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文娱厅离学校不算远。里头有类似酒吧、网吧、俱乐部等娱乐性质的场所,通常会灯火通明、连宵达旦地营业。
“浮梦若影,光华瞬逝”是它的主题。
许念一觉得这个标语起的好,很符合当代一批人的思想观念。简而言之就是人生苦短,且行且乐吧。
一进酒吧,她俩就看到碧猫跟她的毓友手裹手在吧台前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
汪洋调侃道:“二位初几拜高堂呀?要不要提前给咱发个喜糖?”
碧猫的右肘搁在吧台边缘,左手搂着毓友的腰,十分带意思地坐着。她眨着狡黠的眼睛说:“你就可劲酸吧!”
汪洋对酒保说:“帮她们调杯‘双枝连理’,钱算我账上。”
酒保有些难为情:“抱歉啊,没有这种酒。”
汪洋凑近了些,将声音沉了沉道:“创新呀,朋友,别扫面子!随便兑个像样点的就行。”
酒保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不过一会儿酒就放到了汪洋面前。
汪洋看这杯模样怪异、颜色对比鲜明的酒,很开心的说:“这不是很好吗!”
吧台驻唱的来了,酒吧的人也渐渐增多。歌曲伴着节奏感鲜明强烈的电音响起来,颤人耳膜,五光十色的镭射灯更是闪耀着人的眼目。
人们让本性释放,狂叫着,大嚷着,挥舞着手臂,击节跟拍。她们的脸上被时不时打过来的光柱照得蓝一块紫一块。
汪洋酒量很好,也爱喝,她和碧猫拉结来了一帮人玩喝酒罚赏的游戏。她们在酒桌前传递酒水,为了能灌醉别人随意更替着游戏规则。
许念一连输了几轮,喝得有点微醺,意识有点恍惚,就不想再玩下去。
她来到酒吧外,经冷风一吹,顿时感觉有些清醒。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忽然,一束奇异的光断断续续地刺进了许念一的眼睛,她眯起眼下意识地朝斜对街看去。
有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站在那,正和谁交谈着。那束光是她胸前的坠链发出的。
“什么项链还会闪光呢?”许念一心中有点困惑。
“也许是反光?”她想了想,觉得这不太可能,灯光是从那人头顶上打下来的,不可能反射到这里来。
真是奇怪。不过许念一也没想去追究。
就在这时,她又感到有一束光从人流里穿了过来,不过这一次是从那个人眼里传出的。
刚才和她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那人正站在门外打量着许念一,而在她身后是浮光旗下的一家俱乐部,专门为影视书籍爱好者而设立。
许念一带着奇怪的感觉朝她走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那人是有意看过来的。
在灯光照耀下,一双透澈而温婉的眼眸直触进了她的内心——这双眼睛格外像鹿尔的。
许念一的肩膀稍稍抖动了一下。
“你好?”
她有着格外温和的声音。
许念一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那块坠饰的光又闪了一下。不知怎的,许念一的眼前一片昏暗,接着身体作势向前倾倒。
那人迅速地上前来,伸出手将念一扶稳,轻声笑了笑:“看起来你不太好哦,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许念一点点头。
一股清幽淡雅、花香浸月的芬芳袭拢过来。
“原来是毓性啊…”许念一想。
许念一半偎着她,俩人来到了俱乐部的三楼。这一楼应该是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很安静。不远处有一张桌子旁围了四个人,仿佛在讨论某本书或电影。
许念一被那人扶坐到了沙发上。
“谢谢你。能不能帮我弄杯水来,冷热随意。”
一杯温热的红茶很快被递了过来。
那人坐在许念一身边,问道:“一个人出来玩?”
“不,和朋友出来的。”
她又问:“我看你是从酒吧走出的。是酒喝多了发晕吗?”
许念一说:“不算多。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说完,她快速地瞥了一眼那人的坠饰。坠饰呈振翅欲飞的禽鸟状,闪着灰金属光泽,在白色针衫的衬托下,显得尤为醒目。念一又道:“坠链很漂亮,是定制的吗?”
