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刚下达就出发显然是不行的, 还要进行系统的训练。
为了能够尽快的适应海伦星的情况，钱上校把模拟器开到了百分之九十九，数据库中杂糅了好几部经典又又名的战争灾难片, 然后将合作派那个人带来的小视频也一并导入，成品出来的时候甚至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闻纵都吓了一跳。
模拟出来的城市上方黑云压顶，偶尔有几只乌鸦惨叫着飞过, 高楼透着灰败的气息, 商场被抢夺一空, 垃圾箱被踹翻, 里面被丢弃的食物已经不见了踪影，乱七八糟已经腐烂的东西落了一地。
变异动物们亮出锋利的爪牙, 垂涎地盯着躺在地上已经不能动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个人撕碎，作为自己今天的口粮。
甚至还有刚出生的孩子被饿极了的人争夺过去, 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中落入滚烫的开水里。
齐昭和沈烈当场吐了出来。
闻纵也扶着墙缓了一会：“这哪是灾难片, 明明是恐怖片！”
最令人崩溃的是, 以上那些影像仅仅是影像, 外力并不能改变任何结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爪子将人体撕碎、发出稚嫩哭嚎的婴儿被投入开水。
模拟器只能模拟环境，不能模拟具有行动能力的动物，那些悲惨影像仅仅是一条数据，以投影的形式显示在模拟器中。
对此钱上校有话说：“多看看, 看多了就习惯了。面对这么大的星球, 你们或许能救一个、救十个、救一百个, 可是救不了百万、千万。”
沈烈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我们的使命难道不是保护人民吗？”
钱上校对她的精神表达了由衷的赞赏，并反驳道：“首先, 海伦星已经独立，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帝国公民；其次，《和平公约》有规定，帝国所有带编制的都不能进入海伦星；最后，保护公民从来都是我们的使命，所以你要分得清主次。”
只有尽快完成探查任务，帝国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降落海伦星，提供最完整的医疗服务。
这才是真正的拯救。
除此之外，拥有机械义肢的冯教官暂时担任了陪练，一脚下去，肋骨能断三根。
每次从医疗舱中起来都仿佛一次重生。
祁修远每天在训练室里喊自己只是个脆皮指挥，转头联合闻纵把教官按在了地上。
冯教官趴在地上，疾声厉色，但是因为头被按下了，一半嘴嘟着，说话间没有严肃甚至还有点可爱：“我让你们合作了吗？！”
祁修远蹲着，语重心长：“合作，是我们必备的军事素养啊冯教官。”
冯教官：“……”
我可去你的！
最令人惊奇的是孟斯臣，他说过自己这二十年里从来没放下过训练，但是宣传部的工作摆在那里，就算闲着没事也得去办公室坐班，以防意外发生，留给个人的时间很少。
所有人都以为孟斯臣的意思是一直坚持锻炼，但是强度是万万比不上他们这些常年在训练场摔摔打打的人的。
直到孟斯臣踹飞了冯教官左腿的一个零件，机械义肢当场就跪了。
孟斯臣这个人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相当冷酷，当他微微勾起唇角的时候，面部线条就像融化了一般，又显得很是温柔，但动起手来堪称招招毙命，一拳一个小朋友。
沈烈目瞪口呆：“真是人不可貌相……”
齐昭生无可恋：“请裁判回座位行吗？”
后来孟斯臣被划到了教官席。
同在教官席的还有荣容以及军部所有闲着没事过来虐新的前锋军诸位。
要多凶残有多凶残。
对于海伦星空气的初步预测，军部分别检测了合作派与独立派的人的血液成分，大概估计出了空气中的辐射含量。
防护服是特制的，紧贴在皮肤上，肉眼近乎看不见颜色。这是帝国的保密技术，除了专业仪器，其他根本检测不出，犹如真正的皮肤，甚至还带着一点防御功能，能够最大程度保护了人体不受感染。
光脑是现买的最新款，价格高昂，设计一流。打开光脑翻翻相册，要么是金碧辉煌的私人庄园、要么是紧张刺激的赛车现场，衣服只穿私人订制、鞋子只要手工制作，品牌标志简直要从照片中飞出来，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我非常有钱”的气息。
在场这么多人，最有钱的齐昭表达了内心深处的鄙视：“讲道理，我们但凡有点内涵的富二代早就不这么炫富了好吗？”
钱上校大手一挥：“有点内涵的富二代根本不会脑抽叛逆独自驾驶飞船遨游星际。”
齐昭：“……”
竟然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人物小传必须背熟，钱上校还找了近几年的雷剧，专门剪出了里面纨绔是怎么嚣张说话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重要的是要浮夸！”
多浮夸。
祁修远松了松系的有些紧的领带，一手按着墙，堵在闻纵的必经之路上，说道：“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彼时闻纵正在跟刚上身的裙子作斗争，怎么穿怎么难受，见状把裙摆往腰上一系，露出了打底裤和绑在上面的枪套：“学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裙子下面藏了两把枪。”
祁修远：“？？？”
祁修远：“！！！”
不按常理出牌的后果是，闻纵被逼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带着假发商业街一日游，期间还有不少人要签名，问她们是不是在拍真人秀。
沈烈瑟瑟发抖：“一共穿不了两天，你们至于吗？！”
荣容换着角度给闻纵拍照，抽空回了一句：“精益求精，不能有任何破绽……哇喔，阿纵穿裙子真好看，要是多笑笑就更好看了！”
商业街一日游的成果就是，闻纵穿着裙子逮了一个小毛贼，一脚把毛贼踹了个两眼开花，粉红色的裙子一点不乱，优雅的少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毛贼的领子把人扔给了巡逻的警.察，引发惊叹无数。
当天，视频传遍全网，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单手提人、连追骑车毛贼三条街，八一八怪力少女的力量指数！”
“独家！采访巡逻警.察，怪力少女的名字竟然是雷锋！”
“震惊！少女穿着粉红裙子当街竟然干出这种事！”
闻纵：“……”
闻纵给钱上校发通讯：“你们还能不能管了？！”
钱上校回复道：“跟巡逻那边联系了，他们追这个贼追了一个周，多亏了你才能拿下，放心，锦旗马上送到。”
闻纵一把摔了通讯器。
谁想要锦旗啊，我有一屋子好吗！
锦旗送到的时候，闻纵是穿着军装露面的，来人对着往上的影像来来回回对比了三分钟，最终感叹一句：“化妆术真的太神奇了。”
照片中，女生穿着及膝的粉红色裙子，踩着一双平底鞋，柔顺的长发乖巧地垂在胸前，额前留着几缕碎发，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为了以防万一，荣容请了军部手艺最好的化妆师，将闻纵锋利的眉毛削了一点，让眉尾微微下垂，眼睛并没有动太多，只是把脸颊两边涂了阴影，脸显得愈发小巧。
安静站在那里的时候，看上去犹如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名贵的花朵。
而现在的闻纵，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军装，腰背挺得笔直，好像一支随时出鞘的长.枪，锐气几乎能化作实质。
其实有可能不是锐气，而是怒气。
总而言之，判若两人。
来人郑重将锦旗交给闻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哎呀，真是少年可期。”
闻纵动了动耳朵，身上那股子锐气莫名消散在空气中，她双脚并拢，眼睛眯成了月牙，说道：“为人民服务！”
眨眼间，半个月过去，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飞船也是军部出钱买的最新款，停下来的时候平平无奇，飞起来的时候双翼有红蓝两种颜色的流光，尾部还能喷出金黄色的能量烟花。
如果舱内放音乐，流光还能跟着音乐的节奏不停跳跃。
在星海飞一圈，唯恐别人看不见似的，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五个人已经换好了衣服，防护服紧紧包裹在皮肤上，然后站成一排。
钱上校看着他们，说道：“记住我的话，以保全自己为主，不要恋战，得到消息立刻传讯。”
冯教官向他们敬礼：“拜托你们了。”
五个人穿着不同的衣服，却拥有相同的精神，齐刷刷回礼：“保证完成任务！”
飞船看起来很大，其实有一半是娱乐区，还有三分之一是驾驶位，剩下的区域刚刚好够五个人坐下，驾驶台上已经输入了路线图，到达指定地点以后，会自动爆发一个病毒，将方向转到另一条航线。
随后这个病毒会自己清除，不留一丝痕迹。
可以说是十分方便了。
沈烈半瘫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咕嘟咕嘟两口喝了半瓶，一边喝一边跟着音乐摇摆：“爽！”
齐昭不忍直视：“你看看人家学妹，再看看你！”
沈烈把瓶子投入到回收箱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我怎么了，我这叫解放天性。”
祁修远插了一句：“我觉得学妹不是不想瘫，是怕压坏了发型吧。”
闻纵坐在沈烈旁边，裙摆自然下垂，双手交叉搭在腹部，脖子上还坠着一个火焰型的项链，她没有戴假发，长到肩部的头发被精心编成了辫子扎了起来，其中一侧还放了个天鹅发卡固定发尾。
闻纵缓缓偏头，似乎还能听到自己脖子间的骨头传来的“咔哒咔哒”的响声，她慢慢悠悠给祁修远竖了个大拇指：“学长正解。”
她头发短，不好扎，稍微一碰说不定就得炸毛，一旦炸毛，在座所有人都没这个手艺能再扎起来，只能忍一忍了。
齐昭鼓掌：“按照这艘飞行器的速度，到达海伦星范围最少得四天，学妹你确定？”
闻纵从旁边拿出一把椅子：“我可以趴着睡。”
齐昭：“……”
这是何等敬业的精神！
相对于女生组的两极分化，男生组就随意多了。
孟斯臣年纪大，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客串了一把执事。
祁修远和齐昭穿着休闲装，祁修远看起来还行，齐昭的衣服和裤子上镶了三排铆钉，灯光打过来等闪瞎人眼。
飞船上能供娱乐的项目太多，一圈玩下来众人都有些乐不思蜀。
尤其是经久不衰的斗地主。
从古地球时代绵延下来的经典项目。
孟斯臣没全程充当了一个么得感情的发牌机器。
闻纵怕兴奋起来动作太大破坏发型，就没下场，一直在沈烈旁边指导她出牌。
然而两个人加起来打不过一个祁修远。
祁修远握着最后两张牌，说道：“学妹那边应该还剩3个A，两张Q，外加一张10吧，我赢定了。”
最先输掉的齐昭默默围观。
这几天打牌让闻纵充分认识到祁修远的记忆力，记牌一流，猜的全中，但是闻纵绝不可能轻易狗带：“哼，你说赢定了就赢定了，学姐，听我的，我们出……”
沈烈握着牌严阵以待。
下一秒，飞船剧烈晃动了一下，闻纵一时不察直接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正正好好与对面的祁修远脑袋对脑袋磕了一下。
“砰！”
祁修远的额头被天鹅发卡划了一下，手中剩下的两张牌掉在地上：“嘶——”
——我的王炸！
闻纵眼疾手快，在颠簸第二次的时候保持平衡站了起来。
只听“叮”的一声，白色的小天鹅发卡掉落在地。
闻纵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着自己保持了四天没有乱的头发，如今却炸成了海胆。
在第一次晃动的时候，孟斯臣就来到了驾驶舱，随后，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了出来：“来了。”
四天了，确实该进入海伦星的范围了。
闻纵顶着海胆头，手指关节被按得咔咔直响：“来了好啊……”
齐昭在后面拿着扑克牌扇风，努力灭火：“学妹，冷静！”
孟斯臣说道：“对方正在强行连接通讯。”
祁修远捂着头站起来，大跨步走进了驾驶舱，进门的时候，对方的通讯强制连接，露出了那一张颇为沧桑的脸。
他胡子有些长，带着一顶灰不拉几的帽子，将乱糟糟的头发压在下面，见连接成功了，说道：“远方的来客，前面是我们的地方，麻烦您体会我们巡逻不易，走过路过稍微支持我们一下。”
意思就是，交过路费吧亲。
祁修远“哼”了一声，问道：“我们飞船刚才晃动就是你们搞的了？”
大胡子说道：“应该是我手下的人不知轻重，怠慢各位了。”
“怠慢？”祁修远指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道被小天鹅发卡划出的红痕，“看见了吗，颠的那一下让本少爷受伤了，我活到这么大还没人敢怠慢我，你算哪根葱！”
门外围观的沈烈小声吐槽：“我说他怎么一声不吭就去驾驶室了，再晚两分钟那红痕就该消失了。”
齐昭：“看不出来啊，祁修远碰瓷还真有一手。”
大胡子看起来想做个文明人：“是我们不周，您交了过路费，保证给您赔罪。”
“赔罪？”
有些尖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她穿着纯手工定制的长裙，双手提着裙摆，头部高高昂起，露出洁白如天鹅般的脖颈，只是头发有一半向外炸起，像个落魄的贵族少女，看起来颇有喜感。
闻纵小步小步走到虚拟屏幕前，眉毛一挑，故意捏着嗓子说道：“我做一次头发的价格比这艘飞船还贵，你拿什么赔罪？”
一寸光阴一寸金，她这是坚持了四天啊！
想想是多少金！
祁修远吹吹指尖：“算了算了，看这些穷鬼也赔不起，这样吧，你们让开这条路，本少爷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怎么样？”
大胡子看着屏幕前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少女，嗤笑一声：“你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纵拿着小镜子捋头发，可能是绑的时间太久了，怎么捋也捋不直，她随手把镜子朝着大胡子扔了过去，镜子穿透虚拟屏幕落在驾驶台上，闻纵摊着手：“帝国的皇帝陛下都不敢让我吃酒，你算哪只狗，在本小姐面前吠？”
“砰！”
大胡子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踹倒，通过连接的通讯，声音全都传了过来，他“呵呵呵”低笑了两声，眼神阴鸷：“真是不巧，我还真敢。”
帝国，帝国算什么东西！
虚拟屏幕的另外一端，对方飞船上升起两个巨大的炮台，似乎有能源涌动，
祁修远对孟斯臣微微点了点头，他看着大胡子的眼神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头对着门外喊道：“发射求救信号！”
不好！
大胡子这才知道门外还躲着人，他按下一个按钮，无形的声波弹立即发射，在触碰到那艘流光溢彩的飞船的时刻发出无声的高频鸣叫。
几乎是同一时间，孟斯臣按下了隐藏按钮，内部防御网瞬间笼罩。
祁修远和闻纵捂着头，摇晃了两下，双眼紧闭，跌倒在地。
沈烈的身影那边是看不见的，于是就慢悠悠地靠在了墙上。
齐昭胳膊一伸，手中的光脑掉落在地，屏幕上还有一个没有发送出去的求救信号。
做戏做全套。
海伦星现在缺钱、缺人、缺技术，巧的是他们几个人有钱，尤其是闻纵透露了自己与帝国不同寻常的关系，正好可以做个人质问帝国要钱要技术，就算帝国放弃了这几个脑袋不太好的富二代，海伦星也能把他们扔到实验室，顺便可以拿着舆论大做文章，给帝国以沉重一击。
而闻纵他们也能够借此进入海伦星，同时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一举多得。
第72章
“身份没有问题……”
“是帝国人……”
“全是世家出身……”
“能在星网查到身份和产业……”
“是飞船的自动驾驶出了故障, 按照原本航线不会经过海伦……”
“飞船上只有自带的防御系统，没有发现多余程序……”
“是否开始着手联系帝国？”
“……”
唔，头疼。
闻纵眼睛紧闭, 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强忍着想皱眉的冲动，在不知道周围什么环境的情况下, 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已经醒了。
以不变应万变。
海伦星这群人虽然智商一般般, 但做事倒是完善, 捕获了他们的飞船以后, 强行开启舱门，看到晕得各有特色地几个纨绔之后, 一人又给了一针药剂。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耳边有若有若无的声音，海伦方言和星际通用语齐飞，乱糟糟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大概是药剂的后遗症, 越是要仔细听头就越疼。
从她模模糊糊听到的信息来看, 那些人刚查完他们的信息, 应该过去并没有多久。
周围没有多余的呼吸声, 看来他们几个是被分开了。
“有人醒了……”
闻纵悄悄竖起了耳朵尖。
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问道：“哪个醒了？”
来人回答：“年纪有点大的那个，管家？”
是孟斯臣！
“走，去看看。”
脚步声响起，应该是去关着孟斯臣的地方了。
等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消失, 闻纵轻轻才抬起眼皮, 仅仅留出一线, 用来观察周边环境。
