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从宫里回来,四福晋让采薇带着德妃赏的药材去看望乌雅氏,“顺便把那句话给乌雅格格带过去。”

    这次德妃的赏赐只给了四福晋和乌雅氏两个人,李氏和年氏连句话都没得到。

    乌雅氏躺在床上,刘氏在旁边陪着她说话,怕乌雅氏因为不能生育黯然神伤,这段时间刘氏比以往来得更勤快。

    听到德妃娘娘要抬举乌雅氏卫庶福晋,刘氏有一瞬间的惊讶,更多的是为乌雅氏感到开心,幸好乌雅氏还有德妃庇佑。

    采薇把药材送到如意手上,准备告退。

    乌雅氏叫住她,“采薇姑娘。”

    采薇回头,唇角上翘的弧度恰到好处,“格格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乌雅氏真诚且惶恐道:“多谢德妃娘娘和福晋抬爱,庶福晋之位妾身不敢妄想,格格的位分对妾身而言足矣。”

    刘氏睁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次是多好的机会,庶福晋上面就是侧福晋,一旦年氏或李氏有什么三长两短,乌雅氏就可以顺利抬为侧福晋。

    那可是能上玉牒的侧福晋啊!

    刘氏悄悄握紧了乌雅氏的手,企图让她再考虑一下,乌雅氏不为所动,“劳烦采薇姑娘替我把话带给福晋。”

    采薇莞尔,“是。”

    等正院的人走后,刘氏忍不住质问道:“你疯了?”

    乌雅氏把桌子上的药碗拿起来,“这样的药我每天要喝两碗,已经一个多月了太医还没让停。”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带着几分哀伤道:“你觉得我这副身子,能配得上庶福晋之位吗?”

    乌雅氏的眼泪无声无息从脸庞滑落,单薄的身影像易碎的瓷器,眼角眉梢仿佛笼罩在水雾之中,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哀愁。

    若乌雅氏还有生育能力,一定不会回绝德妃和四福晋。那天被钮祜禄氏掐住脖子不能呼吸的感觉重新涌上来,刘氏踉跄了两步,钮祜禄氏害了自己,而自己又牵连了乌雅氏,她如今的困境都是自己造成的。

    刘氏回过神,匆忙和乌雅氏告辞离去。

    如意察觉刘氏的脸色不太好,她对这个蠢笨的刘氏向来没有好感,但是这次刘氏对自家格格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也跟着劝道:“格格这次回的话不留余地,错过这次晋封机会,万一……”

    “如意。”此时,乌雅氏的眼眸黑白分明,目光沉静,“庶福晋只是一点小恩小惠,不能为了这点利益就乱了阵脚,况且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当下待在格格的位子上才是最稳妥的。”

    自己无子无宠,比她有资历的格格多的是,钮祜禄氏育有四阿哥,耿氏育有五阿哥,且两个阿哥已经长到九岁都没晋为庶福晋,自己若是应了只会招人嫉恨,成为府上继年侧福晋后第二块活靶子。

    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年侧福晋那样有出息有本事的父兄,年家和她所在的乌雅氏分支有着天壤之别,自己要走的和年氏从来不是同一条路。

    她不能功利心太重,要懂得示弱,让四爷和弘历对她放下戒心,慢慢加重自己在二人心中的分量,能得到四爷一份怜惜也足够她铺好以后的路。

    宫里德妃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的消息,一定会想办法不让自己膝下空虚。得到四阿哥,自己也算是有儿子的人了,再加上乌雅氏的身份,将来四爷进宫,自己最少能得个贵人,甚至嫔位。

    德妃娘娘不也是一点一点爬到妃位的吗?

    对于四阿哥这个儿子,自己得慢慢谋划。

    反正她等得起——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董鄂氏平安产女。

    三阿哥初为人父,激动地抱着女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当阿玛了!我当阿玛了!”

    “席敏。”三阿哥望向董鄂氏的目光温柔缱绻,“你受累了。”

    三阿哥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董鄂氏有些失神,当初得知自己要嫁的夫君是这样的品行后,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她相信,只要能把三阿哥往正路上引,日子总归能越过越好。

    董鄂氏难得软了声音,含笑问,“你想好给咱们小格格取什么名字了吗?”

    “这是阿玛的长孙女,名字自然由阿玛来取。”三阿哥骄傲不已,这可是雍亲王府的长孙女。

    再见到四爷,年若瑶就注意到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董鄂氏这一胎不管男女,都是他第一个孙子辈。

    四爷拉着年若瑶的手道:“我给小格格取名叫吉英,希望她长大了能像董鄂氏那样聪明果敢,坚韧善良。”

    半个字都没提自己儿子,年若瑶在心里默默想着,四爷巴不得三阿哥得一个重在参与奖,小格格美好的品质只能从董鄂氏身上继承。

    四爷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以他严苛的标准在三阿哥身上根本看不到优点,缺点倒是能列出来一堆。

    席尔泰和夫人收到消息,担心女儿头胎没有生出小阿哥会受到冷遇,为此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先是三阿哥这个女婿眉开眼笑地和自己讲了席敏很好,让自己不要担心云云。

    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又被四爷的人叫走,四爷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起对吉英的打算,将来一定会让她留在京城。

    席尔泰蒙了,吉英是谁?四爷在讲什么玩意儿?

    但是见四爷越描述脸上的笑容越深,席尔泰觉得自己不好打断他,更不好意思在人家讲了半天后才腆着脸去问说的谁,只能跟着附和着是是是,对对对。

    最后,收到自家闺女的来信,席尔泰才恍然大悟,那天四爷说了半天的吉英原来是自己的外孙女。

    看四爷和三阿哥父子俩的反应,就知道女儿在雍亲王府过得很好。席尔泰是逢人就笑,见三阿哥也比之前顺眼多了。这小子,虽然没本事但胜在长得不错,吉英长大了不管随阿玛还是额娘都行。

    二格格和六阿哥也跟着长了一个辈分,两人商量着要去前院看望这个小侄女。

    小格格吉英满月的时候,两人终于见到了软乎乎的小格格。其他人都是给小格格送东西,只有二格格郑重地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交到董鄂氏手里。

    “三嫂,这是我和福宜给你准备的。”

    收到了最小的弟弟妹妹送来的礼物,董鄂氏当即就把帽子扣在头上,她眨着眼问二格格,“我戴着好看吗?”

    二格格和五阿哥狠狠地点头,董鄂氏皮肤白,再带上这顶鹅黄色的帽子更显得灵动俏皮。

    山青也跟着道:“二格格心思灵巧,这顶帽子可爱又保暖。”

    三阿哥看到头顶毛绒绒帽子的董鄂氏,不自觉愣了神,从前他竟不知席敏还有这样俏皮的一面。

    董鄂氏的气色比之前更好,小格格的满月宴结束,她都没有露出一丝疲色。

    倒是李氏,千盼万望的小阿哥变成了小格格,她脸上连个笑影儿都没有。趁着三阿哥得空,李氏把他叫到跟前,“董鄂氏的肚子不争气,让咱们白欢喜一场——”

    话都没说完,就被三阿哥打断了,他皱着眉头道:“额娘,这话你别再说了,让席敏听见了又得闹。再者说了,我觉得生个小格格也挺好的。”

    李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自打弘时成婚后,张嘴席敏闭嘴席敏,天天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惧内。

    再瞧着董鄂氏越发碍眼,李氏索性背着身子不再看他们,回头时恰好看到四阿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不出声。

    四阿哥在过年的时候见了钮祜禄氏一面,母子俩隔着屏风说了一刻钟的话,四阿哥就被人请走了。

    这次小格格的满月宴,后院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侍妾格格都能出来露个脸,钮祜禄氏却没来。

    四阿哥看向年侧福晋和耿格格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自己和额娘倒了,五阿哥和六阿哥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连三阿哥和李侧福晋也能喘口气。

    耿氏母子和郭格格一贯和东院年侧福晋走得近,五阿哥、二格格和六阿哥有这几位护着。

    三阿哥虽不被阿玛所喜,但成婚后有妻族照应,这次还如此抬举董鄂氏所出的小格格,以后说不准会为了拉拢董鄂氏一族更加抬举三阿哥。

    只有自己,没了额娘就是一个人。

    额娘若是继续这样疯癫下去,以后自己能依靠的人就没有了,再也没有人能给他遮风挡雨。

    一瞬间,四阿哥心头涌出被群狼环伺的恐惧。

    乌雅氏和刘氏并肩坐在一起,见到四阿哥孤零零的身影,刘氏冷笑不已,钮祜禄氏做的孽能报应到四阿哥头上也是好的。

    四阿哥注意到刘氏的目光,心里咯噔一跳。被自己察觉后,刘氏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只有乌雅氏一如既往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乌雅氏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四阿哥对乌雅氏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自从额娘出事后,其他人不是坐等看戏就是想趁机落井下石,他只从乌雅格格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和理解。

    乌雅氏背后有德妃撑腰,族人也比自己额娘钮祜禄氏一族更争气,若是额娘有乌雅格格这样的背景就好了……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四阿哥愣在原地,方才所想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吗?

    第72章

    康熙五十九年,十月,三爷和五爷上奏请封世子。

    很快,三爷和董鄂氏所出的嫡子弘晟被封为诚亲王世子,五爷和侧福晋刘佳氏的长子弘昇被封为恒亲王世子。

    次年正月,万岁爷登基一甲子大庆年,因京中事务繁忙,盛京三陵大祭不能亲自前往,命四爷、十二爷还有诚亲王世子弘晟前去祭永陵、福陵和昭陵。

    三阿哥黑着脸从礼部回来,京城几座亲王府,只有自家雍亲王府还没有动静,今儿他被人用话挤兑的厉害,在同僚面前丢了脸。

    董鄂氏陪着女儿在屋子里玩,见三阿哥耷拉着脸就知道在外面受气了,把小格格塞给三阿哥。

    见到女儿,三阿哥不自觉露出笑容,“阿玛的吉英越来越漂亮了。”

    吉英咧嘴冲三阿哥笑,这孩子的性格不随三阿哥,像极了董鄂氏小时候。

    过了半个时辰,吉英饿了,奶嬷嬷忙从三阿哥手里接过小格格抱下去喂奶。董鄂氏见三阿哥面容平和了不少,才和他提起世子之事。

    “今天回来怎么那么大火气?”

    三阿哥撇了撇嘴,“外头的事情能瞒过你?还不是立世子的事。”

    董鄂氏知道他心里不平,“按理说,三伯和五叔府上有了动静,万岁爷应该也会把咱们府上捎带着,但是阿玛没提立世子,宫里也没催,你觉得这事是什么走向?”

    “什么走向?还不是因为阿玛看不上我呗。”

    成婚快两年,董鄂氏耳提面命让自己上进,做好差事,渐渐地他也认清了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做雍亲王府的世子。

    阿玛能忍到现在无非是自己是他亲儿子,要不是看在这一点,自己早就被阿玛有多远踹多远了。

    董鄂氏笑了,比起之前自命不凡的三阿哥,现在的弘时比以前有长进多了。

    “其实,世子之位凭长幼还是极有可能落在咱们头上的,只是阿玛要面临和万岁爷一样的选择,他得慎重。”

    虽说他不争气,但是他阿玛争气啊。

    三阿哥的表情由惊转喜,他倒是没绕过来这个弯。

    眼见着府里一个手就能数过来的孩子,自己又是长子,将来亲王的爵位是肯定没跑的,雍亲王府都要成大宗了,还愁个屁的世子之位。

    再一想想,话里话外挤兑他的那些人都是皇室宗亲,仗着有爱新觉罗家的一点血脉暗戳戳说几句酸了吧唧的话。

    三阿哥的心情好的不是一点半点,日后有的是这些人更酸的时候。

    以免他飘得六亲不认,董鄂氏正了神色,表情越来越严肃,“弘时,阿玛给什么,咱们就要什么,老老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其他的都别操心。”

    三阿哥很认真的应道:“你说的我都懂,今儿八叔还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也是劝我不要多想。”

    董鄂氏瞬间警觉,“八叔怎么和你说的?”