“应该吧,是生日时姐姐送的。”
许念一点点头。她看了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有点好奇的问:“她们在聊些什么?”
“一部电影。”她回答,“嗯——一部关于宿命的电影。我正巧看过,要不要跟你讲一下?”
许念一点头:“好。”
“电影讲述的是有关时间特工的故事。”她说,“一个青年人和酒吧老板聊天,讲述她还是毓性时的经历:她原本是个弃婴,在孤儿院长大,属于智力和体力全能的那类人。有一次她遇上一个衍人,对她一见倾心。衍人对她分外温柔,百般照顾,但得知其怀孕后却消失了。在她生孩子后,医生告诉她一件意外的事,她在生孩子时大出血,属于毓性的器官损坏了,但又告诉她一件意外的事,医生发现她体内带着一种有奇特修复功能的衍性激素,考虑到她的生命安全,就将这种激素彻底激发出来,于是她成了衍性。等过了几天后,孩子就离奇消失了。
“她一下子变得很茫然,无方向可言,她需要一个目标,酒吧老板是一个时间特工,她将她带到了过去,让青年自己去寻找,不过有时间要求,然后青年碰到以前尚未改变的自己,一番聊天后,彼此便爱上了对方。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后知后觉必须要回去,只好留下了已有身孕的以前的那个自己。
“后来那个时间特工将青年带入自己的公司,代替自己任职。原时间特工完成了她最后的两个使命:一是穿越到过去,将那个尚未改性的青年的孩子偷抱走,然后送到孤儿院;二是穿越到未来,杀死一个危害社会的炸弹客,但与炸弹客一番较量中,她发现炸弹客就是老去的自己,但她仍然悲愤地将其给杀死。”
许念一问:“那个青年呢?成了时间特工以后是去找以前的那个她了吗?”
“没有。原来的那个时间特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炸毁了脸,整容了的。其实她是中年时期的那个青年,只是因为整容,青年没发觉而已。”
“也就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是一个人?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嗯,总的来讲,就是几个小的循环,构成一个大的轮回——永远的将自己送到孤儿院,长大后爱上改性后的自己,然后生下一个自己,再杀死老年的自己。永远的寻找目的。用电影里面的话来讲就是——一条永远吞噬自己尾巴的蛇。”
许念一思考了一会,问:“你是赞成宿命论还是反对它?”
“算是部分认可。但我认为命运应该有两种性质,一是无常性,另一种是存在性。这部电影主要表现了它的第二种性质,就是强调宿命是无法逆转的,就算其中有某种小的变化,那也会被大的走向给吞并,不会影响什么。而事实上,命运会同时兼备这些特性,有不可逆的宿命,也有未知的可能性,不过可能因某些因素的影响,其中一方会比另一方强盛。”
许念一听着她讲着,看到一绺蜷曲的头发滑落至其侧脸,不禁有些走神。
~·~
“阿念,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怎样的精彩?”汪洋笑着,看起来对刚才的事还意犹未尽。
酒吧中灯光已经打开。驻台歌手的演唱风格抒情和缓,舒悦人心。许念一在汪洋旁边坐下,说:“知道呀,令台又把一大批人灌得七荤八素,酒神的称号被更多的人所知。”
“虽然你说这个也是精彩之处,但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更厉害!”汪洋笑嘻嘻的。
“什么鬼喽?”
“四大娇花刚才来啦!一进来就吸引了一大帮的人,还跳了段热舞!”
“四大娇花”指的是柳涘瑶及三个跟她玩得好的毓性好友,另外三个长得也漂亮,吸粉指数与柳涘瑶旗鼓相当。反正只要她们四个同台出现,没有一次不成为众人焦点的。
基于此点,汪洋就跟她们分别起了个绰号:霸王花(柳涘瑶)、翠花、金花、银花。汪洋还自圆其说地解释过——这不是为了损人,是为了方便形象记忆,名字起的接地气,又耐听,多好!连起来还能凑一个组合呢——“娇花至上”或者“4f天团”,简直完美到可怕!