这群人还算客气, 被她和祁修远骂了这么多句，还给了一张单人床躺着, 地面看起来有点像是灰色的混凝土，墙壁泛着黑，也有可能是那种单面透光的玻璃。
在仅有的视角中，并没有看到有守卫存在。
闻纵思考一会，有主意了。
只见闻大小姐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闷哼出声，她睁开眼，快速扫视了一圈，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顿了两秒钟才尖叫出声。
“啊——”
尖细的声音把外面负责看守的人吓了一跳，旁边的门被打开，一个人举着枪对着闻纵，努力撇着嘴，看上去让自己显得很凶恶，粗声粗气地说道：“叫什么叫，再叫一声我就开枪！”
闻纵哪能吃他这一套，她扶着脑袋从床上起来，头发依旧有些炸，气势一点也不能输，说起话来比看守人更凶恶：“来啊，你开枪啊，当姑奶奶是被吓大的吗？！”
看守的人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刚的人质，一时间也有点懵：“你你你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闻大小姐下了床，昂贵的裙子上蹭了灰，发型十分非主流，一步一步走过去，好似魔鬼的步伐：“来啊，你今天敢开这一枪，明天你们都得玩完，谁怕谁！”
看守的人手一抖，按下了扳机，准头十分堪忧，闻纵瞧准机会，向左前方大跨一步，白嫩的胳膊立刻被飞驰而过的子弹划出了一道血口。
碰瓷成功。
闻大小姐声音又高了八度：“啊————”
看守的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没了门的隔音，尖叫声立刻穿了出去，门外还在的人齐齐被震了一下，脑海里只剩下了“我是谁、我在哪、特么谁把尖叫鸡放出来了？”的疑问。
“我去，盖文你那里放出了什么！”
看守人——盖文遥遥喊到：“我我我我把人打伤了……”
“打哪了？”
“胳膊！”
随后，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传来，闻纵只能勉强听到几个词。
“胳膊……”
“不是要害，没啥大事。”
闻纵：“……”
忍住，不能崩人设！
闻大小姐低下头看着自己胳膊上拿到口子，出血量不大，但是对比看起来格外强烈，鲜红的血液不断向外流淌，她嘴唇翕动，连炸了的头发都没管，大步并两步冲到门前，还完好的手一把将对着自己的枪拍歪了方向，揪起看守人的衣领：“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伤，你敢伤我？”
盖文有点年轻，对这个场面无所适从，他个子比闻纵高，却只能被揪地低下身，声音还带着点颤：“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闻大小姐得理不饶人：“说，你们什么人，不打听打听我的身份就敢乱来，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
盖文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叫盖文，今年十八岁，刚刚刚面试成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才十八岁。
闻纵抬起眼，离得近了她才准确捕捉到了这个名叫盖文的小伙子不对劲的地方，透过他略长的头发，闻纵发现这个盖文竟然长了四个耳朵。
但不是完整的耳朵，好像是正常的耳朵被什么东西拦腰砍成两半，一半在上，一半在下，上面的那个有点像电影里精灵的耳朵尖，下面那个耳垂比较厚实。再仔细就看不到了，头发挡得有点严实，不知道跟正常耳朵的构造是不是一样。
十八岁，出生在战争之后，辐射带来的影响千奇百怪，他只是其中一个，还是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的一个。
闻纵却突然失了声，接下来的台词忘了个一干二净。
盖文却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小心翼翼地用边角把流淌下来的血液擦干净，然后把那一块撕了下来，用完好的纱布一层一层缠在了伤口上。
闻纵忍不住轻轻一动。
盖文以为是她觉得疼，动作更加轻柔，说道：“你不要生气，等我们拿到医疗设备，一定会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家的。”
闻纵像模像样地呼了好几声痛，额头上甚至起了一层汗珠，她松了手，咳嗽一声：“咳，怎么，你们老大要死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还欠揍，盖文把纱布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挠了挠头：“我都没见过老大呢，不过老大为了海伦付出太多了，等我们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一定请你重新来做客。”
闻纵：“……”
这孩子莫不是被洗脑洗傻了？
盖文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打补丁：“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啦，到时候我带你参观海伦女神像！”
忽然，一道阴影覆盖在两个人头上。
为首的一人身高接近两米，体型健壮，他低头看着闻纵胳膊上的蝴蝶结，笑了一声，说道：“欢迎来到海伦星，请相信我们并无恶意。”
这浑厚的声音，是刚才去孟斯臣屋里的那个人！
盖文一下子躲了出去，喊道：“巴泽部长！”
巴泽，还是个部长？
闻大小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点不怂：“未经同意把我带到这里，这叫并无恶意？”
巴泽彬彬有礼：“不如我们进去详谈？”
闻大小姐眼神怪异，眉毛一挑：“哟，还想进我房间呢？”
巴泽：“……”
巴泽沉默一会儿，从善如流：“如果小姐不介意，我们可以出去详谈。”
闻大小姐根本不配合：“怎么着，杀人灭口？”
巴泽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小姐放心，来者是客，您的所有伙伴我们都会好好招待，还请放心。”
这是威胁呢。
闻大小姐做了一个贵族礼：“那就请吧。”
十分钟后，闻纵总算知道这个巴泽是个什么部长了。
洗（传）脑（销）部部长啊。
口才一流，抒情一流，逻辑清晰，架构完整，永远面带微笑，还自带低音炮。
只要不是出生在海伦星，从文能成为名嘴，从武可担任参谋，从商可以销售，从政可以外交。人才，就是可惜加入了邪.教。
“你要知道，海伦星与联邦接壤，以海伦星为停靠点至少能节省百分之二十的能源和百分之三十五的时间。”
“现在海伦星百废待兴，我们对辐射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只能不断向过往的飞船请求帮助，或许我们方式有所不当，但是请你相信，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我们能重建海伦星，可以给你们划一个最繁荣的商业区，以纪念您对我们的帮助。”
请求帮助？
闻纵要了一根皮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随手扎了一个小揪揪。
把明目张胆要过路费美化成“请求帮助”，是真的不要脸。
巴泽对此腹诽一无所知，还在滔滔不绝。
在此之前，钱上校和他的智囊团总结了多种发展方向，其中包括但不仅仅包括勒索、威胁、散播舆论等等，但独独没有想到，海伦竟然再跟他们拉投资？
对，拉投资！
只要投入源源不断的钱和技术，你就是海伦星的创始人之一，想要哪块地给哪块地，赚的钱我海伦一分不要，怎么样，心动吗？
闻纵：“……”
心动个屁啊。
闻大小姐扣了下指甲，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懒洋洋说道：“虽然我不参与家族事业，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家人讲究的就是八赚二赔，赚八个赔两个，不能满、不能亏，方能长长久久，您说对吧。”
巴泽思考了一会，说道：“当然。”
闻纵不知道这位洗脑部长是真觉得对还是假觉得对，毕竟上面那些话全是她自己瞎编的，于是接着说道：“可是在我看来，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空话。”
“如今都二十年了，这颗海伦星想重新焕发生机，我们家所有家底都投进去，恐怕有生之年都见不着回报吧。恕我直言，你这是给我开空头支票呢吧。”
巴泽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说什么，没有反驳，反而不慌不忙回答道：“这二十年来我们也一直致力于建设海伦星，已经初见成果，请看——”
墙上的屏幕开始播放画面。
有一个姑娘穿着崭新的衣服，对着镜头打招呼，然后指引这拍摄的人进入到后面的楼中，这是个只有三层的商业楼，第一层卖衣服，第二层卖家具用品，第三层是休闲娱乐区，往来的人不算太多，但看起来也颇具规模。
跟首都星肯定是不能比，但跟海伦星已经荒废的高楼比起来差别就很大了。
闻纵眯着眼，看着投影上暂停的画面，指尖在沙发上不断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巴泽嘴边啜着一丝笑，明智地没有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闻纵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我需要跟我的伙伴商量一下，这个项目我一个人吃不下。”
巴泽站起来，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然，深思熟虑才是商人的本性。”
要找的伙伴肯定是祁修远。
祁大爷翘着二郎腿半坐在床上，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张口就来：“哟，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本少爷呢，吓得我瑟瑟发抖，就怕你们杀人灭口。”
巴泽：“……”
你可真不像是瑟瑟发抖的样子。
闻纵提起裙子走了进去，颇为嫌弃地看着这个狭小的屋子：“大少爷您家财万贯，产业遍布整个星际，谁敢杀你灭口。”
祁修远跟闻纵对了一个眼神，指了指她身后的巴泽马上接了话头：“怎么，你这是被招安了？”
闻大小姐嗤笑一声：“不指望你这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只是有个项目我吃不下，来找你一起。”
祁大少爷从床上跳下来，头微微抬起：“什么项目，给爷看看。”
关上门，巴泽又从头说了一遍。
祁大少爷没听完就打断了他：“你是觉得我傻还是她傻？”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闻纵。
闻大小姐当即怒了：“你什么意思！”
祁大少爷二郎腿又翘了起来：“我怎么知道那视频是不是摆了个景品，拍完了又拆的那种？”
巴泽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说道：“怎么会，诚信是我们最基本的美德。”
闻大小姐很是自负：“谅他也不敢骗我。”
祁大少爷则不然，他直起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巴泽，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家是做实业的，俗话说眼见为实，本少爷想参观参观，不知道这位……敢不敢啊？”
巴泽想了一会，回答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也有一点小小的措施。”
闻纵和祁修远嘴角勾起相同弧度的笑容：“身在屋檐下，当然。”
只要能出了这个门，到底是谁胜券在握还真不一定呢。
第73章
防护措施是一个用来监控和防止逃跑的手环, 通体灰白，半厘米宽，扣上以后会由程序控制, 不能私自拿下，超出一定距离或者强制打开，都会自动释放出高强度的电流。
祁大少爷明显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 把手环转了起来, 说道：“还真把我们当犯人了啊？”
这种手环一般是用在监狱里的, 总控制器在监狱长身上，犯人一旦超出距离就会被电晕, 大大降低了越狱比例。
巴泽微笑：“这当然是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不是吗？”
闻大小姐用两根手指捏着手环，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咦——太丑了, 这么丑的东西竟然要戴在我的手腕上！”
祁大少爷把手环转到空中, 再“啪”的一声接住, 他抬了抬眼皮子：“也不是不可以, 跟我们一个飞船来的那几个人呢, 我要他们跟着一起。”
巴泽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这……”
祁大少爷似乎早就料到巴泽不会轻易答应，于是撇撇嘴，说道：“那个娃娃脸家里做的是军工产业, 名下有好几个星球的矿产, 剩下的那个女生家里做的是医疗器材, 还有那个管家, 我要调动大笔资产需要经过他的权限，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闻纵适时接话：“不然你以为我们出个门为什么要带个碍事的管家。”
巴泽的眉头舒展开来：“为了我们的合作, 当然。”
祁修远这才勉为其难地把手环扣在手腕上，问道：“这东西不会突然炸吧？”
巴泽走出门去：“当然不会，期待明日再会。”
闻纵也回了自己的小屋，进门之前还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一直跟在巴泽身边的心腹关上门，待走进办公室后，心腹才开口问：“部长，您就这么轻易地把这几个人都带去，万一有诈该怎么办？”
巴泽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闻言嗤笑道：“整个海伦星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们就算逃，能逃到哪里去？”
心腹忧心忡忡：“上个月那边有个胆小鬼出逃，负责追击的刀疤队长至今没回，肯定是被帝国抓走，这才半个多月的时间，这几个小鬼就进入了海伦星的航线范围，实在是太蹊跷了。”
巴泽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将腿搭在桌子上，说道：“星网上能查到那几个小鬼的资料，从资产到家庭一应俱全，他们的光脑也被破解，没有任何问题。为了海伦星，我们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么多年了，帝国取消了海伦星的航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当然，”巴泽把玩着一个小巧的木雕摆件，手掌用力，将摆件整个捏碎，“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只能给他们家长发个星际快递了。”
什么快递？
可能是身上的一件东西，也有可能是一根手指。
心腹还想再劝。
巴泽抬手打断了他：“有手环在，他们只要离着我超过一百米就会触发强电流，就算那几个小鬼有点小聪明，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你去准备明天的参观。”
心腹将右手放在心脏的部位，微微弯腰：“是的，部长。”
在有人敲第一下门的时候，闻纵就醒了。
她不会在一个充满变量的环境进入深度睡眠，大概是大脑皮层太活跃的锅，闻纵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梦境跳跃频繁，一会是血流成河的战场，一会是满星海漂浮的机甲残骸，一会又跳到小时候跟闻教授在家过元旦的场景，最后还有一只残缺的机甲手臂猛地从地表伸出。
门还在继续敲。
闻纵正好有点头疼，就特意多躺了一会，然后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敲敲敲，你催命呢？”
敲门声马上就停了，只听门外有人说道：“我给你带了饭，你要吃吗？”
闻大小姐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说道：“进来吧。”
来人是昨天被闻纵故意碰瓷的盖文。
盖文端着一个托盘，将吃食放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小桌子上：“吃饭啦。”
闻大小姐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饭，是一个面包并一杯牛奶，她嫌弃地后退两步：“天哪，本小姐从出生就没吃过这么简陋的早餐。”
盖文默默吞了咽了一下口水：“这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面包了，牛奶是特供，有钱都买不到呢。”
海伦星现在的情况很少能种出粮食，他小时候吃过一口别人掉在地上的面包残渣，那个味道他至今都忘不了。
以闻纵的体质，两天不吃东西也没什么，更何况她手里还有营养剂，难吃是难吃了点，但是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营养剂更加靠谱的了。
闻大小姐慵懒地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裙子：“那就给你吃了，本小姐这个人，从来都是讲究宁缺毋滥。”
