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教学
“什么,叫我姑娘去养猪?他江河怎么不叫他女儿去?”
孟母气得狠狠拍了桌子,孟延春跟董含韵也是一脸气愤,心里暗骂江河这个老畜生不做人。
虽然小晚不上工,但他们家也不缺她那一份工分,照样养得起一家人。
“我也是这样说的,结果江河那个混蛋,说什么再过不久就是农忙期了,到时候每个人都得忙起来,连孕妇小孩都得去上工,总不能让小晚那么大个人还待在家里休息。”
孟爱国也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拳揍死江河那个混蛋。
“那个江河,他肯定是故意的。”
裴行之蹙眉,怪不得他之前丢了江家的面子后,江家那么久以来一直没动静,感觉是在这等着呢。
不对付他,而是针对起孟晚秋来了。
孟晚秋看看她爹,又看她娘,“没事,喂猪就喂猪呗,在家里我也喂过猪,不过喂猪一天能有多少工分啊?”
董含韵摇头,解释道:“小晚,家里跟村里不一样的,家里就只有一头猪,村里可是有两头呢,而且养猪的周婆子是个老无赖,不爱干净又懒的很,那猪圈又脏又臭,以前都是她三个儿媳妇来帮忙,她才能一直干下去。”
“如果你去了,那周婆子肯定什么都不肯干了,全都让你干,况且她一个老婆子,又不好跟她吵起来,以前我看到周婆子跟她儿媳妇吵架,骂得可难听了。”
董含韵把她担心的事情告诉孟晚秋。
“还有这事?”孟爱国震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孟母斜晲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那周家天天干仗,周婆子一人单挑她三个儿媳妇,你还敢送你女儿去跟她相处。”
孟晚秋支起耳朵,认真听孟母说周家的八卦。
孟延春心里着急,“哎呀,爹娘你们快想办法啊,总不能真让小晚去跟那个周婆子一起养猪吧?”
闻言,孟父孟母沉默了下来,以前孟晚秋没结婚,又不出门,再加上以前傻过,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所以不上工也没什么。
但是过后就是农忙期了,到时候整个清河生产队家家户户都得忙起来,那时候孟晚秋还真不好待在家里。
孟晚秋倒觉得无所谓,既然不好留在家里了,那她出去上工就是了,难道她会怕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真敢找她麻烦,跟她撒泼,她也不是软包子。
裴行之抿唇,心里像针扎了一下,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原因,孟晚秋才不得不去上工。
想了想,裴行之看向孟爱国:“爸,我记得刚才广播上不是说要招记分员吗,为什么小晚不能去试试。”
孟爱国一愣,随即说道:“之前我也想过,但是记分员是有要求的。”
孟爱国后面的话没说,但是大家都懂他的意思,记分员要有文化会打算盘,但是孟晚秋前十几年脑子不清楚,后面好了也十五岁了,压根没上过学,哪有可能选上。
闻言,孟奶奶瞥了孟爱国一眼,说话了。
“你以为平时我跟小晚待在家里,就是大眼瞪小眼吗?”
孟父眼睛瞪大,他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晚秋被孟父吃惊地表情逗笑了,孟奶奶那么有智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孙女成文盲呢!
孟晚秋不仅不是文盲,而且懂得很多。
裴行之看向孟晚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心沉了半截,以为真没法子,得想其他办法了。
这下孟晚秋竟然识字,那么好好练习一下,当上记分员应该也不是很难。到时候如果真的不行,再想其他办法,总不能让孟晚秋真的去喂猪。
孟延春激动地一拍大腿:“诶,差点忘了,奶曾经可是咱清河村唯一的老师啊,怎么可能没教过小晚。”
孟母推开碍事的孟父:“果然是娘,就是比我们想得周到。”
孟父憨憨一笑,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董含韵闻言,总算放下心来,目光放到孟晚秋身上,眼尖地看见了她跟裴行之的小动作。
听到家人让她去争取当记分员,孟晚秋心里仍是无所谓的态度,既然他们想让她去,她就去好了。
见裴行之在看她,孟晚秋眨眨眼,莫名就想到了前几晚的事情,虽然没做完,但是亲亲摸摸的事也干了个遍。
那之后,两人一对视,孟晚秋就不自觉抿唇,目光缠绵得都快拉丝了。
裴行之把手放在嘴上轻咳了一下,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捏孟晚秋的手,示意她克制一下。
孟晚秋叹了一声,低头不再看他,反手就握住了裴行之准备离开的大手,放在手心就把玩了起来。
裴行之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这是下乡干了几年农活才有的,摸上去有点硬,但是显得更真实了。
裴行之耳根一红,却没有继续抽回来,任由孟晚秋为所欲为,拿她没有办法。
董含韵微挑眉头,原本还想敲打一下裴行之,现在来看,两个人的感情进展得不错,看来不需要她多此一举了。
孟奶奶也注意到了小两口的小动作,神色平静,她那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
不过,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说一下。
“行之,你会算盘吗?”
“我”/“他会。”
孟晚秋打断裴行之的回答,桌子下的手拍了拍他的腿,先一步回答道:“他会。”
裴行之神情有一瞬间茫然,但还是顺着孟晚秋的话,点了点头。
孟奶奶面色柔和了下来,“这样就好办了,之前我只是简答教小晚一点算盘的口诀,也没怎么练习过,这几天你带着小晚加强练习一下。”
“好的。”裴行之直直地盯着孟晚秋,应承了下来。
等短暂的家庭会议结束后,两人回到了房间,裴行之坐在椅子上,环臂在胸前,跷着腿,歪着脑袋看孟晚秋。
“说吧,刚才你为什么这么说?”
裴行之确实不会算盘,他没有学过这个,但是孟晚秋为什么要在家人面前撒谎。
孟晚秋没说话,只是把床头柜子里的算盘取出来,上手就是一阵行云流水操作。
甚至她都没有看算盘,而是在盲打,裴行之看在眼里,虽然不懂,但是能看出来孟晚秋的手上动作很有规律。
孟晚秋是在用实操来展现她的实力,上辈子她玩的最多的就是算盘,当年她被测出没有习武天赋后,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只有算盘最后被她学到了极致。
凭着惊人的算术天赋,孟晚秋被组织首领赏识,才顺利地活了下来。
裴行之被孟晚秋这堪称华丽的手上动作给惊艳到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最后‘啪嗒’一声,孟晚秋把所有算珠归位。
“怎么样,我这实力不需要别人再教了吧。”
孟晚秋俯视着裴行之,语气里竟然还有分狂妄,上辈子孟晚秋就是凭着这手出神入化的计算能力,才能在组织活了下来,在孟晚秋心里,这就是她最骄傲的事情。
裴行之心中有疑惑,明明之前孟奶奶说过她只是教过孟晚秋几句口诀,那么孟晚秋又怎么会把算盘用得那么厉害,而且看其他人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孟晚秋会算盘。
孟晚秋从是从哪里学的呢,又什么要瞒着孟家人呢?
裴行之眼中有疑惑还有探寻,他隐约察觉到孟晚秋身上好像还藏着许多秘密。
面对裴行之投来的视线,孟晚秋默默挪开了目光,不肯对上他的眼睛,她不喜欢撒谎,但是有些事情没法说出来,她宁肯沉默也不愿意欺骗。
注意到孟晚秋的逃避,裴行之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日子久了,总能暴露出蛛丝马迹。
而且孟晚秋选择的是用沉默来逃避,而不是随便说几句来敷衍他,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她并没有选择隐瞒。
孟晚秋在裴行之面前,始终保持真实的状态,虽然偶尔耍点小心机,但都是无伤大雅的事。
裴行之希望,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孟晚秋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至于那些秘密,等她什么时候愿意相信他了,再说吧,裴行之不再试图找出她的秘密。
他放下腿,伸手将孟晚秋拉进怀里,温热奶香味进入鼻尖,这几天孟晚秋天天吃大白兔奶糖,身上也染上了香甜的味道。
“很厉害,想来已经没有人能教你了。”
裴行之让孟晚秋坐在他腿上,揽住她的腰肢,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梳妆镜,从下面取出之前买的纸笔。
“不过,你的字写得怎么样?”
之前裴行之在供销社买了纸笔,就想着回来就教孟晚秋学习写字,以孟晚秋接受知识的速度,裴行之知道她脑子很聪明,就教导她学习。
但是无奈,回来的第二天,清河生产队所有男人都被叫去挖河沟了,一直没有机会教孟晚秋。
裴行之用钢笔在报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是孟晚秋的名字。
“竟然认字,你写几个字试试?”裴行之把笔放到孟晚秋手里。
孟晚秋看了裴行之一眼,握住手里的钢笔,下意识用了握毛笔的姿势,手腕悬空,拇指压食指夹,中指勾过来,四指顶住它①。
裴行之默默扬起嘴角。
果然,用握毛笔的手势,孟晚秋一个字都没写出来,钢笔的笔尖卡着报纸,手一动纸就皱成一团。
孟晚秋拧眉,以前用的都是毛笔,笔尖是软的,用力不会跟纸打架。用手按住纸,再次动笔,可是这下笔竟然不出墨。
裴行之笑,重新给孟晚秋调整姿势,“如果当上记分员,可不能随身带毛笔和墨水,所以你得赶紧学会用硬笔。”
“我没用过这种笔。”孟晚秋被裴行之调整了几次,还是没弄对,语气有些无措。
“没事,这个简单,上手后就好了。”
裴行之耐心地纠正孟晚秋,并不催促她,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孟晚秋说的那样,她一直是一个很聪慧的人,裴行之相信她很快就能掌握。
在裴行之的温声细心教导下,孟晚秋也静下心来,开始拿出前世为了活命学习的劲头,写了半张报纸后,裴行之就松开了她的手。
此时,孟晚秋完全沉浸在了练字当中,裴行之离开了房间,准备找孟爱国要清河村所有人的名单,方便孟晚秋练习,后面肯定会有用。
从孟父房里出来, 裴行之就准备回房间,结果对面孟延春恰巧也从房里出来。
“大哥。”
“行之,你……”
孟延春抓抓头皮, 欲言又止地看着裴行之, 时不时往他屋里瞟一眼。
哎呀,媳妇真是的,这些话让他一个当大舅哥的, 怎么好意思跟妹夫说。
裴行之见状,猜测怕是董含韵的意思, 不知道又指挥孟延春告诉他什么,直接问了出来。
“大哥, 你有话直说就是。”
裴行之都这样说了,孟延春干脆破罐破摔,朝裴行之招招手, 两人来到一个角落,悄声说道:“行之,你上次从县里回来, 小晚有没有找你麻烦?”
裴行之不明所以,摇头:“小晚很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
孟延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小晚没生气,你说都没说一声, 就一个人跑到镇上去了, 小晚都不知道, 还担心地跑去知青院找小皮问你下落去了?”
