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顾舟点着系统emno：“你毫无印象？”
系统emno：【两眼空洞】。
只见顾舟欲言又止，手钻入庄不识指间扣紧，沉声：“浮生若梦，不必当真，我始终皆在。”
庄不识正想侧过脸看他，手里骤然一空，周遭景象瞬息已变，灼热紧张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庄不识，副本空间的惩罚即将开启。
“庄店长！”
庄不识抬眼，看到挡在前面的背影：“系统nsp。”
系统nsp紧盯副本空间上空，声音浑厚又有些柔和：是。庄店长第一次见面也是这么喊我。
庄不识：现在回总部，副本空间不会牵连受罚店长的系统。
系统nsp仿佛隔着一道屏，自顾自道：庄店长，你会记得我吗？
庄不识当时回答得非常残酷：“不会。”
刚启用不久的系统助手在店长的认知里，是一道程序，在总部的信息库里，调用重新激活即可。
不等庄不识再回答。
系统nsp突然笑了：很开心能见到庄店长。如果系统也能到轮回渡口，我一定轮回成下一任系统。
庄不识：“变成人不好吗？”
系统nsp神色淡淡：人不能为庄店长抵挡眼前的万钧雷霆啊，还是系统能力大些。
副本空间的雷光破开上空的苍穹，宛若骤然坠落的千树银花，歇斯底里地砸在副本空间的地面，巨型光柱瞬间将庄不识吞没，抹除了庄不识第一任系统nsp的所有痕迹。
“庄店长，你不用记得我，我会自己回到你身边。”
副本空间落下系统nsp的最后一句自问自答，庄不识不知道这是真实的情境还是他的梦境，系统nsp为他抵消了大部分的伤害，在中心地带的庄不识凭借人的躯壳受了重伤。
“庄店长。”
庄不识呼吸一顿，还是一道背影挡在他面前，细声细气的声音在已知副本空间无可挽回的情况仍然平静至极。
庄不识垂下眼，笑答：“嗯，系统tvt。”
系统tvt：啊，庄店长，你这么记代号会记很久吧，还是不要全称的好。比如只叫小t。
他侃侃其谈，好像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
庄不识哑声：“为什么不走？”
系统tvt：嗯？系统助手激活就和店长绑定，同生共死。如果店长没了，系统也没有接纳他的地方。
庄不识：“副本超市将收回系统，随机分配到副本超市。”
系统tvt眯眸：那还是东流路店长吗？
庄不识动了动嘴唇，哑口无言，他在副本空间灰飞烟灭还能否回到轮回渡口，答案显然是另一种残酷，副本空间被注销的店长，再也没有在副本空间出现，庄不识在轮回渡口找了很久，没有一张相熟的面容从他身边经过。
系统tvt：我们系统宁愿别人痛苦，也不会让自己痛苦。如果庄店长烟灭于副本空间，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不断回放，这么折磨人的事情，我们系统接受不了。
生死场上方蓦地裂成碎镜，系统tvt面上露出不快：庄店长，下回见面，请一定选我。可恶！我还没吃掉东流路新开的那家快餐店。
白色光柱开天辟地般劈下副本空间，庄不识身在其中，又置身事外，旁观着系统tvt被强压轰成齑粉。
“那家快餐店现在也是东流路副本超市的一部分，你可以接入他的账务系统。”
每一任系统助手注销后，生死场空间的景象之间会有几秒钟的停顿，让庄不识片刻喘息，将将松弛的心脏骤然收紧，接着又是一场更加浩大的强压攻击。庄不识感受到一次次强压砸下的痛不欲生，每一道又没有让他真正受伤，他宛若一道执念的虚影，僵立在中心场地，是所有电石火光觊觎的目标，麻木地看着高压击碎系统外壳，撕裂系统芯片。
庄不识下意识握住了左手，那里有一根红绳勒出的痕迹，他眸光突然一亮。
他不醒，你也醒不过来。
庄不识正如识海情境的人沉溺于痛苦，不断消耗意识，通行卡在副本空间休眠后也已经失去了大半权限。