盖文犹犹豫豫，悄悄看了一眼桌子上烤得金黄的面包，又飞快转过身来：“这……这不好……”
裙子被压了一晚上，褶皱多得根本整理不完，闻大小姐有些烦躁：“让你吃你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盖文挣扎了一下，却控制不住地伸手拿起了托盘上的面包：“太太太不好意思了……”
咔嚓一口下去。
盖文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太好吃了！
闻纵默默叹了口气，转头说道：“瞧你这个土包子样，等这笔生意谈成了，我就带你去帝国看看，区区一个面包而已，帝国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十八岁的盖文少年吞下了最后一口面包，突然被噎了个正着，拿起牛奶顺了一顺，坚定说道：“是帝国毁了海伦星，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闻纵：“……”
是真的洗脑洗傻了。
闻大小姐的不悦体现在脸上，她看着小口小口抿牛奶的盖文，嗓音尖细：“你们这里连衣服都没有的吗，本小姐这条裙子穿一天了，就算是没有，你们不能我放在飞船上的衣服带过来吗？而且连睡衣也不给我。”
穿裙子虽然不会影响闻纵行动，但是有运动服谁爱穿裙子啊！
大概是吃人嘴短，盖文问道：“要不我去问问？”
浑厚的声音悄然从门口的地方传来：“问什么？”
没等盖文说话，闻大小姐就上前一步：“当然是本小姐的落在飞船上的衣服，你们这群穷鬼不会是看我的衣服值点小钱就昧下了吧？”
巴泽招了招手：“去，给大小姐把衣服拿过来。”
闻纵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心腹很快抬了一个衣架过来，后面还有人搬了一个小型鞋柜，男装女装都有，看来是把飞船上的存货都带过来了。
闻纵挑挑拣拣，拿了一套低调奢华风的运动服和配套的运动鞋，然后又挑出一套递给盖文：“给另一位小姐送去，她要是一天没换衣服，估计已经炸了。”
盖文得令，手在裤腿上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才双手捧起那套衣服和鞋子退了出去。
闻大小姐素手一指：“巴泽先生，送我去更衣室？”
巴泽又叫了一个人：“给大小姐带路。”
闻大小姐走出门去两三步，回头提醒道：“对了，把剩下的衣服给那两位少爷送过去，别忘了给管家一个好印象。”
巴泽欣然同意。
狭小的更衣室内，闻纵小声说道：“火烧云，扫描是否有监控装置。”
一秒之后，火烧云给出答案：“没有。”
闻纵放了心，火速换好衣服，运动服有些宽松，袖子能盖到半个手掌，闻纵从空间钮里拿出一枚微型通讯器贴在耳朵里，头发放下的时候一点异常都看不见。
然后，闻纵又从空间钮中拿出一个纽扣式光脑，藏到了运动服的里层，说道：“火烧云，将地图传到光脑中，然后屏蔽光脑信号，时刻与我连接通讯器。”
火烧云：“收到。”
屏蔽信号是为了防止有探测仪器。
在故意碰瓷的时候，她就唤醒了火烧云，火烧云的数据流瞬间入侵，悄无声息地拿到了整个海伦的地形图。
做好这一切，闻纵才从更衣室出来，还颇为臭美地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才对着送自己过来的跟班说道：“走吧。”
跟班把闻纵带到了巴泽的办公室，她到的时候，祁修远四个人已经在那了。
祁修远比巴泽这个正牌主人还嚣张，一个人占了半条沙发，翘着脚哼着歌，给他一杯香槟马上就会变成酒会现场。
齐昭和沈烈秉承着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的原则，挤在另外一条沙发上，头昂起、眼皮合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孟斯臣安静站在祁修远身后，见闻纵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所有人手上都戴着相同款式的手环。
闻大小姐姗姗来迟，却理直气壮：“哎呀，真是抱歉来晚了，巴泽先生这地方可比我那个小屋子宽敞多了。”
谁都能听出闻大小姐这句话中的讽刺。
巴泽恍若未闻：“等待美丽的女士是我们的荣幸。”
祁大少爷一点面子不给：“你是连皮都换了一层了吗？”
闻大小姐换了衣服心情好，不稀的跟他计较：“本小姐可不像你们这些糙汉一样，巴泽先生，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巴泽说道：“当然。”
蒙着眼穿过条条走廊，再恢复视角的时候，闻纵几人发现自己在一个飞船上。
飞船应该是有些年岁没更新过了，从款式到设计都有些旧。
戏最多的闻大小姐和祁大少爷不约而同地捏起鼻子：“你们这飞船多久没清理过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一同跟着的还有傻白甜盖文，他动了动鼻子：“没有味道啊。”
祁大少爷弹了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纨绔子弟本色尽显，语气轻蔑：“聒噪。”
盖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锅枣是什么枣？
闻大小姐招呼沈烈坐到自己身边，特别做作地捂住胸口倚在沈烈身上：“我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巴泽连管都没管，全程微笑，直接指挥驾驶员赶紧启动。
飞船起飞打断了舱内的大小姐和大少爷的逼逼叨。
飞船不断向上，在飞到一定高度时，一道隔板忽然打开，露出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
闻纵眼睛眯了一下，所有人都得到一个信息。
这座基地建在地下！
透过舷窗，下面的高楼有的被毁掉了一半，周边的垃圾和道路被清理过，看上去还算整洁，看不见行人，也看不见动物，只不过就算再整洁，也掩盖不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灰败的气息。
飞船航行了十五分钟，远远看见有一个与周边完全不同的区域，区域内的三层小楼刷着洁白的漆，墙壁上还画着熟悉的海伦女神像。
与区域外的景色比起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几棵小树苗零星长了几片叶子，几个人下飞船的时候，还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闻纵几人不同的打扮有些惊奇地指指点点，有的手挽手说说笑笑，穿着不算新但也不算旧的衣服，提着小篮子，篮子里还有几颗水果，见了巴泽还会特别高兴地主动打招呼。
于是闻纵几人被迫围观了巴泽和群众来了一场“是您给了我们希望，所以这个苹果您一定要收下”、“不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祝你越来越好”诸如此类的互动。
不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台词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送别了热情的群众，巴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们划出来的试验区，现居住人口上万，他们就是热情了一些，请不要太过在意。”
祁大少爷冷眼旁观：“不敢，您可是民心所向。”
闻大小姐表示同意：“不敢，不如我们里面看看？”
巴泽说道：“请进。”
进了商场大门，第一层卖的是衣服，没有知名的品牌，只有一个一个的小摊位，看起来还挺接地气。
闻大小姐随手摸了一件衣服，感受着手下布料的质感：“这么粗糙的料子你们也能上身。”
走在一旁的祁修远也顺手摸了两下，又怕脏了自己手似的甩开，二人相同的嫌弃的眼神突然对上，同时得到了一样的信息。
别人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触感分明是模拟器！
准确来说，是仿制模拟器做出来的设备，拟真度还有待提高，但是糊弄糊弄外行人是足够的。
在这个区域里，除了真实存在的人，都是模拟出来的假货！
第74章
闻纵几个人可真是太熟悉模拟器了, 拟真程度开到百分之九十九，从天空到大地、从云雾到尘埃都会呈现出近乎完美的触感，累得极了, 精神恍惚之间还会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有时候教官们手痒，还会把数据导入进系统中，享受用机甲虐人的快.感。
模拟器是帝国的保密技术, 只此一家, 别无分号, 海伦的这个顶多算是个山寨版。
刚开始的时候, 闻纵还以为这一伙人真搭了一个三层小楼的模型、找了些群众演员摆了个戏台给他们看，表情之浮夸、台词之肉麻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刚进门闻纵就察觉到不对了, 虚拟就是虚拟，与现实仍旧有一线之隔，如果眯起眼来认真看, 还能察觉到所有东西的边缘都有一点点的浮动感, 于是闻纵特意试了一下小摊上的布料, 触感非常粗糙, 细细捻起来还能直接穿透中间阻隔的布料摸到自己的手指。
就像是游戏穿模。
山寨都山寨不出模拟器的精华。
走在最后的祁修远做了一个跟她同样的嫌弃的动作, 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知道这群人是真穷，或是觉得他们几个智商低好糊弄，又或是觉得他们这些纨绔什么都不动, 真真就只做了个样子, 敷衍至极。
确定这个是模拟器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在外人眼里就是闻大小姐和祁大少爷这俩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 除了嘚啵嘚啵嘴皮子之外一无是处。
巴泽没有察觉两个人之间传递的信息，像个导游似的面带微笑, 勤勤恳恳伺候这群挑剔的顾客，他把小摊上被弄乱的衣服摆得整整齐齐，还安慰了一下摊主，收获了摊主感谢的眼神，然后对着闻纵他们说道：“我知道这里甚至比不上帝国最穷的地方，但是我们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还建起了一个小型商业区，假以时日，我们一定会将海伦重建，如果有了你们的支持，这个时刻还会远吗？”
闻纵差点被他逗笑了。
什么叫空手套白狼，这就叫空手套白狼。
给你一幅规划好的蓝图，除了口号和戏台子什么都没有，然后问你：来吗亲，一起奋斗吗亲，投资吗亲，不投资我们撕票了哦亲。
祁大少爷是直接笑出来了：“玩我呢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搞了二十年才搞出这么一点地方，古地球纯人工的施工队都比你们效率高，而且价廉。”
“价廉”两个字被终点标注。
巴泽走在他前面，闻言回过头看着祁修远，语气非常无辜：“这可是天大的误会，二十年前那场战争后，海伦只剩下了无尽的辐射和废墟，我们从废墟中拉出人来，强忍着辐射的侵袭才有了这个成果，为此牺牲了不止上万人，但为了海伦，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微微昂起头，眼睛眯起，仿佛对自己所做的事业充满期待和热忱。
而闻纵趁着巴泽回头的机会，捂着嘴巴假装打了个哈欠，快速说道：“火烧云，能定位到模拟器主机吗？”
火烧云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到闻纵的耳朵里：“扫描开始，扫描完毕，已成功定位。”
闻纵说道：“入侵模拟器，破坏掉模拟器进程。”
火烧云：“收到。”
外挂在手，天下我有。
闻大小姐打完了哈欠，把手揣到了衣服兜里，脸上摆出了一副“这地方简直污了本小姐脚”的表情，实际上在心里哼着一首帝国流行的歌，顺便默默给祁修远点了个赞。
在之前二人同时察觉到这是模拟器，又对视那一眼的时候，闻纵就悄悄给祁修远打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手势。
这套手势只有他们几个人懂，闻纵打的那个手势的意思是，拖住巴泽三秒钟。
然后祁大少爷开了尊口，短短几句话把仇恨值就拉稳了。
不愧是嘲讽型肉盾。
如果祁修远知道闻纵在想什么，一定大呼冤枉：我真的是脆皮指挥！
祁修远看着巴泽的表情，分析了下对方的心理，同时人设不崩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本少爷暂且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吃穿住行四个字，衣服看完了，那就带我去看看吃的。”
巴泽似乎有些窘迫：“这栋商业楼里确实没有设立食品专区，因为对于现在的海伦来说，食物确实是奢侈品，但在三楼的娱乐区有一些摊位，我们过去看看？”
祁修远心里感叹了一句聪明人，面面俱到才会引发怀疑，有些缺陷却更显得真实。
但是祁大少爷明显不这么想：“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没解决，就要畅想重建星球？巴泽部长，您这一步迈得也太大了。”
“食物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大难题，可对于你们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不是吗，”巴泽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否则我们不会让出这么多利润，商人都是无利不往的，对吗？”
“当然，”闻大小姐嘴角含着一丝笑，明明穿着十分休闲的运动服，礼仪姿态却犹如在宴会上，身穿礼服的贵族少女，当她不捏着嗓子开腔的时候，声音还略带着点磁性。
巴泽这才发现，这位大小姐原来还会正常说话啊。
闻大小姐当然会正常说话：“您的理由我们听过了，不如听一下我们的看法？”
巴泽说道：“洗耳恭听。”
话音刚落，明亮的灯光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的天空，宽敞的高楼只剩下了一个残破的骨架，还有没打扫干净的建筑碎片。
所有摊位直接消失，人们身上穿的半新不旧的衣服在模拟器失效的瞬间被悄然带走，露出了里面破烂的衣物和掩盖不住的溃烂的皮肤。
原本脸上带着笑容的人们似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物，脊背佝偻下去，想拉过一片步遮住自己的身体，但老旧的衣服哪能抵抗得了人本身的力道，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衣物应声而裂。
下一秒，来来往往的人们陡然尖叫起来，那叫声充满凄厉和绝望，几乎冲破云霄，然后，他们疯狂跑动起来！
巴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看着巴泽狠厉的眼神，心腹不由得打了个颤，他知道巴泽部长有在意今天的参观，为此他把模拟器检查了好几遍，力求不出一点问题，谁知道、谁知道运行了好几年的模拟器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心腹哆哆嗦嗦得回答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巴泽环视一周，心脏“咯噔”一跳，他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几个二世祖呢！”
什……什么？
巴泽带来的手下猛然反应过来向四周看去：“人呢？”
仅仅几秒钟混乱的时间，闻纵五个人全都不见了！
巴泽不断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抽了抽嘴角，吼道：“找！他们身上带着手环，不能离我一百米远，都给我去找！”
“是！”
心腹知道是自己出了纰漏，马上执行命令，指挥跟出来的手下：“你们俩，这个方向。”
“你们，往这个方向走，他们穿的衣服显眼，快！”
手下的人飞快行动起来，只有一个人似乎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腹踹了他一脚：“哎，新来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盖文一不小心被踹得跪倒在地，他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略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耳朵和眼睛，盖文的声音有些闷，他随便指了个方向：“我我我……我去那里。”
心腹：“快滚！”
盖文抹了一把脸，逃也似的快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巴泽气急败坏，说道：“传讯基地，给我调监控！”
而消失了的闻纵几个人正躲在这栋楼楼外的拐角处，直线距离并没有超过巴泽一百米。
齐昭和沈烈齐齐抹了一把汗，发出灵魂一问：“你们什么时候改变的计划？”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独立派这些人一定会通过他们联系帝国或者他们的家人，闻纵几人会通过暗语讲清楚自己的处境，钱上校安排了专业人员假装贵族家庭大家长与绑匪周旋，最终会在某个地方交易，要求是必须带上他们几个二世祖，保证几人安全。
独立派的人肯定不会选择在海伦星交易，这就需要把几个人带出这个基地，只要出了基地，他们就有机会制造混乱摆脱独立派的追踪。