“我不是说你不对,男人嘛难免粗心大意, 再加上刚结婚,心态上没转变过来,我是理解你的。但是,你嫂子那人你也知道,她向来爱操心小晚,所以就让我来跟说一下,毕竟已经成家,不是一个人了,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去哪里,都要提前说一声,别让家里人操心。”
裴行之捏紧手,眸中露出复杂的情绪,心脏也变得软软的,等孟延春说完,他踟躇了一下才开口。
“谢谢大哥,我记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没有辩解,只有干脆的承认自己疏忽,他确实没想到这些问题。
成家之后,作为丈夫,出门做事都需要跟妻子说一下,倒不是控制,只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
裴行之十几岁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早就不记得这些家庭里面的常识,他需要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丈夫。
孟延春拍拍裴行之的肩膀,朗声说道:“嘿嘿,你做事我放心,也别太在意,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
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孟延春知道裴行之的为人,既然保证了,那么就不可能再犯。
说完之后,孟延春注意了一下裴行之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放心地回屋去了,完成媳妇的交代事情,还没有让人有意见,他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回去跟媳妇讨要奖励,壮壮都三岁多了,可以再要个闺女了。
裴行之在原地沉思,抓到了孟延春话里的漏洞,按照孟延春的意思,不打声招呼就出门,害得家人担心,这应该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按道理孟晚秋应该会生气,但是他回来这几天,并没有发现她情绪的变化,一直跟前面一样。
所以,是孟晚秋心大吗?
还是,她心里压根就不在乎?
裴行之很快就扔掉了第二个想法,觉得孟晚秋不可能不在乎他,如果不在乎他,怎么会深夜去接他,还费时费力地给他做鞋子。
他想,孟晚秋不至于爱他,但肯定就像他对她一样,彼此都是有好感,而且都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
孟晚秋没生气,应该是她心大,关注不到这些细节,才没有像孟延春说的那样找他麻烦。
屋内,孟晚秋打了个喷嚏,放下硬笔,揉揉手腕,又有谁在念叨她。
看着桌上报纸上的字,孟晚秋感慨,这硬笔确实比毛笔效率高多了。
不过下一秒,看到她这分筋错骨般的扭曲字体,跟裴行之那流畅工整,苍劲有力的正楷字,放在一起简直辣眼睛。
孟晚秋没什么好胜心,但是看见这么鲜明的对比,不禁生出几分想练好字的决心,虽不至于达到裴行之的高度,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不堪入目,起码能让人看懂吧。
可能是坐久了,孟晚秋也挺直的背也弯了下来,眼睛离桌面越来越近。
“坐直了。”
裴行之走进来,见到孟晚秋不规范的坐姿,把手放到孟晚秋的背上拍了拍,纠正她。
“当心眼睛得近视。”孟晚秋坐直之后,裴行之接着把手放到孟晚秋眼睛上,他手心是温热的,练了那么久的字,孟晚秋眼睛有些酸痛,正好缓解了疲劳。
“近视是什么?”这对孟晚秋来说,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她最近是对裴行之说出的各种新事物都感兴趣,总是喜欢问裴行之为什么。
裴行之用拇指按压孟晚秋的太阳穴,舒服的孟晚秋闭上了眼睛,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跟大咪很像。
大咪是只公猫,裴行之只见过它几次,不过大咪最近发情了,天天跑出去找别家小母猫鬼混,饿了就抓老鼠吃,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近视啊,就是……”
同一时间,江家。
“爹,你真的那么跟孟支书说了,让他家那个傻子跟周婆子去喂猪。”
江秀秀从镇上回来,就听江河安排了孟晚秋去喂猪,简直快把她笑死。
这半个月来,她天天往城里跑,压根没去教算盘的老师家里,都是在黑市、废品站里面。
而江河给的学费,也被她换成了本金,去买了一些饰品偷偷在学校门口买给那些女学生,这么半个月来,她就赚到了本金的两倍,这点钱放在以后压根不够看,不过在现在,也不算少了。
废品站也去了,她想学着别人捡漏,但是她根本没那眼光,只能试着买了几个青花瓷瓶。
其他的旧书,江秀秀不敢买,这几年不太安分,镇上总有文化纠察队的人巡逻,万一被抓到就不好了。
江河哼笑一声,端起桌上的热茶,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边缘溅起茶沫子,打湿了手臂,他也不在意,抿了一口,“当然说了,他孟家不给咱家面子,还跟裴行之接亲,哼,没想到吧,我不找他裴行之的麻烦,反而找了那个小傻子的麻烦。”
江秀秀嘴角上扬,眼底都是幸灾乐祸,裴行之看不上她,反而娶了那个孟晚秋,不知道让多少人看了她笑话。
孟家不是护着那个孟晚秋吗?
这下好了,孟晚秋那个女人,不仅不能继续待在家里,还得被周家那老婆子蹉跎,她可记得周婆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孟晚秋跟周婆子一块干活,她可有好戏看了。
“爹你真聪明,你对付裴行之,只有他自己难受,但是收拾孟晚秋,难受的不仅有裴行之,还有孟家所有人。”
江河得意一笑,手敲了一下江秀秀脑门,“不错,秀秀就是聪明。”
江秀秀抱住江河的胳膊,亲昵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这话江河爱听,他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的口气直奔江秀秀门面,她面色一僵,忍住反胃的冲动,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江河。
“对了秀秀,你的算盘学的怎么样?”江河突然想起选记分员的日子已经不剩几天。
江秀秀心中一虚,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没问题了,我都跟老师学了那么久了,肯定能选上,爹你就放心吧。”
江河点点头,随即又有点气愤:“本来爹还想给你透透题的,结果老吴那个老家伙死活不肯说,非得当天才宣布,就没办法了。”
当时播放广播的时候,会计老吴明确不能让人走后门,所以当时就宣布想参选记分员的人,私底下找他报名,不能外传。
导致江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参加,也不知道老吴弄得题目的是什么。
江秀秀听江河的话,心里也很生气,这个老头子事怎么那么多,害得她还得私下去练习。
学费钱被江秀秀拿去做生意去了,虽然江秀秀并不想当什么记分员,但是她家还是她爹做主,江秀秀不敢太嚣张,一点都不学就去比赛,肯定会被她爹骂死。
但即便这样,江秀秀仍然自信心满满,她跟村里的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上辈子为了熏陶情操,她可正经上了几天培训班,什么插花、品红酒什么的她学的可不错。
知青院。
自从知道村里要选记分员之后,丁恒跟张秀清就心思活络了起来,当普通知青每天上工累死累活才几分钱,不如去争取一下当记分员,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起码不用上工,每天那么辛苦了。
当然知青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要去竞争,两个人都会打算盘,张秀清事后去镇上买了算盘练习,而丁恒想的则是去跟会计老吴套近乎。
去镇上买了肉,还有糖果、点心,但是老吴向来铁面无私,在广播里都说了不会走后门,又怎么可能收丁恒的礼。
丁恒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仅没套到近乎,反而还被老吴骂了一顿,说他思想不端正,当时就把丁恒吓白了脸,这个时期,思想不端正,走歪门邪道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老吴这人虽然为人刻板严肃,但心却不坏,说了几句就让丁恒回去,并且让他可以继续参加选拔。
孟家这边,裴行之也在给孟晚秋急训,他教的不是算盘,而是数学和练字,白天他还带着孟晚秋出门上工,不干别的事,就是让孟晚秋认识人,记分员记分,总不能连人都不认识吧。
同时,让孟晚秋旁观会计老吴平时是怎么干记分员的活的,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直接上门去问老吴,怕人说闲话,就隔着一段距离,边看边听能学多少是多少。
第22章 初次交锋
这天, 天气晴朗,气候舒适,清河生产队难得放了半天假, 大伙儿聚集在晒谷场, 带着板凳瓜子,准备看接下来的热闹。
没错,今天就是清河生产队选计分员的日子。
裴行之跟孟晚秋也坐在人群里, 裴行之旁边的孟延春跟董含韵,孟晚秋旁边是孟母李兰香抱着孙子壮壮。
说来可真不巧, 江家人竟然就坐在孟家人后面,也是一家人排排坐。江秀秀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孟晚秋, 孟晚秋跟裴行之结婚后,孟晚秋也不爱往村里去,江秀秀也不在村里, 天天往镇上跑,两人是一次也没遇见过。
江秀秀自打孟晚秋出现在她眼前,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今天孟晚秋穿的是一生粉红衬衣,下面是黑色灯笼裤, 头发是随大溜的两个辫子,只不过她的头发很长, 垂到了小腹那里。
头发乌黑,眼神明亮清澈, 皮肤也是粉白色, 在阳光的照射下, 更是为她添上了一层滤镜,美得如梦似幻, 从孟晚秋来到晒谷场,总有若有似无的视线看过来。
裴行之眼神暗了暗,握住了孟晚秋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侧头到孟晚秋耳边低语。
江秀秀看到这,眼睛都快冒火了,虽然她已经决定放弃裴行之,但是想到裴行之以前对自己的无情,再看看,现在对孟晚秋的亲昵,她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江母注意到这,拍了江秀秀的手,示意她注意一下。
但是想到孟家之前那么不给她家面子,就有意无意地跟前面的孟母说了起来:“呀,兰香啊,总算看见你家小晚出门了,长得可真漂亮,随了你跟老孟呢。”
孟母抱紧怀里的孙子,扯了扯嘴角,“哪有,你家秀秀才好看,十里八村的人谁不知道啊。”
江母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闺女江秀秀确实长得标致,这可是大家公认的,清秀漂亮,勤奋节俭。虽然孟晚秋长得也不丑,但是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还是长得太艳丽了,不是传统好媳妇的长相。还得是她家秀秀这样的,五官柔和,面容清秀,才让人喜欢。
“唉,你家小晚打算什么时候去上工啊,那周婆子来我家好几次了,都想让她儿媳妇接她的班,我家老江够意思,一直把位置给你家秀秀留着呢,你家小晚可不要浪费老江的良苦用心不是。”
这会儿,孟母还没说话,董含韵瞥了江母一眼,“瞧江婶这话说得,从始至终我家都没叫江队长忙这事,一直都是你家一厢情愿,怎么就浪费了江队长的良苦用心。”
孟延春揽着他媳妇的肩,“是啊,江婶,你家可真会给我家找麻烦,我家又不缺小晚上工的那点钱,本来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你家非要给她找事做。”
如果是旁人即便知道对方的好意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委婉的感谢,甚至是自己咽下苦果。
而孟延春是个天然黑,说话向来不知道委婉,有啥说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江母还想让孟家人感谢她,但是直接被孟延春说对方多管闲事,给孟家带来了麻烦不说,结果还有脸在这里讨功劳,我没直接骂你就不错了。
裴行之默默勾起唇角。
孟晚秋噗嗤一笑,回头看了江家人一眼,重点关注了江秀秀,她也是第一次见江秀秀。
说来还得感谢江秀秀,如果不是她家威逼利诱裴行之跟她结婚,裴行之也不会走投无路找上她孟家。
孟晚秋与江秀秀的眼神隔空对视了一秒,江秀秀注意到孟晚秋眼里的感谢,心口的怒气是止不住地往上蹿。
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感谢她,呵,感谢她给孟晚秋送了一个男人?
还是在嘲讽她江秀秀,输给了她孟晚秋?