    “说让我安心在礼部待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有董鄂氏的话在前,三阿哥自然以为八爷说的机会是做皇子的机会。

    董鄂氏从容道:“你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情绪还是少外露的好,省得长辈们都担心你。”

    说完后,又赶紧让三阿哥忙活起来,不是教女儿说话,就是让他帮自己抄经书。吉英快满周岁了,一些祈福的过场是少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董鄂氏怕三阿哥心血来潮去后院看望李氏。

    前些日子,李氏就让人给自己带话,去求一求自己阿玛,让他帮忙在四爷跟前说些三阿哥的好话,在世子之位上使把劲。

    董鄂氏对李氏的心思嗤之以鼻,以三阿哥的才能和心智,雍亲王府交到他手里算是完了。她不愿意和李氏攀扯,这几日去给四福晋请安都绕着李氏走。

    李氏抓不着自己,肯定会想办法联系三阿哥,董鄂氏给三阿哥身边的常禄使个眼色,趁着三阿哥抱着小格格去院子里看鸟雀的功夫,常禄凑到董鄂氏跟前,低眉顺眼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段时间你守好三阿哥,后院的消息就没必要传到三阿哥耳朵里了。”董鄂氏道。

    李氏毕竟是三阿哥的生母,有些话董鄂氏不好说的太明白。

    后院的消息,不就是西院李侧福晋那边的消息吗,常禄瞬间明白董鄂氏的意思,保证道:“奴才明白。”——

    西院,李氏憋闷的喘不过气。

    消息已经让人传到董鄂氏那儿了,却不见她有什么动静。董鄂氏都不愿意为了弘时动用娘家的关系,果真应了那句至亲至疏夫妻。

    “三爷府上那位是嫡子,咱们比不上,但是五爷府上的世子也是侧福晋所出,和弘时的身份不相上下。”李氏忍不住对着吉嬷嬷一吐为快。

    李氏心焦却没办法,她和四爷现在已经形同陌路,知道四爷对董鄂氏这个儿媳很看重,才让董鄂氏给她阿玛写信。

    阿玛和弟弟都没能耐,帮不上自己和弘时,李家是指望不上的,唯一的指望就是董鄂氏一族,偏偏这个董鄂氏油盐不进,每回见到自己连个眼神都不给。

    现在听小太监回来报,他去前院,连三阿哥身边的常禄都没见到就被人打发走了。

    李氏冷笑道:“如今董鄂氏把着弘时,连我这个当娘的都见不到亲儿子。”

    吉嬷嬷想劝,却不知怎么开口。如今四爷不在府上,四福晋总管着全家,董鄂氏和正院的关系比和西院亲近多了。这件事就算闹大了,四福晋也会想办法给董鄂氏圆回来。

    再者说了,董鄂氏那股聪明劲儿也不会让她们抓到什么把柄,怎么看西院都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四爷这一走,雍亲王府的门槛快被人踏烂了。四福晋整日想着法子回绝,但是有些人家又不能真的不见。

    这时候十三福晋上门了。

    “四嫂。”十三福晋兆佳氏进了正院就笑着和四福晋打招呼。

    因四爷和十三爷关系好,兆佳氏和四福晋走的也近,平日里有什么事妯娌俩也会商量一二。

    比如这次盛京大祭,在京城掀起不少风浪。

    “我哪儿知道有些人家那么难缠,拒了一次后又托别的门路送礼。”打开话匣子后四福晋忍不住倒苦水。

    十三福晋兆佳氏笑了笑,眼里有些落寞之色,曾经万岁爷喜爱十三爷的时候,他们府上也是那么热闹。

    人走茶凉的道理在十三爷落魄后体现的淋漓尽致,幸好现在搭上雍亲王府,他们也迎来了出路。

    “四嫂哪里的话,往后的日子只怕比现在更忙。”十三福晋捂嘴笑道,妯娌俩都明白什么意思,但没直说。

    十三福晋经历过当年的事后,已经变得格外谨慎小心。四爷此行去盛京,储君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但是圣旨一日不下来,他们就得日日夹紧尾巴做人。

    四爷和十三爷关系好,不是什么秘密,雍亲王府门前热闹,他们府上也有不少人递帖子,最近几天十三福晋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才跑到雍亲王府找四福晋准备松快半天。

    妯娌俩说了没一炷香的话,守在外头的采薇就进来了。

    十三福晋起身,对四福晋笑道:“来时坐了一路马车,现下才坐一会儿腿就麻了,我出去走走,四嫂记得让人给我续上茶。”

    兆佳氏转身的间隙,四福晋看了采薇一眼,采薇嘴角一抿,四福晋伸手一把拉住十三福晋,嗔怪道:“快坐下。”

    “有什么事,说吧。”四福晋对采薇道。

    采薇福身,“李侧福晋身边的吉嬷嬷来了,说这几日侧福晋染了风寒,头疼得厉害,想请大夫去看看。”

    四福晋温和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快去请吧。”

    各家各府的侧福晋鲜少有让人省心的,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十三福晋啜了口茶,等四福晋吩咐完才放下茶盏,继续方才的话题。

    妯娌俩聊得无非是各自府上的一些琐碎事,朝堂上的事情她们多少从自家爷口中知道一些,但是轮不到她们说嘴。

    到了傍晚,十三福晋才坐上马车离开。

    送走兆佳氏,四福晋把采薇叫进来,“李氏那边还说什么了?”

    当着十三福晋的面讲的只是前半段,后半段是李氏想让董鄂氏去侍疾。

    四福晋闻言直接皱起眉头,这几日她注意到了李氏身边的人总往前院跑,估计李氏在董鄂氏那边吃了瘪,现下才想找个由头折腾董鄂氏一番。

    董鄂氏顾及李氏的面子,肯定会应下这件事。毕竟李氏和三阿哥是亲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俩闹得难看,丢的还是三阿哥的脸。

    李氏进一步,董鄂氏就得退一步。所以后面的话,采薇当时说与不说就没那么重要了,既然李氏这样说了,董鄂氏就一定会去。

    四福晋道:“让人去看着点,别让李侧福晋折腾的太过。”

    李氏这些年行事越发没章法,不比早年心思通透。万一做出什么事,伤了和董鄂氏一族的和气,就得不偿失了。

    董鄂氏认认真真侍奉了李氏十来天,这段时间不管李氏怎么换着法子挑她的毛病,董鄂氏都没松口让李氏见三阿哥一眼。

    好不容易在自己和阿玛的努力下,三阿哥愿意往正道上靠拢了,见李氏一面,她几个月的心思和口舌都得白费。在四爷回来前,她得趁早让李氏消停下来。

    董鄂氏端着茶在李氏跟前站着,礼仪规矩挑不出一丝错,恭顺道:“额娘,请用茶。”

    原本李氏是装的,如今看到董鄂氏是真头疼,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弘时的嫡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放那儿吧,我等会喝。”李氏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吉嬷嬷看向董鄂氏,意思很明显,侧福晋都已经这样了,您还不让三阿哥来一趟吗?

    董鄂氏就好像看不懂任何人的脸色和暗示一样,站在那儿,目光殷切地看着李氏,等着她在自己的精心照顾下‘病’好。

    再让董鄂氏盯下去,自己就真的要病了,李氏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回到前院,三阿哥一把抓住董鄂氏,“席敏,你这段时间怎么这么晚回来,吉英看不到你就哭。”

    董鄂氏刚想说话,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三阿哥大惊失色,“莫不是被额娘染了风寒?”

    一旁伺候的嬷嬷踌躇道:“回三阿哥,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

    三阿哥愣了半晌,“这事额娘知道吗?”

    还没等董鄂氏回答,三阿哥就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常禄连忙在后面追。

    西院,董鄂氏才喝了一碗补汤准备睡下,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弘时!”见到来人,李氏又惊又喜。

    三阿哥看着李氏红润又有光泽的面容,再对比这些日子董鄂氏瘦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他半晌说不出话。

    李氏激动地掀起被子下床,“这么晚过来,可是在董鄂氏那边受气了?你用过晚膳没,额娘这就吩咐人做你最爱吃的那些东西送来。”

    三阿哥胸腔里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额娘既然病好了,何必这样折腾董鄂氏?”

    李氏懵了,没想到心心念念的儿子是为了董鄂氏来的。

    “席敏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还得整日在你跟前站着伺候。吉英早上醒来额娘不在,晚上睡着了额娘还没回来,那么小的孩子天天哭,眼睛都肿了,你非得把我们一家折腾得不得安生才算罢休吗?”

    一句句话,质问得李氏哑口无言,“我——”

    “从今往后,席敏只侍奉阿玛和嫡额娘,额娘要折腾就尽管折腾我这个亲儿子吧!”

    三阿哥留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一晚上,李氏的脑子都嗡嗡的,弘时竟然为了董鄂氏吼自己这个亲额娘。

    经历了这一遭,李氏是真的病倒了。

    第73章

    东院,二格格带着六阿哥跳毽子。

    大黄已经是只上了年纪的狗,从前还能跟着姐弟俩在院子里疯闹,现在只能趴在一旁看着姐弟俩嬉笑。

    如今,十岁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经算是小大人了,不能再轻易出入后院,需要与庶母们避嫌。

    耿氏来到东院也和年若瑶提起这个话题,聊到了过几年弘昼的婚事。

    “不瞒侧福晋说,我一直担心弘昼,他文不成武不就,比起前头的四阿哥差远了。”

    三阿哥能娶到董鄂氏,那时因为他是四爷的长子,但是五阿哥就不同了,上头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将来的婚事肯定比不过三阿哥和四阿哥。

    年若瑶倒是没想到五阿哥才十岁,耿氏就考虑几年后的问题了,再看看在院子里疯玩的二格格已经八岁了,一想到她将来要嫁人,年若瑶就堵得喘不上气。

    幸好她和四爷早前商议过,把福嘉留到二十岁。

    “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人同年生,这婚事肯定会错开,差了一年成婚说不定能挑到更好的。”

    年若瑶安慰道:“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得找个弘昼喜欢,也喜欢弘昼的。”

    耿氏一愣,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侧福晋这番话听着却稀罕。

    在侧福晋身边时间长了耳濡目染,耿氏也渐渐觉得侧福晋说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

    两人互有情意,日子才能越过越顺心。

    最近郭氏很少出门,年若瑶问起时,耿氏的眼神别有深意道:“院子里不干净,郭格格非要守着。”

    两人院子里还有一个刘氏,年若瑶心中了然,估计是刘氏又作妖了。

    郭氏这些年一直盯着刘氏,如今终于等到动静了,自然把这件事当成重中之重。正好也能瞧瞧,刘氏这几年在乌雅氏跟前都学到了多少本事。

    突然,年若瑶想起来这段时间四阿哥和乌雅格格走的挺近,“听说前些日子乌雅格格生辰,四阿哥还备了一份礼。”

    “自己额娘疯了,可不得在后院找个靠山。”耿氏性子温和,很少说这样尖锐的话。

    钮祜禄氏病了两年还不见好,德高望重的太医请了,妙手回春的民间大夫也寻来了,还有钮祜禄氏娘家找人求来的秘方也用了,甚至素荷一天三炷香请神佛保佑也无济于事。

    年若瑶笑了笑,钮祜禄氏在如何也影响不了四阿哥是四爷亲儿子的事实,三阿哥从前那样荒唐,四爷都费尽心思给他定了董鄂氏这门亲事,轮到四阿哥的时候估计不比三阿哥的差。

    对于府上的孩子,四爷从没有马虎过,耿氏就是气不过当年钮祜禄氏那样算计自己。

    随着几个孩子年纪渐长,四阿哥在读书方面和五阿哥的距离越发大了。虽说四爷对两个孩子的功课抓的一样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四爷对四阿哥的期望更多。

    “咱们的六阿哥得快快长大啊!”耿氏看着六阿哥,有些发愁。

    二格格读书方面的天赋比五阿哥都高,六阿哥将来也不会差,就是和上面几个哥哥年纪差得太多,不然一起读书,保不准四阿哥都要被六阿哥压一头。

    提到六阿哥,年若瑶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历史上,钮祜禄氏和四阿哥母子开局就是简单模式,比起四爷的地狱难度的夺嫡,四阿哥这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

    比他大的三阿哥被过继给了八爷,比他小的五阿哥文武都比不过他,四阿哥就这样矮子里面拔将军得到了皇位。

    现在钮祜禄氏是废了,四阿哥有意搭上乌雅格格这条线。

    若是四阿哥和乌雅氏联合在一起,太后必然会站在二人身后。

    六阿哥一出生就是不少人的眼中钉,等明年能去前院读书了,她不准备让福宜藏拙。

    将来若是四阿哥继位,以他这样多疑的性格显然不会容忍一个比自己更得阿玛喜爱又聪慧的弟弟存在。

    在王府后院,乃至将来到了宫里,不争不抢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她不会拿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命去赌别人的人性,更不会让福嘉和福宜任人宰割。

    天色渐晚,耿氏起身告辞。

    张荣昌带着小太监在院子里摆起烧肉架子,小厨房片好了新鲜的羊肉、鹿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猪皮、鸡翅和河虾,素菜也必不可少,量都足足的。

    二格格和六阿哥撸起袖子,两人也不让别人动手,刷上油就开始烤,六阿哥站在一边帮忙撒调料。

    往常年若瑶没少带着二格格吃烤肉,现在二格格做起活来有模有样的。

    春玉和红泥无奈地看着侧福晋躺在贵妃椅上,两个小主子忙活的满头是汗,烤完了还先招呼着侧福晋先吃。

    “额娘,喏。”二格格巴巴地走到年若瑶跟前,递过来两串滋溜冒着热气儿的羊肉串。

    “春玉姑姑,红泥姑姑,你们也尝尝。”二格格又给她们各递了一串。

    与年若瑶这种心安理得吃着孩子烤的串不同,春玉和红泥感动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眼里的热气比架子上的烤肉都足。

    四爷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儿。再一看,窈窈正领着两个孩子动手烤肉。

    苏培盛眼睛更尖,看到二格格和六阿哥手面都是黑的,衬得年侧福晋纤纤玉指白得发光,一看就是她指挥,两位小主子干活。

    得嘞,这东院的小日子过得真清闲。

    四爷一来,站在旁边伺候的人就看着苏培盛的眼色退下了。

    “阿玛,这串给你。”二格格爽快地把手里刚烤好的鸡翅递给四爷。

    年若瑶起身,把位置让给四爷,当着孩子的面,四爷收回下意识想要拉住她的手,“坐下吧,我在前头吃过了。”

