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摆脱了机器辅助后，布鲁斯带着自己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接走了菲诺。
菲诺走时拒绝了准备的其他衣服，只穿着便于治疗换上的一套睡袍，光着脚，怀里抱着神谕送给他的毛绒兔子，手上戴着那串人骨手串。
关于那串奇异的光珠、那场震天灭地的爆炸，菲诺始终一字不提。
他向神谕鞠了一躬，感谢对方这几天的照顾，随后垂着头，赤足踏地，跟着布鲁斯上了车。
为了让这孩子能够不要那么紧张，布鲁斯特意坐在副驾驶，阿尔弗雷德负责开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引起话题，可是菲诺只在倾听，他把自己蜷在后座，脸贴着窗户，怔怔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阿尔弗雷德心下了然，这是个漫长的工程。
在白天看哥谭，与夜间截然不同。
这座发迹于上世纪的城市充满着古老的哥特风式建筑，城市正中的地标——韦恩塔高耸入云，又带着重工业风和科技感。
这里是哥谭，是犯罪的都市、邪恶的摇篮，这里由四大家族掌权，又充斥着／□□／、毒贩、高智商罪犯和无序的疯子。
这里的黑夜比白日长久，这里的野兽比人类更懂得生存。
这里到处是杀机，整座城市摇摇欲坠，无数人想要拉着它走入地狱，也有人想要把他托举上岸。
蝙蝠侠就是那个托举在哥谭城市下的人。
窗外的天空阴霾昏暗，车内的气氛尴尬凝滞，布鲁斯透过后视镜看着菲诺，对方把自己封闭，不愿向外界反馈任何东西。
“韦恩先生？”
布鲁斯忙回神：“怎么了菲诺？”
菲诺又一次用那种诡异的探究视线把他扫视了一番，随后摇摇头：“您为我安排了笼子吗？”
布鲁斯的微笑凝滞在嘴角，随后他用更柔和的语气说道：“也许你会更喜欢衣柜？”
菲诺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又一次贴在车窗上，不再回答。
格外漫长的车程后，他们驶向了一座小岛，大名鼎鼎的韦恩庄园就坐落在那里。
三人下车，阿尔弗雷德想要给菲诺一双鞋，也被他躲避着拒绝了。
再次让自己的双脚踏上草地，菲诺的感觉很奇妙，他上一次踩上同样的草地，是在离开罗斯庄园的时候，那是他重获自由。
这一次，是历史的轮回还是全新的开始，他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还在一边等待他的两人——这里和罗斯庄园，是不一样的。
韦恩庄园坐落在哥谭边缘的卫星岛上，抵达这里必须经过桥梁链接，庄园以和哥谭一脉相承的哥特式建筑为主体，配备有花房、温室、花园等景观，同时还有一个专门养护动物的畜栏，据阿尔弗雷德说，是专门为家中的小少爷达米安准备的，他在那里养了许多动物。
韦恩家族是个大家族，除开家长布鲁斯·韦恩和管家阿尔弗雷德之外，还有4男3女共7个孩子，其中，只有达米安和布鲁斯是亲父子，其余孩子全部是布鲁斯收养或者拥有等同收养的关系。长期住在韦恩庄园的只有提摩西·德雷克和达米安两个男孩，这次为了欢迎菲诺，排行第二的杰森·陶德和女孩中的芭芭拉·戈登、史蒂芬妮都赶了回来。
家中的大哥理查德·格雷森在布鲁德海文做警察，女孩卡珊德拉在外地无法赶回，也拜托了家里人把自己的礼物送给菲诺，欢迎他加入韦恩家族。
菲诺手里塞了满满一手的礼物盒子，脚下还躺着一只新的毛绒玩具熊，眼睛睁得大大的，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无措，像个小娃娃一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阿尔弗雷德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帮他搬了一些礼物，带着他来到自己的房间。
韦恩宅邸内部的装修完美的契合上世纪贵族的风范，突出了老钱家族的世代审美，一处挂毯、一个瓷瓶，都带有历史的底蕴和贵族世代积累的审美，阿尔弗雷德为菲诺安排的房间在宅邸的二楼，踏上棕红色地板铺就的台阶，打开同色调的屋门，迎面而入的就是一片淡蓝色的墙面，屋内摆放着一张超大尺寸的床铺，四角垂下纱质的帷幔，床上布满了鼓鼓囊囊的抱枕，床边一张大大的写字台，一旁有两扇门，一个打开是独立的卫浴房，另一个是步入式衣帽间，整体定制的衣柜一体到顶，而在屋内，又额外放置了特定的满墙式外开门大衣柜，打开柜门，里面已经被改造成适宜人生活睡眠的样式，铺好了厚厚的褥子，摆放了枕头、夜灯还有几件睡衣，同时也放置了很多毛绒玩具和抱枕。
阿尔弗雷德将门内新加的锁和钥匙放在菲诺的手里：“所有的衣服和玩具都是几位少爷小姐添置的。”
菲诺仰着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最后鞠了一躬。
阿尔弗雷德控制自己和菲诺的身体接触，伸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菲诺少爷，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菲诺摇摇头。
“那请您先休息，稍后晚餐就会准备好。”说罢，阿尔弗雷德轻声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菲诺自己。
