲早亡,她想代入自己好好照顾女儿,有娘宠爱的姑娘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在草原上,乌孙王都这个年纪了,如果她不能早日生个儿子,那么她的地位岌岌可危。在乌孙王五宫妃子里,只有她毫无势力可言。

    这里的女人不像大临的女人,不喜欢还暗中隐藏情绪,在谈笑间能葬送人性命。可这样,丽姝反而更烦,扯头发言语攻击,总是让人尴尬。

    乌孙北边连着匈奴,南边连着大临,是大临通往西域的必备通道。

    平日这里也会往来各种商贾,也有从大临过来的,丽姝就会用她特殊的优势和他们交谈,这样一来二去还做成了几笔生意。

    乌孙王道:“往年我们求着大临互市,最怕和他们打交道,只好依附匈奴后面打仗,但是买到的也未必是好事,现在看来还是要当地人才好。”

    丽姝点头:“这些商人不少是南边来的,长途跋涉也是很不容易的,他们有的在路途中生病,想多赚点钱也是无可厚非。但咱们乌孙,物产并不富饶,若是能够有一个适中的价钱,这样对两边更好。将来更多商人过来,咱们的老百姓冬日也能御寒和吃饱饭,就不必饿死了。”

    这乌孙王听了她的话,觉得她颇有见地,又问她栽种之术,丽姝许诺等生下孩子,她再去找一块地试试。

    小王子出身之后,几乎惊动了草原上的人,这孩子生的白皙如雪不说,一点新生儿褶皱也没有,而且他是笑着出身的。

    丽姝还编造了一个神话,说他是金乌之子,生他是阳光普照,而金乌就是太阳。

    老王对这个儿子果然相当喜欢,甚至丽姝过早的教他说话,术算,写字,甚至礼贤下士,不要因为自己是王子就随便对待别人。

    他们母子如今要的是人望,丽姝其实脾气很暴躁,但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有时候还要唾面自干。

    左夫人的长子年纪比丽姝还大,这个长子生性残暴,左夫人亦是不遑多让,她见丽姝母子如此讨喜,少不了从中作梗。

    就像这日,儿子须弥受到乌孙王的夸奖,这位左夫人就过来找茬。

    “你这个狐媚子,不要以为你小雀儿在大王那里被夸了几句,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左夫人说完,见丽姝垂着头,心里洋洋得意。

    这个汉女,得宠又怎么样,怎么比得上她这个左夫人。

    丽姝陪笑道:“不过是被夸了几句,哪里及得上大王子,他还小呢。”

    左夫人抬手就打了丽姝一巴掌:“知道就好。”

    等她走后,丽姝没有去乌孙王那里告状,因为她知道告状起不到任何作用。女奴很快送来了化淤药,丽姝却甩在一边。

    儿子须弥回来时,见丽姝脸上肿起一大块,甚至是掌掴之印,他上前替娘呼呼。

    “额涅,是谁打的你?”

    丽姝抚摸着儿子的头:“我说了你现在不许说,等日后替娘报仇,好不好?是左夫人打我的,她嫉妒你在你父王那里得了脸,所以责打于我,可是额涅为了你,一定要忍耐。”

    须弥若是蠢笨不堪,丽姝也就认命了,再生下一个,偏须弥很聪明,听丽姝这么一说,年纪还这么小的他就起誓道:“儿子日后一定为额涅报仇。”

    “不,我自己能解决,你要好好地和人学读书,等你再大点儿就学骑射。”丽姝道。

    只有读书才能让脑子聪明,一个聪明的人,才能学什么都快。

    这一夜,乌孙王召丽姝,丽姝拒绝不去,说是身体不舒服。此时,正值丽姝受宠时,乌孙王亲自来帐子看她,见她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不由得眯眼:“是谁打了你?”

    丽姝只摇头,并不多说一句左夫人的不是。

    乌孙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会自己去查,壮士暮年最怕什么,丽姝已经充分知道了,就怕成年的儿子抢班夺权。

    丽姝忍下这一巴掌,乌孙王也按捺下来,之后,丽姝在一次侍寝时偷了乌孙王的印信,丢到了大王子的帐篷,这样的招数非常拙劣却又非常有效果。

    如果不把左夫人和大王子拉下马,他们母子刻薄权利又大,自己和儿子绝对没有活

    路的。

    果然左夫人和大王子被乌孙王带着亲信杀死,之后把属于大王子的三旗人马分给了须弥,丽姝摸了摸自己的脸,总算没有白被人打一回。

    只是须弥还未长大,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时,乌孙王去世,乌孙有收继婚的传统,这和中原大相径庭。在中原即便女子改嫁都会被人说道,无不以三从四德为标准典范,之前随着平宁公主陪嫁来的还有三个女人,平日已经是接受乌孙王了,现下却要嫁给她儿子,有的忍受不了抑郁而终,有的消极对待。

    丽姝也不喜欢这位上位的三王子,他刚愎自用,浑然没有之前乌孙王的知人善用,见丽姝写字就骂,还有时候责打须弥。

    “疼吗?”丽姝替儿子上药。

    须弥摇头:“不疼,儿子等会儿避出去。”

    丽姝垂眸,她很清楚,儿子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他被兄长责打了,还是希望自己母妃能够得宠。无论如何,有自己在,儿子还有三队人马听凭他调遣。

    所谓的权利,就是让母子关系都充满了利用。

    皇权更甚。

    新乌孙王并不得人心,做事情只会蛮干,还未有三年很快就被五王子取而代之,那个三王子虽然莽,丽姝在他手下还能苟活,五王子是个小心思非常多的人。

    他表面上兄友弟恭,仿佛也对丽姝很好,明里暗里却要她们交出人马给她,丽姝不肯,他就借故放逐她们母子。

    放逐之地很清贫,雪天常常冷的不行,丽姝学会了剪羊毛用羊毛做衣裳,一直鼓励儿子学营造式。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太坎坷,比戏本子唱的都艰难。

    “额涅,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额涅说过,有额涅在,我们肯定会活的好好地。我给你说过苏武牧羊的故事吧,只要坚持下去,我们就会熬到最后。你安别叔叔被我认了弟弟,他从一个小马奴到如今的将军,少不得我对他的扶持,他日后必定会报答我们,因为五王子这个人疑心病重,不会重用他。”丽姝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头一次想起大临的家人。

    她其实不觉得父亲真的无情,但她埋怨父亲对她不上心,因为父亲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官。他之所以仕途不顺畅,就是因为

    从不同流合污。

    在山东做官的时候,四处缉拿盗贼,以至于他本人差点被人刺杀,他都依旧坚持自己的。

    就是要为民请命,为民除贼。

    刘承旭这一年官运不错,刘家已经分家了,刘老太爷得了消渴症之后,又不禁嘴,早早去了,刘太夫人没过两年也去了。

    他身边的女人,傅氏病亡、丁姨娘遁入空门,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应姨娘了。

    分家之后,他就住在这里了,这个地方叫双柳胡同,他因为小傅氏喜欢柳树,自己也爱上了柳。

    拆开信,是于懋忠的来信,刘承旭扶额,生平他在仕途上很少破例,帮忙也最多替人捐监,而非这种替人打通仕途。

    可于懋忠是丽姝的丈夫,不,曾经的丈夫。

    女儿逃婚已经对不起人家了,他就破一次例吧。不过,也不能做的太过。

    应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不是正室,但刘承旭没有正室,故而,她也会经常出去应酬一二。今日倒是说起京中趣事:“郑驸马可是真惨,我听说他弟弟病的很严重,公主还去看戏,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骂了公主一顿。”

    刘承旭心想自从郑家和公主结亲后,他和郑老爷那般好的兄弟关系也默契的不再走动了。

    但是郑灏这个驸马也是悲惨,如果当年丽姝嫁给他该有多好。

    他正欲说话时,外边道:“老爷,四姑娘的马车到门口了。”

    四姑娘丽柔嫁给了广阳侯岑时放,架子也是越拉越大,出嫁时嫁妆许多,居然都是丁姨娘打着他的旗号乱来。

    他真的是眼睛瘸了,道貌岸然的人当成大公无私的人,阴狠毒辣的人当成自己愧疚的人,恶毒的女人当成没有心思的人。

    唯独最好的是秋君,她就那么去了。

    丽柔进屋来,刘承旭心想等一会儿岑时放估计又会来,每次回来夫妻俩喜欢摆架子,他只不说破罢了。

    “爹,您知道吗?原本我们侯爷准备被派上战场,现在却不必去了,前线传来消息,乌孙国国王和人赛马时,坠马而亡,如今他们迎来新主,那位王子年纪还小,由乌孙太后执掌权要,那位太后一上台就要休战,请求我们大临开通互市呢。”丽柔笑道。

    刘承旭舒了一口气:“没有战事,边境无忧,这才是大好事啊。”

    丽柔如今也算是人生赢家了,夫婿爵位高,婆家虽然有纷争,但几乎都处理好了,唯独生母没有见着她如今的美好生活。

    爹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大脑袋身子细细的应姨娘,为了她连正室都不娶了,实在是宠妾灭妻的很。!

