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白酒的威力实在太大，让她成功跑到卫生间吐了两轮，在叶迷藏的搀扶下回了卧室，不省人事直到现在。
还要在海州呆到春节结束，明天可怎么办？
看自己这个样子，丈母娘会不会不放心把女儿交给自己？
“你醒啦？醒了就别装睡了，我都看见你睁眼睛了。”叶迷藏趴在谈愿枕边，声音温柔。
“小月，你别笑了。”谈愿嘟囔着，“我都丢死人了，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啊，你管我妈叫妈，还夸她头发烫得漂亮，像仙女，她开心都来不及呢。”
“别说了，她肯定觉得我特别没分寸。”
谈愿紧张得翻来覆去，这辈子没什么事让她这么后悔过。
“你都和我住一个屋了，还担心什么没分寸？”叶迷藏揉了揉谈愿的头，“你不是想试试屋里的隔音吗？”
“不不，我不想。”
谈愿摇头如捣蒜，她可不敢再做什么大胆的事了，只求平安度过明天。
“那就算了吧。”
叶迷藏失望地钻到旁边的被里，然后背过了身。
谈愿当然懊恼得睡不着，在两米大的双人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让刚刚酝酿出一点睡意的叶迷藏，完全没办法入眠。
“怎么了？”
“小月，我好热。”
“热？”叶迷藏转过头看她，“哪里热？”
“心里。”
“让我看看。”
当叶迷藏把谈愿拉到身边，准备检查一下温度的来源时，门口忽然一阵风吹过，吹得门板一阵呼啦啦作响。
“你家这隔音……要不还是算了吧。”
谈愿怂了，往被里一缩。
叶迷藏拉着她的手却没放：“不能算了，按规矩，你第一天来我家，肯定是要付出的。”
“规矩？”
谁家会有这么邪门的规矩？
“我自己定的规矩。你在这里住，就要听我的。”
叶迷藏再次靠近。
“小月，我觉得……”
谈愿话音还没落，外面的风仿佛听到了她的感应，又是一阵窸窣的动静。
叶迷藏收回了手。
家里隔音确实不行，得找个时间让人把门板换一下。
“你睡不着的话，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叶迷藏坐起来，问谈愿。
“出去？”
谈愿看了下时间，将近十一点。
“老宅背后的小巷子，下去就是海边。我带你过去散散心，运气好得话，说不定还能看到烟花。”
“好。”
反正也睡不着，谈愿接受了这个提议。
*
这不是谈愿第一次晚上来到海边。
之前调查的那三年里，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沙滩旁从傍晚坐到天黑。
那时的海浪是孤独的，天空是寂寥的。
而现在，空气是浪漫的，月色是旖旎的。
这几年，在县城里过年的年轻人渐渐变少，这个时间，几乎没人跑过来这边海滩玩。
她们沿着海岸线走了一会儿，再没看到其他人的踪影。
这样也好。大海就是专属她们两个人的。
叶迷藏席地坐下，指着远处探照灯的方向：
“小时候，我能想象得最远的地方，就是灯光照射的那一头。再后来，我幻想着自己能离开这里，去大城市，站在聚光灯下，没想到现在真的做到了。”
“那你的幻想里，有我这个人吗？”
谈愿在叶迷藏旁边躺下，看着星星点点的苍穹。在咸咸潮湿的海风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你的话……算是意外。”
叶迷藏没有骗她，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和谈愿的相遇，都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意外？”谈愿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也就是说，你本来没有打算谈恋爱，只是搞事业的过程中，顺便撩了一下我？”
“顺便？”叶迷藏失笑，“如果只是顺便就好了，想要和你在一起，简直比搞事业难多了。如果总结起来，可以算作是意外惊喜。”
“惊喜……”
谈愿思量着这个说法。
“惊喜”，可以说是人生中最高的评价了。
“小月，其实我还能让你更惊喜的。”
她笑容里闪过一丝坏坏的神秘。
“什么惊喜？”
“我想和你……就在这里。”
但愿长醉不复醒。
反正已经做了荒唐的事，她不介意再多醉一会儿。
“愿愿，你胆子太大了。”
叶迷藏看了看四周，仍是空无一人的清寂。她便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用行动批准了谈愿的提议。
两人的距离拉近。
叶迷藏的眼神像带着透视，将谈愿潜藏着的心事一层层剥落。然后是吻，密密匝匝落下，落在额上，脸颊，脖颈，却都是轻轻的，故意在撩拨她心里的那根弦，始终没有落到唇上。
“有时候，我觉得你确实大胆一点比较好。因为，我喜欢。”
叶迷藏看着怀里的人，手指轻轻捻过鬓角的发丝。
“是吗？”谈愿轻轻吻在她的下巴，“那看来，我今天喝得还不够多了。”
有了机会，她当然不是听不懂暗示的人。
风声里带着潮湿。
不再有吱呀作响的门板，但有着细细绵绵的沙砾，堆成丘壑然后再被海水抚平。在皮肤经过的瞬间轻轻摩擦，被白日里被太阳晒过残留的温度，将柔软的部分硌出一点疼。
