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副本月老祠乱点姻缘谱
04
顾舟瘫着脸,黑衣靠黑锣,指尖一团冷火燎动湿漉漉的袖口,盯着庄不识的姻缘摊前人挤人。
到轮回渡口的除了人,还有一些灵兽精怪,生性骄奢淫逸,见了景也要掺和一脚,眼前两只狐狸摆动着腰问:“公子,可有我的信物?”
“带着它,姻缘富贵美满。”
“可是,这个存不住啊。”狐狸闻着活鱼道。
“吃了它,谁也拿不走。”庄不识手一指顾舟,将鱼塞到狐狸怀中,道:“通判大人亲自下……做媒,一定要在进轮回门前吃。”
狐狸眯着眼打量顾舟,只见顾舟手指的火猝然腾起数丈高,将秤砣精吞噬。
狐狸瞬间不敢要了:“这夫君脾气不大好,我想找个温厚的人。”
庄不识:“你看,有对照这不就知道找什么脾气的夫君了。通判大人只是让你们看清自己的内心。”
狐狸行礼,又到顾舟面前作了一揖,扛着他的“信物”走向即将打开的空间门。
顾舟的手压到肩上,庄不识看着他问:“你何时回来的?”
“捕鱼的时候。”
庄不识:“我就知道,他一看没下过水,不可能这么快逮到鱼。”
他可怜道:“师兄,你好久没带我回海边了。”
方徘回生在南方渔村,他的其中一魄顾舟从渡舟上醒也不奇怪。可顾舟生性怕水。
顾舟:“相公,我还在。”
虽然方徘回的魂识没能和顾舟相融,有时从躯体分离回到顾舟身上,维持的时间转瞬即逝。
适时渡口出现一个男人,他惊魂不定地打量周遭景象,像是淋着雨走了段相当远的距离,他立在原地想了片刻,瞳孔的光越变越沉,疲惫的脸上如释重负,下了某种决定,跟着人群到姻缘摊前顿了顿,正要离开。
庄不识:“先生写下姓名,看看自己是否曾到月老祠祈过愿。”
“不必了。”男人面上苦笑,心如死灰。
“你不想看看别人是否祈过关于你的愿。”庄不识的手指摩挲,背后的人将手盘到他的指骨上,绳结贴着两人的皮肤。
男人轻笑:“我知道了能怎么办?无法回应,不也是伤害。”
“知道了,及时悬崖勒马,未尝不是好事。”
男人心生动摇,只闻庄不识又道:“您是害怕有人还是没人?”
月老祠的姻缘纸连着庙里的姻缘树,一经刻上名字,绳结跟着他们的轮回一圈圈加固。
越匀。
两只香袋倏地立在庄不识眼前,庄不识笑道:“真有。一只越先生,另一只想是越先生熟知的人。先看哪个?”
男人目露震惊,惶惑不安,拿过他自己的那只香袋,打开里面盛着一枚印章,他哈了口气,印在掌心另一个名字。
另一只香袋里也是枚相同的印章,姻缘纸“越匀”的旁边显现了香袋主人的名字:尚周引。
霎时间男人眼泪落了下来,两手支撑着身体,浑身上涌起森冷寒意。
“他……他竟然在月老祠刻的是我的名字,真是讽刺。”他垂首颤抖,自问自答:“是为了折磨报复我吗?”
他将两只香袋扔进白玉石桥下的河水,香袋触到水流表面,转瞬回到男人手中。
“轮回渡口不渡人的情感。你们自己到月老祠求的香袋,也应你们在现世亲手销毁。”顾舟道。
“如何销毁?”
“断缘,死生往复不复相见。”
男人将一只香袋放回庄不识面前,失魂落魄地迈入渡口的界。
秤砣锣突然尖声鸣响:“轮回渡口不渡活人生灵。”
男人瞬间僵住。
顾舟的手臂压到庄不识肩上,绕有兴趣道:“时候不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顷刻时间静止,男人回归现世,当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轮回渡口仿佛不曾见过这么一个为情所伤的人。
顾舟:“好了。”
庄不识:“可能不太好。”
顾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一只香袋上:“他带走了?”
两人如有所感转向月老祠,姻缘树倒映在空中,红光冲天,地动山摇,巨大钟罩轰地笼在轮回渡口上方。
月老神君盯着那只香袋,哑口无言,闭眸良久才道:“我知道缘由了。”
顾舟俯身和他平视:“搭错线了?”
“没有。”
就在男人刻下名字之际,姻缘树上的绳结忽然尖声鬼叫,竟有挣开束缚逃离之势。秤砣精勉力镇压,直到顾舟在秤砣精外壁上注了一重灵力,姻缘树方才渐渐平息怒火。
这种不讲道理的压制不是长久之道,月老神君探查过姻缘树,对香袋上的两个名字之所以深刻,是他的确险些断了两人的姻缘。那日月老神君缠绕绳结时,稍一走神,手中的红绳抖落在地,他就势扯了另一根红绳系到原先的绳结上,打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尚周引”的姻缘线上牵的是另一个陌生人,地上的红绳混入尘土,他慌忙拆解开,重新用两股红绳加重两人的缘分。
副本空间的姻缘如浩瀚星海,不计其数,天作之合也要不断地加固才能长久,月老神君时有懈怠,姻缘散开或分离也不少见,常用的补救办法便是多缠几道红绳,注几分灵力。
反噬非一日之因,月老神君只知其纠正了,不知道人的情感最容不下多余的痕迹。
庄不识:“系统emno,找到这个副本空间。”
系统emno:庄店长,这个副本空间是虐恋空间。
顾舟不怀好意地问:“正常情况是不是应该双向奔赴?”