无论是什么意思,江秀秀已经下定决心,她以后绝对不会让孟晚秋好过。
江母被孟延春夫妻俩的话,气得脸色涨红,不敢相信世上还有那么不要脸的人。
这时候,孟晚秋突然从腰包里掏出三颗大白兔奶糖,每一块都分成了两半,分别塞进了孟母和壮壮、大哥大嫂、裴行之和自己嘴里。
为什么要塞呢?因为如果不是孟晚秋塞进他们嘴里,他们是不会吃的,平时都是再三拒绝。
但是,今天不一样,孟家人有意在江家人显摆一番。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孟家人默默弯起嘴角。
“奶奶,我也要吃糖。”
说话的是江二嫂的儿子江波,江家目前唯一孙辈,十分得宠,在家里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存在,江家人的娇惯下,养成了蛮横霸道的性子。
这下江波闻见了甜甜的奶香味,还是从来没吃过的糖果,习惯性地就跟江母索要。
江母脸红,安抚怀里的孙子,“乖啊,小波,咱们不要他们的,回去奶给你买好多水果糖。”
江波不肯,在江母撒泼,被江母固定住腰,不成之后竟然整个人往下滑,半截肚子露了出来,江母反应不及,竟然让江波滑到了地上,打滚哭喊起来。
“不要不要,我现在去要吃,你快去给我买,快点……”
坐在孟母怀里的壮壮烦躁地捂住耳朵,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神来一笔道,“奶奶,他好吵啊。”
噗呲——
孟家人都笑了出来。
江二嫂见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脸上也挂不住,对孟晚秋说道:“小晚啊,你看小波都哭了,你是做婶子的赶快给他一个,不然嗓子哭坏了。”
江秀秀烦躁地走到一边去,觉得这二嫂跟亲娘太给她丢脸了,一点都不会教孩子。
孟晚秋:“不好意思,我就只有三颗,没有多得了。”
江二嫂不肯罢休,“那这样,晒谷场离你家也不远,我跟你回家拿也成。”
董含韵坐不住了,嘲讽道:“呦呦,冯梅你还要不要脸,还去我家里拿,怎么不说让我家小晚去供销社给你买来呢。没有就是没有,想吃让你男人自个买去,别总盯着别人家的东西。”
“这冯梅脸皮也忒厚了。”
“嗨,你嫁过来晚,不知道这俩家的事吧?”
“啥事啊,快说说。”
村里人一直都知道江孟俩家关系不好,但是这关系不好,是从孟爱国父亲孟长河那一辈就有了恩怨。
当年饥荒战乱,孟长河家里人都死光了,他就自己跑到外面去当了长工,过了五六年之后才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也就是如今的孟奶奶。
当时孟爷爷孟长河并没有一开始就跟孟奶奶在一起,对外说法是孟奶奶是他当长工家里的小姐,来清河村避难的。
当时的江爷爷也是村里的小伙子,突然瞧见孟奶奶这样肤白貌美的大小姐,自然心动得不行,就想娶孟奶奶。
结果自然没成,还被孟爷爷打了一顿,自此俩家就结下了梁子。
到孟父这一代,江河的大哥江海,如今在公社里当领导,当时也喜欢上了如今的孟母李兰香,但是孟母却偏偏喜欢刚退伍回来的孟父,两家恩怨再次加深。
结果到了孟延春,江二嫂冯梅竟然也喜欢上了孟延春,当时还叫冯家父母上门来说亲,结果谁知道孟延春跟董含韵青梅竹马,早就定了下来,冯梅的小心思自然打了水漂。
但哪知,江武后面居然看上了冯梅,哪怕江父江母不同意仍要犟着娶冯梅,没办法父母实在赢不了孩子,江武成功把冯梅娶到了家里。
不过冯梅一直对以前喜欢过孟延春的经历讳莫如深,从来不准别人说起这事,一说她就会翻脸。
注意到旁边人看来的视线和耳边的细细碎语,江二嫂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地道:“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盯别人家的东西了,董含韵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孟延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起身挡住媳妇前面,冷冷地看着冯梅,“你要撕烂谁的嘴?”
冯梅后面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里,孟延春的眼神就像冬天的寒风,凛冽能刮伤人的心。
“行了,把小波抱走。”江母再也听不下去,再说下去,整个江家就要成为笑柄了。
冯梅默不作声,抱起哭闹不止的儿子离开,路过董含韵的时候,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董含韵勾起唇角,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本想嘲讽孟家,最后自己反倒丢了面子,江母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
看孟家人整齐的坐在一起,而他们家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江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这时候,清河生产队的村委会成员来到了晒谷场,大队长江河、副队长刘成根,村支书孟爱国以及会计老吴。
“咳咳,大家下午好啊,咳咳,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为什么,咳咳,为了……”
“哎呀,是为了选记分员,老刘你快下来吧,咳得我心烦。”
“哈哈哈,刘叔你快下里吧,别给刘婶气着了。”
“哈哈,刘菊花还是那么嘴碎。”
第一个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成根的媳妇‘爱打听’刘婶,看着她家老头子一句话咳他妈三四次,听见就心烦,平时让他少抽烟少抽烟,跟特么催命一样。
“行了,老刘你别说了,让老吴直接开始吧。”孟爱国也看不得刘成根一句话咳半天的样子,索性村里人都知道,也不再废话,干脆让老吴来主持。
老吴点头,走到中间来,“咳,下面我来说一下报名记分员的人的名字,念到名字的人就上来哈。”
“江秀秀。”
“刘美丽。”
“丁恒。”
……
江母听见江秀秀的名字第一个被念出来,心里很骄傲,想到她女儿要去当记分员,而李兰香的女儿要去跟周婆子喂猪,得意的心情就难以压制。
“唉,兰香啊,不是我说你,这女儿不能像你家这样养的,什么活都不干,又懒又馋可没人喜欢。”
孟家人瞟了江母一眼,默契地没有搭理江母。
江母面色一僵,咬咬牙,“不爱去又能怎么办,马上就到农忙期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你家孟晚秋不管怎么都得去……”
“最后一个,孟晚秋。”
“什,什么。”江母话没说完,就被老吴口中的名字惊到,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十分奇怪。
第二十三章选拔
“什么,我没听错吧?”
“孟晚秋,是孟支书那个闺女,她不是……”
“嘘,小点声,支书在上面呢?”
孟晚秋不理旁边的窃窃私语,跟裴行之说了一句,就站了起来。
“我上去了。”
“嗯,不要紧张,平常心就行,选不上也没关系。”裴行之握紧孟晚秋的手,低声安慰道。
“就是,小晚放宽心。”孟延春站起来拍拍孟晚秋的背,心里却想的选不上,他就去帮妹妹喂猪,到时候他在看谁还敢欺负他妹妹。
“别担心,还要我跟你哥呢。”董含韵摸摸孟晚秋的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暗芒,如果真的不行,她就去敲打周家的那几个儿媳妇,她可记得她们对周婆子不满已经很久了。
“姑姑加油!”壮壮还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认为姑姑就像爷爷说的那样,要上战场了,他要给姑姑打气。
“放心吧。”孟晚秋灿烂一笑,本来还没什么胜负欲,既然家人都希望她拿下记分员的工作,那她就认真一把。
裴行之:……
感觉他这个丈夫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随着最后一个孟晚秋走上来,人群里面的议论声更大了。
“真的是她,孟支书不会给他家闺女走后门吧。”
“胡说什么,上面还有大队长家的闺女呢,大队长能白看着。”
“你说孟家这小晚不会是来凑热闹的吧。”
“呵,她一个傻子那么些年,连学都没上过,她识字吗,就来选记分员,这不是来搞笑的吗。”
“话也不能那么说,看她现在这样子应该是好了,至于识不识字,还真不好说。”
“唉,为什么,我可没听说过孟晚秋上过学。”
“你们这些小年轻,张嘴就胡来,选记分员那么正经的事,孟支书怎么可能让他女儿胡来,既然人家敢报名,肯定是有把握。”
“就是,人家没上过学,不代表人家不认识字,要知道孟家那老太太,当年可是咱们红山公社第一有学问的人,人家怎么可能让自己孙女不认字。”
“这样的吗?”
“完全没听过啊,怪不得孟家闺女敢报名。”
与此同时,台上的其他报名的人,见到孟晚秋后,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江秀秀心脏一跳,孟晚秋竟然也报名了,看来孟家人是不想让她去喂猪,才让孟晚秋来选记分员。
不过,江秀秀一边的嘴角勾起,她可不会让孟晚秋如愿,这记分员位置一定是她的。
就凭孟晚秋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比得上她江秀秀,不过徒劳一场,白费力气罢了。
张秀清走到孟晚秋身边,悄声道:“没想到孟同志也来了,你识字吗?不会是以为行之教了你几个字,让你产生什么错觉,以为能赢得了我们。”
但凡报名了的,学历最低也是初中,在学校呆了八九年,又岂是孟晚秋这个傻子能比得上的。
孟晚秋比张秀清高了半个头,身高有一米六八左右,站直了斜晲了张秀清一眼,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张秀清就是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看在行之的面子上,才好心劝你,早点下去,别自取其辱,丢了行之的脸。”
丁恒离得近,自然听见了张秀清的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张秀清也有那么刻薄的时候,跟平时的她完全两个人。
看来这女人也不简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孟晚秋,眼尾带着粉,粉唇紧紧抿着,俨然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丁恒心软了一下,肯定是被张秀清吓到了吧。
但是他也不好出面维护,毕竟他跟张秀清都是知青,才是一伙的,而且谁叫孟晚秋是裴行之的妻子,如果是其他人,也不用受张秀清的气了。
台下的裴行之注意到张秀清走到了孟晚秋身边,跟她说了什么,接着孟晚秋就低下了头。
想到之前皮景轩跟他说过的事,之前孟晚秋去知青院找她,张秀清就跟她说了不太好听的话,这会儿竟然又找上了孟晚秋,裴行之眼神顿时就冷了下来。
“好了,人都齐了,接下来我宣布一下,我们这个记分员选拔的流程。”
“一共三项,一是文化,二是能力,三是认人。”
“吴会计,前两个我们懂,但是第三项认人是什么意思。”
老吴手背在后面,眉头一拧,表情十分严肃,“记分员,记的不止是工分,还得记人。”
“村里面那么多人,每个人干了什么活,你心里得有个数,不能张冠李戴。还有每天那些人该上工,心里也得有数,不能有人没来,或者换个人来,你都不知道。”
“好,说的有道理。”
“不愧是干了那么多年的吴会计,知道的就是多。”
“这样啊,我还以为记分员就是记工分就行了,原来里面还有那么多门道啊。”
孟延春听完会计老吴的解释,一脸感慨,随即抱住媳妇惊呼:“那小晚怎么办,她可没怎么出过门,她认识咱们村里的那些人吗?”
董含韵也有点无措,“我也不知道?”
台上的孟晚秋跟裴行之对视一眼,眼里带着崇拜,没想到真的让裴行之猜到了,吴会计竟然真的考了认人。
裴行之微微勾唇,他也没想到,按理说在清河生产队选拔记分员,那么选的人肯定就是本地人,那么这项考验自然没什么难度。
但是裴行之顾虑周全,他知道孟晚秋不怎么认识村里的人,自然就想把她这个弱点补全,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帮了孟晚秋。
报名的人一共有十个人,除了江秀秀、孟晚秋、丁恒、张秀清之外,其他六个都是本地人,所以说最后一项比赛对他们没难度。
张秀清在外面的形象一直维持的不错,虽然不认识所有人,但是大部分都认识。而丁恒跟她一样,虽然跟本地人打交道不多,但是来了清河村那么久,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
这里面唯一有问题的竟然是江秀秀,她一听吴会计的话,心就跟着虚了起来,她回来那么久,除了她家附近的人家,她几乎都不记得了。
“好了,就这样。”吴会计说完,就有几个人抬上了十张桌子,上面放着纸跟铅笔还有算盘。
十个人自觉坐到了桌子前。
“第一项和第二项比赛合并,都在这张试卷上面。下面的人保持安静,同时也要监督他们十个人,不能交头接耳,不能讲小话。听见了吗?”
“听见了!!!”