菲诺看着对方把门关好，慢慢的把手中所有的礼物盒放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抱着那只毛绒兔子，随后，钻进衣柜，把它放在自己枕头边。他蜷缩着躺下，感受柔软的褥子和枕头给自己身体带来的直观触感，感受紧贴着自己的毛绒兔子带来的暖绒和温柔。
“这里不一样。”他喃喃自语，蜷缩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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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菲诺的精神状态，布鲁斯给他留了充足的时间让他可以适应自己的新环境，但菲诺的自我保护机制显然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或许也是他不愿意因为自己打扰“主人”的正常生活节奏的缘故，在房间里停留了不到半小时，菲诺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仍然抱着那只兔子，穿着来时的睡袍，赤着脚，垂着头，慢慢的从楼梯上下来。
期间他总是下意识的俯身，又缓慢的起身，扶着扶手，每一步都像是刚学会的。
布鲁斯心下了然，他是在下意识的采用四肢着地的行动方式，或者说那就是他曾经一直使用的行动方式。
每次看到菲诺，他都要控制自己虐杀斯莫尔·罗斯的冲动。
那个畜生真的应该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据他所知，几个魔法侧的同伴已经准备和康斯坦丁一起，查找对方亡灵的下落，哪怕已经落入撒旦之口，也要拽出来让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对此蝙蝠侠全当自己不知道。
菲诺一步一挪的来到一楼时，变故突生。
提图斯——韦恩家中养的一条大丹犬刚刚结束了自己下午的户外运动，被达米安牵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菲诺立刻站住不动。
布鲁斯敏锐的发现，菲诺在短短几秒内便极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肌肉，随后以比刚才更慢的速度越过对此毫无察觉的达米安，几乎是挪到餐厅。
正准备把提图斯牵回自己房间的达米安一无所知，他只是抬眼看了下菲诺的背影，随后注意到正在客厅的老父亲的暗示。
达米安带着提图斯走了过去：“怎么？”
布鲁斯用唇语告诉达米安：“他怕狗。”
达米安挑了下眉毛，随即明白，他也用唇语回复：“那只比特犬？”
布鲁斯点点头。
达米安看了看正坐在一边的提图斯，说了一句：“确实能忍耐。”
布鲁斯阖上双眼，他明白为何当时bau会说照顾菲诺需要耗费心力。
这样一个时刻能忍耐自己本能反应的孩子，如果不细心观察，是会忽略很多东西的。
到了用晚餐的时间同样如此。
菲诺来到餐桌前就自顾自的把自己蜷在了桌子末端，藏在餐桌底下，还巧妙地利用阴影把自己藏起来。如果不是看着他进到餐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芭芭拉想要把菲诺扶起来，提摩西却制止了她，对于菲诺来说，善意的指导不如有点命令的要求。
提摩西是对的。
几乎是他一下命令，菲诺就立刻从桌子下钻出来，然后坐在椅子上。
只是他仍把自己蜷起来。
布鲁斯示意阿尔弗雷德直接开餐，再进一步的要求估计不可能实现了。
晚餐就在这种有点沉闷的气氛中开始了。
考虑到菲诺的饮食情况，阿尔弗雷德结合了菲诺在天空母舰上的日常饮食，为他准备了燕麦粥和牛奶，同时在两者中都加入了营养剂，帮助提供营养物质，同时，还准备了一小碗醇厚的鸡汤。
菲诺对此接受良好，尽管他使用餐具的手法还算生疏，但他仍能很好地控制住手中的勺子，很快把所有东西都喝得一干二净。
在用餐完毕后，菲诺还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其他人都用完后再一同起身，然后和布鲁斯说了他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我可以回房间吗？”
得到布鲁斯的同意，他转身离去。
在确定菲诺已经回到房间后，几人转向书房，通过密道来到蝙蝠洞。
“我们需要这么小心吗？”史蒂芬妮不解的问道。
“菲诺可以从地下二层他的专属牢房中，听到庄园外罗斯回来的声音。”布鲁斯把从罗斯庄园带来的资料导入蝙蝠脑开始分析，“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听力和感知能力。”
一旁的提摩西——红罗宾则打开多个屏幕，在监控网络信息的同时分析神盾局被渗透的情况：“尼克·弗瑞回到纽约后，神盾局就始终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现在美国队长被安排了休假，或许他们已经有了发现卧底的方法。”
“你能查出来几个？”
提摩西笑了笑：“不少，有很多档案是经不起深挖的。”
“把你的档案发给弗瑞，神盾局内部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一旁的芭芭拉看着神盾局的档案开口：“b，如果神盾局已经被渗透，是否意味着菲诺的信息也被泄露？”