月老神君闻言不由心惊,越匀和尚周引的感情毫无阻碍,怎么能发展到苦大仇深?他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朝两人躬身作揖道:“大人,小神我悔不当初,劳请两位走一趟,纠正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孽缘。”
顾舟只觉被另一只手扯了扯中指,缠紧了上面的绳结。
*
尚家别墅,管家保姆忙前忙后,无数眼睛盯着主卧。
厨房里的莫婶急道:“药快好了,越先生还没退烧吗?”
“少爷在越先生跟前守着,不会出大问题。”管家擦着额上的汗。
“怎么搞成现在这种局面,越先生高高兴兴出门过结婚纪念日的呀。”
管家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形,联想到前几日越匀问他的事情,心里隐约觉得不好,道:“以后少提今天的事,免得不愉快。”
莫婶欲言又止,将药倒进了碗里,看着管家匆匆忙忙上楼,默默叹了口气。
尚家几代经营,在当地呼风唤雨,现如今的家主尚预绸手握家中大权,跟太太感情一如当初,有三子两女。
尚周引是尚预绸的次子,极有可能接管公司,和越匀的这门婚事可谓一波三折。尚周引最初商定的结婚人选不是越匀,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取消了婚事,原本参加婚礼的越匀成了婚礼的主角,他们的婚姻在一片不看好的质疑声中坚持了六年。
“越匀,你睁开眼,我在这里,哪也没去。”尚周引沙哑的声音附在越匀的耳边,不住地重复犹如忏悔。
呼吸愈发沉重的男人紧咬牙关,手中攥着香袋里的印章。尚周引自方才发现这个香袋,他试着将香袋取走,越匀死死不肯放手。
药汤从越匀唇边流走,尚周引不由慌乱:“你发过誓,要和我走到最后。”
越匀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另只手覆到攥香袋的手上。
“我……我后悔了。”
尚周引瞬间如坠冰窟,忙将越匀揽到怀里,道:“越匀,我知道你是一时生气,过两天就好。”
结婚纪念日,越匀提前到预订的酒店等尚周引,这个惊喜似乎是所有人的噩梦。
“尚总,今天本来是你和我的纪念日,如果我不悔婚。”
“为什么悔婚,我们都很清楚。”
“别人不清楚。我太喜欢你啦,才做了错事。你也喜欢我,可你远远没有我那么喜欢你,转身就从观众席上选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你在故意刺激我,我承认有被你激怒。”
“我觉得你该到精神科接受治疗。”
尚周引毫不客气地将人抛在身后,径自离开。
等尚周引的身形消失,男人唇角一笑,越匀挡在他面前,男人面露惊讶。
“我想你应该有敢作敢当的自觉。”越匀一针见血道。
正是尚周引在婚礼上反悔的结婚对象孔臣虚。
孔臣虚皮相生的极好,是孔家老来子,平日我行我素,任性惯了,没有什么人他不敢招惹,他言笑晏晏的脸此刻显得刻薄:“想不到你也挺聪明。这家结婚酒店当时是我决定的,最后婚礼也是孔臣虚和尚周引的名字,到现在还有人以为跟尚周引结婚的是我,不知道越匀是谁。结婚纪念日还是到这家酒店,你只是尚周引在婚礼现场随手一指用来报复我的工具,没有你,还有另一个‘越匀’。在尚周引眼里,谁都行。”
“所以你只是他们以为的尚周引结婚对象,结婚证上的法定配偶是越匀,事实不用证明,只有假的才要不断地强调自己是真的。我可能感受不到孔少爷的烦恼。”
越匀看着外面突然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酒店玻璃上,他道:“他指谁都行,可偏偏那个人就是我,缘分这玩意真不是谁都能喊来的。”
闻言孔臣虚仿佛被刺到了痛处:“越匀,你这么心甘情愿心安理得地在尚周引身边。”
“孔少爷费尽口舌又是为了什么?让我主动离开,你们再续前缘。抱歉,我从不半途而废主动放弃。孔少爷后悔了,你找当初的自己打一顿或者朝尚周引招呼,找我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越匀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孔臣虚,也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公务员,家风严谨,很有分寸,在嫁给尚周引前,跟这些事情完全沾不到边,他想不到参加婚礼竟然将自己嫁了出去。
“你无非觉得尚周引他对你有感情,他对谁都那副深情。他亲自到我家提的亲,突然翻脸不认人,你们见过几面,能有什么感情。”
孔臣虚顿了顿,端详越匀的神态:“你在自作多情。”
越匀想到婚礼现场的场景,新人迟迟不到场,宾客交头接耳。大门猛地打开,只见尚周引快步如风冲进宴厅,越匀脾气好,被安排和孩子坐在靠近红毯的一桌,尚周引从越匀身边经过,两人视线交触,越匀心脏不由颤了一下,这是他们多年后为数不多的几次正式见面,他慌忙挪开视线。
尚周引双目通红,强忍着汹涌而出的怒意,夺过主持的话筒:“各位来宾,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我和臣虚的婚事取消了。”
不等宾客反应,尚周引道:“不过,我不想取消婚礼。”
他大步顺着红毯走到越匀面前,单膝跪地道:“越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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