    第 162 章 前世番外(六)

    丽姝也没想到自己真有一日能成为乌孙太后,儿子成为左菩王,安别任左都尉,其余王族成员皆对左菩王面服心不服。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不似大临,只要有祖宗家法在,别人就臣服。这个地方讲究胜者为王,会厮杀才会赢。儿子须弥每日一大半的功夫,都在马上争掠土地,或者领兵打仗,而和大临和谈,相谈互市。

    能够先保证这里的人民安居乐业,才能让人们拥护你。

    须弥已经是左菩王了,但他自小跟丽姝学汉学,知道大临的好处。那里的人不用迁徙,都有自己的屋子,尤其是在娘的家乡,稻子小麦麦苗,甚至自家的菜园就能吃上许多青菜,还有平日腌制的小菜,至少不会饿肚子。

    还有中原的瓷器,丝绸,就像娘绣的绣件,缝制的衣裳,就是比乌孙这里的好,他很是向往。

    “母后,我们乌孙马匹极好,如今儿子按照您说的,只是设立一道关卡,所收税费也不高,不少西域的商人和大临的商人都经由我们此处,就专门的关卡之费用,就已经一大笔钱进国库了。”须弥很高兴。

    丽姝颔首:“这关卡周围可以建一些客栈,食肆,鼓励边境的人通婚,汉家儿郎可以娶乌孙女子,乌孙女子可以嫁汉家男儿。中原人是最爱好和平的,从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的,你刚刚执掌政权,一切以平和为主。”

    须弥笑道:“母后就放心吧。”

    “皇儿,我是这么想的,你如今娶了左夫人,待不日,我们再向大临请求娶一位右夫人。这样你既巩固了国内的势力,也得到大临的帮助。”丽姝建议道。

    须弥觉得这里的女人都没有自己的额涅生的好看,中原女子若是都是这般,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须弥觉得母后很伤感伤心,他又问其缘由,丽姝就叹了一句:“这么多年得罪我的乌孙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咱们母子在乌孙也算是熬出来了。可是我的仇人还在大临。只可惜此生,我怕是永远也回不了大临,也手刃不了仇人了。”

    这个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大临的皇帝大寿,藩属国都要上京贺寿,而乌孙国这次就是须弥陪着母亲一起去。

    “太好了,这么多年我都快三十四岁了,总算能够返回故土

    看看。只是我如今回去,也未必能够适应了。”丽姝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京中也是如火如荼的准备着皇帝的万寿节,郑驸马爹娘亲弟弟早已亡故,只剩下他一人,他是永初帝的女婿,虽然一直担任闲职,但是他和先帝关系极好,到如今的皇帝对他也很照顾。

    只是他和福宁长公主感情差的不能再差了,迟皇后生前在时,还常常撮合他们,等迟皇后过世时,他和福宁长公主连面子功夫都不会做了。

    但皇上还颇信任他,这次接待番邦事务,就是让他来负责。

    即便是小事,他也做的很认真,哪里知晓出门就遇到了傅明伦。他们是同科进士,他是状元,傅明伦是探花,当年他被选为驸马,榜眼年纪太大,那一科以傅明伦为榜样,只可惜,傅明伦的官也做的不怎么样。

    太桀骜不驯,心思透彻之人,是不适合混官场的。

    “郑驸马。”傅明伦在光禄寺任一介小官,倒也自得其乐,总比之前贬官好。

    “傅大人。”郑灏微笑。

    傅明伦原本和表妹丽嘉有家长许意,但不知怎么傅明伦喜欢上一个贫家女,坚持娶其为正妻,恰逢丽嘉之母傅氏亡故,丽嘉还要守孝,傅家就为傅明伦娶了丽嘉的堂妹丽贞,也就是原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

    然而傅明伦后宅不稳不说,他仕途不顺,因为他做官嘴巴太巴,深谙官场之道,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这点就不如郑灏曾经的岳父刘承旭。

    人家素来以直道行之。

    可是办事是真能办,做官还是很有一手的,现在都任刑部尚书了。

    二人擦身而过,傅明伦挠了挠头,他妾侍有几房,妻子脾气暴躁,但心思浅显,这样龚氏的日子也好过。现如今岳父回了原籍,好歹妻子的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了,回到家中,傅明伦刚坐下,就见龚姨娘过来。

    当年,他承蒙龚氏所救,原本许诺她为正妻,没想到家中逼着他娶了刘丽贞,丽贞年纪比他小十岁,他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对她一直很敬重,只是没想到她也是个棒槌。

    丽贞看到龚姨娘这个狐媚子就心烦意乱,原本她相貌不出色,家世却很好,嫁给首辅的孙儿,探花郎,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哪里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丈夫成日宠妾

    灭妻。

    “太太,这次广阳侯府好大的排场,却没请您过去。”丫鬟为丽贞不值得。

    丽贞嗤笑道:“她们二房的姐妹,也就她嫁的好了点儿了,如今还瞧不起我,以前跟我的哈巴狗似的。”

    “您小点声……”丫鬟害怕,谁不知道广阳侯爱妻,之前有人说丽柔的闲话,被岑时放丢进院子里。

    丽贞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叔父不是在京中吗?我过两天去看看他,这些日子皇上要过万寿节,听说好些藩属国的人要来,哪里都清道,烦死了。”

    ……

    话说丽姝回到京中,先在驿馆换洗一番,她这些年保养得宜,也是因为天生丽质,也算是爹娘贡献给她最大的好处了。

    儿子须弥无论在乌孙,还是在大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年纪不过十七左右,身高八尺多,一双长腿尤其瞩目,更别提他长相很似丽姝,因此走到哪里很容易引人注目。

    母子二人梳洗完,等了三日,才由礼部的人安排觐见皇帝。

    大抵因为乌孙如今亲近大临,故而乌孙国是头一个安排觐见天子的。

    进宫时,母子二人并肩走在一起,遇到阶梯时,须弥伸手一扶。

    进入正殿,丽姝才听通译官唱名:“乌孙国太后和左菩王觐见陛下。”

    丽姝用乌孙之礼道:“妾身给大临天子陛下请安。”

    天子高坐在上,丽姝看不到表情,但是当她看到左边站着一名年轻俊朗的官员时,没想到他也正看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还真的是熟人。

    那位大人竟然是她的前未婚夫郑灏。!

    第 163 章 前世番外(七)

    天子也看出丽姝似乎和郑灏认识,还问郑灏:“驸马,你们认识?”

    “是故人。”郑灏道。

    天子看了这位乌孙太后一眼,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居然还禀绝世之姿,完全没有妇人慈爱老迈之态,显得美艳神光动人。

    也难怪一个女子辗转伺候三个人,还完好无缺,听说乌孙如今掌管兵马的左都尉就是她的裙下之臣。

    丽姝并不当众说和郑灏的关系,反而说起其他:“现下在圣天子的庇佑之下,我等乌孙都臣服于您。我们现下特地拨了我们乌孙最厉害的骑兵卫兵,专门在来往的栈道保护往来之商人,以便大临和西域各国往来便利,也算是我们乌孙的诚意了。”

    须弥也笑道:“这次为了庆贺圣天子生辰,我们特地带了纯正的大宛驹,这在我们乌孙叫牡马超龙雀,也叫天马。因知道中原人喜欢吉利,所以,正好是十八匹,还请天子陛下笑纳。”

    他们母子算是诸国中最识时务的,上台来也的确是真心和大临结盟交好的,同时,乌孙也可以遏制匈奴的发展,因而天子对丽姝母子非常礼遇。

    最后,丽姝向天子提出了一个要求,天子听完一愕,他没有想到丽姝身世如此坎坷,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恨过大临,反而要促进两国交流倡导和平。

    “此事好说,太后是我们大临的国宾,应该如此。”天子随口吩咐。

    丽姝再三谢过,随后又和郑灏私下见面了,方才是郑灏答应了要为她找出凶手,二人自然要有商谈。

    多年未见,郑灏固然俊朗,但不复年轻,实际上丽姝对他也只见过寥寥几l面。

    “郑大哥。”丽姝喊了他一声。

    郑灏见丽姝这般,很不明白:“我听说你多年前就去世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的事情刘家叔父知道吗?”

    丽姝赶紧摇头:“他不知道,我也懒得和他说了。你不知道当年,我逃回去过,还写了血书,可是没有人救我,我又被抓回杨家了。从此以后就去了乌孙,实不相瞒,刚去的那些日子,身边不停有人自杀,我也差点受不住。”

    她想把自己说的惨一些,这样博得郑灏同情,能替她解决事情。

    哪里知晓郑灏居然哭了

    :“都是我不好,当年如果我没有那般意气用事,非要中状元之后再迎娶你,兴许我们就不会如此了。”

    这话可不兴说,丽姝觉得他说话声音好听,人也很温柔,听到她的遭遇还哭,丽姝不由得安慰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如果不是和我结亲,以你的年纪,早就可以成婚了。我父亲被贬谪楚州,你们郑家还坚守诚信,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你这么宽宏大量,让我无地自容。”郑灏很难受,虽然当时是被圣旨召回,可也是郑家怕死。

    他之前只是听说刘三姑娘生母早亡,无人教养,规矩不大好,祖母并不是很满意,还派人去刘家教她规矩,没想到她不仅性格坚韧不拔,为人也有才干,还不计仇恨,是个女中君子,实在是令他惭愧的很。

    丽姝愕然,她生在乌孙那么久,见到的男子都是十分阳刚,即便是当年在自家家。爹和大伯都是那种一点儿也不温柔的,头一回见到这么能共情她,这么温柔,这么能够自省的人。

    所以,她反过来安慰他:“其实你不必愧疚,我现在不就很好了嘛。反正过去种种,已如云烟,我唯一的仇人就是于懋忠。此人为人狡诈,黑心卖妻,我爹当年因为于伯父从而很信任他,故而也没多想,就把我嫁过去了,我这一辈子的悲哀也来源于这个。”

    郑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好,此事我替你去办。”

    “那多谢你了,这么多年没回来,我对大临实在是不熟。”丽姝很是感激,她很懂得知恩图报,大抵受恩太少。

    从驿馆离开,郑灏心下一片悲凉,这个世上为何人人都过的这么苦?丽姝她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他知晓乌孙太后辗转伺候过三位君主,就心痛不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么多年,他和福宁长公主不是夫妻,而是仇人,只是他为了家族,并不真的违抗。