人质没有了，大家长们肯定扬言报警，独立派怎么可能干的过帝国的军舰，只能拖延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闻纵几个人探查出实际情况了。
只要藏在皮肤下的芯片发出信号，大家长们会果断报警，帝国方会立刻动身，降落海伦。
孟斯臣第一个主动暴露自己醒来，就是要通过他这个管家的口，再次肯定他们几人身份的真实性。
以上可以归结为四个字：主动碰瓷。
而自从闻纵在房间里尖叫出声开始，计划就开始变了。
孟斯臣不动声色，保持着高冷管家的风范给巴泽洗脑。
祁修远马上反应过来，等待闻纵主动来找，临时加戏的祁修远准确抓到了这个“外出参观”的机会，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起来默契至极。
剩下的齐昭和沈烈全程被动配合，一心一意跟着全队两个脑子最好用的人走。
那位巴泽部长，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自己把自己带进了坑里。
闻纵从空间钮里拿出四个相同款式的纽扣型光脑分给他们，顺便给每个人配了一个微型通讯器。
沈烈一脸震惊：“……我去，学妹你从科学院把空间装置偷回来了？”
大家都知道闻纵从超未来机械星球带回来一个空间装置，里面还有一台机甲，此时应该在科学院供人研究。
闻纵哭笑不得：“交了一个，这是我黑箱来的另一个，这不就用上了。”
这何止是用上了，还准备了不少东西呢。
众人把光脑妥善放好，微型通讯器贴在了耳朵里。
闻纵说道：“这是全新的光脑，号码我都存进去了，里面有海伦星的地图，如果我们不小心分开，还能通过坐标集合。”
齐昭眼睛闪闪发亮：“那我们还等什么。”
祁修远靠在墙上，把手伸了出来：“如果你不想马上触发高压电流的话。”
“简单，我还有外挂，”闻纵打了个响指，“火烧云。”
只听“咔哒”一声，手环自动打开，掉落在地。
闻纵主动解释：“其实除了黑箱了一个空间装置，我还黑箱了一个高级人工智能……”
沈烈：“……”
什么东西？
齐昭：“……”
人工智能？
孟斯臣：“……”
不是已经被销毁了吗？
祁修远明显是知道点什么，笑道：“还是学妹有先见之明！”
闻纵摸了摸鼻子：“谢……谢谢夸奖？”
第75章
解决完了身上的隐患, 闻纵几人也不嫌脏地直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在海伦星这个地方，他们穿的衣服就是活靶子，就算独立派这些人眼瞎看不见, 路上遇见人也会把他们活扒了。
过于招摇。
然后相当低调的几个人缩着头弯着腰，穿着脏不拉几的衣服，杂乱的头发中还夹着许多细小的沙尘, 躲在混乱的人群中成功跑出了可监控范围。
闻纵调出了海伦星的地图, 定了两分钟位还没定好。
沈烈看着地图中央不断转圈的标识,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也太慢了。”
祁修远忍不住拨了拨头发, 簌簌掉下一片细沙，闻言说道：“帝国当年连带着把卫星一起撤走了, 就剩下一个快退休的老旧导航卫星，知足吧。”
一颗卫星覆盖整颗星球，这是让人家退休了还在超负荷工作啊。
闻纵表示了肯定：“不罢工就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圈圈转了一会, 地图上出现一个红点, 代表着几人位置。
“火烧云, 导航海伦大厦。”
在来之前, 合作派的那个人给了他们大本营的地点, 就在海伦大厦地下的一个防空洞内。
海伦大厦与海伦女神像在同一区域，都是海伦星的代表性建筑，只不过一个是政府办公场所，一个是旅游观光地点。
有了初始定位, 火烧云的计算速度就快了许多, 只用了一分钟就规划好了最近路线。
全程需要经过三个大型城市, 仅凭两条腿的话估计得走个小半年。
一直沉默的孟斯臣叹了口气：“要不我们还是找辆车吧……”
得到剩下四个人的一致响应。
车其实还是蛮好找的, 就是不一定能用。
海伦星交通几乎瘫痪，马路上的能源车被抢夺一空, 只剩下一个骨架；停车场更是乱七八糟，车和飞行器中的能源都被卸了下来，后备箱应该是被强行撬开，只剩下几片褪去了鲜艳颜色的包装纸。
闻纵又不能把火烧云开出来，火烧云那一身火红火红的漆比他们五个加起来还要显眼。
无辜的火烧云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于是发挥了一个外挂该有的基本素养。
扫描能源反应。
总之，历经千难万险，闻纵几人终于在一个废弃的维修中心的废墟下，找到了一辆能开的车。
虽然是一辆小型客车。
客车的顶棚被砸出一个凹陷，白色的涂漆被划了大半，露出原本的金属颜色，车身两面还喷着红色的文字，“海伦欢迎你”。
还是辆旅游客车。
车厢内落满了灰尘，座位底下还有几张掉落的三角形状的小红旗。
祁修远脱了自己的外套把灰尘抹了一遍，抖了抖又穿在了身上。
闻纵调侃他：“学长真是越来越像本地人了。”
祁修远被灰尘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剩下几个人有样学样，衣服一抖接着穿，勉强收拾出主驾驶和前排几个座位，不至于一摸三尺灰。
沈烈把座椅放了下来，问道：“现在问题来了，谁会开车？”
闻纵有点手痒，撸起袖子：“我……”
祁修远大手一挥，把闻纵按在座位上：“齐昭试试！”
闻纵：“我说我……”
齐昭“刷”的一下站起来：“我来试试！”
孟斯臣不太了解其中奥秘，问道：“为什么不让闻纵试一下？”
闻纵一边肩膀正被祁修远按着，点头说道：“我驾驶技术很好的，信我。”
祁修远泼了一桶凉水：“确实不错，就是没有驾驶证。”
孟斯臣正襟危坐：“那就算了。”
闻纵：“……”
立场呢？
沈烈苦口婆心：“学妹，这辆车真扛不住你一次飘移。”
分分钟散架给你看好吗。
闻纵倒在椅子上，按下了自己的心，说道：“火烧云，连接驾驶台，实时导航，随时扫描监控系统。”
火烧云：“收到。”
驾驶台的屏幕上出现一个地图，路线细细地标注出来，右上角还标注了百分之八十的能源剩余。
齐昭喊了一声，点下启动键：“出发！”
客车缓缓启动，带来一丝丝颠簸，随后平稳上路。
祁修远简单分配了下任务：“我、齐昭、孟大哥轮流驾车，每四个小时一换，晚上守夜就交给沈烈和闻纵了。”
按照首都星时间校准，海伦星自转一周正好需要二十个小时，昼长夜短。
在海伦星还繁华的时候，这是个庞大的不夜城。
但现在只剩下一堆战争垃圾。
火烧云功能强大，在它的指引下，客车总会避开监控和戴着防护面罩巡逻的人。
有惊无险。
而这一路上，平常百姓也没有多见，路边散落着凌乱的白骨，时不时会有老鼠从车底穿过。
犹如一座空城
在第五天傍晚，客车行驶进了目标区域。
正在驾车的是孟斯臣。
后面的座位被平整放开，躺了四个眼框底下露着微微青色的军校生。
“吱——”
客车猛然停顿下来。
“砰！”
躺着的军校生猝不及防被摔了个正着，身体顺着惯性猛然抬起，又被腰间的安全带拦住，后脑勺重重磕在椅背上，齐齐发出一声闷响。
来不及迷糊，几个人迅速进入备战状态：“有敌人？”
孟斯臣抬起一只手：“不是敌人……”
是一个老婆婆。
老人家头发花白，在脑后扎成一个圆圆的小揪，脊背弯曲下来，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有些浑浊，她拄着一根木头拐杖，看样子应该是随便捡来的，还带着粗糙的树皮。
另一只手上，她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躲在老婆婆身后，怯生生地伸出头来。
没等闻纵下命令，火烧云自动扫描：“无携带武器，无监控装置，确认安全。”
祁修远走下车去，没有靠的太近，问道：“您这是要去哪？”
老婆婆眯着眼看了一会，颤巍巍说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辆车了，你们是来接我们到桃花源去的吗？”
桃花源？
闻纵从车上跳下来，楞了一下：“什么桃花源？”
老婆婆向前走了两步，浑浊的眼睛似乎在闪烁：“我听说桃花源里有食物，有漂亮的衣服，还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那里的人都能吃饱饭，你们难道不是来接我们的吗？”
三层高的楼，衣服和食物。
这描述怎么这么耳熟。
祁修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如果猜对了，那还真是：“……作孽啊。”
模拟器效果消失后，群众们的反应猛然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
真心实意到浮夸的感激、不可置信的眼神、凄厉绝望的尖叫……
原本他们以为这只是那位巴泽部长做的一出戏，如果这不是一场戏呢？
如果模拟器已经开了许多年呢？
外面套着数据模拟出来的衣服、吃着不知道是什么但看上去十分美味的食物、拿着虚拟的货币、逛着虚拟的商场、感谢着给予他们这种生活的人。
那个模拟器并不精巧，破绽显而易见，就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一个月、一年总会察觉到不对，毕竟模拟器不会无中生有，假的就是假的。
在虚拟世界里醉生梦死，就能感觉到安稳吗？
当模拟器失效的那一刻，所以才会爆发出那么强烈的绝望吧。
所以祁修远才会说，作孽。
桃花源哪里是桃花源，只是一个能让人上瘾的毒.品罢了。
老婆婆低头看着小女孩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我老了，可是我家艾丽儿得吃饱……”
小女孩细声细气地叫了声“奶奶”。
闻纵揉了揉脑袋，模拟器被火烧云给破坏了，不知道独立派要用多久才能把数据库恢复，要是没碰见他们，就算到达了目的地，也没有三层小楼和所谓的“桃花源”。
怎么办，不能不管啊。
祁修远跟闻纵对了个眼神，把老婆婆和小女孩请进了客车。
齐昭和沈烈早就手脚麻利地打扫出两个座位。
老婆婆一个劲地说着谢谢，小女孩也跟着奶奶说谢谢。
等到小女孩完全从老婆婆身后出来，大家才发现，小女孩后背衣服剪出了两个圆形，从里面伸出两只畸形的小手，手掌宽大，手指短小，像神话传说中天使的翅膀。
比喻是美好的，但是当看到小女孩腼腆的笑脸的时候，所有人心情都不太好了。
如果是在帝国，这种小手术在婴儿出生就可以做；而在海伦，畸形似乎成了正常的景象。
闻纵从兜里掏出两瓶营养剂，她在空间钮里备了不少，给车里每个人都分发了一些，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分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暴露空间钮。
老婆婆在看到营养剂的时候就连连摆手：“这可是好东西，你们还在长身体，留着留着。”
闻纵不由分说把营养剂放到老婆婆手里：“就算您不吃，小孩也得吃饭啊。”
小女孩没见过营养剂，只坐在座位上，睁着大眼睛默默看。
闻纵给小女孩喝了半瓶，剩下半瓶塞进她的小手里，小女孩打了一个饱嗝，她愣了一下，故意提起气来想再打一个，没有打出来。她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大大的眼睛闪闪发光，嗓音软软糯糯：“谢谢姐姐！”
闻纵蹲下身，伸出手揉了揉小女孩软软的头发，说道：“不用谢，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用不了多久，海伦会变成真正的桃花源。
客车继续行驶。
祁修远故意坐到了老婆婆前面，把座位降下去一点高度，开始跟婆婆聊天。
一个小时后，老婆婆抱着小女孩睡了过去，祁修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闻纵和沈烈伸出头来：“打听到什么了？”
祁修远说道：“她们是从一个聚集地来的，那个聚集地已经没人了，她们就想着往‘桃花源’走一走，找一条出路。”
“海伦确实分为两个派别，这二十年来大大小小的冲突无数，派别之外还有一些零散的组织，生活在海伦星的角角落落，他们一般不会往大城市里走，因为是多数冲突爆发地，一不小心就会被流弹击中。”
客车行驶过的地方应该算是双方的交战区，也就理解了中途除了巡逻的没见几个人的真正原因，闻纵收了皱眉，问道：“内战？不是说合作派被压着打吗？”
祁修远说道：“确实是压着打，冲突大部分是独立派挑起，为的是彻底消灭合作派，但是合作派也不会坐以待毙。”
老婆婆思绪有些混乱，零零碎碎说了许多，也只能提取出一点有效信息。
不过总算可以确定不是演戏给帝国看了。
齐昭突然问道：“那老婆婆偏向哪个派别啊？”
祁修远看了一眼安心入睡的祖孙二人，说道：“或许只是‘海伦’吧。”
客车靠在路边，缓缓停下。
孟斯臣说道：“接下来得我们自己走了。”
车窗外的不算远的地方，曾经高耸的海伦女神像只剩下半个身体，手中的书本掉落在地，摔成残渣。
这曾经是海伦最繁华的地方，无数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现在只余残壁断垣，任人踩踏。
第76章
“废物！”
巴泽听着通讯器中传来的情报, 怒道：“这都多少天了，模拟器你们修不好就罢了，连几个毛孩子都找不到,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信号有些不太好，对面人的声音一顿一卡，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吐字也会随着信号一卡一顿：“我们正在全力排查监控, 但是有很多监控装置都坏了……”
“坏了难道不能只看好的吗？”巴泽吐出一口气, “听着, 帝国毁了我们的家园，而那几个毛孩子全都是帝国的贵族, 你懂我的意思吗？”
对面的人磕磕巴巴：“知、知道，我们一定会……”
通讯器那边发出“咚”的一声，大概是通讯器掉落在地, 刺耳的电流划成一线, 冲击着巴泽的耳膜。
然后那边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有人捡起来, 大声吼道：“部长, 我们捕捉到一辆行驶的客车！”
巴泽猛地站起：“什么客车？”
对面有些犹豫：“只捕捉到一个车角，但不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决不能放过一个，”半个海伦的车都被他们卸了能源, 就算不是那几个二世祖, 也是专门跟他们对着干的那群臭虫, “能估算出行驶方向吗？”
“正在计算, ”通讯器那边停了一会，接着说道, “如果以模拟器的坐标为起始点，我们计算出数十种地点，但是最有可能的行驶方向是——”
“女神像所在区域！”
巴泽瞳孔一缩，进而疯狂大笑起来：“好，真是好极了……”
“通知研究所，就说是我的命令，让安格兰提带一队克隆人立刻出发，帝国贵族或是阴沟里的臭虫，必须要给我拿下一个！”
“是！”
与此同时，闻纵几人遇上了一支巡逻小队。
那支小队只有四个人，穿着不太合身的工装，还戴了一个遮了半个脸的防护装置，他们手里各端着一把淘汰很久的能源枪，不知道之前躲在哪里，在见到他们几个人的时候火速包围了起来。
加上老婆婆和小女孩，闻纵一行七个人，比巡逻队的人还要多。
为首的一人把枪口微微下压，问道：“什么人？”
小女孩吓得往奶奶身后一藏，哭腔就带了出来：“怕、怕！”
“咳，”为首的那人朝周围使了个眼色，四个人齐刷刷又把枪口压下去一截，“小朋友别哭啊……”
祁修远悄悄打了个手势，往地上一坐，眼泪刷刷就下来了，他声音不高不低，透着一种被沙子划过似的粗粝：“我们这有老有小，早就活不下去了，开枪啊，开枪啊！”
得到祁修远信号的闻纵扶着老婆婆，倒在老人家的肩头默默哽咽：“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是骗人的，你们打打杀杀，我们就是想活下去，有错吗？！”
老婆婆很喜欢闻纵，她不知道眼前唱的是哪出戏，但是见不得小姑娘哭，她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闻纵头发，说道：“不哭、不哭。”
小女孩也揪住闻纵的衣摆，跟着奶奶说话：“姐姐不哭！”
闻纵用手挡着一半脸，一滴眼泪没掉出来，但是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惆怅与痛苦，简直令听者伤心。
走在最后的齐昭和沈烈实在演不出来，两个人抱在一起，脑袋埋对方肩膀上，抽噎个不停。
看上去最成熟的孟斯臣伸出长臂，把小女孩和老人家圈在怀里，垂眸看着有些裂缝的地板，无声叹了口气。
在巡逻队四人组的眼里，简直就是大写的惨。
老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着，小女孩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眼睛显得愈发的大，这么一看着你，就好像百蚁挠心似的难受。
剩下几个人脸色漆黑黑的，不知道在哪里滚过，头发上还带着沙尘，衣服糟烂，有个姑娘的衣服袖子开了线，露出一截有些藏灰的纱布。
等等，纱布？
为首的那人问道：“你受伤了？”
闻纵特意没把纱布拆掉，尽管以她的体质那道小伤口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然后她把里面的衣服的袖子撕掉，然后又把外套沿线撕开，受过伤的手臂立刻就展示了出来。
弱者永远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闻纵抹了把脸，假装自己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被流弹划了一下，遇到好心人给我包扎，没事的。”
为首那人点点头，把枪背在了身后，问道：“你们要去哪？”
祁修远右手握拳在地上锤了两下，当即见了红，他低着头，说道：“哪有地方去，走一步算一步，谁能想到‘桃花源’都是骗人的呢！”
桃花源。
巡逻队准确地捕捉到这三个字。
为首那人不动声色地对其他人点了点头，弯腰把祁修远扶了起来：“你们从桃花源来？”
祁修远踉跄了一下，冷哼一声：“什么桃花源，都是假的，谁知道那些食物下面藏着什么东西，现在更好，连假的都没有了。”
为首那人把事情猜了个大概，主动邀请道：“如果你们没有地方去，不如到我们的基地看看？”
祁修远和闻纵同时勾了勾唇角。