布鲁斯摇摇头：“罗斯庄园的档案泄露与否都不会影响到菲诺，他是以幸存者和受害者的身份被记录的，即便是机密级别的档案，对于爆炸原因也是未知，纽约大战时，能发现他身份的人本来就少，且大多都属于复联，不会与神盾局共享这种信息。”
芭芭拉放下心，拽过一把椅子，帮助提摩西把相关档案进行分类：“有发现菲诺说的在天空母舰上监视他的人吗？”
提摩西摇摇头：“没有，监控被完全覆盖掉了，而且如果按照菲诺所说的人数按比例计算，整个天空母舰上能够信赖的人并不多。”
芭芭拉突然想到什么：“那给菲诺做心理治疗的医生呢？他也是神盾局的人！”
提摩西调出对方档案：“从档案来看，他是清白的。”
阿尔弗雷德此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各位，我想我们要先暂停一下，菲诺少爷的情况不太好。”
他转出一个显示屏，里面是菲诺的各项身体指标：“我们在治疗时在菲诺少爷身体内放入了一个指标检测器，7天后就可以融于血液，今天是最后一天，刚才显示菲诺少爷心跳加快、肺部供血不足、胃部出现炎症。”
布鲁斯带着阿尔弗雷德立刻离开蝙蝠洞，两人来到菲诺房间门口，发现房门半开着，透过窗外的月光，能看到原本光滑的地板上一个个小脚印踉踉跄跄的通往卫浴室，两人小心接近，隔着紧闭的房门，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
菲诺在呕吐。
布鲁斯有些疑惑，菲诺在治疗期间一直是由机器负责输入营养剂来维持身体所需养分，来到韦恩庄园前他也什么都没吃，晚餐的内容也和他在天空母舰食用的菜谱是一样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他知道，现在无论谁出现在菲诺面前都不合适，两人慢慢沿着来时的道路退出门口，返回书房，阿尔弗雷德问道：“菲诺少爷有乳糖不耐症？”
布鲁斯摇头：“他在天空母舰也吃这些，而且，他被小丑绑架，也是因为他去面包房买牛奶。”
此时，达米安从蝙蝠洞乘电梯上来，看到两人，他疑惑道：“菲诺怎么了？”
听了阿尔弗雷德说的事，他沉思一下，说道：“不如我把阿尔弗雷德猫抱进去？”
布鲁斯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菲诺身上，他总有种无力的感觉。
不是对菲诺当前状况的无力，而是对造成菲诺这一状况的无力。
他穷尽自己的想象，也无法知道，在过去的十余年间，菲诺到底过得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他的行为处事、价值观念都透着诡异和恶意，他几乎无从下手。
达米安看两人都没有反对，转身出去寻找此时应该还在厨房的猫。
布鲁斯撑着头，疲惫而无力：“阿福，我们要怎么照顾这个孩子？”
阿尔弗雷德沉静的看着他：“老爷，我们首先要打开这个孩子的心。”
“他不害怕你对他不好，但他害怕回应你对他的好，他认为封闭自己就是绝对的安全，把自己缩在厚厚的壳里。”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让他自己从壳里出来。”
布鲁斯起身，从书房出来，正好碰到抱着猫的达米安，父子俩把猫放在菲诺门口，诱导它悄声走进去，随后再次回到蝙蝠洞。
布鲁斯联系了弗瑞，向他要来了曾经心理治疗的全部档案，他曾经承诺过，要给菲诺一个全新的、温暖的家，一个能让他安心睡眠的港湾。
蝙蝠侠的承诺从不落空，无论何时。
菲诺从厕所出来时，已经把自己吐得几近虚脱。
庆幸的是阿尔弗雷德为菲诺准备的房间中，备有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还有营养剂。
菲诺拆开一支营养剂，一口喝干，然后熟练的为自己挂了袋葡萄糖，倚靠在柜门旁，好不容易缓口气。
在房间时他就打量过，这里的墙壁、房门都是普通设计，证明房内并没有存在机关，隔音效果恐怕也只是中规中矩。
他进屋很急，房门都没有关严，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旁人。
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菲诺强撑着直起身，他一手举着吊瓶，小心的以跪坐的姿势挪到门口，轻微探出头来。
屋内一片寂静，楼上楼下都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楼的厨房还亮着盏小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菲诺慢慢把脑袋缩回去，把门关上，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喵~~
菲诺扭头，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它正踱步走来，凑近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喵~~
菲诺试探的伸出手去，对方立刻把自己的小脑袋伸到他的手下蹭来蹭去，然后立马得寸进尺的钻进他的怀里，用自己的脑袋蹭他的下巴。
菲诺搂住小猫柔软的身体，拿自己的脸蛋回蹭回去。
“这里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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