    但他几l乎不去公主府,公主养着无数面首,他也懒得管。

    本来就没什么夫妻感情,何须履行夫妻义务,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参奏白行中,就是因为他举荐自己做驸马。

    明明有婚约的他,居然被迫娶公主,还仕途无望。

    到了家中,他差人道:“把大理寺少卿岑时晏喊过来。”

    这个岑时晏也是个可怜人,他是原广阳侯的外室子,发达之后,没有嫌弃当初所定的婚事,娶了乡下教书先生的女儿,这也是郑灏愿意帮他的缘故。

    岑时晏很快就过来了,郑灏道:“坐吧,有一件事情非找你不可。”

    他仔细把这件事情说了,到最后还说了二人的关系:“当年我与她有婚约,若非是我被天家招为驸马,他爹也不会另择他人,如此害了她一生。此事,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乌孙太后和其子左菩王被天子奉为国宾,他们的要求,我们也要尽量满足。”

    岑时晏想,这就是于公于私都要尽力了,他连忙答应下来。

    郑灏又给了一个期限:“最好是在他们返程之前尽快破案。”

    岑时晏点头:“明白。”

    郑灏还是很相信岑时晏破案的能力的,很快丽姝也去了岑时晏家中一趟,岑时晏之妻亲自出来招待。

    丽姝原本看岑时晏还颇为年轻,心想这么年轻也不知道破案如何。

    但随着他问自己的一些问题,一点细节都不放过,丽姝才有几l分信任。

    “您的汉话说的真好。”林桃儿不可置信一位乌孙太后汉话居然说的这么好。

    丽姝觉得她没眼色,但也只是道:“我不仅汉话说的不错,还通晓西域三国话。”

    林桃儿吐吐舌头,不敢多话。丽姝也觉得自己一下就暴露本性了,她根本也不是什么雍容华贵淡然处事的大姐姐类型的人,反而极其厌蠢。

    岑时晏知道丽姝和郑灏的纠葛,心道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郑灏性子温润如玉,翩翩君子,但又性情自带软弱,这位乌孙太后极其聪明,心性坚韧,又有点暴躁的感觉。

    性格很是互补,只可惜天家作梗。

    “好,这些我已经记录爱案,我会细细去查证。”岑时晏也是佩服她的好记性,这么久的事情居然记的分豪不差。

    丽姝起身谢过:“此事就麻烦您了。”

    岑时晏让林桃儿送丽姝出门,丽姝伸手阻止:“我特地避人耳目而来,就不必兴师动众了。”

    丽姝走后,林桃儿把门关上,才对岑时晏道:“这位夫人好大的气派,虽然从乌孙那样的小地方来,倒不是一般人。”

    岑时晏摇头:“你素来说大嫂不错,这位正是她嫡出的姐姐,只是时运不济,被人掳去做了乌孙王的妾,可现在却成了乌孙国掌权的太后,连天子都待她奉为国宾。我听说她带着儿子被放逐数年,却依旧磨灭不了意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

    “也是。”林桃儿点头,又囫囵道:“我看她脾气似乎不太好。”

    “日子虽然过的顺畅,恐怕也并非她想要的。只有身边有爱的人,才不会计较太多,因为有人爱她,而她靠着自己踽踽独行,自尊心过分强,难免心性狭窄些,也能理解。如今是找到于懋忠,把案子破了,无论对公还是对私才都是好事。”岑时晏道。

    林桃儿就道:“要不要我把这件事情说给大嫂听呢?”

    “不必,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我听说她连刘尚书都不愿意告诉。”

    “这也……”林桃儿很惊讶。

    岑时晏对别人的事情也不便过度猜测,但性情如此刚强的女子也是很少见。

    **

    因为有宫宴,丽姝又换了一身衣裳,唯一就是因为她在乌孙时挑食,又被放逐数年,所以黑发中藏着白发。

    这种场合,丽姝坐的离皇后最近,皇后也很礼遇她。

    林桃儿和丽柔坐在一起,丽柔看着身边的这个弟媳妇,真的是认为她好命,一个乡下姑娘能做大理寺少卿的夫人,还好她不是坏人,好相处就平了许多事。

    丽姝听一桌子的人指着不远处桌上的年轻妇人道:“那位是广阳侯夫人吧,她真是命好,当年我听说刘家被贬官了,广阳侯还要娶她。生了一对龙凤胎,是不是?”

    这些话飘在丽姝的耳朵里,她看向那人,不是丽柔又是谁。

    丽柔当然也听到这些话了,她以前只是个平凡的庶女,到现在的侯夫人,权势富贵全部集于一身,个中滋味难说。

    ……

    宫宴毕,丽姝吃的酒被冷风吹了一下,酒气吹散,她舒了一口气。

    而郑灏则是听到一个消息,颇觉好笑。

    “驸马,福宁长公主听说有了身孕。”

    是啊,十年都没同房,公主居然有了身孕,真是荒谬至极。!

    第 164 章 前世番外(八)

    须弥起初很仰慕中原文化,但是来这里久了,又觉得乌孙人更淳朴,这里的人大多不可信。

    丽姝倒是笑着:“是这样的,这个地方我稍微能够信任的就是郑驸马了,他能够同情我的遭遇,知晓我的不易,还觉得对不起我。可旁人,却未必真的这么想,只会把这些当成茶余饭后之谈,所以只要看到于懋忠正法,我们就回去乌孙,此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母后……”须弥微微叹了一口气。

    丽姝冷哼一声:“我是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了我,我就找谁,多余的人我是一个不见。”

    什么亲爹妹妹,昨日种种已死,她刘丽姝被送去乌孙,苟且偷生一回,从此生恩已断,她和什么刘家再无瓜葛。

    这个岑时晏倒还真的是一位能臣,居然这么快就抓到于懋忠了,而于懋忠这个狗东西还真的做了官员,即便没有她的事情,于懋忠也是个贪墨犯。

    当然,在这里,她毫不避讳的对簿公堂,也看到了她爹,说来奇怪,丽姝自己居然一点所谓的父女之情都没有。她没有把以往的事情说出来,已经是看在他虽然不是一位好爹,但是算得上是一位好官的份上留给他体面了,他搞的好像很惦念自己似的。

    刘承旭也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么多年后,能够见到自己嫡亲的女儿L,一向身体好的他,回到家就直接起不来身了。

    听到消息的刘家姑太太们也都赶了过来,应姨娘做姨娘的时候,刘丽姝早就已经嫁出去了后来听说死了,没什么交集,唯一有交集就是共同在大傅氏膝下见过面,但那个时候她就是个丫头,还不如玉兰玉屏和她亲近。

    没有想到她居然熬成一国太后了,乌孙虽然不是什么大国家,但也很不容易了。

    平心而论,如果是她,恐怕都很难做到这样。虽然她也是在逆境从不屈服的人,可是掌控一国的摄政太后,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还返回母国找仇人报仇。

    简直比话本子还要精彩。

    丽嘉是到的最早的,应姨娘见了丽嘉倒是微微叹了一声,这位大姑太太因为守孝耽误了花信,二十一岁才出嫁,只能做人继室,过了不到几年的舒坦日子,丈夫亡故,生下了一个遗腹子,如今守着儿L子过日

    子,身上一股檀香。

    “应姨娘,这是怎么回事?丽姝当年不是死了吗?还有爹爹身体如何?”丽嘉守寡已经十几年了,日子并不很好过,当年也是因为年纪太大不好再嫁,父亲那时候还被贬官,她才如此。

    她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应姨娘也不知道从何答起,偏这个时候丽贞过来了,丽贞从小和丽姝是对头。后来,听说丽姝死了,表面上她伤心难过,后来倒是私下说丽姝承受不住福气,所以早早去了。

    刘承旭还得撑着病体出来,他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他的丽姝,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就是回来也不认爹爹了,她对他很失望。

    也难怪,他的确是世间最糊涂的人,平日替人家平反冤狱,天天认为自己无愧于心,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傻子。

    “爹,您没事儿L吧?”丽嘉问道。

    刘承旭看向她:“玉兰呢?把她喊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自从傅氏亡故,玉屏和玉兰都跟着丽嘉出嫁做了管事嬷嬷,比起玉屏口无遮拦得罪了丽嘉,被丽嘉放到庄子上,玉兰可谓是混的很开。

    应姨娘其实在傅氏身边的时候就察觉玉兰有不轨之心,只可惜老爷是个正人君子,也根本不好女色,并不上当,她也就没有如何。

    传唤玉兰过来,刘承旭头一件就是问丽姝所言血书之事:“你当日既然接过求救血书,为何不交给我?让我得知自己女儿L被人拐卖,却毫不知觉。”

    “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血书。”玉兰频繁摇头眨眼否认。

    这样的谎话,莫说是久经刑名的刘承旭,便是丽嘉都看出有问题。

    她还要问:“玉兰,你为何要如此做?”