不知何时，周围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没有系统助手自问自答的声音，热风滚过残破的场地。
霎那间，上空落下真实的一道雷光，通行卡所剩不多的权限立时在庄不识上方开起第一层界，庄不识眉间紧锁，密密麻麻的声响在穹空汇聚，通行卡的界经过几道强势地冲击，裂缝应声扩大。
雷霆之势丝毫不减，继续加压蓄势待发，千钧一发，白柱直直地映亮了庄不识的脸。
砰！
系统emno的防护盾支起巨大的结界，同之前无数次的重复如出一辙。
系统emno怒声嘶吼：庄店长，离开这里，走！
庄不识看着他的背影在无数次的雷暴中慢慢重合。
系统emno见他无动于衷：庄店长，所有系统都是我，系统激活区将系统助手的关键信息隐藏。现在总部已经临近失控，禁制也不复存在。去找顾舟，我最终要回到他那里，相逢自有期，前提是你活着！
系统emno：通行卡，带庄店长到顾舟身边。
遍布裂缝的通行卡倏地打开空间门，庄不识转过身：“系统emno。”
系统emno哑声：嗯。
庄不识：“我的下任系统还会是你。”
系统emno：一言为定。
积聚了高强度压势的雷暴自穹顶成形，系统emno呼了口气，这怕是总部对空间的最后一次惩罚。
系统emno：快走！
脚步声渐远，系统emno咬着压根，他要为空间撑起巨大的界，亲眼看着庄不识走出生死场。
当整片空间顷刻被震耳欲聋裹挟，系统emno感觉到他的界上骤然多了源源不断地防护层。
系统emno：老师？
他面前力量最坚硬的一层盾属于副本超市总部——系统ooo：我就知道，你小子逃不过庄店长。
系统emno失笑：知道还让我来，老师是看我不顺眼啊。
系统ooo：拦不住，庄店长的每任系统，都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目的。好了，最后一回系统激活区为你开启这道门。
系统emno越过他的盾，检测前面无数层盾，副本超市的人被轮回渡口的一场婚礼调离，可系统助手存在于超市。
屏幕上的系统助手标注着他们的代码，相对于店长们在总部进修有交集，再见面还能眼熟，系统助手全然没有任何接触，系统emno的视线自上到下看着那些从无交流的系统代号从界面消失：
……
系统069已注销。
系统323已注销。
……
眨眼厚重的防护盾被压得越来越薄弱，系统emno感觉到心脏在抽疼，脸颊发热，滚烫的泪瞬间蒸发，他回眸看了眼距离空间门近在咫尺的庄不识，空间门里一只劲瘦的手猛地将人拽了过去。
系统激活区陷入无边光海。
*
顾舟垂眸紧了紧指间香袋，一迈步，眼前空间变成轮回渡口的一艘渡船。他眉眼一挑，“唔”了一声，少年人闻声抬起懵懵懂懂的眼睛，注视着虚空。
顾舟身体近前，猛地被卷入少年人，他不自觉地摆弄香袋，突然发现香袋还是之前的金绳。
轮回渡口最初没有后来那般适宜人居，荒凉至极，如果不是总部指令，没人愿意到这里。副本空间的人到轮回渡口宛若逃荒，彼时轮回渡口作为无人之境，汇聚了一群流匪，这些人也是从副本空间来轮回渡口的转生者，看到眼前景象动了心思，在轮回渡口立了一张桌子聚敛钱财。
顾舟跟着人群走到流匪近前，多年前的一幕重演。
“这是我的信物，我还用它和家人团聚。”女子满面愁容，凄苦道。
男人攥着女子腕上的玉镯，力气大的惊人，玉镯捏在他的手上细看，质地不算上乘，在这些人眼里苍蝇肉也不嫌少。男人朝在地上掩面痛苦的女人啐了一口，将玉镯扔到秤上，那柄秤有些门道，不管什么物件，一到秤面立刻消失无踪。
顾舟扶起了女子，走到男人面前，跟秤一步之遥，秤身仿佛有所感知，不由紧张地晃动不息，被男人狠狠踹了脚，才渐渐安静。
那人上下打量顾舟，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香袋上，便要亲自取。
手被少年人两只手指掐住，男人怒道：“懂不懂轮回渡口的规矩，财神爷到这里也得拿出压箱底的货孝敬。”