    再看了一眼,年氏特地让人把烤架做的和两个孩子的相符,四爷给了她一个‘你倒是越发会躲懒了’的眼神。

    年若瑶露出尴尬的笑容,也不好和四爷解释自己想要锻炼两个孩子的动手能力,况且,这姐弟俩也乐在其中。

    二格格和六阿哥没注意到阿玛和额娘的眼神官司,两人忙着把剩下的东西都烤完。

    除了一开始二格格递给四爷的那一串,接下来四爷再也没张过口,坐在那儿沉默地看着母子三人大快朵颐。

    这些分量足够五个人吃,原本四爷没来的时候还有春玉和红泥、张荣昌的一份,现在四爷来了这些人那还敢凑上来。

    年若瑶给张荣昌使了个眼色,让他等下把东西撤到小厨房。

    吃饱喝足后,二格格缠着四爷陪她踢毽子。

    这几天正在兴头上还没玩够,六阿哥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勉为其难地陪着姐弟俩玩了一会儿。

    最后,年若瑶一声令下,二格格和六阿哥各回房间休息。

    两个孩子走后,四爷靠在床上,眉宇间的疲惫再也掩盖不住。

    十月初,万岁爷召十四回京,并在乾清宫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两次代行祭天礼,已经能看出来万岁爷对自己独一无二的看重。但是十四回来了,带着平定西北的军功重归朝堂,老八一党拼命抓住了这次机会给十四造势。

    朝臣们的心思无非是在最后关头成功站队,就算不能带着家族更进一步,也要维持住现如今的权势和地位。

    原本极利于自己的局面因为十四回来,变得有些微妙。

    永和宫那边近来也频繁找自己,多半是为了十四打听,想到明天进宫还要顺道去看望德妃,四爷面色又冷了几分。

    不用四爷说,只看他现在的脸色,年若瑶也能猜出来大概是朝堂上的事情。

    如今是康熙六十年,万岁爷小病不断,尽管瞒得很好,但人的气色总不会骗人。年若瑶整日待在府上,都能感受到外面紧张的氛围。

    众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拼命挣这个位置,史书上短短几段话涵盖了多少鲜血和生命,其中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年家倾力相助。

    年若瑶从四爷身后抱住他,“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爷变成了一尾金灿灿的锦鲤,一群人隔着好远见到那么大的锦鲤,都想着来抓,我趁着他们还没赶到跟前,慌忙跳下去想把您捞上来。”

    四爷来了兴趣,笑道:“然后呢?”

    “然后四爷您就变了身,从湖里一飞冲天,吓了我一跳,那伙儿贼人也一哄而散了。”年若瑶讲得很认真,伸手比划着,仿佛身临其境似的。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能飞上天的鱼哪还是鱼,分明是变成了龙。

    一开始的玩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四爷越来越认真严肃的表情。

    “还有吗?”四爷声音低沉,难以言喻的情愫从眼底闪过,反手把年若瑶拽到怀里。

    因外头的事,四爷晚膳都没吃,方才没有胃口才给两个孩子说自己在前面吃过了。

    但是,听窈窈讲完这个梦后,他一点都不饿了!

    年若瑶窝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还有,之后就要靠爷自己了啊。”

    说完,她倒在床榻上闭着眼睡觉了,也不管四爷面上和心底有多震惊。

    万岁爷屁股下的龙椅,四爷早晚都能坐上去,她这也不算给四爷画大饼吧!

    第74章

    次日,四爷进宫,见完万岁爷后转到永和宫去见德妃。

    四爷这些天睡得并不安稳,只有昨晚歇在东院才睡了个好觉。眼底的青色根本遮掩不住,德妃便问道:“可是近日太忙,看你气色不太好。劳心劳神的事情先放一放,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劳心劳神的事情,无外乎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立储之事。再对上德妃略带探究的眼神,四爷心里仅存的一丝期待也没了。

    面前的人心,终究是偏的。

    “谢额娘关心。”四爷道。

    母子两人的对话一板一眼,毫无温情可言,德妃心里一堵。

    胤禛的容貌像自己,而胤禵的容貌随了万岁爷,对着和自己一样清冷的面容,德妃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胤禛的心思,近年来德妃也算看明白了。

    这两年万岁爷最看重的就是眼前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儿子,但是德妃并不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

    凭良心说,这些皇子的资质都不差,老四太安静,让人看不清更捉摸不透,像一条在暗夜里吐着信子的毒蛇,潜伏数年只为给人致命一击。

    十四明明带着那么大军功回来,万岁爷却没有给他加官进爵,这里面会不会有老四的手笔?

    德妃不敢保证,她只能耐着性子试探,企图从胤慎的神色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再用这个来说服自己更加义无反顾地站在小儿子那边。

    万岁爷不喜后宫干政,朝堂上的事情不可多言,嫔妃们私底下在皇子们面前也只能隐晦提起。

    德妃缓缓开口道:“如今后宫和睦,皆是因为万岁爷平衡得好,这两年你府上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独宠年氏必然会让其他人心生怨怼,后院起了纷争,殃及子嗣,往后世子若也像你这样,将来雍亲王府一脉就凋零了。”

    “虽这些年乌拉那拉氏再无所出,但是作为嫡母,她一丝差错也没犯过。等年氏将来再有了阿哥可以抱到正院养育,这也算给年氏独一份的体面了,其他事上,雨露均沾即可。”

    德妃对年氏无感,只因那张脸就能让自己时时刻刻想到在后宫承宠多年的宜妃,也是那样美到张扬,让后宫所有嫔妃忌惮。

    红颜祸水的容貌,年氏也是如此。

    四爷眸光微动,“儿子从没因为年氏薄待过其他人,年氏也没有仗着有宠爱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府里的事情就不劳额娘操心了。”

    德妃眉眼染上寒霜,冷冽的眼神直直看过来,“额娘这番话也是为了你好。”

    在夺嫡关键时刻,最需要年家的时候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借机让自己晾着年氏,这样的算计竟然说是为了自己好?

    四爷讥诮道:“额娘的好还是留给十四吧,恕胤禛无福消受。”

    “胤禛!”德妃气急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前脚踏出这儿,后脚气晕自己生母的消息就会传遍六宫。”

    这一次,德妃彻底撕破脸。

    万岁爷最重孝道,当年敏妃丧期不足百日,彼时还是诚郡王的皇三子胤祉就剃发,被万岁爷痛斥不说还被降罪为贝勒。

    若是这样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那些鸿儒还愿意追随雍亲王吗?

    乌雅氏一族帮不上胤禵,西北的军功也帮不上胤禵,为今之计只能以额娘的身份逼着胤禛主动退让,这个位置才能落到胤禵身上。

    四爷转身对上德妃的目光,她的眼里只有对自己的算计,天下间哪有像他们这般的母子,为母的算计儿子,为子的提防生母。

    除了在年氏那儿,自己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四爷的声音有些飘渺,“那次我没有在圆明园亡故,十四一定很遗憾吧。”

    四爷话音刚落,德妃身边的嬷嬷露出惊骇的表情,下一瞬随着旁边几个宫女跪在地上颤栗不已。

    她们皆是德妃心腹,这些年听到的后宫阴私事,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但是四爷方才的话,涉及到了两个皇子亲兄弟之间的算计。

    而她们的命,极有可能在今日德妃娘娘和雍亲王这番对话后结束。

    四爷什么时候离开的永和宫的,德妃已经记不清楚了。她面色惨白,不断回忆着中秋中毒一事。

    十四真的谋划过老四的命吗?

    半晌后,德妃释然了,不论如何自己的心都是坚定地站在胤禵那边。

    当年,自己生下胤禛没多久,孩子就被人抱到佟贵妃宫里养育。那时的自己只是个贵人,上面还有皇后和贵妃等人压着,根本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亲生儿子。

    胤禛去了承乾宫,喊贵妃额娘,和自己这个生母十天半个月都不得见一次面。贵妃忌惮自己和胤禛过于亲近,她就只能装着对大儿子不闻不问。

    幸而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才能一次又一次得到万岁爷的宠爱,接连生下几个皇子皇女,她从贵人升到了德嫔,后来又晋封为德妃。

    渐渐地,会乖乖喊自己额娘的胤祚抚平了她心中的伤口,她不在奢望年幼的胤禛能记得自己这个生母,就当她用一个皇子来换取贵妃的庇护,从此永和宫与承乾宫两不相欠。

    这看似顺畅的富贵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含着血泪熬过来的,熬死了两任皇后和贵妃,才在宫里得以喘息。

    她时刻记得,自己的妃位是用一儿一女的命换来的,后来生下十四后,更是把当年戛然而止的关心和爱护全倾注在十四身上。

    在胤禛那儿,自己这个额娘的位置是可以被人替代的,自己并不是他唯一的倚仗。既如此,他也不会成为自己将来的依靠。

    他们之间母子亲情浅淡,大抵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后悔吗?

    选择胤禵她从不后悔——

    康熙六十年,冬,董鄂氏赶在年底生下一个小阿哥。

    如今三阿哥儿女双全,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三阿哥在礼部拼了命的干,还拉着老丈人席尔泰一起奋发图强。

    席尔泰被女婿刺激得倔脾气上来了,你卷那我比你更卷,翁婿俩互相较着劲儿,最后董鄂氏一巴掌拍在三阿哥头上,这件事才算结束。

    “席敏,你打我做什么?”这段时间,阿玛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往好多了,他正准备借此机会让阿玛高看自己一眼。

    董鄂氏拽着三阿哥的手把他拽到镜子前,指着他的脸道:“你看看你,两边的肉都凹下去了,继续这样忙下去把精力熬干了,非得躺在床榻上吃药不可。”

    “爷也是想让你和两个孩子将来能有好日子过。”三阿哥嘟囔着,罕见地露出委屈的神色。

    “你原先那样做恰到好处,现在反而矫枉过正了。”董鄂氏眼眸闪过一丝微光,“你的心意我都知晓,弘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董鄂氏轻轻一吻落在三阿哥额间,烧得三阿哥满脸通红。

    “这屋子里太热了,爷出去转转。”三阿哥落荒而逃。

    跑到院子里才回过神来,自己和席敏是夫妻,就亲一下脸红什么,自己还是个爷们!

    常禄在门外守着,见三阿哥冲到院子里,巴巴地跟上来,方才他听见了三阿哥说屋子里热,夫人还在月子里,屋里的红罗炭烧得足,一般人待在里面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

    大冬天的外头哪里都凉快,但是也不能让三阿哥干站在外面吹冷风,常禄提议道:“三阿哥,您可要去园子里转转?”

    “走吧。”回去见到席敏也尴尬,三阿哥决定在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半路上,碰到一个小太监神色慌张,见到自己就要躲开。

    “哎!”三阿哥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冲他招手。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那个小太监支支吾吾半天不肯吭声,最后常禄扬着拳头冲他笑了笑,那个小太监才如实招来。

    原来是钮祜禄格格太过于想念四阿哥,派人出来打探四阿哥的消息,这件事要瞒着四爷和福晋,小太监只能避着人走。

    三阿哥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正要放他走,谁知小太监跪在地上求道:“三阿哥,去后院的二道门锁上了,奴才求您给条生路,带奴才去吧。”

    若是跟在阿哥爷身边,自然就能回后院了。

    “成吧,爷就帮你一次,这份人情记在四弟账上了啊。”

    自从和董鄂氏成婚后,三阿哥看几个年幼的弟弟也顺眼了,如今见到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六阿哥也能笑着招呼两句。

    小太监感恩戴德,不断道谢,一口一个‘阿哥爷’喊着,对三阿哥身边的常禄也很是恭敬,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把三阿哥拍得舒舒服服。

    去的路上小太监不慌不忙,似乎有很多话想和三阿哥说,几人兜兜转转,绕过那道门就是一开始三阿哥想来散步的园子。

    突然间,三阿哥想起董鄂氏吩咐过他,身边不带着十个八个下人,不要轻易往偏僻的地方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浑身张满嘴都解释不清。

    他本来就嘴皮子不利索,干嘛去掺和这些事!

    三阿哥猛地停下脚步,折身往来的方向走。

    “三阿哥!”

    那个小太监转头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三阿哥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惊讶不已,冲着他的身影道,“三阿哥,您走错了,路在这边。”

    听到小太监不断喊自己,三阿哥越发觉得不对劲,带着常禄撒腿就跑。

    回到前院,有一儿一女陪伴的三阿哥很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几天后,传出来池塘边死了一个衣不蔽体的丫鬟,模样有七八分像董鄂氏,事情传到前院,三阿哥后知后觉地冒出一身冷汗。

    那天自己没猜错,是真的有人想算计自己!

    第75章

    “四阿哥。”

    如意趁着没人,从树后出来,叫住刚下学的四阿哥。

    “如意姑姑?”