愿者上钩。
巡逻队的队长简单说了一下基地的情况：“我们基地聚集了海伦现存的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当时制造的时候用的是帝国最顶尖的科技，坚硬程度可抵挡二十枚星际导弹同时轰炸，里面各司其职，但是想要食物必须要通过劳动来换，老人家和小孩子有特殊优待……”
为了加快脚程，孟斯臣背着老婆婆，巡逻队的队员们轮流抱着小女孩，把小孩逗得咯咯笑。
祁修远转过去看了一眼。
队长随着他转头，笑道：“我们基地已经很多年没有新生儿了。”
祁修远状似感叹了一句：“也挺好的……”
队长也苦笑一声：“辐射蔓延这二十年来，生育率越来越低，老龄化越来越高，加上在冲突中死亡的人数……不过也是，生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是不是畸形，希望这种日子早点结束吧……”
两个人说着话，祁修远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海伦是个小型宜居星球，人口不多，百分之五十的区域是海洋，因为与联邦接壤，飞船需要把海伦作为停靠点，商业才开始发展起来，每天都拥有庞大的人流量，产生的效益不计其数。
二十年前那场战争后，帝国撤了卫星、军队、医疗和政府的工作人员，非海伦星人找了无数关系全部转移出去，再加上战争损失，整个海伦的人口数量下降了二分之一。
“在帝国与联邦的攻击下，海伦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如果说帝国是被蛇反咬一口的农夫，那联邦就是一匹磨牙吮血的狼，独立派与联邦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联邦不见兔子不撒鹰，独立派应允联邦，只要能摆脱帝国统治，就把海底那座矿产全部送给联邦。要知道，那座矿产带有轻微的污染元素，帝国为了海伦星的长久发展，不允许开采破坏海洋坏境，但联邦没有这个顾虑，战争结束后，联邦仅仅用了三天时间，把海底矿产搬空，原本蔚蓝色的海洋变成一片浑浊。
“我们想从独立派手中把政权抢回来，但是他们有武器，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躲进防空洞，收留百姓，并跟独立派打游击战，也抢了不少东西回来。”
直到第一个孩子出生，那个孩子有三条胳膊，每只手都有六根手指，没有脖子，把母亲吓得当场昏迷，孩子也因为呼吸不畅去世。
自此以后，畸形婴儿越来越多，就算成年人在外面接触空气久了，也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变异和不舒服，严重的甚至当场死亡。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战争辐射是多么可怕。
“战争后第八年，独立派决定与星盗合作，他们招了一批科研人员，像模像样地建了一个研究所，又几年后，他们建起了一个‘桃花源’，号召还存活的百姓居住，而我们怀疑，那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能拿人体做实验。”
祁修远听着他的猜测没有说话，毕竟他们几个人也是刚到，没有接触到那个研究所，不过模拟器是很久之前就开始启用了这个猜测没有错。
不知不觉，一行人就走到了海伦大厦。
海伦大厦曾是帝国执政官及政府工作人员的办公楼，高度与海伦女神像平齐，站在顶楼能俯瞰整座城市，还有无边无际的海洋。
在战火的摧毁下，海伦大厦差不多只剩下一个地基了。
一楼还存在，二楼往上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一面历经风霜的墙还在苦苦支撑。
入口在一楼的地板下，机关做的很精巧，出入需要控制器和密码，缺一不可。
队长解释道：“这是前执政官的秘书告诉我们的，如果控制器被独立派那边的人拿到了，没有密码也是打不开入口的。”
祁修远问道：“万一被俘虏呢？”
队长说道：“没有万一，我们曾对女神发誓，一定会将独立派制裁，我们为一个信念而战，那就是恢复海伦。”
他拿下了防护面罩，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眼睛疲惫却发着光，好像对未来充满希望。
由于能源不足，升降梯无法使用，大家只能走楼梯。
闻纵走在最后，一方面方便呼应，另一方面如果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她还可以让火烧云强行入侵程序，打开入口的密码。
下了楼梯还有一扇大门，门外还有两个人在放哨。
队长与他们调侃了几句，说道：“带他们去检查一下。”
然后跟祁修远说道：“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基本流程。”
祁修远说道：“当然。”
有着火烧云屏蔽信号，闻纵一行人成功过关，进入了防空洞。
这座防空洞面积很大，高度在三米左右，墙体是由金属筑成，原本应该只有四个个区域，仓库、主控、安顿室和清洁。除了主控之外的三个区域都被人为地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隔间，走廊里亮着监控，有人低着头进进出出，在看到新来的人的时候也只是看一眼，不会过多好奇。
队长在前面带路，说道：“物资紧缺，房间里只铺了一条毯子，一个房间能住二十个人，男女分开，不能跟室友发生冲突，有事情找在走廊里巡逻的工作人员，一会我带点食物过来……到了。”
房间门打开，里面还有十几个人，铺在房间里的毯子被洗的泛白，又脏到发灰，房间宽度只有一米五，只有横躺才能放下这么多人，个子高的蜷腿缩腰。
他们年龄不一，但都很瘦，有的正倚在墙上啃掉渣的干面包，有的在说悄悄话，见门开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更多的还是缩起身体睡觉。
祁修远皱了皱眉：“所有房间都是这个样子吗？”
队长说道：“差不多，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和小孩有特殊待遇。”
这样的环境其实相对来说挺好的了，有个避风挡雨睡觉休息的地方，吃不饱也饿不死，更不用担心从哪里飞来的炮弹带走自己的生命。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生病，药物储备稀缺，就算有，在这二十年里也消耗了七七八八，如果生病，药物也只能先供给领导、研究员和工作人员，剩下的人只能隔离，扛下来是幸运，抗不下来就是命运。
祁修远斟酌了一下，顺手把房间门合上，说道：“我可以去见一见你们的领导人吗？”
队长眼神一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有关于桃花源，里面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我需要当面交谈，”祁修远搓了搓手，露出一个有些谄媚的笑容，“我想要一个单独的房间，队长您要是能批我就跟您说。”
一个只有三个成员的巡逻小队的队长当然没有这个权限批单间，他审视着祁修远，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不要耍花招。”
祁修远摊摊手，小市民姿态一览无余：“那我也不敢啊。”
队长打开了内部通讯，说道：“这里是09-11小队，我这里有重大情报，请求与总指挥连线。”
信号实在不好，通讯又转接了好几次，等了十几分钟，才听到那边传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你好，是有什么情报？”
祁修远伸手夺过队长的通讯器，此时的他一手插兜，腰背挺得笔直，没了一点谄媚的姿态。
队长一时不察，被祁修远抢了个正着，他动作凌厉，伸手便要夺回来。
一只纤细的胳膊从中间挡住，片刻间与队长对了两招，轻轻松松将队长反手擒住，用力压在了墙壁上。
队长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动，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手臂受伤的女生，他低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伪装功力也太强了，竟然连他也骗了过去，如果，如果基地就此暴露，那该怎么办？！
正是闻纵。
闻纵也无意打扰房间里休息的人，同样压低声音：“放心，是好人。”
祁修远比了一个大拇指，对着通讯器说道：“您好，还记得‘阿尔文’吗？”
阿尔文是那位偷渡出去的海伦星人的名字。
那边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应该是椅子之类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那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当……当然记得，我等你们好久了，我马上去接你们！”
祁修远及时阻止了他：“我这边人有些多，我来求个特权，希望您给我们开一个单间，然后找人来接就可以。”
开单间的任务于是又交到了那位队长头上。
老婆婆和小女孩也一起住进了单间。
祁修远说道：“一会我和闻纵过去，这里就交给孟大哥了。”
孟斯臣点头：“收到。”
“齐昭和沈烈随时机动，”祁修远点着自己贴了微型通讯器的耳朵，“注意联系。”
齐昭和沈烈差点下意识敬礼，察觉到不对才放下手转而摸了摸鼻子：“收到。”
来接人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位。
祁修远拍了拍巡逻队长的肩膀，说道：“事情特殊，所以不能多说，但是非常感谢你，我相信，你所期待的海伦一定会回来。”
那位总指挥特意把见面地点放到了总控室，意味着将控制权一起交给了祁修远和闻纵。
总指挥的年龄看起来有点大，头发黑白参杂，呈现出出一种压抑的灰色，他有些清瘦，应该是特意换过衣服，穿了一件起了毛边的西装，内搭了一件白色衬衫，原本有些窘迫的表情在看到闻纵和祁修远的打扮以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祁修远和闻纵跟他握了下手，也有些无奈：“没办法，入乡随俗。”
总指挥关掉了总控室的门，连个助理都没留下。
闻纵调侃了一句：“您也不怕我们是来刺杀的啊。”
总指挥请他们坐下，他肩膀松弛了一下，闻言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怕的，最坏能坏到哪里去，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也只是听起来洒脱而已。
闻纵和祁修远主动自我介绍，祁修远问道：“如果帝国救援来了，您想要的是什么呢？”
总指挥答非所问：“海伦女神在传说里象征着爱与自由，我有时候也迷茫，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由？独立派那边要摆脱帝国的统治，他们的口号是只有海伦独立，才是真正的自由。”
闻纵一针见血：“可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
“是的，”总指挥说道，“我曾经在这栋高楼上工作，为的是让海伦星变得更好，我们怎么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海伦人怎么理解。”
“帝国一切以海伦的发展为主，不会朝令夕改，更不会透支资源，反而会主动将资源送过来。那时候的海伦人是幸福的，我们曾经拥有女神的祝福，可是又被亲手推翻，为此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我想终止这个错误。”
总指挥按下一个开关，桌子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缓缓打开。
桌子下是一个储存箱，有一半的空间整整齐齐放了四层盒子，从大到小依次排列，估摸上去有几百个；还有一半放了一些金属残骸，那些金属不成形状，在经过二十年的不见天日仍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闻纵猛地站起来。
别人不熟悉，她不可能不熟悉，这些明明就是机甲残骸！
总指挥想要触碰一下最上面的盒子，在摸到的前一刻又收了回去，他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个躬：“这是二十年前那场伏击留下的遗物，有肩章、有残骸，有些完整的尸骨不好保存，被我悄悄火化了。”
“对不起，我们只找到这么多。”
二十年啊。
还年轻的他带着人从那片战场上扒出来的遗物，太多尸骨，太多的机甲残骸，甚至有的连人带机甲一起湮灭在炮火中，尸骨无存。
已经二十年了。
闻纵眼眶有些热，她看着这些遗物，仿佛是想透过冰冷的金属与盒子看到二十年前的景象。
那时快到元旦，无情的战火切断了他们回家团圆的路，从此深埋地底，与家乡遥不可及。
那朵红色的荆棘花是否也被压在下面？
祁修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闻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非常感谢您替我们收敛，关于……”
“轰！！”
闻纵话还没有说完，头顶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总控室的通讯和红色的警报一齐响了起来：“敌袭——”
“距离海伦大厦还有一公里！”
“有两个巡逻小队已经失联！”
“有一个巡逻队员发回影像！”
“是安格兰提！！！”
“什么！”总指挥将传来的影像打开，炮火带来的烟尘开始消散，一只机械腿从烟尘中伸了出来。
祁修远问道：“什么是‘安格兰提’？”
影像中，另一条机械腿也迈开向前，这台机甲应该是遭受过攻击，腿部的涂漆被磨掉，露出原本金属的颜色。
总指挥说道：“安格兰提是海伦语，翻译成星际通用语的意思是——”
灰尘散去，影像中终于露出机甲的真正面目，那是一台人型机甲，通体银色，原本火红色涂漆被磨掉一半，只剩下肩头那朵艳丽而炫目的花。
机甲举起手臂，小型炮台猛然发射，影像顿时陷入黑暗。
“——荆棘花。”
第77章
“安格兰提是海伦语, 翻译成星际通用语的意思是——”
“荆棘花。”
闻纵犹如被人凭空砸了一榔头，额头青筋控制不住似的突突乱跳，耳膜嗡嗡直响, 脑海里只剩下了“荆棘花”三个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闻纵对这台机甲太熟悉了，熟悉到能够准确描绘出每一朵荆棘花所在的位置, 虽然机身上那犹如烈焰一般的荆棘花被磨去了一半, 但是就算只剩下一块残骸她也绝对不会认错。
但是怎么可能呢？
“轰！”
头顶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连带着防空洞都轻微颤动了两下。
祁修远默默拍了拍闻纵的肩膀, 低声问道：“安格兰提是独立派的人吗？”
“我也说不准，”总指挥将储藏柜关上, 略略皱了下眉头，“安格兰提是这两年才出现的，她的立场很奇怪, 有时候很疯有时候很安静, 疯的时候别说独立派的人, 就连自己都炸；安静的时候则是会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久而久之, 独立派也不让她出来了……”
听上去像意识不清。
祁修远接着问道：“你们见过她吗？”
总指挥摇了摇头：“她每一次出现都是在这台机甲里，我们也是听独立派那边叫她‘安格兰提’，我们也就这么叫了。”
不确定真实面貌。
是安格兰提本人不想出现，还是独立派的人不让她把真正面容露出来？
正想着, 总控室的连接画面又亮了起来, 还带着接线员暴躁的声音：“信号太差了, 刚才断线了, 总控室现在能看到吗？”
总指挥回答道：“能看到！”
画面中，有人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躲到一个三角形状的遮蔽物内，吼道：“现在的情况是，安格兰提带了上百克隆人过来，她好像又疯了，自己在乱放烟花，刮到我们好几次了，克隆人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们快扛不住了！”
乱放烟花的意思是无差别乱轰，但是总也轰不到人。
闻纵的脸色比身上穿的衣服都黑：“什么克隆人？”
通讯器的视角敲到好处地一转，一个克隆人的面容骤然出现在闻纵和祁修远眼前。
那克隆人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个子高且瘦，皮肤苍白，眼神空洞，穿着极为单薄的白衣黑裤，动作迅速，就算子弹打中了身体也不会停顿一下。
是一张闻纵和祁修远都极为熟悉的脸。
卡索！
与在亚当号上看到的克隆人别无二致！
祁修远身体向前倾了倾，仿佛要更加仔细地看清楚屏幕上的画面：“果然跟伊甸有勾结！”
闻纵眯了眯眼睛，转身就走。
祁修远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要干什么？”
闻纵双手握拳，说道：“外面的人撑不住的，我去帮他们。”
祁修远打眼一看就知道闻纵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没理她，转头问总指挥：“能让巡逻队撤回来吗？”
总指挥已经跟接线员交流了好几句，闻言叹了口气：“不乐观，那些克隆人没有痛觉，除了打中要害没有其他办法，但是我们巡逻的人没有经过太多训练，枪法也不准，要对付上百个克隆人，太难了。”
闻纵向前迈了一步：“我去阻止她。”
祁修远寸步不让，他看着闻纵，神色严肃：“那是一台机甲，你拿什么拦！□□凡胎吗？”
闻纵拍着自己的胸口，以同样的语气说道：“你不要忘了，我也有机甲！”
祁修远还想说什么，被闻纵直接打断。