“你是不知道她们刚才的表现,特别是窑双,穿得格外露,尽显其美妙身材啊~”
汪洋越说越激动的时候,碧猫却抢过她的话头:
“有个衍生当场就抓了狂,竟然直接朝霸王花扑去,霸王花一躲闪,她就扑到了翠花的身上,翠花将她一推,她没站稳,向后一倒,连带着金花一起摔到了地上!”
“然后呢?”
“我来说!”汪洋大声道。她刚才正说在兴头上,被碧猫这么一插话,特别不高兴。汪洋笑着对碧猫的毓友说:“小真,没事时好好管教你家的猫,让她学点规矩!”
碧猫听了后,捏住拳头,起身作势锤汪洋,汪洋没等她得逞,将其额头一按,把她又顶了回去。
然后汪洋接着讲刚才发生的事:“金花特别生气,她想修理那个衍生,就提议玩游戏,她找来另一个衍生跟那家伙玩摔跤比赛,赢了,金花就当众实现她一个愿望,输了,就由她们四朵娇花使唤。结果那家伙惨败,接着嘛,故事就凄惨了——被人当马骑,还被命令装成动物,最后被使劲灌酒。不过她还挺乐在其中的,就六个字形容:滑稽可怜活该。”
许念一问:“那赢的那个人呢?”
“嘁,别提!”碧猫说,“那人本来就是金花的衍友,提出的愿望当然就是跟她交往,还当众秀了一波。”
许念一点点头,然后微笑着吐出几个字:“傻缺当道。”
碧猫几个听了后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从浮光出来时,时间已经很晚。碧猫拦了个的士,对许念一和汪洋说:“宿舍应该禁门了,要不要到我那边睡?”
于是俩人就在碧猫和她毓友的合租公寓里借住了一晚。
许念一醒来时,上午的两节课已经被睡了过去。
她不慌不忙地去了诗文社。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里边来的人特别齐,有的在相互讨论什么,有的则是在独自深思苦想。
诗文社主要针对原创文艺作品而设立,会定期在校网的公众号上发布一些文章,有些好的文章会被整理集中,然后交给校外专门编辑文章的杂志社。杂志社会进行第二次好文筛选,然后给被选中文章的作者稿费。
诗文社的社长要文笔很好,而且组织能力也要强,每月带头组织召开两次大的会议,主题由社员整体选出。
许念一曾一度被推选为当社长,可她一口拒绝,主要是因为会长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她不想管事,所以折中的做了一个副社长。但现任的社长实力太强,热情度又高,大事小事杂事都包揽了,所以许念一基本上是懒人挂空职——尸位素餐。
“都在写些什么呢?”许念一在社长身旁坐下,问道。
“还有三个星期就是文赏会了,我们在筹稿。这次不太一样,是和大二诗文社联谊举行的。”社长说,“许念一,你的文采好,交几篇作品吧,什么样的题材和内容都行。”
许念一看另一个姓左的副社长正在宣纸上挥毫,就问:“你为谁写的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念一又瞥了一眼旁边社员所写的——多少甫玉弃爵拋名只为博得红颜浅笑……
她暗自讥叹,接着心中一阵不适袭过。
许念一没头绪,于是转笔玩,一不留神笔朝自己飞来,落在她浅蓝的裤子上,换上了一条微弯浅短的线。
许念一倒了点水洇在上面,搓了一番,但没效果,颇为烦躁。于是她拿起笔,沿着这条短线画了一个圆圈。她盯着这个圆圈,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想起昨晚的那个人,想起度玉节的事…纷纷绕绕地兜了一圈后,思绪落到了许鹿尔身上,进而回味起了公车站前分别时的悲悢情绪。
那种情绪恰合时宜地向她再次袭来,但是她攫住它的脖子,拽着它进入到另一个境地。
许念一写了一首古词。曲牌名和标题为《天净沙·梦》——
倦林枯涧清霏
零家幽道晚炊
东庭苍衣玓眼
故人琦华
翩鸿游婉冠纱
社长看到了,满意地点头:“到时候记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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