    四阿哥见到来人是乌雅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松了口气。

    前段时间园子里淹死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路过这附近他心里就发毛。

    如意笑着迎上来福了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四阿哥,“今年冬天冷的很,这暖帽是我们格格亲手做的,四阿哥戴着读书就不会冷了。”

    乌雅氏的女红在未出阁时就做得很好,到了雍亲王府后没有四爷宠爱,闲来无聊的时候也会做些活计打发时间。

    摸着手里的暖帽,四阿哥心情复杂,乌雅格格自身用的东西都是侍妾格格的份例,每个月拿到手的东西比起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阿哥差得远了。

    如今,乌雅格格却能拿出来这样珍贵的料子给自己缝制帽子,她自个儿都短缺皮货的情况下还能惦记着自己……

    四阿哥心头的酸涩更加忍不住,额娘钮祜禄氏这几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往常到了冬天还能动手给自己添几身衣裳,现在……他穿的戴的除了府里绣娘们做的就是乌雅氏给的。

    “如意姑姑。”四阿哥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等我得空了就去看望乌雅格格。”

    如意回去后,自然把话完整地带给了乌雅氏。

    “格格,这事儿也该往前推一推了,奴才瞧着四阿哥是愿意在主子爷跟前使使劲儿的。”如意眉飞色舞道。

    乌雅氏沉思片刻,“这一年四阿哥确实和咱们亲近了不少,但是还没到抚养的地步。”

    “弘历聪明伶俐,万一想借着乌雅氏和永和宫的势来压六阿哥呢?别到时候咱们被一个孩子耍的团团转。”

    如意咋舌,半晌后喃喃道:“这……”

    “那件事的风头还没过去,咱们且等着吧。”乌雅氏悠悠道。

    那件事指的是前几天溺死的丫鬟,寻常死了个下人并不会引起那么大动静,但是这个丫鬟和董鄂氏容貌相像。

    四爷目前最看重这个长媳,背后搞出这件事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东院,年若瑶也在奇怪是谁动的手,有人说那丫鬟与人苟且,情到浓时被人看到才羞愧自尽。

    非要说这衣不蔽体的丫鬟和董鄂氏有几分相像,这就是纯纯膈应人了。

    年若瑶想不通是谁在这个时候还逮着三阿哥薅,是看李氏不顺眼还是三阿哥碍着谁的路了?

    三阿哥天天被董鄂氏压得死死的,哪有时间去找别的丫鬟偷腥。再者说了,她见过三阿哥看向董鄂氏的眼神,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感情极好。

    “那条路滑,经常从哪儿走过的人都知道。大冬天路上结冰,下人一时失足掉进池塘里也是有的。”春玉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有一定概率。

    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件事都闹大了,没有说法没法收场。

    以年若瑶对四爷的了解,这件事牵扯到了董鄂氏,他一定会追究下去,这段时间外面少不了探查这件事的人,东院还是稳一些,省得撞见不该看到的人和事。

    “嬷嬷,这段时间劳烦你看得紧一些,让下人们尽量少出去。”

    “奴才明白。”海嬷嬷昨天就已经提前吩咐下去,出入院子的都要来自己这儿报备,防止有人趁着这几天混乱惹出事来——

    南院,钮祜禄氏坐在窗台前,呆呆地看着院子外的天空。

    她已经一年都没踏出这个院子了,如今外面的世道她也不清楚,只在梦里隐约听到有人说四爷有意让四阿哥记在乌雅格格名下养育。

    她把炕桌上的针线拿起来,继续给四阿哥做御寒的大氅。以前十来天就能做好的东西,今年她从入了夏就开始动手,拖到现在才做好一半。

    每日睁开眼能见到的只有自己院子里这些东西,钮祜禄氏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梦境和现实,她伸出胳膊重重咬了一口,疼痛感让她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能这样保持正常的时候不多了。

    钮祜禄氏想了想,无力地放下手里的料子。

    “素荷,把四阿哥请来。”

    钮祜禄氏病后,除了吃药的时会多说两句话,其他时候都缄口不言。这次一出声,倒是把正在煎药的素荷吓一跳。

    屋子里静了太久,格格不开口,她们更不敢多言。见钮祜禄氏提到四阿哥,素荷眼睛一亮。

    格格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四阿哥了,而且下午喝了一碗药后,到现在都眼神清明,不见有糊涂的迹象,想必这次去请人,主子爷和福晋那边也不会阻拦,素荷轻快地应了。

    很快,四阿哥跟着素荷来了。

    进了屋子,见钮祜禄氏的气色比往常都要好,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四阿哥心里的沉重感顿时烟消云散。

    额娘的情况比他打听到的好很多。

    “额娘。”四阿哥规矩地行了礼才坐在钮祜禄氏身边。

    “素荷,把四阿哥爱吃的甜沫粥和芸豆糕端来。”再次见到四阿哥,钮祜禄氏心里悲喜交加,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素荷带着几个小丫头有条不紊地上了各色点心和菜品,四阿哥已经在前院用过膳了,但是又不忍心拂了额娘的心意。

    “额娘,你也尝尝。”

    两人一年未见才换来这温情的时刻,四阿哥格外珍惜。

    “弘历,你最近和乌雅格格走得很近吗?”钮祜禄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四阿哥喝粥的动作一滞,“额娘,这些胡话都是谁说给您听的?”

    “胡话?”钮祜禄氏猛地起身,把身边的碗碟带掉碎了一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疯子?”

    上一秒还对自己言笑晏晏的额娘,下一秒横眉竖眼地对自己吼叫,四阿哥懵在原地。

    “弘历,我就算疯了也是你的亲生额娘,你这辈子都得认!”钮祜禄氏尖锐的声音逐渐拔高,刺得四阿哥慌了神。

    “额娘,我没——”四阿哥涨红了脸想要解释。

    钮祜禄氏眼神冰冷又狠毒,直勾勾盯着四阿哥,“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摆脱我!”

    “素荷!”四阿哥拼命给她使眼色,额娘只要喝了药,睡一觉醒来就能平静下来了。

    钮祜禄氏还没等四阿哥起身就拉着他的衣领扯到自己怀里,死死锢着他,用冷到发寒的尖细声音道:“别想挣脱我,否则咱们娘俩一起死。”

    说完,从桌子底下拔出一把短刀架在四阿哥脖子上。

    看着钮祜禄氏的动作,素荷心提到嗓子眼,她竟不知格格何时留了这一手。

    赶紧吩咐院子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格格发病了!快,快拦住她,把四阿哥救出来!”

    双方僵持了半天都近不了钮祜禄氏的身,又怕硬逼她会误伤到四阿哥。

    素荷指了几个人中嘴最严实的嬷嬷,咬牙道:“你快去请四爷和福晋。”

    得到消息后,四爷和四福晋几乎同时赶到地方,两人对视了一眼,四爷对四福晋微微点头,“你带着人守在外面,我进去找弘历。”

    四福晋看着他担忧道:“爷万事小心,妾身会守好外面的。”

    幸好南院只住着钮祜禄氏一个人,不用再费心思安顿别人,四福晋很快就带着人把好了通往南院的主路和各个小路。

    四爷推门而入,钮祜禄氏见到四爷的那一刻,尖叫着让所有人往后退,不准再靠近她们母子。

    四爷注意到钮祜禄氏拿着一把刀架在四阿哥的脖子上,面色不善道:“钮祜禄氏,放开弘历。”

    四阿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眼底弥漫着绝望和惶恐。十岁的孩子,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话语里已经带了哭腔,对赶来的四爷道:“阿玛……救我。”

    “你们都骗我,我不放,我不放!谁都不能把四阿哥从我身边抢走,不能把我的儿子送人。”钮祜禄氏哭喊着,手里的短刀离四阿哥的脖颈越来越近。

    四爷脸色一白,“钮祜禄妙仪,虎毒尚不食子。”

    听到四爷喊自己的名字,钮祜禄氏眼里的泪都顿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四爷,颤着声音问,“爷,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她还记得自己刚进府的时候,四爷也这样喊过她的名字,生弘历的时候是印象里他第二次喊自己‘妙仪’。

    接着,就是这一次。

    趁着钮祜禄氏分神,悄悄从窗子里爬进来的小太监钳住钮祜禄氏的胳膊,四爷一把拉住不知所措的四阿哥,把他挡在自己身后护着。

    几个嬷嬷一拥而上把钮祜禄氏捆住,防止她再伤人。

    “出去吧。”四爷道。

    四阿哥回头看了一眼,钮祜禄氏被众人按着还在癫狂大笑,母子俩对视的那一刻,四阿哥慌忙移开视线。

    出了门,四阿哥转身对着钮祜禄氏的屋子磕了三个头,埋下头的那刻四阿哥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四爷站在四阿哥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苏培盛眼里划过一丝讶异。

    “阿玛。”四阿哥起身,红着眼对四爷道:“额娘是病了才会对我这样,弘历求阿玛看在额娘进府多年的情分上,善待她至终老。”

    四阿哥的个子已经到了四爷的肩头,父子俩站在一起,周围的奴才除了苏培盛都自觉退下。

    “弘历……”四爷的眼神好像能直达人的内心深处,四阿哥鼓起勇气和他对视,坚持了一会儿忍不住错开视线。

    四爷无声地叹了口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只是在他这个年纪手段还是稚嫩了些。

    四福晋守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四爷和四阿哥沉默不语,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钮祜禄氏的行为是他们没预料到的。

    六阿哥年龄还小,看不出天资如何,四阿哥比上面的三阿哥争气,比下头的五阿哥聪明,过了今夜,四爷真的会给四阿哥找一个养母了。

    除非,四爷想放弃这个儿子。

    等人都走后,南院再次恢复原先的寂静。

    尽管钮祜禄氏疯病犯了,她也是格格,是主子,身边缺不了人伺候,身为钮祜禄氏的贴身丫鬟,素荷也一同被锁在屋子里。

    “格格……”素荷伏在床榻前小声唤着被绑在床上的人。

    钮祜禄氏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素荷。

    素荷惊喜道:“格格,您醒了。”

    四阿哥来之前,格格明明是清醒的,按照以往的时间来算,格格下一次发病最快也是在明日晌午。

    “方才您为何这样做?”素荷忍不住问。

    若是将来四阿哥争气,她们还有能出去的机会,但是现在,这条路被钮祜禄格格自己断送了。

    “我不能再拖累弘历了,有我这样的额娘,只会让他在兄弟们跟前抬不起头。”钮祜禄氏的声音越来越虚无缥缈,“既然帮不到他,那就更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她架在弘历脖子上的刀没有开刃,最后弘历推开自己的那一下的力气明显比自己大得多,他能轻易冲破自己的束缚,却选择配合。

    弘历十一岁了,已经能做出有利于他的选择,他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大好前程,自己这个做额娘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他。

    第76章

    处理完这件事后,四爷决定让乌雅格格代钮祜禄氏照顾四阿哥。

    “那四阿哥要记在谁名下?”四福晋问。

    “暂且不动。”

    四福晋垂眸,这个结果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自己是嫡福晋,身份贵重,不能轻易抚养阿哥,年氏和李氏和耿氏各育有一个阿哥,其余的侍妾格格身份太低,护不住四阿哥,只有把他交给乌雅氏。

    一来乌雅氏的出身比其他格格都高,二来这是乌雅氏唯一能出头的机会,她一定会拼命保住四阿哥直至他成家立业。

    乌雅氏与四阿哥,只是空挂着母子的名头,各取所需罢了。

    次日,乌雅氏要养育四阿哥的消息人尽皆知。

    二格格和六阿哥一起坐在书桌前看书,二格格好奇地问,“以后四哥还能喊钮祜禄格格额娘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年若瑶给问住了,当时的情况自己又没看到,猜测不出四爷什么意思,是让乌雅氏暂时养育一段时间,还是从今往后都是如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四哥一身血肉是钮祜禄格格给予的,就算名义上不是,血缘上他们也是至亲。”六阿哥认真地看着二格格,“我觉得在四哥心里,血缘是大过名义的。”

    “福宜,你已经读到《孝经》了?”二格格十分惊讶,也没心思再想四阿哥和乌雅格格的事情。

    姐弟俩一个九岁,一个五岁,读书进度竟然一样。比起震惊,二格格心里骄傲更多,六阿哥从小可是跟着自己这个师傅学的认字。

    福宜天资聪颖,话少不爱交际,除了日常吃喝拉撒睡,剩下的时间大多都用在了读书上。

    年若瑶有些担忧再这样下去,他的眼睛会近视,决定控制他每天看书的时间。

    万岁爷的身子骨已经不太行了,再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看看,将来进了宫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二格格最爱去年家,缠着郭罗妈妈给她将额娘小时候的事。年夫人说话很有条理,讲得故事也引人入胜,六阿哥也忍不住支起耳朵在旁边听。

    年羹尧的几个幼子见到小姑母更是开心,小孩子都喜欢美好漂亮华丽的事物,年若瑶的容貌加上亲和的语气笑容,每次都把几个孩子哄得眉开眼笑。

    去年家只需要让海嬷嬷去正院报备一声,四爷不管年若瑶去年家的事情,四福晋自然也不会阻拦。

    母子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往年家去。

    路上,二格格几次叫停马车,让春玉下车给她买了一些小玩意。

    “年真一定喜欢。”二格格惊喜地看着手里的泥人,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

    年真是这次来京的几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儿,和二格格年纪相仿,两人很是亲近。

    这次他们来的突然,年若瑶的阿玛出门会友去了,只留下年夫人和几个孩子在家。

    “你来也不让人提前回来知会一声,若是知道今儿你和二格格、六阿哥要来,你阿玛肯定不会出门。”年夫人嗔怪道。

    年若瑶笑了笑,“原是六阿哥整日待在院子里看书,我这才想着带他出来看一看。是我没想周全,下次一定提前告诉额娘。”

    “哦?”年夫人诧异道:“六阿哥如今识得多少字了?”