“没想到那么大把年纪了,还能当个考官,哈哈哈。”
“徐成听见了吗?不能交头接耳,我们会监督你的。”
“去你的,我才不会作弊。”
“哈哈哈。”
“好了,开始吧,只有一个半小时时间,你们注意!”吴会计一声令下,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面对平时给他们记工分的吴会计,大伙儿对他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孟晚秋看着手里的简陋试卷,都是用手抄写的,字迹整齐清晰,看来写的人用了很多心血。
孟晚秋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她的字迹总算不像之前那么惨不忍睹,但是跟裴行之笔锋流畅、工整清晰,苍劲有力的楷书还是不一样。
她的字是圆滚滚的,没有笔锋一说,她觉得不太好看,但是裴行之却说很可爱,让她不要勉强。
再过四五十年,孟晚秋就知道她的字体是怎么样了,就是网络上经常说的可爱体,胖乎乎圆滚滚的,十分童趣。
视线往下,看见纸上的题目,孟晚秋挑了挑眉。
1+1= 2+8= 18+19=
27+34+45= 174+347=
……
后面的计算就包括了乘除运算,题目很多,而稿纸有限,并不能在纸上演算,而且时间也只有一个半小时,所以就让人不得不使用算盘节省时间,不然根本做不完题目。
因为选拔的是记分员,每天都需要计算,人数又那么多,纸张又珍贵,可没有时间和纸让你慢慢的计算,就是打算盘。
果然,没有多久,做完了前面的简单的题目,就陆陆续续响起了打算盘的声音。
孟晚秋看完了所有题目,她觉得自己甚至都不需要用到算盘,直接心算就出结果了。
但是想着还是低调一点,太高调容易招人恨。
所以她还是慢慢打起来算盘,算珠轻响,周围的环境影响到了孟晚秋,她下意思回到了前世在组织时的日子,夜以继日学习的日子。
手速就不自觉加快了起来,左手打算盘,右手写字,动作越来越快,甚至已经看不清她的手指。
‘噼噼啪啪’地动静成功引起了旁边两人的注意,孟晚秋身边坐着的人一个叫徐成,另一个就是江秀秀。
徐成本来是不想往旁边看的,但是孟晚秋的动静实在太大了,让他有点好奇,忍不住偷偷瞟了她一眼。
可这一眼,也把徐成吓得不轻,他长大了嘴巴,看着 孟晚秋竟然用左手打算盘,而且动作那么快,他甚至只能看见残影。
而孟晚秋还在盲打,她根本就没有看算盘,一时间徐成惊讶地忘记了他现在还在考试。
直到吴会计走了过来,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徐成才吓得缩了回去。
不过,接下来他却是没什么信心了,孟支书的女儿好厉害啊。
孟晚秋动静那么大,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吴会计自然也不例外。
他瞧瞧走到了孟晚秋后面,看着她的动作,又看看卷子上面的答应,忍不住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满意。
第23章 压倒性胜利
坐在孟晚秋的另一边的江秀秀则是接连出错,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孟晚秋流畅的动作,但她不认为是孟晚秋厉害,而是觉得孟晚秋在胡敲打乱, 心中甚至隐隐不屑。
可是江秀秀自己也没好多少, 前面的题目简单,她做的很快,但是后面的题目越来越复杂, 江秀秀也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这么久以来,江秀秀一直没把记分员选拔当回事, 一天都怎么摸过算盘,哪怕比别人多那么多的训练时间, 仍然比不上其他人。
珠算口诀记不住,打算盘的动作太慢,不干净、拖沓, 打下一个珠子,另外一颗珠子也被她扒拉下来,导致最后的结果也不正确。
当得出一个特别离谱的答案后, 江秀秀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算错了,可这一步错步步错, 越来越慌张,连计算口诀都记混了。
吴会计从孟晚秋身后来到江秀秀身边, 看到她杂乱无章地操作,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江河之前还在吹嘘他女儿多有出息, 如今看来也是个假把式, 动作生疏不干净, 字也写得丑,可以说是十个人当中最差的一个。
台下。
孟母凑到裴行之面前, 悄声说道:“行之啊,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怎么觉得小晚动作比他们快那么多呢?”
裴行之看着台上的埋头的孟晚秋,眼里闪过一丝骄傲,孟母的话还是太谦虚了,孟晚秋何止比其他人快,而且还是用左手盲打。
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他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您没看错,小晚她真的很厉害。”
孟母努力控制住脸上的笑容,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嘛,我家小晚从小就聪明,其他人都说傻子,但是我家小晚只是反应慢,长得可爱又爱干净,像个福娃娃一样。”
今天小晚可算给她争气了,以后看谁还敢说她家小晚是傻子。
裴行之突然想起之前孟延春说董含韵把孟晚秋当小神仙,给她上香磕头,就知道孟晚秋小时候肯定是个可人爱的小姑娘。
“小晚比我认识的很多人都聪明,之前我教她写字,才过去几天,就写的有模有样,一点都不比那些上了学的人差。”
“行之,娘得谢谢你,要不是……”
说着说着,孟母眼睛竟然都红了,连忙低头擦了擦,这些年村里的风言风语,孟母比谁都清楚,那些人就是看她家笑话。
“娘,说什么客气话,娶小晚是我自己的意思,她是我的责任,今后我们也会好好过日子,您别担心。”
裴行之看着台上的孟晚秋,眼里闪过一抹柔色,再过几天就是孟晚秋的生日,他打算带她去县里玩一下。
在孟家那么久,他也知道了孟晚秋以前的事情,比如一直待在家里,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清河村附近的山里,连镇上都没去过。
这让裴行之有些心疼,但他也怪不了孟父孟母,他们已经给了孟晚秋最好的东西,只是当年的条件就那样,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而另一伙人对惹人注意的孟晚秋有了另外看法。
刘婶悄悄走到了孟母身边,裴行之自觉给她让了位置,刘婶给裴行之比了个大拇指,“兰香啊,你这个女婿不错。”
裴行之:……
孟母白了刘婶一眼,“还用你说。”
刘婶拍了一下孟母的胳膊,笑骂道:“臭婆娘,看你这样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孟母:“你才臭婆娘,有事说事。”
刘婶:“我来给你讲龙门阵嘞,你老实给我讲讲,你家小晚到底是跟谁学的,我家老刘跟我说你家小晚是上面所有人中独一份得嘞。”
说完,刘婶又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是说孟晚秋厉害的意思。
孟母客气一笑:“还能跟谁学的,跟我家老太太呗。”
刘婶两边眉毛一上一下,有点不信,但是又拿不出证据,“真的?”
孟母知道刘婶老毛病又犯了,她可不想把她家小晚的时候传得满村都是。
“当然了,我家除了我娘,还有谁有这本事。”
台上,会计老吴路过孟晚秋时的点头,以及路过江秀秀时的摇头,自然落入了江河跟孟爱国的眼里。
此时孟爱国面露骄傲,果然是他家小晚,就是聪明,跟老吴共事了那么些年,他当然知道老吴的性子,平时让他夸人比登天还难,自家小晚能让他点头,就已经说明她已经得到了老吴的青睐。
而同样了解老吴的江河,此时面色铁青,拳头攥紧,看到江秀秀跟孟晚秋如此鲜明的对比,他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孟晚秋表情淡定,手上动作不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而江秀秀动作生疏迟钝,脸色涨红,发丝凌乱,手上不停修修改改,明显是慌张导致的。
江秀秀明明学了那么久,比其他人多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结果表现几乎是所有人里面最差的。
江河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不傻,自然猜到了江秀秀肯定是敷衍他,她那个样子哪里像学习了一个多月,连十个人里面年纪最小的都不如。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孟晚秋很快就做完题目,计算题结束了之后,后面竟然是政治题目。
这个年代的特色,讲责任、讲奉献,而试卷的最后一道题目,就是让人写一篇小短文,以如果你当上了记分员,你会怎么做?
孟晚秋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才缓缓下笔。
裴行之跟她说过,这个时候都是讲集体,重心不能放在自己身上,要有责任、奉献精神。
想了想,孟晚秋决定把这几天她从老吴身上观察到的东西写了出来,下笔之前,她还特意记住要用白话,不然影响观感。
日头渐渐倾斜,笔的影子从这边倒向另一边,孟晚秋抬起头,揉揉酸胀的手腕,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她竟然是第一个完成的。
见时间充裕,孟晚秋开始从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孟晚秋不禁打了一个哈欠,撑着下巴眯起了眼睛,像晒完太阳后的大咪一样。
“你看上面,支书家的小晚是不是写完了?”
“她动作好快啊,其他人都还在打算盘呢?看来是有两把刷子。”
“切,保不准是因为不会做,自己放弃了。”
“就是,学都没上过,还能比得上徐成他们?开什么玩笑?”
“诶,还真不一定,万一人家就是有实力呢?”
“不信咱们打个赌?”
“赌就赌,输的人管赢的人叫爷爷,怎么样,敢不敢?”
“你个龟孙子,要当谁爷爷呢?回去叫你爹收拾你?”
“小兔崽子胆肥了,再瞎咧咧老娘揍死你。”
“娘,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
“奶,你听错了,我没想当谁爷爷。”
“哎呀,桂芬啊,不好意思,我家这兔崽子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
“没事没事,是我家这臭小子欠教训。”
等两个闹事的家伙被各自家长拎走,其他人捂着嘴偷笑,两个傻子,没看到吴会计在上面瞪他俩了吗,还傻乎乎地在这里吵,活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其他人陆陆续续停止了打算盘,十个人只剩下江秀秀一个人还在继续打。
江秀秀额间的汗水滴在了试卷上,她心里在暗自后悔,早知道她就多练习一下了。
“叮当——”
“时间到,所有人停下,离开座位。”老吴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哎呀,这些计算好多啊,有的我都没算出来。”
“我的天啊,吴会计竟然还有开方的题,我服了,完全不会。”
“呼,算了算了,别说了到时候看结果吧。”
“诶,你注意到孟晚秋没?”
“她动作好快,我看我这次有点悬了。”
江秀秀最后一个离开,她连计算题都没有做完,抬起头就看见了江河冰冷的视线,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完蛋了,她该怎么和她爹交代。
江秀秀之前跟江河保证过,一定会拿下记分员这个职位。
可是以现在的结果来看,她肯定输定了,之前跟江河的保证自然完不成了。
丁恒走到张秀清身边,遗憾道:“没想到计算题那么多,我怕是不成了,你情况怎么样?”
张秀清把鬓处的碎发撩到耳后,嘴角微微上扬,“还不错,没有让我这几天的辛苦白费。”
张秀清眼睛余光一瞟,注意到孟晚秋愣愣地站着,眼神飘忽迷离,傻乎乎地看着半空中,一副被打击得不轻的模样。
嘴角勾起,走到孟晚秋的跟前,“怎么样,都告诉你了,早点放弃,别自取其辱,结果怎么着,被吓傻了吧。是不是发现很多题见都没见过……”
孟晚秋半梦半醒地看着张秀清,只觉得她嘴边一张一闭的样子,像极了蜜蜂在她耳边嗡嗡,她有点床气,淡淡地道:“聒噪。”
“你——”
张秀清没想到孟晚秋竟然会说她聒噪,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怒火,如同爆发的火山,鲜红炙热的岩浆涌上,染红了脸颊,也烧到了头顶。
“噗呲——”
张秀清看过去,竟然是裴行之从台下走了过来,她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试图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但是扭曲地面孔却没有如她意,介于狰狞和温柔之间,怎么形容呢?可以借助一句歇后语,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话是糙了一点,但是确实是这个理。
“行之,你来——”了。
张秀清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因张秀清话还没说完,裴行之直接略过了她,来到了孟晚秋面前,把孟晚秋打盹睡乱的发丝理顺,低声轻柔地说道。
“怎么样?”