    玉兰当然想推到傅氏身上,可她如果真的推到傅氏身上了,那么丽嘉那里她是彻底混不下去了,儿L子女儿L可能会再被发卖。

    这是一等威胁,也是一等敲打,表面看起来温和罢了。

    玉兰想自己这位主子,早年嫁给丧偶的鳏夫曾云昉,可也不怎么讨曾云昉喜欢。后来,曾家姑爷,老爷全部去世,曾家到现在也败落了,甚至三房的钱财都被道貌岸然的大房和行商的二房差点吃了绝户。

    但丽嘉还是守住了那点家财,可曾云昉前面的女儿L所嫁

    非人,回来找她,她理都不理会人家。

    这个人是个最冷心冷情的。

    玉兰不忿,但刘承旭要动用家法时,她很快就招了,话却是说的冠冕堂皇。

    “奴婢也是为了其余的姑娘们着想,三姑娘是逃婚走的,她那样的名声,回来之后别的姑娘可就嫁不出去了。”

    丽贞心道,这倒有理。

    刘承旭拍了一下桌子:“不对,丽姝是被于懋忠拐卖的,根本不是逃婚,你现在还在胡搅蛮缠,就是她真逃婚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女儿L。我就是养她一辈子,我也愿意,不需要你一个婢子从中作梗。”

    在一旁的丽嘉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爹爹凭什么那么偏心?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小傅氏只不过随意在爹眼前露了一面,从此爹就偏爱她们母女,娘成日的做噩梦。

    爹爹明明知道小傅氏因为她有身孕,害死了哥哥,却还是包庇小傅氏。

    是苍天有眼,也是后宅所有女人都看不惯爹爹不辨是非,所以遭到别人毒手,到饶是这样,小傅氏死前还坑害娘,明明娘那么善良,对丽姝那么好,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爹爹就是偏心。

    刚走到门口的丽柔也是如此想,这么多年,她自认比不在爹身边的丽姝孝顺百倍,就是在闺中,丽姝连针线活都很少给爹做,自己却是一套套衣裳,一双双鞋子做给爹,如此爹对自己也很一般。

    而对三姐,总是这么偏爱,无论她打架还是逃婚,甚至违抗命令非要嫁三姐姐给郑灏。

    对她姨娘,爹不屑一顾,对她这个女儿L也是面子情。

    为何同样都是女儿L,爹爹如此偏心?!

    第 165 章 前世番外(九)

    刘承旭平日总是告诫门下弟子,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看到玉兰这样的巧舌如簧振振有词,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

    这些人都把她耍的团团转啊。

    刘承旭抬头看了丽柔一眼,突然道:“当年我们回京时,被岑姑爷救,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的?所有的事情算计到最后一点,我分明不同意你嫁入这样的勋爵人家,当时你的年纪也不大,毋须像你大姐这样嫁过去做继室,做人家现成的娘。可偏偏我居然被救了……”

    丽柔摇头:“父亲,您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

    “哦,还有你耿表兄退亲的事情,你姑父是个厚道人欲言又止的,恐怕也是被人巧妙设计吧。”

    大家的目光顿时看向丽柔,连应姨娘都觉得刘承旭是否全部是揣度,丽柔当然知道刘承旭说的是实话。她起先也是不知道这些的,是后来成婚日久,有一回岑时放说为了娶她耗费多少苦力,她尤其感动。

    但丽柔知道自己打死也不会承认:“爹,这些当然不是真的,女儿常年养在祖母膝下,从来都谨遵闺训。”

    “所以你母亲假孕,骗你在你祖母膝下,让丽姝跟着我去楚州。若丽姝不去楚州,也会早点成亲,就压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刘承旭说完,又站起来摇头,“不对,当年如果不要你那个姨娘管家,而是让丽姝的娘管家,她也不会遭人算计。”

    丽柔听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爹,您冤枉我就罢了,我姨娘都已经遁入空门了,您怎么还这般说。难道这家里就只有丽姝是您的女儿,我们都不是您的女儿吗?”

    这话说的十分心酸,应姨娘也觉得刘承旭有些过度了,还劝道:“老爷,姑爷对您多好,四姑太太又孝顺,绝对不可能这样的。”

    刘承旭摇头:“什么都不是。”

    明明丽姝才是受害者,怎么她们这些人表现的比丽姝更像受害者,真是好笑。一瞬间,他想起丽姝质问:“我母亲早死,她本该是不存在的人,我也是不该存在的人。”

    这些人从未有手足之情,想到这里,刘承旭先处理眼前的事情:“把玉兰打四十板子,不准上药,送去庄子上,以儆效尤。”

    家中不准虐待下人,也

    不能打死下人,但是动用家法,仗责之后,再送走,也就无事。

    应姨娘能混到现在就因为她很会揣摩刘承旭的心思,现在她管着家,自当执行。

    只是一个小小的玉兰,并非是导致丽姝变成这样的原因,究其根本,都是他自己亲手把女儿推入火坑。

    “是我,是我害了丽姝,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刘承旭突然捶胸顿足。

    丽嘉和丽柔吓了一跳,丽贞到底只是侄女,见状往后退了一步。丽嘉抿唇:“要不把二妹妹请过来吧,她现在既然已经平安,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亲也对她这么愧疚,好歹也得让她回来看看父亲。”

    “是啊。”丽柔附和了一句。

    万一爹真的去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这个年纪,他这一去,刘家何去何从?

    刘承旭这个时候连忙摆手:“我亲自去,我自己去。”

    丽嘉也没办法了,她如今守寡,每日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她娘早就去了,她自己命运多舛,每日压抑着所有的欲望,曾经显赫的曾家,如今也只剩一个空壳子,她能守住最后这些财产已经是不错了。

    因此,她素来片刻不离家中。

    丽柔却回家和岑时放说了此事,她坐下来道:“我爹很喜欢我二姐姐,许多人都觉得我们家只有傅氏一位正夫人,爹是为了她不再续娶,殊不知,我爹最喜欢的人是小傅夫人。可惜她早早去了,我二姐姐从小就定了一门显贵的亲事,想必你也很清楚是当朝的郑驸马。”

    这件事情岑时放再清楚不过了,福宁公主抢人家丈夫,郑灏已经都快到楚州接新娘子了,半路被圣旨召回。

    岑时放知道丽柔在家时是庶出,表现的再孝顺,似乎也不太得岳父喜欢。

    但现实就这么打脸,他最不喜欢的女儿,却是混的最好的。

    “你现在嫁给了我,也不必迁就旁人,甚至不用迁就任何人。你这个二姐姐也不是你害的,是你爹替她看错了人,如今她也是乌孙国摄政太后,我听闻还有不少裙下之臣,人家现在活的滋润着呢,你也不必太挂心。”岑时放开解丽柔。

    其实丽姝和丽姝没什么感情,丽姝十岁之后就去了楚州,姐妹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后来就听说

    她人没了,若不是丽姝有此奇遇,她还真的都不记得她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因为丽柔挂心。

    但她也有恻隐之心,平心而论,爹的确偏心,但是丽姝被拐卖到乌孙这么多年,恐怕也不容易。

    她在家待了一会儿,又去庵堂探望丁姨娘。

    丁姨娘晚课刚刚做完,说来也是奇怪,丽柔一直觉得丁姨娘很沉静,即便青灯古佛也丝毫不影响什么。哪里知晓丁姨娘在庵堂这么多年,依旧睡不着。

    丽柔过去的时候,她眼圈全部青黑,看起来比貔貅还吓人。

    “姨娘,您还是睡不着觉吗?”

    丁姨娘颔首:“一日比一日觉浅,这几日能睡一个时辰已经足够,心火太旺了。”

    丽柔瞥了一眼她跟前的苦丁茶,只看一眼便知道这茶有多浓,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丽姝回来的事情说了。

    “于懋忠听闻也是个狠角色,还牵扯不少人出来,他已经是死罪了,也拉个人垫背。而父亲因为二姐姐的事情,那么刚强的他,痛哭捶胸,看起来不太好。”丽柔也是无限唏嘘。

    丁姨娘却是一愣,“于懋忠……”

    兴许别人不记得,她可是记的很清楚的,当年为了造成丽姝是有了意中人才逃婚的假象,她可是让于懋忠伪造了几封书信。

    那是她唯一一次冒头,因为丽姝不可能再回来了,她为了阻挡丽姝再回家,对自己女儿的前途,还有在刘承旭心中的地位,她不能让她回来,所以亲自动手了。

    “他死了没有?”

    “还未死。判了斩监侯,秋后问斩,他也是到处拖垫背的,听说他把那个海商供出来,那海商于去岁就死了。”丽柔也是无语。

    但这些不过是丽柔的茶后饭余的闲话,她没当真,丁姨娘却听的人心惶惶。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但做了亏心事,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怕阴司报应,后来丁姨娘被应姨娘检举和管家赚不义之财,丁姨娘百口莫辩,被送到庵堂来了,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现在就难说了。

    而对于丽姝而言,于懋忠和杨家落网,她大仇得报,准备返回国中了,也不知道乌孙那些贵族们有没有意动。

    期间刘承旭数次上

    门,丽姝都避而不见,及至最后走时,丽姝对须弥道:“你替我出去跟刘尚书说一声,让他好好保重身子。”

    须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出去见了这位大临的高官,也算是他的外祖父了。刘承旭见到须弥也很是激动,这个孩子生的很高大,相貌异常英俊,神似丽姝。

    “刘大人,我母后说她就不出来了,望您日后能保重身子。”

    刘承旭很是失望:“丽姝她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吧?也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恐怕也无法原谅。”

    他踉踉跄跄的走出去,丽姝隔着门框看到他的背影也是潸然泪下。

    她想起小时候,她和丽贞打架时,那个送药给她的爹爹,还有她不想在家待了,爹爹就带她走了,甚至娘死的时候,爹说让祖母养她在膝下……

    她其实已经在心里原谅他了,因为她知道于懋忠的事情不怪他,是于懋忠自己黑了心肝。

    可是父女二人终究无缘,她还是放不下心里那点芥蒂,去成全所谓的大团圆结局,就这样吧,各自安好也很好。

    母子二人再启程时,这次没有再见到郑灏了,须弥也有点失望,大临的官员普遍年纪偏大,难得郑灏谈吐清雅,为人温醇。

    他的脸上不免带出几分,丽姝就道:“不必看了,走吧。”

    不管郑灏多么不愿意,他就是驸马了,此次承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报。故而,丽姝让乌孙使者私下传话给郑灏,若要相助,尽管吩咐。

    而丽姝出京之后,于懋忠供出了丁姨娘,刘承旭一直只以往丁姨娘只不过是过分精明,对家里人不错,只是大节有亏,所以让她早点进了庵堂,清心寡欲一些。

    哪里知道她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刘承旭都很不解的问她:“你和丽姝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伪造信件误导我丽姝是因为有了心上人,让我不愿意再追究,想给女儿幸福。”

    “哈哈哈……”丁姨娘突然大笑起来。

    刘承旭皱眉:“你说。”

    如今已经是阶下囚,还是由自己丈夫亲自送她进来的,丁姨娘盯着刘承旭许久,这个男人是她嫁进来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只可惜他眼睛瞎了。

    “大傅氏虚伪不堪,明明名节都没了,还装的高高在上,她爱你,但是更爱她自己的体面尊贵。小傅氏表面喜欢你,对你性情了若指掌,投其所好,其实她爱的只是荣华富贵。苏姨娘呢,更是可笑,从始至终都是喜欢美食银子。只有我一直都是最爱你,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喜欢一个奴婢。”丁姨娘觉得一片真心全部都喂了狗。

    可是刘承旭听了,情绪没有半点波动,只是道:“你激动什么,好好坐牢吧!”