顾舟不咸不淡：“这个，你拿不动。”
“轮回渡口就没有我不敢拿的！你不想交，帮他。”
顷刻数人围在顾舟身边，流匪之徒，顾舟自然不用顾及。
男人见对方有些拳脚功夫，适时抛出锁链，道：“管你什么大罗神仙，到轮回渡口就逃不了锁魂，将他挂在入口的柱子上以儆效尤，免得再有人闹事。”
轮回渡口的锁链生有灵性，缠住顾舟的手脚。
正当两方纠缠之时，一条长舌倏地从顾舟腰间抽走香袋，吞入秤腹。
顾舟拂袖，刚才盛气凌人的地痞被气劲轰进河里，紧接着锁链缠绕着这些人悬吊在轮回渡口后来敲锣的柱子上。他两指压在秤上，灵力一番试探，无用的秤杆秤面散成灰飞，秤砣闷声落地。
只见顾舟缓缓抬起了掌心，轰在秤砣面门上，秤砣精眼明手快，张开口将流匪搜刮的财物显露在人前。
顾舟俯身，探手拿出那枚香袋，修长的指骨掸了掸上面的脏痕，他盯着秤砣精顿了顿，又从香袋上抽了一缕红线，弹指冷焰灼噬红线，落到秤砣精嘴里。
敛的财物瞬间从秤砣精口腹中山呼海啸地喷薄而出，物归原主。
背后的人纷纷跪地叩谢，顾舟置若罔闻，将轮回渡口走了一遍。
秤砣精惯会趋炎附势，见到顾舟便寸步不离。
秤砣精探出长舌问：“你叫什么啊？”
顾舟停下脚步，侧着眸子看天上皎皎明月，想了想：“顾舟，生于渡船，等一人。”
秤砣精：“你上辈子定是长情的人。”
闻言顾舟笑了：“我倒觉得是薄情至极，才要弥补。”
他的船日复一日顺着轮回渡口，远远地看着岸上的人河，不曾见到让他等的人。
顾舟长得越来越快，自从他偶尔出手，轮回渡口已然安顿下来，犹如日渐充盈的功德，源源不断汇聚到顾舟身上，少年人身形不多日便有了成年的气势。
秤砣精看他每回神色越变越冷，道：“顾大人，你漂无定所，等的人来了也不知道到哪里，他要是没耐心在渡口等船靠岸，岂不遗憾错过？”
对着船外怔神的顾舟眸子亮了亮，指尖抵在秤砣精眉心：“好。”
轮回渡口的通判府宅在一息之间落成，顾舟发现了自己和轮回渡口的关联，对轮回渡口随心所欲，房屋仿照副本空间鳞次栉比，不久，便有了人声鼎沸的热闹之景。
他又在轮回渡口起了座白玉石桥，石桥边是一亭子，名：问生亭。到轮回渡口的人可到亭中小坐，回顾前世。
河畔的鬼域兰须臾开合，宛若匆匆流逝的春秋四季，蜉蝣一世。
秤砣精这种精怪，一精落脚，轮回渡口所有秤砣精都有了家，通判大人的屋脊廊檐压满秤砣精。
顾舟见状只是淡淡地“嗯”了声，秤砣精感激涕零。
不出门的顾舟常待在院子里看秤砣精从人间挪来的一株橘子树，有一只秤砣精专门立起金光罩。他们原本想种一株桃花，秤砣精们瞧着顾舟的脸，又想到轮回渡口的水土，觉得不用烂桃花。
院子四周的秤砣精则搜罗轮回渡口的人口中的消息。
顾舟突然问：“东流路店长？”
秤砣精立时亮了，附和道：“最近轮回渡口人满为患，东流路店长又遭了惩罚，估计有些日子能清净些。”
顾舟垂眸思忖良久：“他到轮回渡口吗？”
秤砣精对副本超市的人见得少之又少，他们先前看顾舟可能是副本超市派来的人，闻言又觉得不像：“店长只在副本空间活动，任何形态的店长都没在轮回渡口出现过。”
院子里的人落寞地立在原地，手指不停地摩挲香袋的金线，他不满足于只在传闻中知晓这位东流路店长的消息。
那时顾舟不能离开轮回渡口，他跨出渡口的界，渡口的船无声无息地消解。虽然他在轮回渡口呼风召雨，可他头顶上还压着禁制，他只好等着时机。
“店长也是人，人有姻缘。只要月老扯根线，庄店长肯定得来。”一只秤砣精鬼灵道。
不等秤砣精再开口，院子里的人已然飘到了轮回渡口。
问生亭里正有一对不忍分别的男女情真意深，顾舟坐在亭中，看着两人进入两扇空间门，就在女人走进门内时，顾舟的手指弹了弹，让她存了一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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