    年若瑶无奈道:“已经和他姐姐一样读到《孝经》了。”

    这下,年夫人也不淡定了,拉着年若瑶的袖子就往屋子里走,“进去说。”

    年家几个孩子见到二格格和六阿哥开心地不行,二格格和年真两个小姑娘在远一点的地方头挨着头说话。

    两个小姑娘九岁,一个八岁,说的都是女儿家的感兴趣的事情,不像六阿哥他们几个小子趴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进屋后,年夫人问起六阿哥上学一事,年若瑶算了算福宜的年龄,依万岁爷现在的身体情况,六阿哥八成要去宫里读了。

    年夫人欲言又止,半晌后艰难道:“六阿哥比寻常孩子都聪慧,这是好事,只是太聪明一定惹眼,今后你更得小心护着他长大。”

    万岁爷几次重用四爷,众人心知肚明这皇位要花落谁家。四福晋的乌拉那拉氏水涨船高,前一阵子她侄子议亲,选的人家都比之前高了几个档次。

    年遐龄夫妇回京后,也有不少人上门走动,为的就是年若瑶侧福晋的身份,以及二格格和六阿哥这一双儿女。

    二格格与六阿哥是龙子凤孙,寻常人家不敢想,但是年家是年若瑶的母家,还有年羹尧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撑着,不少人已经开始打量年真了。

    年夫人说起这件事,长叹道:“真真才八岁,就已经被人看在眼里,我已经给你二哥和二嫂送了信,让她们尽快把真真接回四川。”

    说到底,年真来京城也是无妄之灾,当初想用几个幼子给年羹尧敲个警钟,并未把主意打到几个女孩儿身上。年真是觉罗氏的女儿,见几个非她所出的庶子被送到京城,觉罗氏一狠心把嫡出的年真也塞了进来。

    “二嫂她……”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年若瑶心里好一阵愧疚。

    觉罗氏事事都向着自己,结果因为自己和阿玛的那番话就要让她和年真分离好几年。

    年夫人道:“你二嫂时常来信,说这两年真真养在京城也好,见识到的世面也比在四川多。她那颗七窍玲珑心,把什么事都想到别人前头去了。她这样说,也是不想让咱们心里难受罢了。”

    “窈窈,额娘有句话是一定要提前和你商议的,等将来真真议亲的时候,你一定要帮忙寻一个好人家。”年夫人眼角有了泪花,“你不知道,这孩子和你二嫂的脾性一模一样,聪明又招人疼,初来京城的时候几个孩子不适应都哭着找额娘,只有真真还帮着嬷嬷们哄几个弟弟。”

    “你二嫂有多疼你,你就要加多少倍还在真真身上。”年夫人嘱咐道。

    “这话不用额娘说我心里也有数,不光是婚事我这个做姑母的要‘插手’,日后添妆也少不了给她备一份厚的。”年若瑶挽着年夫人的胳膊,笑着应了。

    母子两人在屋子里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二格格的声音,“苏公公,你怎么来了?”

    年若瑶和年夫人对视一眼,忙让人把苏培盛请进来。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四爷找我有什么事?”

    苏培盛容光满面,连忙摆手,“回侧福晋,是主子爷让奴才来寻六阿哥,万岁爷要去圆明园饮酒赏花,主子爷要带着几位阿哥去迎圣驾。”

    年若瑶心中一惊,面上仍笑吟吟道:“六阿哥从未经历过这阵仗,劳烦苏公公坐下稍等一会儿,我去吩咐六阿哥几句。”

    自己来的路上快马加鞭,就是怕回去的路上耽搁时间误了事,年侧福晋做事向来有分寸,想来也耽误不了多久的功夫。

    “是。”苏培盛躬身应道。

    年若瑶没让苏培盛多等,很快就带着六阿哥过来了。

    苏培盛不敢再耽误时间,带着六阿哥就往雍亲王府赶去。

    四爷也是突然得到万岁爷要去圆明园的消息,命人把在礼部当差的三阿哥叫回来,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在府上,只有六阿哥晌午过后就被年氏带着出门了。

    “苏培盛,去把六阿哥接来。”

    众人已经收拾好在门口准备出发,听到四爷的话,三阿哥有些惊讶,六弟还那么小,万一见到皇玛法惊慌失措,原本的好事都要变成坏事。

    五阿哥和六阿哥相处的时间是几个兄弟里最多的,听到六阿哥也同他们一起去,高兴地咧嘴笑。

    四阿哥暗自攥紧了拳头,六阿哥才五岁,就让阿玛看重到见万岁爷也要带上他。若是和他们一般年纪,岂不是事事都要压他们一头。

    “阿玛,儿子先行一步去圆明园检查接驾事宜吧。”三阿哥道,一会儿万岁爷的圣驾就要从宫里出发了,他们总不能和万岁爷同一个时辰赶到圆明园。

    四爷看了他一眼,果然成婚后的三阿哥比以往稳重的多。

    “你去吧。”

    得到四爷准许后,三阿哥带着贴身侍卫往圆明园赶去。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越发感到不安。印象里吊儿郎当的三哥也开始上进了,五弟和六弟深得阿玛喜爱,生母钮祜禄氏疯癫后,自己在府上的地位很尴尬。

    如今养母也同样不得阿玛宠爱,自己少了一个助力,万事只能先靠自己。这次皇玛法来圆明园,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在他老人家跟前露个脸。

    很快,苏培盛带着六阿哥赶到,众人即刻出发。

    圣驾到了圆明园,四爷带着几个阿哥给万岁爷请安。

    万岁爷注意到几个孩子里最小的六阿哥,见到自己神色比几个年长的阿哥还自然。

    “这是你府里最小的那个吧,排行第几?”万岁爷眯着眼打量着。

    四爷道:“回皇阿玛,这孩子排行第六,小名福宜。”

    万岁爷点点头,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老四对这个孩子的期许是好的。

    陪着万岁爷的逛了一圈后,四爷适时提出去亭子里歇一歇。

    “也好。”万岁爷喘了口气,他年纪大了走了一圈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三阿哥等人陪在左右,万岁爷突发奇想考考几人的学问。三阿哥在礼部待了几年,早就脱离了随机考试的行列。

    最后,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被万岁爷抽问了几个问题。

    五阿哥在读书方面天赋平平,听完他的回答,四阿哥觉得自己已经十拿九稳。只需等六阿哥回答完,皇阿玛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自己。

    有了五阿哥作比较,四阿哥就显得极为突出,四爷看着这个儿子,欣慰他并没有因钮祜禄氏而耽误学业。

    到了六阿哥,考虑到他才五岁,万岁爷故意降低了题目难度,没想到六阿哥的回答并不亚于四阿哥,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显然,六阿哥平日里读了许多书。

    万岁爷不再掩饰欣赏的目光,“不错。”

    四爷揣测了这么多年万岁爷的心思,他老人家一贯奉行的是打十棒子都不一定给一甜枣,自己那些亲儿子都很少夸,如今能从他嘴里吐出来‘不错’,说明六阿哥是真的很得他的意了。

    今日圆明园一行,万岁爷心里颇为畅快,当着众人的面准备给六阿哥赐名。

    “曜,明也。日出有曜,光明照耀也,便取名弘曜吧。”

    “谢皇玛法赐名。”六阿哥露出与年纪相符的喜悦之色。

    与之对应的是四阿哥眼里瞬时黯淡无光,皇玛法取给六阿哥的字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仿佛无形中被人掐住了脖子,六阿哥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锋芒。

    可现在不是在雍亲王府,是在圆明园岁爷跟前,四阿哥调整好心情,露出真心为六阿哥高兴的表情。

    临行前,乌雅氏告诫过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眼前的这点锋芒便先让给六弟吧。

    第77章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万岁爷决定去京郊南苑打猎,特地命四爷带上府里的六阿哥。

    “弘曜会骑马了吧,把他也带上。”

    万岁爷对六阿哥印象很好,倒是忽略了这孩子如今才五岁,骑马也是小马驹,怎能和他们打猎的马匹相提并论。

    万岁爷上了年纪记性越发差了,近来总爱提起以前的事情,太医院对此也束手无策,四爷思索再三还是应了。

    三爷和五爷府上来的都是世子,八爷府上的弘旺病了没来,九爷和十爷带的是长子,只有四爷府上带了一大一小两个阿哥。

    三阿哥看着六阿哥站在人堆里比其他人矮了一半,叹了口气,“弘曜,等会儿三哥带着你跟在他们后头,咱们不急。”

    来之前,董鄂氏也特地交代了他要多照顾六阿哥。况且,三阿哥如今也是做阿玛的人了,看向幼弟时不自觉代入了阿玛的身份。

    六阿哥抬头冲着三阿哥乖巧道:“三哥不必顾及我,跟着他们去前头打猎吧,我身边有阿玛留下的侍卫守着,不会有事的。”

    这次来的皇孙少,也是众人在万岁爷跟前展露骑射技术的好机会,三阿哥自知自己文采不行,只能在骑射方面下功夫。

    既然有幸来了,谁不想在万岁爷跟前得一句好呢。

    跟在弘曜身边的都是阿玛信重的人,三阿哥思索片刻,对六阿哥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几个看好六阿哥,林子深处就不用去了,带着六阿哥在外围转转即可。”

    “是。”

    “弘曜,三哥去给你抓几只兔子回来玩。”三阿哥挥了挥鞭子,骑着马跑远了。

    目送三阿哥走远后,六阿哥骑着小马驹往回走。

    “六阿哥,主子爷吩咐了您若想看他们狩猎,奴才们会护着您进去。”领头的侍卫道。

    天子狩猎如此盛大的场景,若是没有亲眼看见,六阿哥回想起来怕是会遗憾。

    这些龙子凤孙打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道行指不定比他们都高。眼前这位六阿哥虽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但侍卫却万万不敢糊弄他。

    狩猎场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危险,这是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过自己的,六阿哥不为所动坚定道:“我要回去。”

    “是。”领头侍卫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护送六阿哥回看台。

    六阿哥主动提出不去,也给他们省了不少功夫。万一进了林子发生什么意外,主子爷那边定不会轻饶他们。

    日落西山,林子与马场的交界处尘土飞扬,震耳欲聋地马蹄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近,六阿哥看见远处一抹明黄,离皇玛法最近的是自己阿玛,接着是三伯和五叔,八叔、九叔和十叔紧跟在万岁爷后面,皇孙们则离得更远。

    三哥倒是落在了其他堂兄弟身后,下马后果真送了六阿哥四只兔子,三只通体雪白的,一只灰的。

    “别忘了给福嘉,还有弘昼。”三阿哥道。

    四阿哥那边他没算上,往常一起打猎的时候,四阿哥不喜别人送他猎物,三阿哥也不惯着他,从此连根兔毛都没给过四阿哥。

    “谢谢三哥!”六阿哥欢喜地道了谢,最后兴高采烈地带着几只兔子回府了。

    到了东院,六阿哥让人把五阿哥请来后,开始张罗分兔子,“二姐和五哥先挑吧。”

    三个人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二格格和五阿哥也没再客套,二格格率先挑了一只灰兔子,五阿哥跟着挑了只白的,剩下两只白的是六阿哥的。

    在野外长大的兔子一定比家养的更肥美,年若瑶瞬间想到让人流口水的麻辣兔头。

    “这几只你们准备怎么吃?麻辣兔头?”年若瑶坐在酸枝木椅上,托着下巴问道。

    “额娘!”二格格听了,急得直跺脚,“这兔子不是吃的,是准备养的。”

    六阿哥生怕年若瑶方才那番话吓到小兔子,连忙堵住兔子的耳朵。

    年若瑶:……

    养兔子这件事还得请教专业的人,年若瑶能说出兔子的各种做法,却不懂怎么把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养到寿终正寝,张荣昌连忙去后罩房寻小五子。

    小五子有多年养猫狗的经验,几只兔子也不在话下,当场就打包票一定把这几只兔子养的白白胖胖,看了眼二格格怀里的灰兔子,他又坚定地加了一句‘灰灰胖胖’。

    这次不用年若瑶出手,二格格就已经让身边的丫鬟递给小五子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

    小五子喜形于色,侧福晋出手大方,两个小主子手面也大。如果侧福晋再多生几个阿哥就好了,赏的银子加一起估计能把他砸懵。

    晚间,四爷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和大黄的狗窝并排多了三个萝卜形状的兔子窝。

    “这是三阿哥送给他们的,二格格和六阿哥宝贝得不行,非要养着。”年若瑶在一旁解释,自动跳过了自己提议麻辣兔头的那段。

    四爷忍不住笑了,“兔子会刨洞,这样放着也不怕它们跑了。”