裴行之过来,是发现张秀清又跑到了孟晚秋身边,他担心孟晚秋会被张秀清欺负,这才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听见了孟晚秋说张秀清聒噪,把张秀清气得都面目狰狞了。
看来是他多虑了,孟晚秋怎么也是孟母跟董含韵带大的,嘴上的功夫自然不弱。
这不,把向来温婉的张秀清都气成这副模样。
裴行之比孟晚秋高了一个头,站在面前就挡住了阳光,孟晚秋抬眸看了一眼,又打了一个哈气,把头靠在了裴性子胸前,懒懒地道:“好困啊。”
裴行之一愣,心忽然变得软软的,好像被羽毛划过一样,他揽住孟晚秋的肩膀,轻声哄道:“回去再睡好不好,先在我身上靠一下,嗯?”
孟晚秋头埋在裴行之胸口,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好”。
裴行之唇角上扬,摸摸孟晚秋的背,安静地做个人工靠椅。
张秀清眼神赤红,就这样看着亲昵的两人,拳头攥紧,指甲扎进肉里了也不知道。
第24章 孟父发飙了
经过短暂的休息, 接着就要进入最后一个阶段‘认人’。
对于这个考题,村里几个报名的人压根不在意,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 还能有谁不认识。
张秀清跟丁恒也不在意, 张秀清是认识大部分人,而丁恒却是已经打算放弃,他答题没答好, 跟其他人不比,不具备竞争能力, 放宽了心态。
江秀秀躲在角落里,不想再比最后一场, 明明太阳那么温暖,她却满脸苍白,眼里都是抗拒。
之前的考试结束之后, 江河并没有打骂江秀秀,只是冷冷地看着江秀秀,可是江秀秀心里仍然很害怕。
江秀秀知道江河的性子, 虽然不会打她,但是回去之后, 知道她骗了他,肯定不会轻易绕过她。
说不定就像上次一样, 让江母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再出门。
越想越心慌, 江秀秀看了眼吵闹的人群, 咬咬牙转身离开,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是重生回来的人, 怎么能被这些人控制住。
孟晚秋余光一瞟,注意到江秀秀离开的背影,神情淡淡,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好了,现在开始最后一个环节的选拔,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上来。”
下面太吵,吴会计用铜锣巧了几声才安静下来。
孟晚秋从董含韵身上离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在其他人后面离开。
至于为什么不是从裴行之身上离开,是因为刚才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被臊得慌的孟母拉开了。
虽然两人是夫妻,但是在外面这么亲密,还是不太好看。
为此,裴行之还被孟母说了。
裴行之不敢反驳,乖乖低着头听训,心里也知道两人的行为不太妥当,只是他被撒娇的孟晚秋迷惑到了,忽视了周遭的环境,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
孟晚秋更不敢多说什么,从孟母开始说裴行之,人就相当没义气的偷溜了,只留给裴行之一个背影。
吴会计看着台上的人,皱眉问了边上的徐成:“江秀秀呢?”
徐成往旁边一看,挠头,“不就在这,诶,真不在了。”
“江秀秀跑去哪了?”
“刚才还在呢。”
“那个,我刚才,好像看见江秀秀往村口跑了。”
说话的是一个肤色黑黄的姑娘,是清河村本地人,她也是村里少数读了初中的女孩。
孟晚秋记得对方好像叫高仙梅,这几日裴行之带她逛村里认人,她对这个女孩印象特别深,因为她干活相当卖力,跟男人一样能拿十个工分。
吴会计一听高仙梅的话,眉目拧紧,转身向江河走了过去。
“江河,你家秀秀是怎么回事啊,都说了暂时别离开晒谷场,她怎么还走了?”
吴会计不太高兴,江秀秀这样的行为,明显是没有集体意识,她不知道她的离开会耽误大家的时间吗,也不知道跟人说一声,就擅自离开,一点规矩都没有。
江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大致猜到江秀秀怕是临阵脱逃了,“不好意思,耽误大伙儿时间了,秀秀身体不舒服先离开了,她不参加记分员选拔了,老吴你直接开始吧。”
见江河这样说,吴会计也不好再计较,只好转身继续接下来的‘认人’环节。
最后一个环节对台下的村民来说,觉得有点好玩,因为报名的九个人需要挨个跟着吴会计下来,吴会计随即挑人,让九个人辨认。
这个过程不像之前那么严肃,反而很欢乐,大伙儿都乐得给九个人添堵,明明都认出来了,有人非得耍赖,说自己不是谁,看着比赛的人站在吴会计背后一脸苦哈哈‘一副求你别闹’表情,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孟晚秋这个环节也有惊无险的通过,短短几天她虽然认识了大部分村里人,但自然有漏网之鱼。
也幸亏这个环节不是很严格,很多人起哄,她也顺势根据旁人说的话和反应猜出了人是谁。
等太阳开始下坡,今天这场记分员选拔终于结束了,结果在明天用广播通知,十个人的试卷也会贴在晒谷场的墙上,有疑问的再来找吴会计。
热闹一结束,大伙儿就一窝蜂地离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孟家人不急,他们不跟人群挤,继续耐心坐在晒谷场,等人群散去,孟家人发现江家人竟然还在。
两家人面面相视,江家阴着一张脸,好似谁欠了他们钱一样,而孟家人截然相反,一个个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呦,是老江啊,怎么还不回去。”孟爱国朝江河走过去,不理江河似要吃人的眼神,恍然大悟,“唉,瞧我,还没谢谢你呢,替我家秀秀找了个喂猪的活。不过,你的好心我们心领了,我家小晚不需要,这么好的活,还是留给你家秀秀吧。”
孟爱国这话一出,对面的江家人脸色越发难看。
江河冷冷地看着孟爱国,“那可说不定,你就那么肯定你女儿能选上?”
“我家小晚选不选得上,明天就知道了。但是能肯定的是,你家江秀秀绝对选不上,呵呵。”
孟爱国是懂气人的,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说完。江河阴冷的眼神已经快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冷箭朝孟爱国袭来。
面对孟爱国的嘲笑,江河尚且还能忍耐,可年轻气盛的江武却忍不了,几步就冲到孟爱国面前,赤目瞪着孟爱国,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次试试,信不信弄死你——”
话还没说完,孟爱国脸就冷了下来,大手揪着江武的肩膀,下一秒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将江武整个人拎了起来,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江武咬唇闷哼一声,脸色惨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
“兔崽子,老子在战场杀人的时候,你他妈还没出生呢,你老子都不敢这样和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弄死我,呵,就你这个叼毛样,能弄得过谁。”
孟爱国擒住江河的衣领,眼神里全是煞气,这种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气势,把初出茅庐未曾见过血的江武吓得一声都不敢啃,白着一张脸,眼神恐惧的看着孟爱国。
江河被眼前的变化弄得措不及防,睁大眼睛,连忙叫住江武:“小武!”
当听见江武说出那句‘弄死你’后,江河心一颤。
完蛋了,这个冲动蠢货,也不看看孟爱国是谁,以为是他平时欺负的那些小混混吗?
孟爱国可是正儿八经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跟孟爱国说这种话,江武这个混小子竟然说了出来,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果然,下一秒,江河就看见江武被孟爱国摔到地上,旁边的江母见状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江河拦住,并且捂住了嘴巴不让她喊出来。
看到儿子被孟爱国收拾,江河只能默默看着,甚至不能上前阻止,只因为江武这会真的闯祸了,孟爱国是退役、军人,还是上过战场获得过军功的军人。
江武说出了这等不恰当的话,但凡孟爱国要是去公社告江武一状,威胁退伍、军人这个罪名压在江武头上,江武八成会坐牢。
而江河没有阻止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孟爱国这是在教训江武,收拾过了这件事就了了。而江河如果出面阻止,那么这件事八成过不了。
但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外人收拾,江河是心痛的,可这回也是个教训,让江武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在莽撞,说话不过脑子。
同时,江河也把这一幕深深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他会让孟爱国付出代价。
不止江家人被突然爆发的孟爱国吓到,一旁的裴行之也同样被吓到。
在他眼里,孟父在家里一直是一个挺憨厚朴实的农村人,关爱子女,孝敬父母,干活认真卖力,用心解决清河村村民的问题。
没想到,一向淳朴老实的孟父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啧啧,好久没看见爹这个样子了,你说是不是,媳妇?”孟延春揽住董含韵的肩膀,一脸怀恋地说道。
董含韵拐了一下孟延春的腰肢,想起那次孟父的爆发,耳根开始发烫,“你还有脸说。”
裴行之耳朵一动,凑到孟晚秋耳边,低声询问:“以前爸也发火过?”
温热的气息传进耳道,痒意传进大脑神经,孟晚秋不禁抖了抖身子,那股痒意才消退,晲了裴行之一眼,才解释道:“当初大哥大嫂在一起的时候是瞒着家里人的,结果有一天,大哥在饭桌突然说要跟大嫂成亲,还说了让人误会的话。爹以为大嫂被大哥欺负了,扛起凳子就砸在了大哥身上,幸亏大哥躲得快没有出事,不过还是被伤得不轻。后来大嫂解释了他们俩的事,爹才知道他误会了。”
裴行之听完,有些心悸,孟延春肯定被打的不轻,不然不至于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在怀恋这场经历。
是的,孟延春就是这么奇怪的家伙,别人被打得那么惨,说不定都产生心理阴影了,可他竟然还在怀念。
“你不怕?”裴行之问孟晚秋。
“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我爹。”况且,她上辈子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孟晚秋无所谓地想。
“你怕?”孟晚秋双手环胸,思索起裴行之为什么问起这个问题,然后反问道。
裴行之挑眉,看着孟晚秋这明显挑衅的姿态,默默挪开视线,不上她的当。
孟晚秋‘切’了一声,捏捏裴行之的腰肉,指着离他们十米远的孟母和壮壮,“你看那边?”
敏感的部位被攻击,裴行之手快握住孟晚秋柔软的手腕,把捣乱的手固定住,朝着孟母在的位置看去,发现壮壮待在孟母怀里,一脸崇拜的看着孟父,奶声奶气地说,“爷爷好厉害”、“爷爷打坏蛋”之类的话。
收回视线,裴行之揉揉手中的柔荑,垂眸看着孟晚秋眼里的坏笑,眉梢微微上扬,“怎么,嘲笑我不如小孩子?”
孟晚秋试着抽回手,但没有成功,眼神飘忽,嘴硬道:“哪有,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你是没这么说,但你是这么想的。”裴行之摇摇头,“算了,本来还想带某人去县里的,现在既然说我胆子小,那还是不去了。”
孟晚秋一机灵,猛地抱住裴行之的腰,“不行不行,带我去带我去,你不胆小,是我胆小,唔。”
裴行之捂住孟晚秋的嘴,悄声警告:“小点声,娘看过来了。”
被捂住嘴的孟晚秋,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轻微地点点头,示意让裴行之松口。
裴行之嘴角上扬,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是同意的意思。
孟晚秋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像是星星跑进她的眼里,裴行之有一刹那恍惚。
可是,下一秒,他就被手心的触感吓得后退了两步,喉结上下攒动,薄唇微张,眼里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明的欲、望。
孟晚秋,她,她——
她竟然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裴行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耳根也开始发烫,定定地罪魁祸首。
孟晚秋眸中都是狡黠,调皮地舔了舔嘴角,露出绯红的舌尖,在嘴角留下深色的痕迹,被气温迅速蒸干。
这一幕只出现了片刻,却深深印在了裴行之心里。
远处的孟母眼不见心不烦,抱着孙子转了个方向,罢了罢了,小夫妻两个感情好是好事,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她也就不讨人嫌了。
“爱国,说完快点回家。”
看看日头,早该到饭点了,孟母朝孟父喊了一声,先回家煮饭去了。
董含韵见孟母离开,低声跟孟延春说:“你留下来,防着这江家耍阴招。”然后跟在孟母后面,“娘,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
孟延春点头,继续盯着江家人。
孟晚秋看到娘跟大嫂都回家了,跟着对裴行之挥了挥手:“你也回去吧。”
裴行之哑然,过了会儿才说道:“为什么是我回去?”