    丁姨娘气结。!

    第 166 章 前世番外(十)

    丁姨娘坐牢,影响最大的并非是刘承旭,反是丽柔。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荒谬,刘承旭还自己上折子表示他家事不宁,想要辞官归故里,他这个年纪,虽身体还算硬朗,但为二几岁就入仕,故仕途也有快四年了,他本来就早有倦鸟归巢之意。

    哪里知晓天子不仅没有允许,反调任他任户部尚书,认为他大义灭亲,操守极好,不愧为肱股之臣。

    只是丽柔却成了众矢之的,就为她生母坐牢,里通于懋忠,伪造证据陷害如今的乌孙太后,被判□□二十年。

    丽柔最快察觉到身边有变化的不是别人,是曾经深爱她的丈夫岑时放的变化。

    她一直以为岑时放她巧取豪夺,都是为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并非是为外物,所以她一面很恐惧,一面极其享受这种特殊待。

    可到了今日,她才知晓原来岑时放所谓的喜欢,只是为她完美符合他目的继室的选择。

    出身高,长的漂亮,行事得体,懂规矩,但也有缺陷就是并非嫡出。这样一个人,还够生孩子,够打理家业,如此才让岑时放怎着也想要得到她。

    可现乌云蔽日,老丈人虽升迁,但是他曾经说自己巧取豪夺,设计鲁国公府的子弟的话传出去,更有甚者,年他派人击杀萧昀,制造救命之恩,让今天子也觉得他有私,如今的鲁国公虽不比年,但都勋贵圈子,也是传的风言风语。

    这一切,都是为丽柔。

    夫妻感情依旧很好,可到底不同了。这种情况持续到于懋忠被秋后问斩之后,此事被翻出来说,次年刘承旭真的辞官之后,丽柔的处境非常艰难。

    岑时放被卸任五军都督府总督,广阳侯府的爵位原本为他成为世爵,天子寻了个错处,降爵为三代袭爵,也就是丽柔的孙子这一辈,以后就是普通百姓了。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岑时放闲散下来之后,和丽柔也了争吵。

    “若非是,我怎会变成这般。娘老子坐牢,上达天听,爹把陈年旧事扯出来。原本狡兔死走狗烹,这些年皇上本来就是一边捧我,一边暗自提防我,现下还真的是让他抓住了机会。”于男人言,家族地位比什都重要。

    这些原本是丽柔最欣赏他的这一点,不是耿

    表哥那种为了情爱的情公子。

    哪里知晓这些手段用到她身上,连婆婆以前都是她手下败将,如今是岑夫人三天两头找她麻烦,故态复萌的送女人过来。

    原本岑时放觉得有丽柔一人足矣,他也的确为早年表妹和原配纷争,以至于名声败坏,此立志要做了完人。现下一切比他爹交给他爵位时,还要差劲,什都没有了,他是侯爷,儿子还做个伯爷,到了孙子,最只做个指挥使,身上没有半点爵位了。

    以前丽柔来不需要担女人问题,为岑时放会替她解决,她的日子是姐妹最好过的。大姐守寡年,二姐也是七年前死了男人嫁王爷做侧妃,风光不过一年,后来失宠,现下听闻老王爷去世,她们这些侧妃妾侍还要陪葬。

    岑时放很喜欢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幸福,如今他她开始怨恨了,丽柔的日子就难过了。

    尤其是岑时放一个月后被调到贵州任将军,那里去监视苗人,此还要带她赴任。岑时放为了建功立功,不肯放过一个机会,甚至途丽柔生病,他直接把她落下了。

    “皇上限我于三月之前到任,所以,我不耽搁了。”岑时放和她的夫妻之情有,可近来这些日子,他身旁原本有几个女人是岑夫人送的,原意只是气气丽柔,可是这些女子年轻识趣美丽温柔,逐渐他的也偏了。

    丽柔很清楚的知道,所谓的偏爱,只是看她比别人更合适。

    如今她不合适了,就被弃若敝履了……

    岑时晏到郑灏府上的时候,郑灏道:“好,事情办妥了吧?”

    “您放,岑时放已经去了贵州,皇上他不复信任,这辈子想回来京就难。”

    “有没有让人暗示他,换个妻子,兴许前程不受拖累?”郑灏看向岑时晏。

    岑时晏点头:“一切按照您的吩咐所做。”

    郑灏:“如此,我就放了,日后也不必来我的府邸了。”

    岑时晏颔首,郑府出去,最后一次转头看了一眼郑府,很快回到府邸,现如今他已经大理寺少卿调到礼部任职,也算是郑灏让他帮忙的回馈。

    刚到府衙,就接到藩地呈文,云亲王去世,其妻早亡,侧妃刘氏和几名妾侍都已经殉葬。

    只是岑时晏没想到,郑灏居自己离开的日暴毙亡,据说是喝了公主府送来的酒水。吓的岑时晏赶紧床上爬起来,他曾经大理寺待过,立马着人打探消息,只是听说郑驸马素日不饮酒,看到那杯酒的时候,凝视良久,坦喝下去。

    林桃儿道:“这公主也太坏了。”

    “不,不是,是他已经活的不耐烦了,否则凭他的聪颖,早就发现这杯酒的问题了。”岑时晏叹了一口气。

    林桃儿很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家人全无,妻子是仇人还是公主,无法反抗。前未婚妻为他受了大罪,他二四岁状元,只任闲散官僚,也许于普通人言,驸马极好,他言是仕途尽毁,姻缘全无。”

    ……

    郑灏的死传到丽姝耳朵里的时候,她正月喝酒,也许是家乡的酒太让人沉醉,她忍不住喝了几口。

    “太后,夜了,要不要安歇。这些酒真的这好喝吗?”侍女进来劝说。

    丽姝摇头:“传闻三花荫酒喝了做一个好梦。”

    我希望梦里母亲还,一切头开始。!

    第 167 章 小傅氏的番外(一)

    偌大的河流中有几叶扁舟,从远处看,仿佛树叶落在溪流一般,很是稳当,却又单薄。傅家是个中等模样的人家,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和乐融融,家主也不宠妾灭妻,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现下傅家一家正坐船上京。

    李姨娘是家生子,爹娘在庄上踏霜踩露、披星戴月,现在她成了姨娘,多少能够接济她们一番,尤其是不小心有身孕后生下一女,她大骇,违背了主母的意思没有喝避子汤,但留了她一命。

    如今女儿养在太太膝下,她也安心许多。

    方才伺候太太洗脚了,在那儿她看到大小姐那条娇绿缎裙真是好看的紧,秋君那儿要是也有一条就好了,罢了,太太素来对秋君也是不错,吃穿用度没有克扣,那也足够了。

    趁着空隙,她前去女儿秋君那里,又说了许多要听嫡母的话云云。

    傅秋君是个小女孩,她今年也不过七岁,很是瘦弱,但眉宇间生的很齐整,并不像李姨娘相貌平平,带着几分玉雪可爱。

    “知道了,姨娘,我会好好听太太的话的。”傅秋君笑道。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清楚自己和大姐姐是不同的,她不是从太太肚子里出生的,甚至太太回娘家都很少带她回去,族谱上也没有她的名字,每年祭祀她只能吃完团圆饭再回到房间。外面的人看她,总说是她姨娘不安分,所以生她这个野种。

    可这些烦恼,她并不敢告诉姨娘,姨娘胆子比老鼠还小,经不住吓。

    李姨娘心满意足的走了,平素她都不敢来看女儿,若非是上京在船上,规矩没有那么严格,她也不敢过来。

    傅家并不算家资丰厚之家,但傅夫人很会理家,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傅秋君也分了一间小院子,虽然这座院子的摆设布置和大姐姐根本没办法比,但是好歹不必成日住在傅夫人眼皮子底下了。

    身边分的两个小丫头,也都是大姐姐挑剩下来的,忍冬和个哑巴似的,糊里糊涂,总是闭嘴不言,做事情什么分寸都没有。麦冬又是个轻佻藏不住话的,她院子里的一切都会被说出去。

    唯一中用的是傅秋君的乳母秦妈妈,时常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替她带些小玩意给她,她会玩着这些东西玩到破旧都舍不得扔掉。