    这些小五子自然也想到了,年若瑶道:“里面装着笼子,它们插翅难飞。”

    这几天四爷里外都顺遂的很,倒是生出几分惬意,和年若瑶絮絮叨叨说起府里孩子的事情。

    “弘历和弘昼过了年也十二了,房里也该添置两个人。弘历那边让福晋盯着,耿氏向来与你亲近,弘昼那边你便替我顾着点吧。”

    当年,三阿哥弘时因为通房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四阿哥和五阿哥决计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不知道是不是晚膳吃撑了,听了四爷的话,年若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然后脸不红心不跳正色道:“妾身一定会认真帮耿格格掌眼的。”

    只是掌眼,不做任何决定。

    这牵扯到弘昼的房里事,年若瑶没那个心思把手伸那么长,耿氏和自己交好是处于两人互相尊重的份上,她敢肯定自己要是在这件事上忽悠耿氏,耿氏回过神来一定会和自己断了联系。

    四爷笑道:“将来弘曜长大,你看人的眼光也练出来了。”

    若依自己的意思,福嘉二十岁嫁人,弘曜二十岁娶亲。可她也知道,四爷会把福嘉留到那时候,但弘曜绝不会拖那么久才娶福晋。

    子嗣的数量也算皇室宗亲KPI里的一部分,万岁爷十三岁就当爹了,弘曜怎么也拖不到二十岁。

    年若瑶果断跳过这个问题,决定把它留到将来再去想。夜深了,可以和四爷探讨更深刻的问题了。

    两人坦诚相见后,四爷的头逐渐下移,嘴巴不止亲吻这一个用处,四爷无师自通地发掘了其他用法,那双修长的手也不停歇,在年若瑶身上探索着,企图不通过斗志昂扬的小四就能把她带上巅峰。

    年若瑶沉浸在欢愉中无法自拔,这些年她最满意四爷的就是这方面的生活十分和谐,夜里足足叫了三次水,两人才偃旗息鼓相拥而眠——

    十一月初七,宫里传出万岁爷生病的消息,上个月从南郊打猎回来后,万岁爷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对外声称‘偶患风寒’,并决定搬去畅春园养病。

    初九,万岁爷命雍亲王去南郊代行冬至祭天大礼,并对外宣布接下来几日所有的奏折暂不处理。

    这个消息无疑是告诉众人,万岁爷的身子骨不行了,京城上下人心浮动,敢在万岁爷重病期间上蹿下跳,那都是嫌命长的人。四爷远在京郊斋所斋戒,四福晋干脆把大门紧闭,回避了各路人马的试探。

    府里,四福晋免了众人的请安,静静守着雍亲王府等待最终的结果。

    十一月十三日,万岁爷于畅春园寝宫紧急召见诚亲王胤祉、淳郡王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二子胤裪和皇十三子胤祥等七位年长的皇子和步军统领隆科多,宣布“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著继朕即皇帝位。”

    一时间,八爷等人面如土色。十四胤禵远在西北,本以为是万岁爷对十四独一份的看重,没想到最后真将胤禵当成武将使了。

    “把老四叫来吧,让镇国公□□詹代为祭天。”万岁爷费力地说完这句话,已经喘得不成样子。

    床榻前,有梁九功等人守着,没有万岁爷传召,众人不敢上前更不敢随意打量。十爷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打量万岁爷的目光。

    往旁边一瞅,老九的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急得。十爷使了个眼色,两人对视后急忙把头低下。

    四爷得到消息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畅春园,在隆科多的陪同下,面见万岁爷三次。

    十三日晚,戍时,康熙帝驾崩,皇四子继位。

    四爷先在众人之前回到宫里,再让诚亲王、淳郡王和隆科多等人把先帝遗体送回乾清宫。

    苏培盛把消息传到雍亲王府,接了四福晋就往宫里赶,宫里那么多先帝嫔妃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这些人都等着四福晋去安排去处。

    进宫的路上,四福晋直接问道:“可是宫里的太妃们不配合?”

    先帝留下的那些皇子公主翻不起什么风浪,能折腾起来的只有那些太妃。

    苏培盛暗自在心里叫了声苦,不说别人,自家德妃娘娘那边就有的闹呢!

    四福晋看苏培盛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能让四爷头疼至此的只有永和宫那位。到了这个时候,德妃都不忘折腾自己的亲儿子,四爷的那声额娘,竟白叫了几十年。

    第78章

    永和宫,德妃面容肃穆,先帝驾崩,可十四却没回来。若当时十四也在场,结局或许就会不一样。

    明明哪个儿子坐上那个位置自己都是太后,给乌雅氏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可她心里不甘心。

    胤禵文武双全,还有平定西北的功劳,先帝不可能从未考虑过胤禵。老四继位后不肯下旨召胤禵回来,让德妃更加坚信是老四心虚,怕十四回来会动摇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帝位。

    “娘娘,四福晋求见。”

    徐珪礼从外面进来,提到四福晋时,面上有些不自然。

    如今雍亲王登基,四福晋是嫡福晋,即将被册封为大清的皇后,可是德妃不认同,他们这些奴才也只能跟着,不然早早地就得巴结上去了。

    “让她进来吧。”德妃道。

    四福晋进来,看到德妃面露哀切道:“皇阿玛驾崩,额娘心中哀痛也要保重身体。万岁爷记挂您的身体,命儿臣来请您早些迁宫颐养天年。”

    等四福晋从永和宫一走,再对外宣称太后乌雅氏是因为先帝离世遭受巨大的打击,需要在永和宫静养几日,这样乌雅氏不愿迁宫的事情就不会有人嚼舌根,一道保全了皇家颜面和母子二人的情分。

    宫里太后和太妃的旨意已经下来了,然而永和宫那份圣旨被德妃拒之门外。如今虚名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要胤禵尽快回京。

    德妃冷着脸,“十四远在西北,如今先帝驾崩,不管身为人臣还是人子,于情于理都应当回京。可你们府上那位四爷却说不让十四回来是先帝的主意。难道我想知道真相,还得亲自到下面去找先帝爷求证吗?”

    这话说得就过了。

    四福晋垂首,“当时几位王爷都在场,额娘若不信,可传他们的福晋来。”

    “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让胤禛来永和宫见我一面。”德妃态度强硬。

    虽说十四贵为皇子,但是等新帝继位后,一代代传承下去,十四这一脉的子孙后代再想这样尊贵体面就是奢望了。

    德妃眼睛一闭,这件事她得再为胤禵争取一次机会,哪怕撼动不了胤禛分毫,他们也要尽力一试。

    先帝驾崩的第三天,年若瑶等人就被胤禛接到了宫里,暂时居住在养心殿后殿。太妃们已经迁去寿康宫养老,等宫人们把东西六宫打扫干净,潜邸的女眷就能搬进来了。

    因现在离得近了,众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连着几日年若瑶都瞧见乌拉那拉氏在永和宫那边吃了闭门羹后,再满面愁容地回来。

    她白天要为先帝哭灵,到了晚上去永和宫劝太后,偶尔还要处理太妃们的吃喝拉撒问题,宫务也要尽快熟悉,几乎是连轴转根本没时间歇息,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到了晚上,皇上来后殿看望二格格和六阿哥,年若瑶见他眉毛紧蹙,显然这段时间被各种事情折腾得不轻。

    太后娘娘不愿意迁宫的消息她也略有耳闻,乌拉那拉氏已经分身乏术,太后那边闹腾地愈发厉害,再这样下去,皇上与太后母子不合的消息迟早要传遍整个紫禁城。

    后世与野史对雍正继位的消息传得五花八门,篡改遗诏,抢了亲弟弟的皇位等等,估计这里面太后乌雅氏也出了不少力。

    “万岁爷,明儿我想去永和宫陪太后娘娘说会儿话。”年若瑶主动提起。

    皇上没想到乌雅格格进宫后都对永和宫敬而远之,年氏竟然愿意主动把这差事揽过来。

    皇额娘对自己的偏见已经深入骨髓,不管他解释了多少遍,太后都不愿相信自己是先帝爷属意的继承人。

    皇上道:“太后近来情绪不佳,胃口也不好,朕派了多少人去劝都没有用,你有什么法子?”

    年若瑶笑了笑,“福晋每日就差住在永和宫了都不管用,妾身觉得先礼后兵的这四个字该派上用场了。”

    皇上神色微动,“朕晓得你知道分寸,只要不过火……罢了,随你去了。”

    次日,从先帝灵前回来后,年若瑶换了身素色衣裳就往永和宫去。

    “是你?”太后见到来人,十分诧异。

    论身份,不该是年氏来劝说自己,论情分,年氏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太后娘娘。”年若瑶没有兜圈子,“慈宁宫早就收拾好了,妾身这次来是请您迁宫的。”

    太后冷哼一声,显然觉得这件事轮不到年氏过问。

    被乌雅氏无视,年若瑶并不觉得难堪,似笑非笑看着太后道:“先帝爷已经去了,您不肯接受皇太后的身份,还守着永和宫和德妃的名号要见万岁爷,到时候母子相见要如何行礼,又要怎么称呼彼此?”

    “您何必把这事搞得如此难堪。”年若瑶叹了口气。

    “年氏,你狂悖无礼,在永和宫里我岂会容你放肆!”太后怒喝道。

    “来人,把她轰出去!”

    太后一声令下,徐珪礼已经带着宫人靠近。

    红泥拦在年若瑶身前,对徐珪礼道:“我们主子奉万岁爷的命前来,你们敢对她动手就是对万岁爷不敬。”

    徐珪礼片刻都没有犹豫,便要动手。他们跟了太后几十年,一切都以也太后的意思行事。除非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万岁爷本人,不然换了谁都一样。

    突然,年若瑶把身旁架子上的山水纹双耳插花瓶捧起来,重重一摔,捡起一块碎瓷片直指离她最近的宫人,“我看你们谁敢!”

    宫人们果然不敢再上前一步,年若瑶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

    太后瞪圆了眼,颤声道:“主子和奴才都没有礼教规矩可言,老四把你惯得如此无法无天,荒唐,当真是荒唐。”

    她在宫里和宜妃等人斗了几十年,就算彼此恨到了骨子里,当着面也是和和气气地互称姐妹。

    用惯了绵里藏针的迂回法子,见到年氏真刀真枪的时候,太后反而不知如何应对。

    过了半晌,她选择隐忍先退一步,“让胤禛当着文武百官和十四的面,把先帝爷临终前的话再说一遍,他一日做不到,我便一日不搬离永和宫。这件事我绝不会让步,纵使你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

    若万岁爷真这样做了,更给了那些人造谣他这皇位来路不正的机会,乌雅氏竟要把自己亲生儿子逼到如此绝境,年若瑶倒吸了口凉气,她都替万岁爷感到心寒。

    “太后娘娘这样做,无非仗着自己是万岁爷生母,十四爷是他的同胞兄弟。恕妾身直言,本来母子和兄弟情就不多,娘娘也不怕这一通折腾,把这一点微薄的感情都耗尽了。”年若瑶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永和宫的宫人们听得头皮发麻,在宫里那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偏心幼子,可人人都不敢把这话摊在明面上讲。

    “哼,”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对迁到慈宁宫一事还是不肯点头。

    太后执意如此的态度彻底让年若瑶失去了耐心,“娘娘这一碗水若是端不平的话,我不介意把碗给砸了。”

    年若瑶示意自己带来的几个宫女上前,“娘娘是自己移驾慈宁宫,还是让她们帮把手,先帝爷驾崩,娘娘忧思成疾病倒在寝宫,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你要对我动手,是老四和乌拉那拉氏让你做的?”德妃又惊又怒。

    “这件事何必劳烦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罪名我来担,只要将来帝后二人记得我的好,现在被太后娘娘记恨又如何?”

    反正,她以后是要在皇上和皇后手底下过日子,坚定地抱好皇上的大腿,比巴结十个太后都靠谱。

    这番大实话简直是直戳太后肺管子,她死死地盯着年氏。

    “太后娘娘,不止十四爷在四川,妾身的兄长也在。”年若瑶眉眼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今儿是妾身特地找钦天监算过的日子,这慈宁宫您看何时搬为好?”

    年若瑶明媚的笑容落在太后眼里格外刺眼,以往是她小瞧了年氏,能在老四府上受宠这么些年,还能把下面那些侍妾格格压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是个软柿子。

    若是年羹尧在四川挟制胤禵,自己的坚持都会付诸东流。

    内心挣扎良久后,太后语气僵硬道:“搬。”

    ……

    十一月二十日,皇四子胤禛于太和殿即皇帝位,改元雍正。

    大行皇帝第八子胤禩、十三子胤祥、大学士马齐和隆科多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朝廷诸事和奏折均由几人处理。

    有隆科多稳定京中局势,年羹尧牵制十四爷的人监视西北,皇上终于松口召抚远大将军胤禵回京奔丧。

    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每日都要进宫哭丧,太后对先帝离世的悲伤远不如幼子回京的喜悦真切,跪在灵堂半天流的泪还不如宜太妃半个时辰多。

    太后麻木地看着宜太妃哭得悲痛欲绝,先帝的嫔妃中能真情实意哭出来的,只有恩宠不断的宜妃和那些年轻有宠爱的嫔妃了,自己失去宠爱多年,年轻时对康熙萌生的情思早就断了。

    先帝还留下了几个年幼未满十岁的皇子和公主,这些孩子突遭变故,失去了皇阿玛的庇佑,往后余生要靠着几乎不相熟的兄长生活,内心忐忑不安,在先帝灵前也哭得极为悲伤。

    而三爷、八爷、九爷等人,心中更为复杂,成王败寇,他们输得一败涂地,新皇会如何对他们这些异己?