没看到董含韵就是叫孟延春留下吗,怎么到了他们这,就变成了男的回家,女的留下。
孟晚秋歪着脑袋诧异地看着裴行之,似乎在疑惑裴行之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武力值高的留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得了,看到孟晚秋那眼神,裴行之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潜台词,想到她那身蛮力,三个江河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裴行之还是不准备回去,假如就这样回去了,想都不用想,董含韵肯定会瞧不起他。
他可一直清楚董含韵这个大嫂,对他向来有意见,不是因为他哪里做的不好,而是对他整个存在都不满。比起大舅子孟延春,董含韵好像才是正经的娘家人。
见裴行之没有离开的意思,孟晚秋啧啧了两声,男人这无理取闹的自尊心啊,总在各种时候偷跑出来。
这场闹剧并没有进行很久,孟爱国教训了江武一顿后,就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拽着衣领送到了江河面前。
“老江啊,你家这小子不懂事,我帮你管教一下,你没意见吧?”
江暗地里咬紧牙关,从齿缝见吐出几个字,“当然没意见,兔崽子是该教训一下了。”
孟爱国对江河的反应不例外,好歹是同一个村子长大的,江河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小毛病,自私记仇,还有些阴险,但是大事上还是明事理的,也一心为着清河村着想。
就为了这一点,孟爱国就不打算对江武做什么,教训一顿就够了。
裴行之在一边看着,不禁佩服起江河来,不愧是稳坐那么多年大队长位置的人,果然有可取之处,孟爱国这话就差直接打江河脸了。换做旁人恐怕早就忍不住了,可江河竟然能忍住脾气,继续跟孟爱国寒暄,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看向明显被孟爱国吓愣住的江武,裴行之觉得这人真是活该,这个特殊的时期,竟然敢当面威胁退伍军人,是嫌自己活的太舒心吗?
“想什么呢,回家了?”
裴行之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听到这个温馨至极的名词,嘴角就不自觉扬起,跟上孟晚秋的步子,“好,回家。”
回家,这可真是个美好的词汇,带给人安心、温暖和力量。
第二十五章 记分员工作
距离村里宣布孟晚秋当选记分员已经过去了一周,但是那场闹剧的余韵仍在发酵,但是着不影响孟家人的生活。
当时其他报名的人一听获胜者是孟晚秋,纷纷质疑起孟晚秋的能力,有的人甚至怀疑是吴会计收了孟支书的好处,才让孟晚秋赢得了记分员的工作。
对于这些胡乱猜测他的人,吴会计也不惯着,直接把人单拎出来,让报名的人自己出题,跟孟晚秋再比一次,输的人不仅要道歉,还要去帮村里挑粪肥地。
结果自然没有意外,不服气的人脸纷纷被打烂,不仅被吴会计臭骂了一顿,还要去村里最臭最脏的公厕挑大粪。
不过这里面有三个人没事,一个是坐孟晚秋旁边的徐成,一个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丁恒,以及说出江秀秀离开的高仙梅。
不过挑唆其他人怀疑吴会计的张秀清成了众矢之的,其他人都在记恨张秀清,如果不是张秀清说吴会计可能跟孟支书勾搭,他们也不会贸然闯进吴会计家里,结果倒霉的落得个挑大粪的下场。
这些人的下场,孟晚秋听过也就听过了,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耗费精力在这些人身上。
当上记分员之后,这几天一直是吴会计带着孟晚秋,记分员并没有权利给上工的社员定多少工分,而是由公社下面的大队统一定下评分标准,记分员的职责只是“记”,是落实。
工分一般以十为基数,根据劳动强度、上工时间的长短上下浮动。通常是早上2分,上、下午各记四分。
这些要求并不复杂,对孟晚秋来说简直不算事,唯一让她有点烦恼的是,每天早上不能睡懒觉,必须要跟裴行之他们一个点起床。
同时吴会计还告诉了孟晚秋三句话,“死分死记”、“死分活记”和“活分活记”。
生产队管牲口的,养猪养牛的饲养员,也就是周婆子这样的人,年纪偏大,体力不济,但是喂牲口有一手,出工常年不变,阴晴不缺,所以这类人的工分是固定的。
而生产队的队长、副队长、会计,也就是孟爱国他们几个每年都有三四百的补助,如今的孟晚秋也跟他们一样,年末都能得到补助。
这一类情况就是属于“死分死记”。
而“死分活记”就跟前者完全相反了,这类活出现的时间不稳定,上工的时长和强度也都不固定,就像上次裴行之跟孟爱国等人去外面挖河沟,需要搬石头、抗水泥什么的,都是比较繁重的活,这就需要“活记”,不能跟平时一样只记10分,需要随机应变。
“活分活记”跟上面类似,主要是为了调动社员的积极性。
这些都不难,但是吴会计告诉孟晚秋,难的不是怎么记分,而是人。
吴会计为什么在外面始终冷着一张脸,十分严肃,这都是迫不得已。
工分在农村来说,说是命也不为过,每家每户过年都指望多赚点工分过个好年。这样也意味着,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多赚点工分,可是工分有时是固定的,碰上下雨什么不好的天气,就得停工,这样赚的工分就更少了。
所以为了多挣点工分,清河村的社员是各种混招其上阵,撒泼打滚,哭穷哭病,甚至闹着要上吊的都有。
听到这里,孟晚秋睁大眼帘,看着吴会计日益渐深的皱纹,心里有些同情,看来这些年吴会计受了不少精神上的折磨。
清晨的草地上聚满了银色的露珠,几双脚从中走过,打湿了裤腿,带来阵阵凉意,不过现在只是初秋,倒也能忍受。
“确定不用我陪你?”
裴行之侧头看向孟晚秋,低声询问,眼里有浅浅的担心。
塞下最后一块玉米粑粑,孟晚秋一边吞一边回答:“不用,吴会计都带我几天了,放心,我能行。”
今天开始,孟晚秋就要独自上任记分员的工作了,因为听到吴会计说的那些奇葩事,裴行之担心孟晚秋会被欺负。
孟晚秋是新官上任,加之年纪又小,被刁难不是一件难猜的事。
他想跟在孟晚秋身边,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好歹也能震慑一些人。
不过孟晚秋觉得裴行之太小心了,她是新人没错,但她爹可是孟爱国,清河村的支书,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干出刁难她的蠢事。
当然,蠢人除外。
比如养猪的周婆子。
“是孟支书家的小晚吧?”
来到村里养猪的棚子,孟晚秋隔老远就闻见了这边的臭味,棚子外边的地坑坑洼洼,集满了黑臭的脏水,而周婆子就坐在猪圈外边的墙边的长条凳上,手里拿着根木棍,尾端沾上了可疑的物体,还在臭水洼戳着。
“对,是我,周奶奶,吴会计说猪圈要清理干净,不然猪容易生病。”
孟晚秋在手臂上某个位置按了一下,鼻子里面那股浓重的臭味顿时减轻了许多,这是能暂时封闭鼻子功能的穴位,不过孟晚秋练不了内功,没有内力达不到完全阻隔的程度。
看着周婆子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有些佩服她,能够忍受这种臭味那么久还能面不改色,果然是村里公认的狠人之一。
周婆子扒拉一下头上黑黄色的头巾,把耳边散出来的头发,塞进头巾里面,跟孟晚秋诉苦:“小晚啊,不是周奶奶我不干,而是这年纪大了,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孟晚秋走到棚子下面,低头看圈里猪的情况,果然跟她显得一样,猪粪的体积比猪都大,不知道堆积了几个月的量,气温又高,感觉都要发酵了。
听到周婆子的话,孟晚秋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去看猪的情况,淡淡地说道:“周奶奶,如果不行就换别人来干吧,让江队长给您换个轻松点的活。”
“唉,那怎么行?”一听孟晚秋要换掉她养猪的活,周婆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不已,哪还有刚才半分虚弱的样子。
换个轻松点的活,那工分不就少了,周婆子向来把养猪的活视为她家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外人牵扯进来。
“哎呦呦,小晚啊,你误会周奶奶的意思了,我是想让大队长再找一个人来帮我,我小儿媳妇最近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干,让她过来正好不是。”
周婆子走过来,想拉孟晚秋的手,被孟晚秋灵活地躲开,周婆子没抓到也没子在意,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孟晚秋心道,江河是找人了,找的人还是她。不过后面她选上记分员之后,江河也就没在提过这事。
孟爱国为了挤兑江河,说让江秀秀去养猪,把江河气得不行,说江秀秀最近去镇上江大伯江海家里去了,一直没回来,等江秀秀回来再说。
孟爱国也没揪着不放,他还犯不着去针对一个女娃娃,他自己女儿被人要求去喂猪他就够心疼的了,自然也不想为难江秀秀,不过是为了戏弄江河不怀好意的行为的报复而已。
“你小儿媳妇?”孟晚秋看向周婆子。
周婆子点了点头,噼里啪啦地夸赞,口水唾沫飞溅出来,“我小儿媳妇可会喂猪了,人又勤快,肯定能把咱们生产队的猪养的又白又胖。”
孟晚秋后退几步,皱着眉说道:“我记得你小儿媳妇才生完孩子吧。”
当上记分员之后,裴行之带着孟晚秋把村里有身孕或者刚生完孩子的妇女都认了一遍,就是防止她们不顾及身体埋头硬干,影响了身体,把孩子生到田地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周婆子嘿嘿一笑,摸了一把嘴巴,不在意道:“农村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放心吧,她能干着呢,小晚你帮我跟队长说说,让我小儿媳妇来帮我。”
孟晚秋皱眉,这周婆子真狠心,她小儿媳生了孩子还没几天,就忙着让人出来干活了。
“我会说的。”但是人选是不是你儿媳妇我就不知道了,孟晚秋心想。
“对了,以后猪圈里边的环境七天检查一次,如果还是这样,会根据情况扣工分。”
“什么,扣工分,扣多少,不行啊小晚,我这总共才没几个,你又给我扣掉,我怎么活啊?”
周婆子听见,就又想上前抓孟晚秋,但是那沾着不明物体的手,孟晚秋怎么可能被她抓到。
周婆子见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面被泥、猪粪和水的混合物打湿,如今那肮脏的污渍就沾到周婆子的裤子上,而周婆子还在用屁股磨着地面,那黄绿的痕迹越染越多,孟晚秋不忍直视。
“这是队长、副队长和吴会计都说过的事情,其他公社就因为搞不好卫生,让猪生了病。所以上面公社再三强调,一定搞干净猪圈的环境,我也没有办法。”
眼看周婆子有躺下打滚的趋势,孟晚秋连忙补充说道。
周婆子听到是公社里面强调的,心里也不再那么抗拒了,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又想过来拉孟晚秋的手,不过这下孟晚秋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直接抬手挡在身前。
“那个,小晚,我看你这会儿也没啥事,不如留下帮周奶奶一下,你看猪圈里面猪粪那么多,周奶奶一个人干一天也干不完啊。”
见孟晚秋手挡在身前,周婆子总算是意识到身上的脏污了,抬手在屁股后面拍了两下,也不再多管。
舔着脸凑到孟晚秋跟前,笑出了黄褐色的老牙,牙缝间还有这陈年老垢,还有滴着黄色水珠裤腿,孟晚秋捂住眼睛后退几步,不行了,再看几眼眼睛都坏瞎掉的程度。
“不好意思,周奶奶,我接下来还有事,先走了,下次检查是三天后,你可以一天清理一些。”
说完,孟晚秋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唉,小晚,你先别走啊,我还有事找你,帮我去后山打两背篓猪菜啊,小晚!”