    只是秦妈妈分在了浆洗房,平日也很难出来。

    手里的风筝都似乎快褪色了,可没人带她出去玩,秋君知道她只是个庶女,庶女要的就是本分,活泼可爱玩闹那些都属于长姐,不属于她。

    这日,秋君去太太那里请安,太太那里摆了好些首饰和衣裳,她不敢乱看。傅夫人没把她这个庶女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劲儿的嘱咐大姐姐:“春华,你和刘大姑娘那般要好,可是切记不能够事事依着她。”

    “娘,我知道。”傅春华俏皮一笑。

    傅春华是个很漂亮富态的姑娘,秋君听别人提起说傅家大姑娘很有福相,在家打姐姐性子很有几分娇娇之气,但秋君觉得也正常。五位兄弟宠她,傅夫人对她也是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便是有些脾气那也正常,况且她为人宽和,倒也从来不折腾下人。

    这个时候的长姐于她而言是天之娇女。

    秋君知晓自己的身份,她虽然也是傅家小姐,但傅夫人私下看她的眼神都是嫌恶的,她缩小自己一切的存在感。

    家中教她读二从四德烈女传,一切都是女子卑弱,可女子就真的卑弱吗?秋君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不这么认为又如何,她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也只有听之任之,再说她听闻别人家的姑娘也是学这些。

    大姐似乎和刘家的姑娘感情越来越好,但很奇怪的是刘家姑娘往她们家里跑的很少,多半是大姐去刘家。

    这样过了两年,秋君快十岁的时候,大姐姐原来许配了刘家。

    兴许她们觉得秋君还是个小姑娘,大嫂一贯和大姐姐很好,就和太太合计道:“刘家老爷任左都督,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咱们姑爷又是读书人,今年十九刚中举人。我们老爷说刘家姑爷绝对能中进士,还是咱们大姐儿命好。太太,我想大姐儿的嫁妆是不是得多点,毕竟嫁到这样的人家。”

    秋君看到嫡母一直笑着:“这是当然,那可是荆湖刘氏,京城多少名门淑女想嫁进去都没办法入门。还得是我的大姐儿,很有福气。”

    ……

    大抵是秋君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十里红妆,大姐姐和她不是很亲近,一来有年纪的差距,二来嫡庶区别。

    大姐姐嫁出去之后,傅夫人对她反而看

    管的很严,跟看管犯人似的。

    如果她是这么对大姐姐,那么秋君觉得这还是正常的,可是秋君很敏锐。她记得大姐姐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二不五时就出门去各种筵席,有许多同伴,就连刘家这门亲事,也是太太经常带着姐姐出去走动,姐姐又和刘姑娘感情好,据说因为如此亲事才成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要多出去走动才行,但秋君知道她姨娘为人小心翼翼,什么都以嫡母为尊。她只好私下学香方儿,平日日日做针线活,借着画花样子画画。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不知道年月几何,转眼间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样的事情是无人会同秋君说的,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李姨娘关键时刻传递了消息:“是二奶奶说的亲,是个叫许攸的,寒门出身,父亲早亡,由寡母抚养长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太太说了,这许家势单力薄,子弟却上进,你嫁进去,就可以当家作主了。”

    “寡母独子?”秋君抿唇。

    李姨娘笑道:“是二奶奶的亲戚呢,二奶奶可是大家子出身。”

    秋君很快就见到了许母,那是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妇人,她腼腆的坐在那儿,却承受到了许多恶意。

    傅家的人对她只是忽视,最多就当看不见,这位妇人却道:“你虽然是庶出,可我们家是不会嫌弃你的。”

    她是庶出,难道就不是翰林老爷的女儿了,她就只配得上一个小地主吗?

    可即便被握着的手骨节泛白,秋君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悦,因为如此,嫡母就会说她不守规矩。她很不喜欢这位许母,明明身上穿的衣裳浆洗的都发白了,还吃饭当众吐痰,甚至说话言辞尖酸。

    她在家中就已经够憋屈了,日后出嫁还要受这个婆子的气,这样不好相与又粗俗的人,为何偏偏就让她遇到了,她不信她的命就这么不好。

    若许母宽厚些,她还能觉得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现在,她就等着坐以待毙吗?

    可事情的转机很快就到了,大姐姐随姐夫外任时,因为出了意外,连着两个外甥也听说都死了。

    刘家虽然比不得当初大姐姐成婚时那么显赫,还被皇上训斥的很惨,到底姐夫还有个官身。偏大姐姐就

    这么去了,秋君也觉得有些可惜。

    可转眼,她又觉得自己可惜不起来,嫡母要把自己嫁给一个只有二二十亩地的小地主,公开明白的说让她日后用嫁妆供着许家,将来许家会感激自己。

    她想自己一贯在家装傻充愣,可不是真的傻啊。

    她自己的嫁妆供男人,还别说男人能不能中举,若是不能中举,一辈子只是个秀才,她和农妇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刘家很大,秋君却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嫡母从不会带她出来走动。现在因为嫡姐去世,反而时常带她过来,因为丧事晦气,几位嫂嫂来过一次都不愿意再来。

    那日,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因为她发现自己这个透明人总算还有点优点,那就是脸生的很不错。

    她是恰好听到一个消息,刘太夫人要替刘承旭找一个继室,主持二房事务。

    别人可以,为何她不可以?

    只是做继室,也不是做原配,固然刘承旭很伤心,可她也不必管他伤心难过。至少刘家的日子很好过,随便吃的茶,都是她在嫡母那儿过年才能吃到的,且当初大姐嫁入刘家时,嫡母和嫂嫂们高兴的不行,可见刘家的确是好人家。

    反正肯定比许家好。

    以前秋君一直低着头,因为家中人告诉她女子不能抬起头来,这样是无礼,可今日她进门之后就昂首阔步,显出一等绰约风姿。

    刘太夫人看到她的脸也是颇为惊讶,秋君舍弃了以前的唯唯诺诺,今日却是对答如流,口齿很是清楚。

    “这姑娘生的真好,可有婚配?”刘太夫人问起。

    傅夫人发现事情失控了,因为这个唯唯诺诺的庶女如今娇羞一笑:“小女尚未。”

    其实这话由着她答不妥,可她抢着答了,分明是要堵着她的嘴。傅夫人,只好道:“是有一户人家,正商谈着。”

    刘太夫人看了傅夫人一眼,怎么不明白傅夫人的意思,可傅氏已经死了,儿子沉浸在痛苦之中,总不能一直这么一蹶不振吧。

    正在犹豫时,儿子承旭进来了,刘太夫人发现儿子看向小傅氏的目光呆滞了一瞬间,虽然他很快收回目光。

    刘太夫人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更何况她打探了一番,傅秋君说亲的人家穷极了,读书还是借钱读书,这位傅夫人是根本没把庶女当人,既然如此,她就要了这个儿媳妇了。

    得知刘家过来提亲,秋君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会看到许母那个瞧不起她的刻薄妇人,也不会嫁去那般穷困的人家,得把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填进去。

    这样真好。!

    第 168 章 小傅氏的番外(二)

    婚事定下,最惶恐不安的是李姨娘,她私下找来秋君,不解道:“你为何要说你和许家没有定亲?咱们两家已经是心照不宣了。我听太太说刘家如今已大不如前了,刘老太爷不成事儿了,和他大儿子一起被罢官,就连你姐夫妻妾成群,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家,你可真是糊涂啊。”

    秋君并不怪她姨娘,因为她只是个通房,常年喝避子药,每个月腹痛不止,太太赏一匹缎子,她就已经受用不尽了。

    可她不愿意和姨娘一样,刘家就是再差,但烂船也有三千钉。

    总归逃出傅家,和傅家没有瓜葛,刘家显然能够治住傅家,从此她也不必再受傅家约束。

    傅夫人当然不忿,其实她也想捣乱,可她找许家上门提亲时,许母则为难道:“傅夫人,不是我不答应你,我们小郎自小八字太弱,得找个八字强的才行。”

    到了这个地步,傅夫人哪里不懂,刘夫人先让许家自己退却了,毫无对手了。而许母家贫,肯定是得了刘家的好处,刘家这样的世家,实在是豪富,随意出手一点儿,许家就受益不尽了。

    比起傅夫人算是输了就算了的心思,傅二奶奶却是不客气了,尤其是小傅氏这里挂着红布,她看着尤其碍眼,因为这门亲事是她说的,小姑子倒好自己找了下家,还是自己的姐夫。

    “秋君。”她大踏步走了进来。

    傅秋君起身行礼:“二嫂。”

    傅二奶奶上下打量了傅秋君一言,满面寒霜:“你姐姐这死了还没一年,你竟然能在她孝期内嫁过去,你对的起她吗?我可告诉你,你丢了许家这桩亲事,却嫁到刘家去,那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姐夫心里只有你姐姐,不会有你的,你面对的会是永远都不爱你的丈夫。”

    傅秋君含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并非秋君能够作主的。二嫂,既然婚约已定,我也只能做好我自己该做的。”

    “那你好自为之。”傅二奶奶气冲冲的走了。

    丹红和丹青都一脸担忧的看着秋君,秋君摇头:“你们俩我都能调/教的好,更别提丈夫了,即便不喜欢我的人,他看到我的心,也会喜欢我的。”

    半个月之后,秋君在一片不被祝福中出嫁了,盖头揭开,她看到了她的夫

    君,刘承旭。

    以前她只见过刘承旭一两次,只是知晓他个头很高,是傅家的乘龙快婿,可今日再见他却是冷冰冰的。

    秋君抿唇,知道他丧妻不久,如今要这么快接受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不敢有别的奢求,虽然她知道刘太夫人选她也是想抚平刘承旭的丧妻之痛,但她并不愿意真的利用长相有几分相似这一点来求男人怜爱。

    她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傅春华是傅春华,傅秋君是傅秋君,大抵这是她最后的自尊心。

    “你不要以为你和她有几分相似,便能占了她的位置。”刘承旭扶额,虽然他答应了成婚,但是爹娘逼迫之故,他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

    傅秋君没想到他这么说,这样的话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必定要在三个月内夺得他的心。

    故而,傅秋君看向刘承旭:“我从未想过鸠占鹊巢,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姐姐。”

    说是这么说,但秋君知晓她容貌是在姐姐之上的,她擅长画画,尤其是人物画,能够抓住神韵。姐姐五官圆润有钝感,她的脸越发精致。

    刘承旭却是一眼看出她的以退为进之法,毫不留情的打击她:“自古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我喜欢的人,即便貌若无盐,我也欢喜,若是我不喜欢的人,便是天仙坐在我面前,我也无甚欢喜。”

    秋君有些紧张,她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刘承旭已经做了几年地方官,精通于人心算计。

    所以,她不说话,只是慢慢的用枕头和衣物一直堆放在床中间。

    刘承旭不解其意:“你这是做什么?”