    即便众人心思各异,这一个月都要老老实实跪完。

    年若瑶带着两个孩子连跪带哭一个月,总算熬过来了。她非但没瘦反而还胖了,二格格和六阿哥遭了罪瘦了一圈,海嬷嬷只能想着法子给他们多补补。

    十二月,万岁爷封八爷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十三爷为怡亲王,十二爷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囫囵过了个年,后宫嫔妃的位份也定下来了。

    二月,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被册封为中宫皇后,赐居景仁宫。

    潜邸侧福晋年氏为贵妃,赐居翊坤宫,侧福晋李氏为齐妃,赐居长春宫,钮祜禄格格为熹嫔,赐居永寿宫,耿格格为裕嫔,赐居咸福宫。

    乌雅格格为贵人,郭格格为常在,刘格格为答应。

    至于宋氏,依旧被关在雍亲王府安居堂里。

    自打知道四爷继位后,宋氏总是哭嚎着要见万岁爷,两个嬷嬷严防死守着,生怕宋氏偷偷跑出去。

    “格格,您还是体面些吧。”守着宋氏的嬷嬷端着上面赐来的鸩酒道。

    这鸩酒自己喝下去还能有几分体面,若是别人强行灌下去,死状就难看了。

    这辈子还没看到李氏母子的下场,自己死不瞑目。

    “苍天不公啊!这些年四爷只见到我做的事,却不管李氏手上也有人命!”宋氏抱着怀里写了两个小格格名字的纸,泪如雨下。

    李氏没了两个阿哥,自己也没了两个小格格。如今李氏靠着不成器的三阿哥得了一个妃位,而自己日复一日守在安居堂里受尽煎熬。

    这些年她殚精竭虑,做了那么多荒唐事,皇上不会再把她接进宫,给她的家族带来任何荣宠。

    宋氏心如死灰,“长生,永安,额娘来找你们了。”

    一杯鸩酒下肚,宋氏永远闭上了眼。自己两个没满月就夭折的女儿,连名字都不配有,她悄悄给她们取了名字,长生和永安,希望来生她们母女还能相见……

    得知宋氏‘病故’在了雍亲王府,齐妃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担心万岁爷一时心软,再把宋氏这个毒妇接进宫来,自己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宋氏。

    没了宋氏这个压在心里的石头,还有年氏。同为侧福晋,自己资历比她高,进宫后年氏一跃成了贵妃,自己却低她一头只得了一个妃位。

    齐妃正想着,吉嬷嬷轻声提醒道:“娘娘,该去景仁宫请安了。”

    到了宫里,就要守着宫里的规矩,自己的长春宫离皇后的景仁宫有一段距离,生怕误了时辰,齐妃立刻动身出发。

    路上,碰到了如今已是贵妃的年氏。

    齐妃压不下心里的那口气,故意视而不见,远远地把年若瑶甩在身后。

    春玉皱眉看着齐妃的身影,“娘娘?”

    年若瑶无所谓道:“齐妃心里憋着气呢,由着她去吧。”

    对于自己一进宫就是贵妃的位份,多少人羡慕红了眼。就连耿氏,如今的裕嫔提到这件事,都忍不住叹皇上对贵妃的情分非比寻常。

    到了景仁宫,仍旧是她们这些老人,但是殿里的椅子却多出了好几把。众人都知道,明年就要选秀了,后宫不可能就她们这几个人,总要有新人进来充盈后宫。

    年若瑶坐在左下方第一把椅子上,对面就是齐妃。

    熹嫔钮祜禄氏身子不适,只能待在宫里静养,年若瑶旁边坐着裕嫔耿氏,斜对面就是乌雅贵人,而郭常在挨着裕嫔,对面是刘答应挨着乌雅贵人,除了齐妃外这座位几乎泾渭分明的两波阵营。

    皇后看着屈指可数的几个宫妃,不禁头痛要不要提前给万岁爷选几个宫女伺候,毕竟到了宫里只会比在宫外更加注重子嗣一事。

    有先帝爷生育了几十个皇子公主珠玉在前,万岁爷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年初,已经有人拿着宫里子嗣稀薄的事来说嘴,太后也明里暗里挑着万岁爷子嗣少的毛病。

    如今嫔妃里年轻还有机会诞育子嗣的只有贵妃和乌雅贵人,郭常在和刘答应。

    乌雅贵人抚养这四阿哥,万岁爷是决计不会再给她一个孩子,以免她对四阿哥生出歹心。郭常在和刘答应根本不会有宠爱,这样算下来能承宠生育皇嗣的只有贵妃一人。

    宫女里容貌好的不少,但是能像年贵妃这样貌美的却一个都挑不出来。

    皇后的视线瞥到年若瑶的肚子,心里叹道,自己只是想做好一个中宫应尽的事情,让众人为皇上开枝散叶。贵妃在潜邸专宠了十年,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六阿哥读书方面天赋极好,将来的事情真不好说。

    若是贵妃能再次有孕就好了,她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责任和贵妃的情分起冲突。

    第79章

    如今合宫上下只有四位皇子,哪一个万岁爷都重视。

    阿哥所里外翻新了一遍不说,苏培盛这样每天在御前伺候的人物,都要时不时走一趟,亲自去看看。

    等内务府的人报上来阿哥所翻新好后,皇上亲自去收验,面无表情地挑出几处不满意的地方后,内务府领侍大太监周福兴的脸都吓绿了。

    宫里迎来了新主子,但他们这些奴才还是原来的那批。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怕新主子,没有几个月都摸不清他们的喜好和忌讳,摸着石头过河的这段时间里说不定为的哪件小事就丢了差事。

    能爬到管事大太监这个位置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还是有的。

    当天晚上周福兴就找到了苏培盛的徒弟小云子,先是赔笑,后是哭求着小云子提点他几句。

    在罩房里歇息一会儿的苏培盛听到外面的传来说话声,起身到门前,隔着一扇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太监的前途就这几种,一是跟在这些皇子身边,主子爷出头了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二是在宫里熬资历,爬到小管事只是时间问题,能做到满宫里数一数二的领侍位置,拼得就是头脑灵活,别人走一步看三步,那你就得看十步。

    苏培盛眼睛一转,周福兴这般年纪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个厉害人物儿,要搁在皇上登基前,自己都入不了人家的眼儿。

    如今能拉下架子跑到自己徒弟跟前装傻,也是豁出了老脸。人家把脸面扔到地上做个样子,他们不能真的往上面踩。

    这样的人在宫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小云子要是被人家几句话蒙着了,端着架子和这位说话,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坑等着他踩。

    苏培盛掀开帘子,笑着道:“周公公,他摊开了还没您一只脚大,这种小崽子哪值得您自降身价儿逗他玩。”

    周福兴见到里面的人出来,心中一喜,听到苏培盛的话后摆手摇头道:“苏总管抬举我了,您和这位小兄弟都是御前的人,我们这些干惯了粗活的人哪敢在御前的人跟前摆谱儿。”

    苏培盛笑吟吟地瞥了眼周福兴的手,保养地比一些位份低的妃嫔都好,这种人干粗活的日子也就刚出娘胎那几年和进宫后的头几年。

    既然周福兴主动送上来,自己也乐得和他结个善缘。苏培盛挑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和他说了,周福兴连连拱手道谢。

    “这老小子,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没用的废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也拿来给咱们再说一遍。”回去的路上,周福兴身边的小太监不满道。

    周福兴伸手重重地敲了一下小太监的头,“你懂个屁!”

    “我宁愿他惜字如金少给我吐一点,说多了谁知道里面掺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轻飘飘几个字给咱们挖个坑,若是坑浅一点咱们就掉层皮,若是坑深一点填进去的就是你这条小命!”周福兴压低了声音,在夜晚的紫禁城里显得格外阴冷。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是我大意了。”

    周福兴哼了一声,扫了眼小太监道:“以后再跟御前的人打交道,把你那俩眼儿睁大点,脑子也转起来,省得被人绕晕了回头再怪我没提点你。”

    小太监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

    阿哥所这边前前后后请皇上看了四次,终于得到他点头,“等钦天监挑好日子,阿哥们就可以搬进来了。”

    周福兴是看出来了,当今这位是万事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忍受不了一丝敷衍的人,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一句好。

    苏培盛这人倒也算实,这份人情自己先记着。

    看完阿哥所,皇上马不停蹄地回到养心殿,继续处理奏折。

    正月十一日,皇太极之孙,庄亲王博果铎去世,如今丧事已经办完,宗人府上书博果铎有三个女儿,儿子却没有一个,总不能断了庄亲王这一支的香火。

    宗室里的事情不便和大臣商讨,皇上叫来怡亲王允祥,两人商议了十来日,终于在兄弟里找出合适的出嗣人选。

    二月底,先皇第十六子允禄出嗣庄亲王博果铎,承袭其亲王爵位。

    那边,密太嫔得知自己儿子要出嗣庄亲王,在寿康宫里大哭了一场。允禄出嗣后,就是庄亲王和庄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子,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了。

    密太嫔王氏是先帝下江南时,路过苏州宠幸的汉人女子,和宫里满蒙汉八旗出身的嫔妃相比,地位低了太多。自己出身低微,是酿成允禄出嗣的重要原因,想到这些密太嫔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密太嫔哭了一阵子便彻底死心了,万岁爷的脾气是谁有能耐谁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允禵至今还是个贝子。以允禄的能力,就算不出嗣,最多也是个贝勒爵位,和亲王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能得一个亲王爵位,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月十二是钦天监选好的日子,六阿哥只带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嬷嬷和太监,其他的都由内务府添置。

    毓庆宫那里什么都备好了,只等着几位皇子搬过去。

    皇上的脾气性格内务府这些天也摸得差不多了,敢在几位阿哥身上糊弄,族谱直接给你清零。

    后宫的嫔妃就几位,得宠的只有那一位贵妃,这次六阿哥搬进来,伺候的宫人是领侍太监周福兴亲自掌眼挑的,筛了一批又一批宫人,这才送到六阿哥的住处。

    “您看另外两位的呢?”四阿哥和五阿哥那边的宫人还没定下来,小太监上前问道。

    周福兴扫了眼旁边的副侍太监,“你们选好了把名单呈给我。”

    这就是撂手不管的意思了,宫里那么多主子,若都上赶着巴结,他们连轴转都不够用。

    现在宫里出身最尊贵的就是六阿哥,生母年贵妃,外家是显赫的年氏一族。皇上看重年大人,宠爱年贵妃,六阿哥天资聪颖,怎么看都是这位最值得他套近乎。

    有人选这个,自然也有人选那个。烧冷灶赌一把的心态谁都有,裕嫔宫里近来收到不少孝敬,送来的瓜果个数不变,大小胖了一圈。料子还是原来的匹数,质地颜色却比以前的都鲜亮。

    内务府这些人,想巴结有的是不落人口舌的法子。

    五阿哥喜欢吃这些水果,裕嫔挑了一半上好的,让人送到阿哥所。

    “这段时间你带着人看仔细点,嫔位份例里的东西收了就收了,不该是咱们的就退回去。”裕嫔嘱咐道。

    三阿哥已经成婚生子,皇上指了乾西五所让他住,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三人搬到已经翻新了的阿哥所。

    阿哥所选址在先帝朝太子的东宫,毓庆宫,外面流言都在传万岁爷有意在这几位里选一个储君。

    这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后宫嫔妃都有所耳闻。

    这些宫人的心思,裕嫔心里明白,无非是提前下注给自己搏个前程。

    皇上是看重能力又极其务实的人,自己当初的选择和五阿哥的资质注定了与那个位置无缘。自己和五阿哥给不了他们想要的通天大道,早点让他们看清也省得为日后埋下祸根。

    五阿哥和六阿哥关系亲厚,裕嫔送去的东西都会分给六阿哥一半。四阿哥出门,正巧看见五阿哥屋子里的太监提着一篮瓜果屁颠屁颠往六阿哥那边去。

    四阿哥与两人同住毓庆宫,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日日相见也没能和两个弟弟亲近起来,从毓庆宫到上书房读书的这段距离也是和他们分开走。

    雍正元年三月,川陕总督年羹尧入朝觐见,荣封三等公,与隆科多、马齐一同加封太保。

    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年羹尧只是个汉军旗,竟能和两位满军旗名门望族出身的重臣一起得到如此殊荣。

    这里面,除了年羹尧自身的才能,肯定也少不了年贵妃的枕边风,这更加坚信了有些人家准备明年选秀把女儿送进宫,能让家族更上一层楼的想法。

    下了朝,皇上问道:“贵妃如今在做什么?”