“听着，学长，”闻纵试图说服祁修远，“私人定制机甲只能本人驾驶，那里不会坐着另外一个人，我必须要搞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外面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祁修远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指挥，保持绝对理智是他的基本素养，他近乎以冷酷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就向帝国发送信号，以军舰的速度，只要再支撑两天，就能等到帝国的救援，如果你出去了，会直接引起独立派的注意，往后的事情就不能控制了，懂吗？”
闻纵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牺牲区区几个巡逻人员而已，只要帝国的救援到来，整个海伦都会焕然一新。
可是……
“轰！”
有一声炮响传来。
总控室中连接的画面剧烈抖动一下，炸开的石块劈头盖脸迎了过来，通讯器的主人连滚带爬躲进一个墙壁后面，却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那人吞了吞口水，把通讯器的画面对准同样躲在墙壁后面的人，说道：“……发现一队难民，请求支援！”
那一队难民粗粗看过去有八、九个人，最大的看上去有二十多岁，最小的才五六岁，努力团成一团缩在墙角，大的紧紧捂住最小的孩子的嘴巴，不让他惊呼出声，在看到巡逻队员的那一刻，齐刷刷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同样麻木的眼睛。
闻纵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画面，闷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救人。”
祁修远深吸一口气，最终松开了按着闻纵肩膀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你一个人能干什么……”
他对总指挥说道：“给我四把能源枪，我和你一起。”
总指挥立刻点头，无论怎么样，帝国来的这几个年轻人比他们大多数人靠谱多了：“跟我去仓库拿。”
祁修远虚虚扶住耳朵：“齐昭，带我们来的小队长在不在你们那边？”
信号连接了一会，齐昭小声说道：“不仅在，而且盯得很紧啊。”
祁修远：“让他带你们三个人去仓库，就说是他们总指挥的命令。”
齐昭：“是！”
挂断通讯，祁修远撸起袖子，摸着自己平滑的手臂，找到一个地方，手指按照某种规律按了几下。
那是军部提前给他们移植上的一枚通讯芯片，只能用一次，不受地域和信号限制。
祁修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信号已经发送，帝国的大型军舰过来需要两天时间，如果是一艘指挥舰则只需要一天，我们需要按照最长的时间来做打算。”
在去仓库的路上，祁修远逐句分析：“只要这边做出反击，独立派会立刻得到消息，我不确定他们的武器储备情况，最坏的地步就是他们在外巡逻的飞船会降临到这里，集中所有火力攻击防空洞。”
“不要太过相信防空洞的防御指数，上一次我们在星海捕获的那艘独立派飞船，一次性放出了十枚星际导弹，这么算起来，你们防空洞只够炸两次。”
“让难民躲在里面不要出来，我们会尽可能转移独立派视线，但是我们只有五个人，所以需要你们一起。”
总指挥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全力配合你们，只不过是两天而已，我们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祁修远和闻纵到达仓库的时候，齐昭三人早就到了。
巡逻队长本来有些不开心，这点不开心在见了总指挥以后就转换成了不知所措，最终还是鞠了一个躬。
总指挥打开仓库。
仓库中又被分为几个区域，包括食品、日常用品、医药和武器，其中医药和武器又上了一层锁。
武器储藏室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些老旧型号，但是聊胜于无。
闻纵手里有火烧云在，就没有再拿。
祁修远试了一下手感，说道：“我已经发送信号，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救出外面的巡逻队员外加一队难民，时刻保持通讯。”
“明白！”
此时，地面上。
手拿通讯器的巡逻队员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外面走来的脚步声。
在向总控室发出了信号以后，他就把通讯器关上了。
安格兰提正在发疯，机甲上正在无差别扫射，但这不是大问题，最大的威胁还是克隆人，那些克隆人没有痛觉、听力好，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被发现。
他把缩在墙角的几个孩子挡在身后，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可是仍然能听到外面有克隆人的脚步声在不断接近。
熟悉的黑色裤腿走到他的面前。
完了。
他这样想到。
“咔！”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却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小的女生，头上扎着小揪揪，双手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拧断了克隆人的颈骨，然后将克隆人扔到了一边，问道：“巡逻队的其他人呢？”
他回过神来，没顾得上感谢，连忙回答：“我们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只见女生顺手又拧断了一个克隆人的颈骨，说道：“你带着他们回基地，这里有我挡着，别忘了过安检。”
他心脏狠狠落下，抱起最小的那个孩子：“走，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闻纵边打边退，她的手就是最锋利的武器，出手即是要害，在巡逻队员们眼中无比凶残的克隆人，到了她手上犹如案板上的菜，切丝切片都随她发挥。
“砰！”
祁修远解决了一个试图偷袭的克隆人，快步聚到闻纵身边，两个人一左一右无死角保护着中间的人们，一路退回到海伦大厦。
剩下的路就只能他们自己走了。
另外几边，齐昭勉强找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制高点，架起他心爱的大狙，在瞄准镜里扫了一眼，好像并没有人需要他帮忙。
沈烈和孟斯臣一人护着几个巡逻小队的队员，尤其是孟斯臣，他先前还对克隆人的攻击方式不太熟悉，仅仅用了几个回合，就把弱点摸得一清二楚，一枪一个小朋友，半分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要不是场合不对，被他护着的巡逻队员都要当场抱大腿拜师学艺了。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从硝烟中走来。
孟斯臣抬头，只见一台庞然大物正朝着海伦大厦的方向走来，它被烟尘暂时遮住，却还是被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机甲？”
烟尘渐渐消散，机甲举着炮台，机身上的熟悉的花纹被磨去一半，仍能得见原本熟悉的张扬姿态。
孟斯臣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呢喃出声：“……荆棘号？！”
然后他迅速否认：“不，这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闻纵向前一步，把挂在脖子上的空间钮摸了出来，“我都要看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谁！”
“火烧云！”
火红色的机甲凭空出现，犹如烈焰中走出来的巨人，带着神圣的使命悍然站在最前方。
另一端，巴泽看着画面中传来的图像，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他伸出手，贪婪地触碰了一下那台火红色的机甲和被机甲衬托地渺小的人。
——“找到你们了！”
第78章
星海, 指挥舰。
钱上校坐在指挥室里，面前是一个虚拟屏幕，上面显示着来电人的身份信息, 他一手扶着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脸色嫌弃至极，但话里话外却是在卖惨：“自元旦以来, 帝国不下五艘客运舰被星盗袭击, 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要是出了事, 你让我们怎么办？”
“帝国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必须将星盗捉拿归案, 捉不回去，老弟肩膀上这几颗星就保不住了啊。”
对面似乎被钱上校的无耻惊呆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帝国这么奢侈的？开着艘遮天蔽日的指挥舰捉星盗？？？”
指挥舰是各个星球所具备的大型的军事装备, 一艘指挥舰荷载三枚恒星级导弹, 一艘大型军舰、五艘小型军舰、上千台机甲外加数万士兵。
一旦出动指挥舰, 就意味着战争来临。
在接到这个通讯之前, 钱上校还挂了十几个, 怨不得人家这么慌，当卫星画面传到观察台的时候那些小国都快疯了，你们帝国招呼都不打一声这是想干嘛？！
钱上校愁云惨淡：“唉，没办法, 我们现在对星盗的信息还不太了解, 连火力装置都无法估算, 有备无患啊。”
神他妈有备无患！
对面差点破口大骂, 但为了星际和平还是没骂出口：“你们的指挥舰已经严重威胁到我们组织中同盟国的领空，我希望您能够尽快撤离, 否则我会直接联系贵国皇帝陛下。”
钱上校心里腹诽，我离着最近的大气层都有十万八千里呢算什么威胁你国领空，于是说道：“当然当然，等我们把这一片的星盗都收拾了，一分钟都不会多停留的。”
对面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我现在就联系贵国外交部！”
“啪”的一声，挂了通讯。
钱上校揉着太阳穴：“第三和平组织简直是闲的淡疼，我们连帝国的疆域都没出呢，就来关心我们会不会进入他们的疆域了。”
是的，钱上校接了十几个通讯，对话基本如上，但他们的指挥舰确实连帝国疆域都没跨出去。
这次任务前所未有地启用了军校生，但是海伦星内武器储备不明、现行人口不明，为了能够尽快在信号发出之后赶过去，军部特批了一艘指挥舰，从军校生出发后第四天开始就在星海巡航，打着追击星盗的幌子，沿着航线慢悠悠前行。
这一飞，就是四天。
指挥舰接了好几个通讯，变着花儿似的问他们帝国要干嘛。
能干嘛，去救人啊。
去哪救人，海伦星。
你们帝国早二十年就跟海伦星一拍两散了，连航道都撤了，唬谁呢，快说你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所以这实话根本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没人信。
正好帝国接连两次遇到了星盗，干脆给星盗扣个大锅，反正也不会有人专门去证实。
旁边的荣容听得也有些头疼，他们根本就不是跟人转弯的料，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正当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接收器突然发出独特的提醒音。
植入皮肤的通讯芯片走的是特殊渠道，在传输的过程中自动覆盖层层密码，只有特制的接收装置才能破译。
祁修远曾经在亚当号上发送过一次，指定接收人是祁上将。帝国大部分权限对祁上将开通，就连光脑也是特制的，所以不需要接收装置，光脑就能自动破译。
而钱上校的光脑没有这个权限。
但他天天睡在接收装置旁边，唯恐错过了一点消息。
荣容“噌”的一声站起来，她打开接收器，一个虚拟屏幕升了起来。接连输入姓名、编号、信息识别、密码四层保护程序，一个信息框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有短短几个字：“确认属实，请求支援。”
钱上校抓起通讯器问数据分析师：“以最快速度前进，到达海伦星需要多久？”
“八个小时！”
“很好，”钱上校咧开嘴，“全速前进，目标海伦星！”
“收到！”
话分两头。
孟斯臣死死盯着眼前这台有些破损的机甲，肩头伸出的那一朵荆棘花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可能的，我亲眼看到林队长的机甲被炮火淹没，当年荆棘号的能源已经见底，不可能抵挡得住那么猛烈的攻击！”
“这一定是独立派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让我们投鼠忌器！”
闻纵当然知道，在牺牲之后，军部会再三确认，不放过一丝生的希望。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他们不信。
火烧云在出现的那一刹那，还没有进入到地下防空洞的巡逻队员齐齐傻眼，差点连密码都忘了。
“卧槽，哪来的机甲？”
“咱们基地竟然还衬台机甲？”
“醒醒，就算咱们基地衬了一台机甲也不会凭空冒出来好吗？”
祁修远几人也躲在海伦大厦一楼的三角地带，闻言看了他们一眼：“给我留个通讯器，你们赶紧下去！”
其中一个巡逻队员将自己的通讯器给了祁修远，说道：“按1是紧急呼叫，我们可以在下面给你们打开机关！”
祁修远点头：“多谢，你们赶快下去，这两台机甲打起来就顾不上你们了。”
巡逻队员连忙下到楼梯，最后探出头来：“你们也一定要小心！”
火烧云的驾驶舱打开，悬浮台降落到脚边，闻纵踩上悬浮台，进入到驾驶舱。
“嗡——”
机甲的眼睛亮起红色的光芒，机械关节随意活动两下，发出“咔咔”的声响。
荆棘号的机械手臂上伸出的炮台正在蓄力，炮口正对着火烧云。
身后还有战友，不能闪开。
闻纵张开防御网，问火烧云：“能直接切断荆棘号与驾驶员之间的精神链接吗？”
火烧云停顿一会，似乎是在计算，回答道：“不能执行，对方连接程度不稳，强行切断会损伤大脑。”
闻纵锤了一下操作台，强忍着没骂出来。
荆棘号的炮台蓄力完毕，却在发射的前一秒，机甲像紊乱了似的猛然将炮口调转了方向。
“砰！”
炮口向上一伸，往天上炸开一朵烟花。
荆棘号捂住头，原地转了几圈，眼睛部位的红光一闪一闪，好像正在示意一些并不太好的情况。
闻纵眉头狠狠皱起，机甲的头部不止有可视和通讯装置，一定程度上还预示着驾驶员的精神状态，荆棘号头部的信号灯不断闪烁，可能意味着里面驾驶员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火烧云迅速冲上前去，手脚并用，锁住荆棘号。
荆棘号不停挣扎，金属与金属只见的碰撞声连绵不绝。
但是已经破损的荆棘号怎么可能掰得过全新的火烧云。
闻纵：“强行连接荆棘号视频通讯！”
火烧云：“正在连接中，连接成功！”
连接成功的瞬间，屏幕上出现了荆棘号驾驶舱的情况。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身穿帝国统一制式的军装，那军装破损得不成样子，露出了里面的纯黑色的衬衫，只有肩膀部位的花枝刺绣保存完好，连一点线头都没起。
她戴着传感头盔，双手抱头，拳头不停打在头盔上，发出无声的嘶吼，已经过肩的头发跟啃过似的披在后背，抬头的那一刻，闻纵准确捕捉到她有些凸起的眼球和红血丝。
但是那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
闻纵的声音带着些察觉不到的微微颤抖，传入到荆棘号的驾驶舱中：“你是林云和吗？”
驾驶员的挣扎停了一瞬，她瞪大眼睛，仿佛是在问：林云和是谁？
荆棘号也停止了挣扎，火烧云依旧紧紧锁住它的四肢，闻纵说道：“林云和，她是帝国第一军团荆棘蔷薇的创始人、是帝国的瑰宝、是我们的战友、是闻烨的爱人……”
“是我的妈妈。”
林云和整个人贴到屏幕上，手指细细描绘出闻纵的眉眼，她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沙哑粗粝，带着非常奇怪的音调，一字一字问道：“你……是……谁……”
闻纵感受到自己眼眶不受控制般一热，她吸了吸鼻子，掩饰地抹了把脸，看着林云和浑浊的眼睛：“我叫闻纵，帝国第一军事学院机甲系大二在读，我的爸爸名字叫闻烨……”
“我的妈妈名字叫林云和。”
闻烨。
闻纵。
这两个名字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林云和疯狂锤着眼前的屏幕，她感觉到自己头痛欲裂，身体中的每一滴血液跟她作对似的逆涌而去，许许多多的碎片在她脑海里闪现，像一枚老旧的储存卡，在超出内存范围后突然卡机炸裂。
“轰！”
林云和被弹回驾驶座，她双眼紧闭，与荆棘号的精神链接骤然断开，破损的机甲没有了驾驶员，在火烧云怀里垂了下去。
闻纵小心翼翼地将荆棘号放平躺在地上，火烧云的机械手臂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强行削开了驾驶舱的门。
林云和静静躺在椅子上，眉头紧皱，身体不自觉地时而抽搐一下，仿佛在做什么噩梦。
闻纵从机甲上跳了下来，双手抱起林云和。
视频里看不清楚，直到真正触碰到，闻纵才发现怀里这个人有多瘦弱。
林云和轻的好像一张纸，她脸颊凹陷、嘴唇干裂、皮肤透着一种不见天日的白，白到能看清脖子上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轻轻拨开衣袖，原本强壮的手臂没有一点肌肉，摸起来松松散散，更刺眼的是，洁白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被注射过药剂和针孔的痕迹。