梦境被包裹，然后沦陷，坠落，下沉。
两个人像是被装在了同一个漂流瓶里，随着海浪的波动，投放去不知名的某个港湾。
十二点过后，新年已至。
天边的远方，一束束烟花升至高空，炸响。
激烈的碰撞声，哔哔啪啪，应和着火光里映透的潮红，迭起不止。
精灵和神祇的舞蹈，在心尖放纵，盘旋。
昙花一线的快乐，也是流光溢彩的巅峰。
烟雾缭绕里，喧嚣变成了天籁。
一切安静之后。
谈愿再次轻吻叶迷藏的唇。
然后坐起身，将衬衫上的沙簌簌抖落，说：“小月，我有东西要给你。”
叶迷藏没太多力气回答，半躺着眯起眼看她。联想到谈愿之前说过无数次的“好东西”，她心里已经在猜是新捡的贝壳还是海星了。
“这个给你。”
谈愿小心翼翼，从她被海风打湿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护身符，郑重其事交到叶迷藏手上。
“这个是？”
叶迷藏接过来仔细观察。这枚护身符的颜色和她之前那枚不一样，上面也没有清晰的墨色痕迹，应该是新从庙里求来的。
“我问了妍妍，两年前五月十五号那天，你在演出结束后发生了意外。而刚好那天，我从无归号下船，在海里捡回一条命。”
“所以，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谈愿拉过叶迷藏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对方感受自己的心跳声。
“这枚护身符，是我去水山寺同一个师傅那里求来的。小月，以后让我来守护你吧。”
叶迷藏珍视地将这枚护身符，收进了自己的贴身衣服里。当然，她希望它永远都用不上。
“愿愿，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谈愿好奇。
“嗯……”叶迷藏卖了个关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只能用是，或者否来回答。当然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一个是真话，一个是假话。
“你学我？”
谈愿讶然。她们重逢的第一天，在节目里，自己出于私心，就问了她两个这样的问题。叶迷藏当时的回答，可是把自己捉弄惨了。
“怎么样，你要不要玩？”
叶迷藏知道她不会拒绝，已经准备好提问。
“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如果这次你回来找我，但我一直不理你，你还会再坚持吗？”
“当然会啊。”谈愿不假思索地回答，“你表面上不理我，背地里还不是会看着我的照片偷偷想我。我要是轻易放弃，你不是更伤心了。”
叶迷藏继续问：“那如果这个时间，是五年，十年呢？你还会等吗？”
“你要我等，我肯定会等啊。”谈愿自信满满地说，“不过，你要我等，你自己不是也在等。我怕我等得了，你也等不了。你刚才的表现，感觉不像是能忍那么久的样子……”
“愿愿！”叶迷藏面色微哂，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谈愿笑着，“那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的话，要到那边去问。”
叶迷藏拉着谈愿起来，指向沙滩不远处支起太阳伞的位置。
“什么啊，还搞这么神秘……”
谈愿好奇心起来，快步跑向叶迷藏说的位置。夜晚视线不好，离近了才看到太阳伞下，凸起了一个小小的沙堆。
“你在里面藏东西了？不会是要吓我的吧。”
谈愿嘴上说着害怕，还是忍不住捡起旁边的木棍，开始挖旁边的沙子。
“吓你，我有那么无聊吗？”
叶迷藏站到一边，看着她慢慢挖。这是下午她趁谈愿睡着时一个人跑过来放的，还特意确认了几次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挖到了，挖到了……”
挖到一半，谈愿注意到沙堆之下，藏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拿出来吧。”
看着盒子的形状，谈愿心里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在月光的笼罩下闪闪发光。
“所以，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喜欢戒指吗？”
叶迷藏温柔的声音响起。
月色洒下来，勾勒着她完美无瑕的轮廓，流动的光笼罩成一层柔纱，将她欲说还休的爱意写尽。发丝轻轻摆荡，像秋千一样，来回牵扯着今夜的心事。
谈愿也回看她。
思绪如潮水，漫过午夜时分的海岸线。
海浪翻腾的声音，和当年海洋馆里扑面而来的震撼一样大。
“我不喜欢。”
她拒绝的同时仍然笑着，把盒子递给对方，然后向叶迷藏伸出了手。
“所以，你要单膝跪地才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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