孟晚秋充耳不闻,看刚才周婆子撒泼打滚的样子,哪里想没有劲,这精力比来年轻人都旺盛,还想使唤她,门都没有。
看着孟晚秋离开的背影,周婆子狠狠啐了一口,“呸,没眼力见的小蹄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第25章 去镇上
天昏昏亮, 裴行之从睡梦里醒来,第一反应是看看怀里的孟晚秋,此时她睡得正熟, 粉唇微张, 吐出温热的气体,打在裴行之胸膛上,引起阵阵暖意, 穿过皮肤肌肉,渗进心里, 带来了踏实的充盈感。
每天几乎都是这样醒来,裴行之低头吻了一下孟晚秋的头顶, 轻手轻脚地下床。
穿衣服的时候,裴行之手不小心碰到了肩膀,轻轻嘶了一声, 侧头看过去,左边肩膀上有一个深深的牙印,这是昨晚得不到满足的孟晚秋愤怒之下咬的。
想到昨晚, 裴行之眸色一暗,看着躺在床上, 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在眼皮上留下一片阴影, 皮肤白皙,长卷的黑发散在枕头上, 一时间裴行之竟想起了幼时在书中看到的一个西方词汇——天使。
雪白的肌肤, 美丽的面容, 和清纯的气质,这就是天使。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天使,天使才不会欲求不满地咬人发泄,孟晚秋不是天使,是披着清纯外表的妖女,专门勾、引他。
不过今天过后,他就不用忍了。
已经到了秋天,气温逐渐降低,裴行之给孟晚秋盖好被子,穿好衣服后走出了房间。
再过几天就是秋收了,队里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让大家好好修整一下,为后面忙碌的秋收养精蓄锐,做足了准备。
这会儿才四点左右,除了裴行之其他人都没醒。
裴行之来到了厨房,挽起袖子,从碗架里面取出一袋白面,最近他跟孙哥又忙活了几次,赚了不少钱,就开始买食物补贴家里了。
拿出一个大碗,把面粉倒进去,开始加水、用力揉搓,如果老手来看,就能看出裴行之的动作很生疏,是个新手。
裴行之确实是个新手,他这几天一直跟在孟母后面,说是打下手,但其实就是在偷偷学习怎么做面条。
裴行之今天要做面,而且是高难度的长寿面。
因为,今天是孟晚秋的生日。
今天裴行之定下的行程,先在家给孟晚秋做一晚长寿面,然后骑自行车带孟晚秋去镇上,然后在坐车去县里。
自行车是提前跟孙哥借的,私底下裴行之也在琢磨怎么弄到一张自行车票,没有自行车确实不方便,得赶紧想办法。
醒面的时候,裴行之就去熬锅底,都是他提前买好大棒骨,调料包也是他让供销社的大妈搭配好的,裴行之只要处理干净骨头,然后烧好水直接往里加东西就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孟母从房间走出来上厕所,看到厨房里面有火光,好奇地走过去一看,这么早是谁在里面。
“行之,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孟母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裴行之,捂着嘴惊呼道。
裴行之看过去,孟母正披着外套,瞪大眼睛看他,“娘,你起来了?”
看了看正在熬煮的肉汤,裴行之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不是小晚生日吗,我打算给她做碗长寿面,在我家那边,到了十八岁,家里人都会做长寿面。”
孟母走过来,打开锅盖,浓郁的骨汤香味就溢了出来,她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看这汤的成色,她这女婿怕是很早就起来了。
想到自己还是个当妈的,竟然没想起给她闺女做碗面,当妈的输给了当女婿的,孟母有些脸红。
不过也就片刻,想到女婿那么贴心都是为了她女儿,孟母看裴行之的眼神越发柔和,这个女婿找对了。
“行之啊,意思意思一下就好了,小晚她什么都吃,你别累着自己,知道吗?”
裴行之被孟母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孟晚秋还不挑嘴,她是不挑吗?她是没条件挑。在家里不敢挑,是因为怕孟母收拾她。
“知道了娘,对了,今天我打算带小晚去县里玩一玩,就不回来吃饭了,那边发的面还剩下不少,娘你记得做给家里人吃吧。”
去县里,孟母思索了一下,小晚这么大还没去过,去见识一下也不错,点头道:“知道了,路上小心,对了,身上有钱有票子?够不够?不够我给你拿点?”
裴行之连忙摆手,“不用了娘,钱和票子我都有,够用的。”
“不用跟娘客气,小晚那么大还没去过县城,你多带点钱,两个人好好玩玩,买点吃的玩的,还有你那双皮鞋,我看边缘都开口了,重新买一双。”
孟母怕裴行之不好意思,打算回房给裴行之拿钱。
裴行之哭笑不得,连忙上前拉住孟母,笑道:“真的不用,我有钱,不信我拿给您看看。”
孟母狐疑地瞧了裴行之一眼,“不能骗娘啊?”
裴行之郑重其事地颔首。
“那好吧,我先回房了,骑车慢点,晚上早点回来,不行的话,在镇上住一晚,不要抹黑赶路,知道吗?”
孟母打了个哈欠,困意来了,仍不忘叮嘱裴行之。
裴行之笑着点头。
等孟母离开后,裴行之低头看着灶里的火光,暖意漫延到心里,多少年没体验过这被父母关心唠叨的感觉了。
住进孟家那么久,裴行之从一开始客气谦和、生疏不适应,如今的熟络,打心底接受孟家人,让他们走近自己心里,这都是孟家人的功劳。
以前裴行之冷心冷情,是因为他被人性的丑恶深深伤害过,让他的心建起了厚厚的壁垒,这层壁垒保护了裴行之,同时也拉开了裴行之与其他人的距离。
孟晚秋,孟家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在裴行之迫切需要摆脱江家的时候出现,并且孟晚秋意外的让裴行之感到舒服,主动卸下了心防,也让裴行之对孟家人也带了天然好感。
而后面,孟家人的所作所为彻底融化了裴行之心中的冰块,露出了柔软的心。
无论是孟延春带他融入村里,带他挖泥鳅抓黄鳝、下河捕鱼;去挖河沟的时候,孟父孟爱国把自己的鞋子给他穿,自己赤脚搬石头走在硌脚的碎石路上;孟母给他做衣服,孟奶奶把私藏的珍贵书籍给他看,跟董含韵虽然不对付,但是在外人说他坏话时,对方能毫不留情地跟人厮打。
甚至是小外甥壮壮,这个小家伙还会把自己珍藏的木头小马、小猪、木头木仓给裴行之玩,十分讨人喜欢。
这一件件事情,仿佛都变成了不会伤人的小火苗,一点一点融化裴行之心间的冰块。
至于孟晚秋,裴行之垂眸浅浅一笑,眼里充满了宠溺和柔软的光,让人恨不得溺在里面。
做好面条,裴行之小心翼翼捞进碗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端着面进了房间,放在梳妆台上。
说是梳妆台,但是上面也就放了一盒雪花膏,还是满着的。
买了雪花膏,裴行之才知道孟家女人用的擦脸油都是自己做的,是孟奶奶当年在申城用的老方子,虽然很多原材料没有了,但是在孟晚秋的琢磨下,成功在山里找到了替换的药材,效果比雪花膏好多了。
裴行之见孟晚秋涂过几次,青绿青绿的,质地的透明凝胶状,孟晚秋一涂就是满脸,跟家里几个女人坐在院子里,一边聊村里的八卦,一边讨论效果。
这点让家里的男人有些嫌弃,一个个脸涂得跟鬼似得,幸亏没跑出去,不然不知道要吓死几个人。
傻直男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家媳妇摸起来嫩嫩滑滑的脸蛋都是后天保养的。
天天顶着太阳做工,没看到别人家媳妇脸都是黑红、蜡黄的吗,就他们孟家的女人一个个水灵,那是因为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保养才有的效果。
孟晚秋耸了耸鼻子,长睫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裴行之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孔。
“醒了?”
想到昨晚裴行之做的事,孟晚秋就一肚子火,到了现在没消,忿怒道:“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说话!”
瞧见孟晚秋眼里的哀怨,裴行之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错了,给你做了长寿面,赶快吃完,我今天带你去县城。”
瞧见孟晚秋态度有所松动,裴行之做在床边,将孟晚秋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低声道歉:“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先起来吃面好不好,我三点起来做的。”
孟晚秋假意挣扎了一下,“你都不肯做,还要来招我。”说着被子里的手伸出掐了裴行之一下,“之前谁说让我不要招你来着,昨天晚上招人的谁,是你这个姓裴的。”
裴行之不敢反抗,到底是火气旺盛的年轻人,心爱的人就躺在身边,又已经结了婚,哪有不心猿意马的,摩擦几下就起了反应。
裴行之有原则,说要等孟晚秋成年,早一天都不行,亲亲摸摸什么的,除了最后一步他们都做了,甚至还无师自通会了其他姿势,连孟晚秋都红了脸。
裴行之是能忍,但是孟晚秋可受不了,身体里面有一种蚀骨的痒意,但又伴随着道不明的舒服,让她四肢都快痉挛了。
可裴行之还是不肯满足孟晚秋,最后气得孟晚秋直接狠狠咬了他一口,甚至都尝到血的味道。
“肩膀没事吧?”
想到她那一口,嘴下的不轻,孟晚秋想掀开裴行之的衣服看看,但是被裴行之阻拦了。
“没事,就是浅浅的印子,赶快吃面吧,我们还要去镇上赶县里的车呢?”
裴行之拉开孟晚秋的手,掀开被子准备替她穿衣服,被子一拉开,就露出了孟晚秋满胸脯的的红红紫紫,从胸口到小腹,甚至大腿上都有,画面相当暧、昧诱、人,裴行之耳根一红,眼神闪躲,这都是他的杰作。
不过裴行之还有点理智,记得今天要带孟晚秋出门,并没有在脖颈上留下痕迹。
不然孟晚秋今天不戴条围巾,怕是连门都出不了。
生怕再擦出火花,裴行之用最快的速度给孟晚秋穿好衣服,穿上鞋子,再将人直接抱到梳妆台前面的凳子上,洗脸的毛巾也已经拧干,送到孟晚秋手里。
孟晚秋:……
接过默默洗了把脸,然后把毛巾递给裴行之,自己跑出门去漱口,才回来吃裴行之做的面。
“咦,这面怎么没有头啊?”