    自打万岁爷登基以来,与年贵妃的感情比以往更好了,两人比在潜邸还腻歪。翊坤宫那边的动静,苏培盛特地让人留意着。

    听到皇上问起,苏培盛咧嘴笑道:“这个时辰贵妃娘娘应该在做点心。”

    进府十几年没下过厨的贵妃,进宫后反而开始研究起这些东西来。

    一开始,皇上以为她吃不惯宫里的东西,想了法子把在宫外找厨子,没想到是娘娘自己闲着无聊想试着做些吃食。

    自打进宫后,什么样的食材只要年若瑶敢想,御膳房的厨子就敢做。宫里新换了一批主子,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青云直上,贵妃娘娘膝下有皇子,还有万岁爷的宠爱,怎么看都是一棵粗壮的大树。

    内务府送进翊坤宫的宫人还没露头,有体面的还是原先就跟着贵妃娘娘的那批老人。

    御膳房的厨子见到翊坤宫的人别提多亲热了,恨不得拉着张荣昌和春玉、红泥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

    翊坤宫里面就有小厨房,年若瑶喜欢在自己宫里捣鼓这些吃食,让红泥去膳房拿一些食材顺便借一个会做点心的小太监回来。

    御膳房大师傅从后厨拎出来一个小太监,笑着对红泥道:“小陆子手脚利索,红案白案都会几手,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把他领走吧。”

    红泥打量了一眼小太监,见他生得白净人看着也爽利,笑着给大师傅道谢。

    小陆子拎着食材,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宫人贵人们闲得无聊,有些喜欢换个口味自制菜谱,他们最怕按照贵人们的指挥做出来狗都不吃的东西,做成了是主子聪明,做不成这锅最后只能他们来背。

    这是他头一次伺候那么高位份的主子,这一次做得好回去就能往上升一升,做得不好往后再没机会往上爬了,只能留在膳房一辈子给人打下手。

    这次年若瑶想吃的是炸香蕉,自己动手能力基本为零,只能口头指导,膳房的人来实操。

    因为清朝没有面包糠,只能把馒头切成片,接着剁碎成丁,捣碎后再放在锅里小火翻炒。

    一炷香后,金黄色的简易版面包糠便做好了,香蕉裹上糯米粉,再在面包糠里翻滚一圈立刻下油锅。

    不一会儿,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香甜味儿的炸香蕉便出锅了,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只要把握住火候,一个塞一个的色香味俱全。

    油炸之物放凉了口感会大打折扣,年若瑶趁热吃了两根,香脆的外皮一口咬下去,年若瑶满足地眯起了眼。

    一旁凑热闹的二格格见状,也忍不住尝了一口。没想到香蕉这样简单的东西还能做得这样美味可口,二格格让人把剩下的几个用油纸包起来,自告奋勇要给五阿哥和六阿哥送去。

    小陆子一开始还提心吊胆,现在看年贵妃的态度就知道自己今日是撞上大运了。

    年若瑶要做的东西都是简单好上手的,接着在她的指导下小陆子一口气又做出来薯条和笑脸薯饼。

    皇上到翊坤宫的时候,就见到小厨房里聚了一堆人,估摸着窈窈又在里面折腾。

    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

    突然见到皇上,年若瑶心里一惊,她嘴里还含着一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薯饼。

    “皇上,您也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年若瑶咽下去后,不忘热情给皇上推荐。

    小陆子在一旁激动地眼里都要冒光,自己要是得了万岁爷一声夸赞,回到御膳房他都能横着走。

    谁知,皇上的嘴还没长开,贵妃就合了眼往后倒去。

    在场之人脸色骤变,春玉和红泥下意识要扶住人,张荣昌早在贵妃摇摇晃晃地时候就趴在地上等着当肉垫了。

    皇上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年若瑶,见她双眼紧闭,焦急道:“贵妃!贵妃!”

    唤了两声也不见人醒来,刹那间,皇上想了许多,难道是有人在宫里给贵妃投毒?

    小陆子不抬眼都能感受到万岁爷冰冷能吃人的目光,他的心情从九层云霄直接跌入万丈深渊,整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下自己什么富贵都不用想了,等会儿太医到了,要是诊出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趁早抹干净脖子滚下去投胎吧。

    第80章

    知道万岁爷对贵妃娘娘的上心程度,苏培盛直接让人请太医院院正。

    刘院正听说翊坤宫贵妃晕了,两眼一发黑。当年这位还是潜邸侧福晋的时候,身子骨就不好,因着她一身病把自己师弟庄太医折磨得差点发疯。

    到了翊坤宫,刘院正见皇上也在,正要行礼,却见皇上皱眉道:“刘院正不必多礼,眼下给贵妃诊脉才是最要紧的。”

    年贵妃躺在床榻上,万岁爷就在跟前守着,当年先帝爷再宠爱哪个嫔妃也没稀罕到这种程度,刘院正不禁在心里咋舌,打起十二分精神给年贵妃诊脉。

    “回皇上,贵妃娘娘这是喜脉。”反复确认好几遍后刘院正才说出来。

    “既是喜脉,贵妃何故会晕倒,可是食物相克之症?”贵妃有孕的喜悦并没有冲昏皇上的头脑,他让人把年若瑶方才吃的东西全都呈上来,让刘院正一一查验。

    相克的食物吃多了就会中毒,刘院正不敢耽搁,立刻检查起来。

    “回皇上,这些东西无碍。”刘院正没敢看万岁爷的脸色,接着道:“只是贵妃娘娘这一胎脉象不稳,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至于为什么怀相不好,刘院正委婉地提到了先帝驾崩贵妃跪着哭了一个月,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怀了身孕的人。

    刘院正写下药方,当着皇上的面说明药性,得到皇上点头后才再药方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拿给御药房的太监去抓药。

    原本翊坤宫就是后宫独一份的存在,现在更不用提了。皇上让刘院正全权负责贵妃这一胎,怕他压力太大,还特地让庄太医从旁协助。

    几位总理事务大臣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皇上不能再在翊坤宫久待,看着贵妃比以往圆润了一些的面庞,他轻轻用指腹蹭了蹭年若瑶的下巴,“把方才贵妃吃的东西拿来。”

    苏培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贵妃说的薯饼给皇上端过来,他记得贵妃晕倒前就在捣鼓这些吃食。

    这些吃的早就放凉了,色泽有些发灰,苏培盛想要提醒皇上这些东西已经不新鲜了,但是想到皇上和贵妃的情分,他决定不多这一嘴。

    皇上尝了一块后对春玉说道:“等贵妃醒了告诉她,朕觉得很好吃。”

    接着,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贵妃,轻柔地给她掖好被角,才带着苏培盛匆匆赶回养心殿。

    贵妃娘娘晕倒前说的话,万岁爷都记在心里。翊坤宫的宫人们神色一震,更加坚信贵妃娘娘在万岁爷心里是独一份的存在。

    年若瑶醒来后,身边只有春玉他们陪着。

    春玉把皇上临走前的吩咐说了,年若瑶笑了笑,“既然皇上喜欢吃,过两日让小云子做好再给皇上送去。”

    红泥拿着一个小荷包塞到小云子怀里。

    小云子一整天的心情大起大落,听到贵妃想让他给皇上再做一遍这些点心,本应该欢喜谢恩的时候他竟然愣了,还是一旁的张荣昌推了他一把才谢恩退下。

    屋子里的人都散去,只留下春玉和红泥两个人贴身伺候。

    “福嘉回来了吗?”年若瑶想到皇上来之前,福嘉已经去找五阿哥和六阿哥了,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被自己吓到。

    “回主子,二公主去毓庆宫还没回来,方才还让人传来消息,说要留下来和两位阿哥一起用午膳。”春玉答道。

    自从弘曜搬去毓庆宫后,福嘉经常念叨他,姐弟俩在一起这些年头一回分开那么久,年若瑶点头,“快到时间了就让人去接她,省得她在宫里乱跑。”

    问完两个大的,年若瑶才想起来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前三月见红她还以为是那日子来了,断断续续不规律只当是受了风寒所致。

    太医说自己这一胎不稳,不熬过前五个月都不敢保证孩子能不能保住,康熙驾崩之后跪着哭了一个月到底是伤了身子。

    幸好这些年自己没断了食补和锻炼,不然以原来的体质,孩子根本留不到现在。有这些年运动锻炼的底子在,这一胎多精心保养,应该问题不大。

    年若瑶的心态乐观,但是其他人却不想这样想。

    春玉和红泥轮换守夜后特地找了海嬷嬷,担忧道:“嬷嬷,您是有经验的,贵妃娘娘这一胎……”

    海嬷嬷如今在偏殿伺候二公主,也注意到了春玉和红泥担心一整天都少露笑脸儿,趁着人少额时候叮嘱道:“贵妃娘娘肚子里是皇上登基后的头一胎,前朝后宫有多少人盯着呢,娘娘表面上心大,内心却细腻敏感,你们二人总是苦着脸,娘娘看到了心里担子只会更重。”

    “你们二人跟在贵妃身边的时间比我长,该如何做就不必我多说了。”

    春玉和红泥惭愧地点头,“多谢嬷嬷提醒,是我们两个糊涂了。”

    海嬷嬷慈爱地看着她们,“你们也是一心为了贵妃娘娘。”

    当天晚上,贵妃有孕的消息传遍六宫——

    景仁宫。

    “贵妃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好。”皇后舒了口气道。

    宫里的孩子不多,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极为尊贵的。

    福嬷嬷忍不住叹道:“贵妃娘娘好算计,直接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福嬷嬷话音刚落,皇后脸上的笑意便浅了,“最近宫里传得那些风言风语,本宫略有耳闻,这件事就交给嬷嬷了,把那些嘴碎犯到主子跟前的宫人一律送去慎刑司。”

    采薇在一旁沉默不语,福嬷嬷年纪大了,总是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说一些不知轻重的话。最近宫里传闻先帝驾崩,龙气跑到了贵妃肚子里,看来这些风言风语被福嬷嬷听进去不少。

    在潜邸贵妃还是侧福晋的时候,福晋都没有故意刁难过她,现在到了宫里,今夕不同往日,皇后娘娘更不会因为子虚乌有的事为难贵妃。

    皇后娘娘这一番话说出来,福嬷嬷往后就没那么容易再进景仁宫内殿了。

    福嬷嬷面容僵硬,看了眼皇后平静的表情,扑通一声跪下告罪。

    这次,皇后没有让人把她扶起来,语气淡淡道:“嬷嬷年纪大了,以后就在后殿安心荣养,景仁宫的事务交由采薇这几个年轻的丫头吧。”

    “奴才谢皇后恩典。”福嬷嬷对着皇后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才告退。

    主子赏是赏,罚也是赏,做奴才的只能跪下谢恩。

    在宫里,主子尊贵,跟着伺候的宫人也体面,到哪儿都有人招呼着。

    景仁宫是中宫皇后住的地方,无数宫人削尖脑袋都想挤进来,一个福嬷嬷下去了,还有几十几百个‘福嬷嬷’等着上来。

    等福嬷嬷退下后,皇后立刻把人安排上。

    有人想借力打力对翊坤宫施压,贵妃这一胎怀的艰难,再受到那么大刺激和压力,孩子就难保了。

    皇上这样宠爱年贵妃,却任由这个流言传了那么多天,说明背后这人,皇上也暂且动不得。

    既然皇上不准备动手,她这个皇后也只能静观其变。

    “采薇,把上次看了一半的册子拿来。”

    如今宫里还有那么多位太妃,要以什么样的标准和规格赡养这些太妃,她都得了解清楚。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框架摆在这里,实际上的出入只能一点一点翻往年的册子去寻。

    宜太妃那里总说内务府少了她屋子里的东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把这些当差的宫人训个遍。

    宜太妃当年是先帝宠妃,吃穿用度已经超过了妃位的标准,送到她哪儿的东西都是最拔尖儿的,如今和其他几位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太妃用一样的东西,总觉得皇帝和皇后在借机羞辱她。

    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宜太妃三天两头地这儿疼那儿痒,恒亲王允祺听到宜太妃身子不好急得团团转,幸好他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皇上大手一挥让人好生给宜太妃看一看。

    结果前去诊脉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宜太妃仍不见好转,这下恒亲王也不敢吭声了。

    按礼法来说宜太妃是皇上的庶母,需要敬着,皇后那儿也是按照太妃的标准让人送的东西,自家额娘在宫里受不了什么苦。

    额娘闹起来的原因恒亲王心知肚明,刚过完年,九弟允禟就被皇上派去驻扎西宁。说是驻扎,实际上和流放没什么区别。

    老九得到这个结果归根结底就是当今圣上没登基前,他跟着老八他们闹腾地太厉害了,下手也黑,根本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皇上对自己颇为宽厚,那是因为自己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太后养大的皇子,将来和蒙古打交道的时候还能用得上自己。

    见恒亲王面露犹豫,怕他再念着兄弟情出手帮九爷一把,恒亲王福晋含着泪劝道:“爷就别再掺和这件事了,咱们一大家子的命也是命啊。”

    现如今大局已定,老八他们肯定会有被皇上清算的那一天,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良久后,恒亲王低下头,这个时候保全自己尚且都难,其他人他实在是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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