    “总归今日是我们成婚,你再讨厌我,也得睡一张床上,只是这般我在中间放了东西做隔档,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必肌肤相亲。”秋君心想自己还不愿意和别人同床共枕呢。

    刘承旭被她搞无语了:“这般也好。”

    头一日新婚,她们却没有要水,可见二爷对新二奶奶的不喜,而秋君知道这些,但她并不介意。曾经,她在傅家是个小透明,后来因为婚事被责怪,她嫁过来后,刘承旭虽然不喜欢她,但依旧在新房过夜。

    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好处,再到了次日,与刘承旭的两名妾见面,一位姓

    苏,约莫二十多岁,正挺着大肚子,秋君早听说刘家子嗣不太兴旺,长房无所出,故而刘太夫人才为二房择了傅氏,就是看重她能生。

    苏姨娘有资历也有子嗣,虽然声称太太,但并不真的当秋君一回事。

    再有一位姨娘姓丁,据说是麻城本地人,还是县丞之女,当地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又和刘家有些交情,据说也因为丁氏之母说丁氏八字能旺夫。

    而刘家当时老太爷和大爷都被罢官,于是刘老太爷替儿子作主纳妾。

    一个有子嗣有资历,一个有家世还年轻,都是极强的竞争对手。

    秋君笑着赏了她二人尺头、金钗,倒也不说二话。

    她说过三个月一定要拿下刘承旭,只是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必须能徐徐图之。于是,秋君先表现的软弱些,并不邀宠,随便刘承旭去哪里她都没有二话,很快她就等到了机会。

    这里其实还有傅家的下人,尤其是傅春华的乳母,她女儿也曾经是傅春华的大丫鬟,她们对自己那是一百个不喜欢,正好这日她打探到刘承旭要经过此地,故而先撩拨了那乳母几句。

    果然那乳母大声道:“二小姐,这寒鸦怎么可能和凤凰相比,您肯定是比不上我们大小姐的。现如今,您自己不受宠,反而排揎我们做什么。”

    刘承旭也听到这句话,暗自皱眉,却见傅秋君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比不上姐姐,宋妈妈您别生气,您以前在家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说一个不字,只是如今在刘家,我也是被迫嫁过来的,从不奢望二爷喜欢我,请你们放心,我这一个月不敢让二爷和我同房的,以后也不会,求你别告诉太太了,这样我姨娘在太太那里怎么活的下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承旭已经听明白了,她也不是自愿嫁过来的,是傅家让她嫁过来的,嫁过来又怕她真的占了位置,所以连傅家下人也敢随便欺负她。

    果然,刘承旭再看过去,傅春华的乳母得意洋洋,还道:“您现在知道厉害就好了。”

    宋妈妈心想以前在傅家,二小姐坐都不敢坐,还敢退婚许家,现在不受宠了吧,看她这苦苦哀求的样子,宋妈妈就觉得为傅春华报仇了。

    哪里知晓此时刘承旭从后来冲了过来:“如今她已经是刘家的人了,岂容你们放肆。”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能看着她被作践。

    傅秋君勾了勾唇,果然她没有看错人,刘承旭的确是非常赤胆热诚之人。!

    第 169 章 小傅氏的番外(三)

    这次虽然得刘承旭所救,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变得立马和顺,秋君并不急于求成,她会在刘承旭偶尔过来用饭的时候下厨做几道小菜,之后会偶尔说说话。

    这一日用完饭后,刘承旭却突然站起来,凑近她窗棂下的梳妆台上:“这些是什么?为何这些干枯的花和莲蓬这样插着。”

    秋君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家时也不能出门子,我乳娘就带了一颗莲蓬和几朵荷花给我,我就细细保存下来,现把水揩干,再放在通风没有太阳的地方倒放着,等到冬天插到这样的觚里,就很好看了。”

    “是吗?我只有用花做过花签。”

    难得他和自己话多一些,秋君也把自己春日里在夹在书里的花,如今颜色未褪,姹紫嫣红的,拿出来给刘承旭看。

    原来他们都是惜花之人,秋君忍不住感叹:“这些花原本是极其娇嫩的,不小心落在地上,被泥土和人踩踏,我实在是不忍,所以就捡起来了。”

    秋君知道她现在依旧不能真的争宠,反而要以退为进,所以话说完,就道:“二爷,我现在准备练字了,你要不要出……”

    “怎么,我不能看你写字吗?我好歹也是师从书法家章忳啊。”刘承旭抬了抬下巴。

    秋君其实没正经学过写字,但是她会画画,所以她写字和描画一样,看起来写的不错,但完全没有任何笔锋笔触,简直就是用画画的法子写字。

    不知怎么看的刘承旭很想笑,秋君立马捂住自己写的:“我知道我小女子写的不好,入不了您进士老爷的法眼。”

    刘承旭忍不住技痒,就在纸上写了字,“写字最重要的是顿笔,这个字要这么写。”

    要说傅秋君就是没人教,她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方才刘承旭怎么教的,她很快就能够学着他的样子写一个字。

    “是这样的吧?”秋君写完,忐忑的看着他。

    刘承旭不知怎么,意识到自己的心一动,立马又打住了,只是淡淡的点头。

    夜了,他虽然宿在这里,可是秋君怕尴尬,就赶紧道:“我困了,赶紧睡了。”似乎生怕发生什么,这下让刘承旭反而也平静了。

    从这一夜之后,刘承旭多往丁姨娘那里去,秋君也不大在意,

    就是在婆母面前也难得周全。她做的针线活很好,针脚又密又绵,花样子也比旁人的更好看,刘太夫人很是喜欢。

    “如今你大嫂在南京,你在我身边侍奉,只你是二爷的妻子,不止要侍奉我。”刘太夫人意有所指。

    秋君听懂刘太夫人的话,也只是笑笑,并不辩解许多。因为她发现了,苏姨娘虽然有子傍身,并非她很受宠,而是她很容易受孕,丁姨娘那里似乎也不是很投契,只是丈夫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如果刘承旭真的只是一心一意爱姐姐,就不可能会有苏姨娘接连生育,和丁姨娘进门,喜欢一个人至少也能做到唯一。

    而现在刘承旭感怀的多半是大姐姐英年早逝,以及一双儿女夭亡,多半是愧疚难过。

    想通了这一点,秋君松了一口气。她当然很同情大姐姐,但实际上也不是刘承旭送她去死,反而是让她活下去,把唯一的生路给她了。

    是日,下起了鹅毛大雪,秋君带着丹红和丹青在房里吃着热茶赏雪。

    丹红欢喜道:“二太太,去年我们在傅家的时候,炭火都不足,那些炭还特别呛人。今年都用上银丝炭了,还有您身上的大氅披风小袄,都比在傅家好。”

    “好了,别让人听了笑话。”秋君喝止。

    的确,以前在傅家衣食不缺,但也不算好,比起嫡姐随手五两两银子在冬日吃一罐糖渍樱桃,秋君素来都只吃大锅饭,有什么吃什么,甚至时常吃的饭都只是勉强温热。

    现下她还有小厨房,月例银子一个月五两,衣裳还有公中置办,她才进门刘太夫人就做了十二套冬衣。

    外面有人进来:“二太太,汤熬好了。”

    秋君见是参汤,一饮而尽,喝了参汤身体暖和极了。丹青把空碗接过来,又道:“太太,也不能总如此啊。”

    “不会的,这种情况不会很久的。”秋君笑道。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对策,隔了一日,秋君刻意打扮了一下,看着茫茫大雪,踏出屋子里,独自赏梅花,回来当晚就发高热。

    原本还在丁姨娘屋子里的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立马站起来,匆匆的走了。

    丁姨娘身边的清风急道:“这些日子二爷常来您这儿,怎么现在就去太太那儿了

    ,她有什么啊,生的病弱的很,一看一个病西施的样子。”

    丁姨娘摇头:“好了,别说了。”

    **

    屋内憋的很热,秋君咳嗽了几声:“我没事儿,你们真的不必请大夫来,不要兴师动众。若是被人知道了,我怎么办?”