闻纵头发都要炸起来，她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强迫自己拨开另个一个衣袖，同样的红色针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独立派的这些人怎么敢！
闻纵自己就被注射过药剂，所以清楚地知道，最多十二个小时，针孔就会自动愈合，林云和手臂上这密密麻麻的针孔看起来新鲜极了，如果不是林云和身体的自愈能力降低，那就是距离上次注射根本没有超过六个小时！
在荆棘号停下以后，祁修远飞快跑了过来，他先是拍了拍闻纵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边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下林云和的身体状况。
“心跳加快，体温偏凉，瞳孔正常，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手头没有器械，不能进一步确认身体状况，但是她陷入昏迷应该是身体对于自我的保护，闻纵，你清醒一点！”
孟斯臣随后赶到，在看清了闻纵怀里的人之后，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跪倒：“竟然真的是队长……”
闻纵将林云和交到祁修远手上：“学长，你帮我照顾一下她，如果她醒过来还是神志不清，请立刻把她打晕，直到帝国救援到来。”
祁修远抱住林云和，点头答应，问道：“你想做什么？”
“现在不是我想做什么，是独立派想做什么。”
闻纵站起来，眯眼看着天空。
远处，恒星已经降落到海平面以下，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光线，一艘老旧的大型军舰从桃花源的方向缓缓升起，舰身闪烁着一圈红色的光芒。
与桃花源相距不远的地方，一个黑点与军舰遥相呼应，那是一艘奇形怪状的飞船，正在穿过海伦的大气层。
更远处的星海中，遮天蔽日般的指挥舰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既定路线向着这里赶来。
海伦星的晚上已经到了。
不知道谁可以迎接黎明。
只不过后来，有人把这个夜晚被称之为“迎接女神降临的八个小时”。
第79章 双更二
“砰！”
荆棘号与驾驶员的精神链接断开, 安装在机甲身上的监控装置也随着能源的断开将画面一齐切断。
巴泽将已经熄灭的屏幕收起，突然开口：“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前，他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 跟着父母在地下游走，为了海伦的未来不断努力。
二十年前，他们与联邦合作, 集结了数十万战斗力, 将执政官和所谓的“平叛军”坑杀在海伦, 就算没有了帝国, 还会有联邦给予他们帮助，更不会借此把控海伦的执政权。
谁能想到帝国竟然以海伦星为战场与联邦开战。
他的父母就死在那场战役中, 但是没关系，他继承了父母的遗志，建造了研究所攻克辐射问题, 建造了桃花源给人民稳定的生活, 所有牺牲都是伟大的, 迟早有一天, 他会给海伦真正的“爱与自由”。
但总有人对他伟大的理想指指点点, 合作派那群臭虫，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在这二十年里不断跟他们作对。哈，那群臭虫竟然还妄想着向帝国摇尾乞怜, 竟然还敢趁着短暂的混乱逃出星球, 害他损失了一位得力干将和一艘飞船！
帝国能给海伦的, 他也能给；帝国不能给的, 他更能给。
心腹在旁边低着头，小心问道：“部长,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做什么？”巴泽轻哼一声，“合作派那个老臭虫带着些小臭虫躲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们大小冲突不断，我却从来没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那几个小兔崽子身份本来也不一般，模拟器失效以后，监控器竟然捕捉到一辆车行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把安格兰提这个疯婆子放出去，没想到真钓出一条大鱼，我怎么没想到还有个海伦大厦呢。”
巴泽对着心腹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看到了吧，目标海伦大厦，让研究所把所有克隆人放出来，通知正在巡航的飞船，马上与我汇合，接通总控室，所有人都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记住，合作派的人一个不留，那几个小兔崽子必须给我活捉！”
心腹不断点头，说道：“是！”
巴泽欣慰地给心腹拂了拂肩膀上的灰尘：“你跟着我跟多年了，胜利就在眼前，为了海伦！”
心腹重重握拳，眼睛发亮：“为了海伦！”
在心腹出去的那一刹那，巴泽将之前监控的影像又放了出来，把那台火红色机甲的出现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想起巴泽垂涎的声音。
“空间装置和机甲，哼，等抓到了这几个小子，我要什么，帝国就得给我什么！”
“轰——”
大地一片震颤，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破土而出。
远处，一艘带着战损痕迹的军舰缓缓升到城市上空，军舰四周亮起一圈红色的小灯，两个探照灯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将那一片天空照的格外明亮。
闻纵被探照灯闪了一下，下意识举起手遮住眼睛，等到这一阵光过去，才眯起眼来仔细观察：“他们为什么会有军舰？！”
这应该是一艘大型军舰，看的出舰尾被整个轰掉，舰身也没了一半，但仍然巨大无比。
孟斯臣瞳孔一缩：“这是我们的军舰……”
祁修远一下子反应过来：“是被伏击的那一艘？”
孟斯臣肯定回答：“就是那一艘，在军舰降临海伦星的时候，我们遭遇联邦和海伦的伏击，也就是那个时候，舰尾破碎，舰身被拦腰砍断，当时就牺牲了一半战友，只有整装待发的机甲手侥幸逃出，结果也被海伦追杀。”
舰身一半被淹没在火海中，仅仅一瞬间的功夫，早有准备的联邦就冲破了防护罩，从金属到人体全都消失在大气层中，被风一吹，不复存在。
沈烈五指并拢，挡在额头上，说道：“军舰都破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能用？”
“军舰有备用能源，在主能源破坏的情况下会自动启动，”齐昭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解释道，“看基本结构，这艘军舰的主能源已经没有了，但是备用能源还能撑一会。”
“对，”祁修远半蹲在地上，怀里是昏迷的林云和，他一边轻轻揉着林云和头部的穴位帮忙缓解疼痛，一边抬头看着军舰上红色的小灯，“大型军舰武器库多不胜数，但有一个致命缺点，包括星际导弹在内，大型武器的发射需要汲取军舰本来的能源储备，但是这艘军舰只剩了个备用能源，加上这二十年的消耗，估计撑不了多久。”
孟斯臣对这艘军舰还算称得上熟悉：“不错，当时为了防止军舰反击，联邦首先摧毁的就是能源装置和武器库，虽然备用能源启动，但双拳难敌四手，帝国撤出以后，也没有把它回收，谁知道……”
谁知道还真废物利用起来了。
闻纵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总结成一句话，天上这艘军舰能源肯定不足。
齐昭对比了下，发现军舰正巧在桃花源的偏东方向升了起来，不由得提出了一个猜测：“我怀疑，我们之前被关的地方就在军舰内部。”
沈烈难得跟上了思路：“你的意思是，那可能是他们的大本营？”
祁修远站了起来，将怀里的林云和打横抱起：“不是没有可能，这意味着他们军舰上多余的人都在往这里赶，还有数量不明的克隆人，以及星海中把我们劫过来的飞船……”
独立派应该下定决心要把合作派全部灭口，然后将他们这些“帝国贵族”抓回去。
胜败就在今晚。
闻纵转身走向机甲。
“闻纵。”
祁修远突然叫了她一声。
闻纵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祁修远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在场所有人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去拦截军舰，但一个人总归是渺小的，谁也不知道独立派还有没有其他后手。祁修远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在唇边转了一圈后，最终吐出一句话。
“安心向前，指挥为你稳定后方。”
祁修远自始至终拥有一个信念，闻纵将是整个帝国最优秀的机甲手，无论在何种恶劣的情况下，她都会将胜利带到所有人面前。
闻纵恍惚了一下，这句话在训练基地最终考核的时候祁修远说过，那时候他们只有四个人，身边是仿佛无穷无尽“丧尸”，可当她拿到血清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她看到的是祁修远永远挺直的脊梁，和怒怼教官的那一句“放屁”。
是的，稳定后方。
闻纵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比了一个枪的形状，向上一抬，说道：“放心！”
“还有一件事，”祁修远说道，“火烧云借我用一下。”
借的当然是智能火烧云。
“轰！”
火红色的机甲飞向天际。
祁修远抱着林云和，说道：“我们马上回防空洞。”
先前的两场爆炸震醒了房间里睡觉的人，大概是总指挥或者死里逃生的巡逻队员跟基地里的人说了他们的身份，祁修远几人下去的时候受到了颇为热烈的欢迎。
总指挥亲自把几人接了进来，在走向总控室的一路上，一个一个排排坐拥挤得不行的小房间内探出好几个头来。
有个小孩扒着门框，在祁修远经过的时候猛然抓住他的裤腿，怯生生问道：“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霎时间，所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盯住了祁修远。
祁修远抱着林云和不方便弯腰，只能半跪着蹲下来，他倒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孩短短的发茬，没有正面回答：“海伦一定会回来的。”
仅仅一句话，默默围观的人们差点抱头痛哭。
二十年了，这么不见天日地活着已经二十年了。
从第一个畸形婴儿出生，到已经对畸形习以为常；从对食物挑挑拣拣，到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从原本肆意的人生，到现在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那我们要等多久呢？”
祁修远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祁修远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最少十二小时，最多四十八小时。”
十二个小时有多久？
四十八个小时又有多久？
有人站了出来，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连头发都泛着白，他狠狠抹了一把脸，语气有些哽咽：“二十年我们都过来了，不过是区区四十八小时！”
有一个就有两个，狭小的空间里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
“对，区区四十八小时而已！”
“你们还缺人吗，别看我瘦，二十年前我也练过的！”
“我有三头六臂，肯定比独立派那帮狗贼厉害！”说话的人是个身体畸形的小伙子，他长了四条手臂，每一条手臂都可以做出不同的动作。
许许多多的难民挤在走廊上，拍着胸膛努力推销自己。
总指挥叹了口气，对着祁修远几人深深鞠下了躬：“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谢谢帝国还愿意给我们赎罪的机会。”
二十年前，上万军人埋骨海伦，帝国被信任的人狠狠捅了一刀，将给予海伦的东西全部撤走，只留下一个萧瑟的星球。
他们曾经埋怨过帝国，凭什么为了几个人的错误迁怒到整个星球？我们也是无辜的啊，我们又不具备跟独立派抗衡的实力，凭什么放弃我们？
后来他们才明白，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扪心自问，他们真的不知道独立派发展的苗头吗？知道的。
为什么不举报？因为这是个不起眼的小组织，说不定没几天就散了，谁会把他当回事。
这个不起眼的小组织给了他们当头棒喝，还有这二十年的流亡生涯。
所有走出来的人低下头沉默了一会，齐齐鞠躬：“谢谢帝国没有放弃我们。”
感谢我们在背叛了你们之后，还愿意重新相信我们。
祁修远将林云和交给了沈烈，然后郑重回礼，他说道：“帝国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无辜的群众，请你们放心，有需要我一定会说。”
安抚了激动的难民，祁修远总算回到了总控室。
总指挥特意让人搬了一张单人床，上面铺了一层毯子。
沈烈将林云和放在床上，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火烧云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进入了总控室，虚拟屏幕分成好几块，都是还在正常运行的监控画面。
“检测到能源反应，”火烧云将画面放大，十数量卡车从两个方向朝着这里赶来，一个方向是三辆卡车的克隆人，另一个方向是有手拿武器的普通人。
初步估计有效战斗力在三千以上，还没包括天上那艘军舰和来支援的飞船。
祁修远快速说道：“我现在需要知道基地的有效战斗力和武器储备状况。”
总指挥回答：“基地能够出动的人数不到五百，武器库你们都看过。”
确实是看过，可以说及其匮乏了。
总指挥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的人都是拉来的，这几年一直在打游击战，用不了太多人，打一枪就跑，武器也是从独立派那里抢来的，实在没办法……”
没到十倍杀的地步，那人的差距还可以弥补，毕竟对方也不是什么精英，但是武器方面真的弥补不了。
祁修远深吸一口气：“可以，听我说，我们兵分三路。”
“孟大哥挑一百人拦截克隆人队伍，记着，克隆人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孟斯臣点头。只要掌握了要诀，对付克隆人并不算什么。
“齐昭和沈烈挑一百人，拦截剩下那一队。”
齐昭和沈烈对了下拳头：“放心！”
“剩下的人在基地待命，抓紧时间布防，如果有敌人靠近，格杀勿论！”
总指挥下意识立正站好：“收到！”
“我们首要任务是拖延时间，其次是保护基地，只要坚持四十八小时，帝国救援绝对会到，”祁修远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里面贴着微型通讯器，“随时保持联系。”
“最后一个事情，”祁修远看着总指挥，“基地里有车吗？”
总指挥伸出食指：“只有一辆。”
“多大？”
“就普通的小型能源车……”
普通的小型能源车正常荷载是五个人。
祁修远：“……”
祁修远揉着额角：“火烧云，计算双方速度，到达海伦大厦需要多长时间？”
“正在计算中，对方车辆持有加速器，按照现在的速度计算，克隆人队伍最多需要六个小时，另一方则需要八个小时。”
现在的马路无行人、无路障、无交通指示灯、无人拦截贴罚单，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按照能源车的全速再有加速器维持，确实有可能在这个时间范围内到达。
甚至更快。
至于为什么祁修远几个人开着观光客车晃悠了五天才到，除了不超速和认错路，全都浪费在躲监控上了。
认错路主要是火烧云数据库的锅，它的数据库里是二十年前的海伦地图，有些路与现在确实有很大差距，认错一次后，火烧云就更新了数据，计算错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想想，躲个屁啊，直接干他丫的还能打独立派个措手不及呢。
想归想，但是那时候还没搞清楚这两方是不是在演戏，直接打上门去就不是措手不及而是送人头了。
“这样，”祁修远捋了一下，“孟大哥，你带几个人提前去，记得挑一个认识路的，后备箱多塞两个，后座能塞多少是多少，副驾驶坐两个，剩余的就留守基地，可以吗？”
十几个人对付三卡车的克隆人，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祁修远见识过孟斯臣的战斗力，只论克隆人的话，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孟斯臣没有任何异议：“保证完成任务。”
祁修远看向齐昭。
齐昭立刻举起手：“我们有客车！”
祁修远：“认路吗？”
齐昭：“……”
有火烧云我们就认路！
祁修远一锤定音：“别管其他的，你们也挑一个认路的，车上能塞多少是多少，你们对付的是有思想的普通人，他们有武器、有配合，万事一定小心。”
沈烈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不用太紧张，现在着急的是对方，我们只需要保证不扩大到海伦大厦就可以。记住，你们的安全永远放在第一位，”祁修远把一块屏幕放大，天空上，一个红色身影不断穿梭，划出道道流光，“必要时，我会让闻纵策应。”
“是！”
孟斯臣几人走出总控室，祁修远对总指挥说道：“还有时间，注意对方是否空投飞行器，快速在海伦大厦周围布防。”
“我马上去。”
刚出门的齐昭和沈烈遇到了一个熟人，正是那位带他们回基地的巡逻小队长。
他蹲在墙角，见到齐昭之后马上站了起来，大概是起得太急，身体晃了两下，还是齐昭扶住了他，小队长反手握住齐昭的胳膊，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齐昭说了个地名，是火烧云计算出来的设伏的最佳地点：“你知道是哪里吗？”
队长闷声说道：“知道，你们有车吗？”
“有。”
“行，我送你们。”
齐昭连忙拦下他：“我挑好人了，你还是留守基地吧。”
队长：“我知道一条小路，能把路程缩短四分之一……”
齐昭马上变了脸：“英雄，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天空之上，闻纵终于对上了军舰。
巴泽安安稳稳坐在指挥室里，还有空说话：“放弃吧，说不定我还会留你个全尸。”
闻纵对此的回应是一记粒子炮。
火烧云的机械手臂直接变成一个巨大的炮筒，红色的光芒蓄势待发，下一秒，红色的粒子束对着舰首轰了过去！
“轰——”
粒子炮与军舰的防护罩一起炸开，连周边的空气都有了些波动。
闻纵后退一步，第二记粒子炮接踵而至！
刚才的爆炸令巴泽猝不及防磕在了指挥台了，他恨恨抬起头，看着虚拟画面中火红色的机甲，没想到对面这个人竟然给脸不要脸。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留情了。
“电磁炮准备！”
“轰！！！！”
两记威力巨大的炮.弹甫一撞上，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无形的气浪带着云彩猛然向四周推去，将机甲和军舰都向外推了两步，连这片天空都亮堂了几分。
重火力与灵活性的对抗，军舰不能奈何得了闻纵，闻纵也暂时奈何不了军舰。
但是没关系，反正着急的不是闻纵，而是对方。
军舰的舰身升起几个小小的炮台，这种不需要提前蓄力的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射向面前的机甲。
闻纵不慌不忙，一边操控机甲躲开这几发小型炮.弹，一边问道：“火烧云，能计算对方防护罩漏洞吗？”
火烧云：“可以。”
屏幕上，军舰的立体图被火烧云不断解析，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一个不断闪烁的圆点出现在立体图上。
“好极了……”
闻纵手下轻点，机械手臂变换而成的炮孔再次对准军舰，在粒子炮蓄力的同时，机甲背部的金属突然分解开来，四个金属块凭空后转，露出一模一样的炮孔，按照驾驶员的指令迅速飞向漏洞所在的地方。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轰！！”
两声炮响巧妙的合为一声，在巴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警报响彻全军舰。
“警告，警告，防御摧毁百分之六十。”
“警告，警告，防御摧毁百分之六十。”
“请立刻补充修复，请立刻修复！”
巴泽大吼一声：“怎么回事！”
“报告部长，刚刚有人偷袭了舰尾合不上防御的地方……”
“废物！”巴泽咬着牙，“赶快修好！”
“可是，我们没有……”材料啊。
没等对方说完，巴泽就挂掉了通讯，他眼睛发红，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机甲：“是我的，迟早是我的！”
闻纵自然不知道里面人的心路历程，秉承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闻纵毫不犹豫再次按下发射键。
“警告！”
拥有一半驾驶权限的火烧云突然出声，它立刻打开将机甲防御网开到最大，主屏幕上，一艘奇形怪状的飞船出现在机甲上方，炮筒闪烁着幽幽蓝光，目标正是火烧云！
闻纵忍不住低低骂了声脏话，火红色的机甲在炮.弹发射之前灵活避开。
“砰！”
发射出来的炮.弹跟着机甲一起拐了个弯。
追踪型！
闻纵的手指几乎飞起一道残影，她操控机甲来到军舰旁边，飞离出去的金属块在发射前一秒迅速护持到机甲身边，与对方强强相撞。
军舰天降横祸，原本残缺的舰尾又被轰出一个缺陷。
残缺的金属块四处向外飞溅，带着炸开的速度顺着重力的方向垂直坠了下去。
地面上，巡逻队长正开着一辆超载的车漂移。
看起来颇大的客车硬生生在海伦星的破马路上开出了顶级赛道的感觉。
只有三十个座位客车挤了九十多个人，每当拐弯的时候就捂住嘴，死死扒住前面的椅背，争取不被甩出去。
副驾驶空空荡荡，没有人敢过去坐。
笑话，副驾驶那里没有椅背可以抓，确定不会直接被甩出窗外吗？！
前面又是一个弯道，众人纷纷抓紧前面的椅背，第一排的沈烈和齐昭反手背过去抓着自己的椅背，身体紧紧贴着座位，不给自己一点被甩出去的机会。
“哗啦——”
破碎的声音突然传来，沈烈抬头一看，客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应声而碎，巡逻队长管也不管，没有一点要停车的迹象，将这个弯道拐了过去。
车里的人被这一声下了一跳：“发生什么事？”
“挡风玻璃怎么会突然碎了？！”
沈烈想起身，被安全带勒了回去，大声问道：“你怎么样？！”
巡逻队长的声音如同他开车那样稳：“没事，不用担心。”
见鬼的不用担心。
沈烈动了动鼻子，准确捕捉到车厢内部淡淡的血腥气：“齐昭你去开车，队长你来副驾驶指路！”
巡逻队长没有一点让贤的意思：“不值当，再拐个弯就到了，你们设伏不就讲究个快吗？”
沈烈“啪”的一声把齐昭的安全带解开：“交给你了齐昭同学。”
齐昭站起来：“没问题——哎呀我去！”
巡逻队长突然加速，齐昭一时不察，顺着惯性跌坐下去，差点五体投地。
最后一个弯拐过去，客车终于减缓了速度，打开车门，停了下来。
晕的不行的合作派众人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扶着墙干呕。
沈烈解开安全带，走到巡逻队长身后。
一块锋利的金属碎片嵌在巡逻队长的胸口处，身上还有玻璃碎片，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淌到地上，在凹陷的落脚处聚成一滩。
这种程度，伤的还是心脏，手边又没有治疗舱。
没有办法了。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沈烈握住他的手，眼眶发红：“谢谢你，如果没有你……”
“不，”巡逻队长把头抬起来，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轻轻说道，“我要谢谢你们，这是我做过最值得吹牛的事情啦……”
齐昭默默站在沈烈旁边。
巡逻队长转过头，看着沈烈和齐昭，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愿你们敲响和平钟。”
“愿我们重建女神像。”
他眼睛明亮，仿佛要燃尽最后的火光，向整个星球怒吼着——
“海伦与你们同在！”
第80章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即使在云层之上，也已经看不到恒星的光线，只有繁星挂在天上, 闪烁着光芒。
闻纵与军舰和飞船对峙了已经将近四个小时。
“咔——”
机甲后背上的四块金属齐齐归位，发出清脆的声响。
驾驶舱里的闻纵将双手摊开放在键盘上，手部的肌肉不自觉微微颤抖, 如果手腕悬空, 手部颤抖得会越来越剧烈, 只能暂时放下来缓解疲劳。
一对二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 她要分别观察两边的动作，并在此之前作出正确的应对, 手指本来就不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高强度负荷，闻纵能坚持用手操坚持四个小时，已经是火烧云自动承担一半操作的最佳结果了。
残废的大型军舰在这四个小时里被轰得破烂不堪, 只能躲在飞船背后无能狂怒。
闻纵深谙“柿子先挑软的捏”的道理, 同时面对破损的军舰和完好的飞船, 傻子都知道先对付哪一个。
其实对方也不好受。
他们都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 可能是之前完全凭着武力压制在海伦星的内部与航道上作威作福习惯了, 也可能是二十年前那场胜利让他们膨胀了，大概以为机甲也不过如此。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
独立派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从来没遇上这种硬茬。明明看上去只是一台小小的机甲, 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武器库储备相当充足, 能源仿佛用之不竭, 动起来的时候也灵活极了, 快四个小时了，他们不仅没有拿下她, 反而被她消耗了不少能源和火力装备。
说出去都丢人。
连一台机甲都搞不定，怎么搞定海伦星？
飞船里，把闻纵几人抓来的大胡子差点把自己的胡子给薅秃了，他嘶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还对付不了一台机甲？？”
负责火力推进的手下欲哭无泪：“那台机甲实在是太灵活了，飞船目标太大，如果全靠大火力压制的话，能源补充也是问题。”
就在这时，大胡子又的通讯器又进来一个人。
那人眼睛通红，彻底没了往日人前彬彬有礼的姿态，整个人透着一股疯狂。
正是巴泽。
“飞船能压制住那台机甲吗？”
大胡子把手下的通讯挂断，对着巴泽摇了摇头：“都是些废物。”
巴泽缓缓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接到消息，克隆人和独立军已经跟那些臭虫开火了，臭虫们只带了几百人提前在路上埋伏，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试图把海伦大厦隔离在战场之外？”
大胡子明显跟不上巴泽的速度：“那又怎样？我们的人多，打进海伦大厦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巴泽停顿了会，嘴巴张了张，还是忍着没骂出声，他用力呼吸了两下平复自己的情绪，心里骂了帝国百八十遍，如果不是帝国把他的得力干将抓走了，他用得着指望这个只长胡子不长脑子的笨蛋吗？
骂完了帝国心情总算平复下来的巴泽，直接问道：“飞船上还剩多少星际导弹？”
大胡子这个问题听明白了：“还有三组，刚才对付机甲我都没舍得用。”
一组十枚，三组就是三十枚。
“很好，”巴泽冷笑一声，“定位海伦大厦范围，先空投十枚星际导弹。”
我就不信，海伦大厦有铜墙铁壁，能敌得过星际导弹的轰炸！
闻纵对巴泽的打算一无所知。
火烧云无机质的声音响起：“驾驶员有什么打算？”
闻纵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双手交叉，颤抖着活动了两下，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的武器要在识货的人手里才会发出最强大的威力，对面这俩过于业余，但凡有一个人专业一点，就不至于让闻纵放了四个小时风筝。
突然，飞船突然加速，划过空中伫立的机甲，朝着前方驶去。
一直躲在飞船背后的军舰底部伸出一排炮孔，铺天盖地地朝着闻纵发射。
“火烧云，计算飞船的行进范围。”
闻纵从旁边捞起传感头盔，迅速切换了驾驶模式，精神力触角连接到机甲的一刹那，火红色的机甲速度更加快了起来，在空中几乎划成一道残影。
就在闻纵躲避的功夫，破损的军舰能源开到最大，迅速向地面坠去。
想跑？
闻纵神色一动。
没那么容易！
闻纵飞身来到军舰头上，机械手臂变换成为炮筒，对着军舰就是一炮。
“轰！”
军舰仅剩的防御闪了一闪，然后轰然破碎，粒子炮威力不减，军舰的顶部直接凹了下去。
巴泽用力抓着固定在指挥室中的桌子，感受着军舰传来的晃动，甚至听到有人在外面的走廊里惊恐地喊叫起来。
军舰失控了。
巴泽疯狂笑了起来：“就算我死在这里，也终会有人继承我的遗志，合作派的臭虫们死定了，谁也无法阻止我们给海伦带来的至高无上的自由！！”
闻纵操控着机甲，想再补一枪。
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啊。
火烧云突然出声：“飞船航行路线计算完毕，目标海伦大厦。”
什么？！
闻纵眼神一凛，后背的汗毛都要炸了起来。
声东击西！
军舰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给飞船充足的时间轰炸海伦大厦！
闻纵顾不得军舰死没死全，她虚扶着耳朵，启动了微型通讯器，然后调转方向，将推进器开到最大，火速追击而去。
祁修远站在总控室里，看着监控中传来的画面。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监控也年久失修，但传过来的画面依旧清晰如常，就是有些延迟，延迟到什么地步全凭人品。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一个小时前，孟斯臣跟克隆人相遇，以孟斯臣的实力，不用担心太多。
十分钟之前，齐昭沈烈与独立军相遇，开了加速器的独立军陷入提前设好的埋伏，双方正在交战，齐昭和沈烈暂时占上风。
这四个小时内，祁修远将防空洞的武器库几乎搬空，并将仅剩的几个防护装置摆在海伦大厦周围。
最起码多一层保护。
基地里的孩子们全都躲了起来，老人们纷纷请求拿起武器，拍着胸脯说自己这条老命不值钱，青年和孩子才是海伦的希望，万一真的撑不下去了，他们就是基地的最后一道防线，誓与海伦共存亡。
还是总指挥好说歹说把人给劝回去了，原本就不多的黑头发又白了几根。
青年们严阵以待，在等待的时候，就忍不住展望未来，三十岁往上的人嘚瑟开口，回顾起二十年前繁华的海伦，形容词跟不要钱似的往上堆砌，将海伦形容成了人间中的天堂。
没有见识的小年轻们齐齐惊叹，眼睛一个比一个亮，斗志一个比一个高，恨不得杀去门去与独立派决一死战。
保持斗志可以，杀出门去不太行。总指挥又急白了几根头发。
而在监控拍不到的数万米高空，还有一台机甲正在努力拖延时间。
祁修远耳朵里贴的卫星通讯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声音不大，是信号不稳定的那种刺啦声。
“学长，能听到吗？”
是闻纵的声音！
祁修远眼睛一亮：“可以。”
闻纵的声音特别急：“有一艘飞船正在往海伦大厦的方向全力行驶，我被虚晃了一招，浪费了时间，暂时跟不上。”
“收到。”祁修远沉声说道。
挂断了通讯之后，祁修远立刻将海伦大厦周围的防护装置全部启动。
无形的防护网一个接一个链接起来，在废墟的中心顶点合成一个半圆形的防护罩。
祁修远的声音响彻整个基地：“听我命令，立刻下蹲，捂住耳朵，攻击马上到来！”
基地众人不明所以，但马上执行了这个命令。
下一秒。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从基地上方传了下来，基地里的人向脑袋被凭空敲了一锤子，所有的声音在耳边拉长，化作尖锐的鸣叫，就算是堵住耳朵，也会冲进脑海里哐哐直跳。
总指挥冲进总控室，他捂着一边的耳朵，大声吼道：“发生什么事了？”
祁修远拍了拍脑袋，用同样的音调吼了回去：“独立派飞船空投了炸.弹，之前布置的防护罩被摧毁了！”
总指挥扒拉着自己的耳朵，努力听清楚祁修远的话，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祁修远捻着手指：“那就看对方有多少火力，能不能炸开防空洞了！”
总指挥紧张地搓手：“那我们需要逃出去吗？”
祁修远沉默一会，特别不可置信地反问：“千里送人头？？？”
防空洞其实有两个出口，除了海伦大厦一楼的那一个，还有一个通往港口，但是不重要，人家有飞船，人的双腿再怎么开挂也躲不过飞船崩出来的一发流弹。
总指挥：“……”
我个弱智。
一个监控悄悄调转了方向，对准了海伦大厦上方，一艘奇形怪状的飞船伫立在那里，飞船底部伸出十个一模一样的尖头导弹，好像蓄势待发。
祁修远一眼认了出来：“是星际导弹！”
这种导弹是太空对战中最常用的一种导弹，十个为一组，常用作计量单位，比如防空洞的防御可以抵挡二十枚星际导弹的攻击。
总指挥走得太急，没有关总控室的门，外面的人缓了过来，悄悄伸过头扒在门框上，看着监控画面中的庞然大物。
那么巨大的飞船，真的是他们这些肉.体凡胎对付得了的吗？
大胡子没想到小小的海伦大厦竟然还存在一个防护罩，刚才那一轮攻击仅仅击碎了一个防护罩而已，不由得让他有些肉疼。
“没有下一次了，”臭虫们血肉纷飞的画面在大胡子脑海里转了一圈，他愉悦开口，“准备——”
“攻击！”
十枚星际导弹一同发射！
总指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的爆炸声并没有传来。
总指挥猛地睁开眼睛。
一台火红色的机甲出现在监控屏幕上，撑起无形的屏障，导弹与防护罩相撞，发出与刚才同样的声响，人型机甲被爆炸产生的光芒整个包裹住，却没有让爆炸产生的威力和气浪越雷池一步！
待光芒散去，机甲好端端的悬浮在废墟之上，伸出机械右臂，对着飞船比了一个中指。
在那一瞬间，所有看到的人恍惚间以为是神明降临。
机甲站在海伦大厦的废墟之上，跟飞船比起来显得无比渺小，却好像是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厄尔庇斯，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以无比强势的姿态，将曙光带到所有人面前。
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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