    “你这般倔强,怎么不看大夫呢?这样对身子不好。”刘承旭很着急。

    秋君一见刘承旭进来,赶紧起身要行礼,被他按下,她就不好意思道:“妾身不过是拨雪寻春,烧灯续昼罢了,因为吸了一口冷气,真的无事的。”

    她一直求着刘承旭别找大夫,还好刘承旭精通岐黄之术,摸了一下她的脉搏,见是正常的,也就不强求了。

    拨雪寻梅,烧灯续昼,多半是不愿意度过漆黑的夜晚。

    刘承旭让人拿了一个描金的盘子来,搓了一个小雪球放在上面,放在几案上供秋君观看。还怕她说无趣,没想到秋君却兴致勃勃,有时候趁着他不注意,故意用手碰一下雪球,很是顽皮。

    他想这样的事情,若是苏姨娘肯定不懂,她见到自己只是一味痴缠要东西,要不就利用肚子里的孩子讨这个要那个。丁姨娘则是古板老实,一味说教,没有半点情趣。

    刘承旭就这么留了下来,秋君的确和他心意相通,他们能够一起把雪水存起来,也能因为一句典故互不认输,翻遍所有书籍。

    再有,刘承旭也开始慢慢了解秋君,知道她心气高脾气倔,可是心地极好,秋君也发现刘承旭不仅为人热诚,还豁达正义,更是一位好官。

    她还很幸运的是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她真的很期待,还因为生下孩子后,二房的家由她来当。秋君有时候晚上就和刘承旭商量如何管家,她虽然生的甜,但是治家严谨,再有之前长姐留下的人,时常和她作对,如今她肯定都换成她的人。

    有了宠爱,有了个非常漂亮的女儿,女儿生下来时就好看,丈夫爱不不行,故而取名叫丽姝。

    这个丽姝的名字,当然就是格外美丽的意思了。

    “姝儿,宝宝,臭宝宝。”秋君看着六个月的孩子,很是满足。

    她现下还在养身体,丈夫和她同房,怕伤者她的身子,总不碰她,又忍的受不了,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每日来自己这里。

    “娘~”

    她在发呆时,突然听到女儿这么喊她,真的是觉得欣喜若狂,她的小宝宝果然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小姑娘,才六个月居然就会说话了。

    “宝宝,你能不能再喊一次娘?”她替女儿擦口水,又高兴道。

    谁知道小宝宝撅着屁股,就是不喊,都把秋君气笑了。

    这个时候刘承旭进来了,她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现在天儿热的很,你就不必回来了。”

    “我是怕你和昨儿似的,又踮脚自己在弄那个窗花,小个子。”刘承旭觉得和傅秋君相处非常简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在意任何事情。

    秋君听了捶了他一下:“你们父女俩偏都是来气我的是吧?你女儿喊了一声娘,我还要她喊一声,小丫头用屁股对着我。”

    “六个月就会叫娘亲了,那何时叫爹爹呢?”刘承旭很惊奇。

    秋君把孩子往他怀里一放:“你自己教。”

    刘承旭不以为意道:“我教就我教,我这小闺女可贴心了。”

    其实秋君知道在丽姝后面生的还有一个丽柔,就远远不如自己的女儿这么受宠了,完全是掌上明珠的待遇。

    故而,她在月例份例上就都给足几位姨娘,无论如何争宠靠各人手段,但她既然是赢家,那不能让其她庶子女也和自己曾经一样。大人们争宠是大人们自己的事情,孩子都是二房的孩子。

    现下她管着家,也自然一切不同了,曾经傅氏身边对她出言不逊不好管的,她都送到庄子上或者赶出去。

    后宅一片清静,女儿也养的极好,小丽姝周岁这日更是分外热闹,刘承旭还把他小时候配的金锁片系在女儿项圈上。

    秋君满心满眼都是最可爱的小丽姝,见她走在桌上拿了一枚绢花就要送给自己,秋君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女儿拿了一盒胭脂,还打开往自己小脸上涂,周围的妇人们都道:“小娘子日后肯定是个爱漂亮的。”

    刘承旭还同她耳语:“这小丫头聪明着呢,肯定是平日见你如此擦胭脂。”

    还好最后丽姝拿了一支笔,秋君一把抱住女儿,正欲说话时,却见到门口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已经被认定去世了的姐姐。

    丈夫瞬间推开自己上前去看她,秋君心下一片悲凉,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好日子化为泡影,明明前一刻还恩爱的夫妻,却立马冷凝下来。!

    第 170 章 小傅氏的番外(四)

    “好妹妹,我听母亲说了你的事情,如今我既然回来了,总不能再让你受苦。你放心,只要你同意,我就和爷说了,放你归家,至于丽姝,我就当是我自己生的。”

    秋君闻言,见傅春华神态诚恳,心中不由冷笑,你说的好听,我是三媒六聘进门的,我女儿是正经的荆湖刘氏的嫡女。如今你一回来,我就要被赶回家中,傅家的人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她又嫁过一次人了,这次恐怕会选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兴许比许攸都不如。再者,把女儿放在她的膝下养着这种鬼话谁信,谁的孩子谁自己疼。

    她怎么可能放心把女儿交给傅春华这种人,一回来连句辛苦都不说,就要赶自己走。

    以前在家嫡庶之分,她自认是自己投胎不好,倒也认了,素来不争不抢,但现在她早已嫁进来,傅春华这样不明不白,过了几年才回来,她也没什么比她差。

    秋君最主要的是恨刘承旭,昨日还耳鬓厮磨,今日就因为愧疚,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她不理会他就是。

    她很冷静,现在她的情分和傅春华和刘承旭的夫妻之情不能比,甚至傅春华在外受苦,刘承旭对她愧疚,这也是应该的。

    与其争斗的两败俱伤,还不如先让一头。

    她守着自己的女儿就是了。

    傅春华的回来,似乎一切如常,她堂而皇之的接过管家之责,似乎在她的心目中,这些原本都是她的。

    秋君淡淡的看了刘承旭一眼,发现他正看过来,她哼声扭头,心中对他无限生气。

    实际上私下刘承旭偶尔碰到她,也是欲言又止,但她懒得听这些,院门一关,不是作画就是陪女儿,倒也能打发光阴。

    说起来女儿却是极其聪慧的,两三岁背唐诗三百首一点问题都没有。

    同时,她的待遇也变的越来越差,这倒不是傅春华故意的,她没有那个心眼,也算不上坏人。是因为刘承旭现下只是九江推官,俸禄有限,她又得俭省。

    实际上,秋君也觉得她是太太的身份,不愿意去给傅春华请安,反正她不添乱就行了,她也不争宠,好生只过自己的日子。

    想来傅春华也是很满意的,但秋君总觉得傅春华和以前仿佛变了

    个人似的。

    连丹红肚兜道:“大姑娘以前在家总有些大小姐脾气,还偶尔娇蛮,可如今她怎么那般贤淑,一心一意想做贤妻。”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她在外这几年受了不少磨难,所以性子被磨平了,如此一想,我又觉得我不该认为她回来不好。”秋君感叹一声,她再如何,也没有流落民间吃苦,一直都锦衣玉食,现在吃穿差一些,也是傅春华为了家里着想。

    如果一直没有碰触到她的底线,秋君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了,可偏偏女儿却跟着遭罪。明明同样是嫡出小姐,丽嘉那里晚上单独还有两盆冰,她们娘俩拢共也不过才一盆冰。

    女儿身上的痱子实在是多的辣的疼,擦上痱子粉之后,秋君觉得她真的不能这般顾影自怜了,女子为女本弱,为母则强。

    更何况女儿也快要长大了,现在是刘承旭官位太小,只是个七品官,也轮不到他请封诰命。但秋君知晓刘承旭的本事的,若他日后官位升了,诰命只封一位妻子,难道要封傅春华不成?为何她不能争呢?

    让给了你几年,已经足够了。

    秋君唯一笃定的是刘承旭对她还有感情,以前他深感愧疚的人是傅春华,但这四五年来的养尊处优恢复地位,现在他才是刘承旭最该感觉愧疚的人。

    她换了一袭白色衣裙,身上敷了香粉,嘴里全无责怪,又把女儿的境况和自己的处境表达出来了。

    堂堂一个太太,还没苏姨娘用的冰多,说是公平公正,秋君又很清楚傅春华平日补品就是燕窝、人参,她还爱吃没有腥味的羊腿,这些还得从北边运回来,这些都不贵吗?

    只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她即便当着贴身的丫头也都满口说傅春华节俭的好,并不说其她的。

    倒是女儿,五岁多的小人,聪明的紧,还让自己为刘承旭画人犯破案,让她得到用武之地。秋君前所未有的开心,其实她也不愿意放弃自尊去俯求别人怜爱,都是被逼无奈,如今能够在大事上帮忙,她心里也好受些。

    刘承旭也和自己说了实话:“如今我和她是亲人一般,她受苦受难多年回来,我早已心有所属,却又不愿意承认,如果承认了,就说明我不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正人君子。可当我重新看到你为我梳妆,我终于任性了

    ,我就是很喜欢你,一直想和你在一起。”

    秋君看向他:“我心里还是埋怨你的,你翻脸无情,你对我——”

    “嘘,是我猪油蒙了心。”刘承旭很是心疼她。

    小傅氏又求刘承旭带她去吃“修水哨子”,她在小摊上吃的很开心,却眨眼撇到一个熟人,是姐姐的长子刘书昭,这个孩子当年也是随姐姐一起落难的,只是他看起来脸涨的通红,还很难堪,正在驱赶一个破衣烂衫头个头高的汉子,那汉子的目光很奇怪,又仿佛很熟稔,又觉得很受伤的样子。

    再看过去的时候,什么人都没了,好像是自己看花了眼似的。

    次日,刘书昭就生病了,秋君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但又没抓住。她现在更紧要的是再生个孩子,婆婆为何又默默支持傅春华,就是因为她有儿子。

    偏刘承旭不在家中,出外公干,秋君又听说刘书昭好了许多,便带着丽姝探望了一回,姐姐说只是风寒,而刘书昭看到她的表情非常慌张,又带着几分心虚。

    秋君突然了悟,恐怕刘书昭的病和那日见那个人有关,原本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又添了这样的心事,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为何会把人吓病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刘书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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