孟晚秋挑起一根面条,找了半天没找到源头,扭头看裴行之。
“差点忘了,这是长寿面,按理说只有一根,但是我手艺不行,拉的时候中间断了几次,多了几根,你吃的时候注意不要夹断了。”
裴行之接过筷子,帮孟晚秋找到源头,喂到她嘴边,才把筷子还给她。
孟晚秋抬眸看了裴行之一眼,眼里有些复杂,“谢谢你,味道很好。”
裴行之揉了一下孟晚秋的头,轻柔地说道:“不用,好吃就多吃点。”
考虑到孟晚秋的饭量,裴行之做了很多,就怕孟晚秋不够吃。
“你吃过了吗?”孟晚秋吃的两颊鼓起,大眼睛盯着裴行之问。
裴行之一愣,他先前只记得要给孟晚秋做,压根没想到自己,现在听孟晚秋一问,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不过厨房已经没有拉好的面,只剩下面团,重新做一碗需要很多时间,待会儿他们就要去镇上赶车,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吃了,你慢点吃,别噎着。”
裴行之拿出一张手帕,放在孟晚秋手边,等她吃好了正好擦嘴。
孟晚秋不信,伸手去摸裴行之的肚子,果然是扁的,嘟了嘟嘴,怪嗔道:“吃什么吃,你是吃空气了吗?肚子都还是扁的,还想瞒我。”
柔软的手贴在腹部,还用力压了一下,裴行之喉结攒动,按住这只不安分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我想着到镇上去吃点。”
孟晚秋抽回手,起身去厨房再拿了一个碗,分了半碗面进去,在往碗里倒了骨汤,放到裴行之面前,“赶快吃,吃完早点出发。”
裴行之没有动筷子,看孟晚秋的眼神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声调低沉,“不用,我去镇上吃也一样,你今天起得早,路上又远,别饿着。”
孟晚秋不理他,翻了个白眼,“我是猪啊,吃那么多,你路上还要骑车呢,别墨迹了,赶快吃。”
真不知道裴行之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练功的缘故她是吃得多,也确实护食,但也不至于没良心,人家一大早起来给她做面,她还舍不得分他一半。
裴行之犟不过孟晚秋,只好吃了分出来的那半碗面,想着去镇上在给她买好吃的。
吃完早餐,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裴行之骑车,孟晚秋坐在后座,伴随着几缕炊烟,出了坐落在青山白雾下的清河村,村口的河流潺潺,车轮旋转和链条碰撞的声音。
从清河村到镇上的路并不好走,都是各种小石子,但是孟晚秋并没有很大影响,因为裴行之把后座用软泡沫包了起来,坐上去软软的,减缓了很多冲击力。
裴行之动作很快,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孟晚秋就看到了镇上的房子,起起伏伏,规划整齐有序,好多都是两层小楼。
自行车进入镇内,孟晚秋注意到底下的路都是平坦的,但是有很多灰尘,一路过就会腾起来,弄得半空中都是黄色的尘土。
孟晚秋用手帕捂住口鼻,大眼睛四处乱转,越往里走,孟晚秋感觉人越来越多,自行车也多了起来,这跟农村很不一样。
在农村,往往几个村子都找不出一辆。
看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镇子的发展都一样,条件始终是普通农村赶不上的,农村人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胸口一块腿上一块的,而城里的人都穿着干净整齐的服装,听裴行之说因为城里人都有工作,不需要下地干活,每个月都会发工资发各种票和粮食。
而在农村,只有每年年末的时候发钱,这些钱还不到城里人工资的零头,却是未来一年的生活费,需要精打细算。
路边的人,穿的都是衬衫、长裤,基本上黑黄蓝三种颜色,孟晚起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粉色衬衣,心想还真够突兀的。
不过裴行之骑车速度很快,并没有人注意到孟晚秋。
又骑了一会儿,裴行之带着孟晚秋在一处大院子前面停下,院子外面有围墙,大门却是打开的,孟晚秋仰头望去,发现院子里面竟然是一栋三层建筑,楼顶上面写着【红山汽车站】五个大字。
“就是这里吗?”
孟晚秋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扭头问裴行之。
“嗯,这里就是汽车站,待会儿我们就从这里坐车到县里。”
红山镇离县里不是很远,坐大巴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县里,裴行之说完,把自行车上锁,就带孟晚秋走了进去。
走进去,孟晚秋才发现院子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年纪的都有,一个个大包小包的,都在往一楼大厅里面挤,道歉声、谩骂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红山镇处在交通要塞上,从战争前就建立了汽车站,到如今已经好几十年了,附近几个公社都没有,所以周边的人想要出远门,唯一的首选就是红山汽车站。
这也意味着,这里会很拥挤,加之每天的车票都是有限的,为了抢到车票,也就更加深了这种拥堵的情况。
裴行之一边四处观望,一边跟孟晚秋解释红山汽车站的来历。
“喂,行之,可算找到你们了,我以为你们迟到了呢,再晚点就要发车了。”
孙哥的声音突然从后边传来,两人转过身去,就看见孙哥面红喘着气,朝他们这边走来。
裴行之上前,“谢谢孙哥,麻烦你了!”然后低头叮嘱孟晚秋,“叫孙哥。”
孟晚秋在裴行之后面一点,露出半个身子,朝人腼腆一笑,露出两颊浅浅的酒窝,“孙哥好。”
孙哥看到孟晚秋一愣,他这是第二次见孟晚秋,上次还是裴行之结婚的时候,那时候这姑娘虽然好看,但看着挺圆润的,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那么瘦了。
穿着一身粉色衬衣,脸蛋唇色也是粉的,说话轻轻柔柔,气质也清纯通透,跟他几岁大的外甥女一样。
“诶诶,弟妹好!”
孙哥跑神了几秒,连忙跟孟晚秋打招呼,心想裴行之这小子真有福气,为了逃避麻烦娶了个小村姑,竟然长得那么好看,看这乖巧的样子,想来家里肯定是裴行之做主,不像他家母老虎。
想到这里,孙哥叹了口气,母老虎今天想吃排骨,得早点跑去买,不然没买到,他今天甭想上床了。
裴行之:“孙哥,怎么了?”
孙哥回神,摆摆手,“没事没事。”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两张车票递给裴行之,“还有一会儿就到发车时间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裴行之接过,“谢谢孙哥,麻烦你了。”
孟晚秋:“谢谢孙哥。”
“不用不用,咱们什么关系,不用说些。”
“孙哥,自行车停在门口。”裴行之嘱咐道。
“知道了!”
孙哥已经出去了,孟晚秋拿过裴行之手上的车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再抬头看看楼顶的大钟表,还有十几分钟。
认钟表是孟奶奶教的,她老人家有一块价值连城的怀表,怀表里面是孟爷爷跟她年轻时的照片,老人家一直很珍视。
还剩下一点时间,车站门口也有一些小贩,别的地方查得严,但是在汽车站周围,纠察队并没有多管,但是敢这里卖东西的,肯定在汽车站里面有关系,但是这样的人也不是很多。
裴行之就带着孟晚秋来到了一个烤土豆的摊子前,卖的土豆只有孟晚秋拳头大,但是香味很浓郁。
土豆是一种怎么做不会难吃的食物,裴行之比起红薯反而更喜欢土豆,红薯对他来说,有些太甜了。
裴行之低头问孟晚秋,“能吃几个?”
孟晚秋竖起一根手指。
裴行之点头,跟老板说:“来三个。”
“好嘞,马上给您装好。”
老板利落地从地下抽出裁好的报纸,用钳子加了三个土豆放到纸上,三两下就把一张纸叠成了纸盒子。
“您拿好,小心烫。”
裴行之接过时,顺便把钱递给老板,车站外买东西并不需要用到粮票。
买完东西后,裴行之还想带孟晚秋逛逛附近,但是被孟晚秋拦住了,“马上就要到发车时间了,还乱跑干什么?”
说完,揪着裴行之的袖子就往车站里面走。
裴行之一只手被孟晚秋拉着,另一手护着烤土豆,见孟晚秋走的路线没错,也不着急走在前面带路,任由孟晚秋拉着他走。
一时间,两人调换了角色,由孟晚秋开始主导。
正如两人之前的关系,裴行之看似是主动的那一个,实则真正主导两人关系的是孟晚秋。
第26章
孟晚秋带着裴行之挤过人群, 顺利来到后面的候车间,这里面也是满满当当,没有位置的也不讲究的坐在地上, 讲究的就坐在行李上。
不过他们不需要找位置, 站了一会儿,就有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去县城的车要出发了, 让去县城的人跟在他后面。
孟晚秋两人跟在那人后面,穿过一个小铁门, 就看到一辆大巴车停在外面,上面是绿色的下半截是白色的, 不过白色部分沾满黄泥点子。
检票员就在车门口,看着前面的人把车票跟售票员检查,孟晚秋也有模有样的学着。
不过轮到两人的时候, 检票员抬了抬眼皮看两人一眼,孟晚秋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挺正常的啊,干嘛这样看她。
等上车了, 孟晚秋坐到窗边的位置,还在想刚才检票员的那个眼神, 怎么说呢,感觉有些打趣, 又有些戏谑和佩服, 奇奇怪怪的。
遇到不懂的事情, 孟晚秋下意识看裴行之,发现裴行之嘴唇抿起, 看样子像是在忍笑。
“你怎么了?那个检票员为什么要那么看我们?”
裴行之终于忍不住了,轻笑出来,抬了抬左手,笑道:“你牵了我一路,人家检票员以外是哪家虎妞呢。胆子那么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牵手,佩服你呢。”
说完,就埋到孟晚秋颈间,笑得抖起了肩。
裴行之忍了一路了,孟晚秋没察觉到自己其实很紧张,一直牢牢抓着裴行之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前一个人的动作,把票交给检票员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的,感觉像是要找人打架一样。
孟晚秋低头两人握紧的手,又抬眼看裴行之这样子,嗔怒地松开裴行之,侧过头看窗外,不想理裴行之。
裴行之抬眸,看着孟晚秋的侧脸,婴儿肥还很顽强,并没有跟着孟晚秋的体重一起消失,此时鼓了起来,可以想象孟晚秋此时的心情。
裴行之勾了勾唇角,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静静的看了孟晚秋一会儿,早起的困意的重新涌了出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孟晚秋转过去,注意到裴行之侧着脑袋睡觉,坐过去了一点,把裴行之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继续看窗外。
一路上大巴车走走停停,上来了很多人也下去了很多人,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了县里。
裴行之在快到县城的时候就醒了,意识到自己靠了萌孟晚秋一路,正在帮孟晚秋按摩肩膀呢。
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两人低声私语的时候,隔壁位置的大妈一直用嫌弃的眼神看两人,后面越来月放肆,裴行之直接冷冷地看过去,说了一句“我们是夫妻”。
大妈被裴行之的眼神吓到,嘟囔了一句:“是夫妻也也不早点说,再说了,是夫妻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
裴行之跟孟晚秋都没理她,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人,两人多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
从没听说过,两人结婚还要广而告之的,再说了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告诉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家伙。
大巴车进了县城的汽车站,这里比镇上的汽车站还要大,占地面积足足有红山汽车站两个大小,大巴车的数量也更多。
车子一停,车上的人就拎着行李,一窝蜂的下车去,孟晚秋跟裴行之不急,等人走完了再下去。
孟晚秋还注意到刚才说他们那个大妈,对方下车的时候,因为跟别人挤,被人撞了下去,还被踩了几脚,现在还在破口大骂,因为骂的太脏,本来想去帮忙的人止住了脚步,最后车站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才把人带走,怕她挡在车门边影响人。
走出车站,裴行之带着孟晚秋来到了公交站台,交了两分钱就坐上车,县城的建筑设施又比红山镇好多了,楼房都是三四层,甚至五六层的都有,马路边的电线杆上面电线纵横交错,延伸进各家各户。
“不知道我们村里什么时候才能用上电?”明明只隔了几十公里的距离,同在一片天空下,却是鲜明对比的两个世界。
裴行之也感慨,“国家还在摸索中前进,什么事情都得慢慢来,不过我想,这一天不会很远的。”
孟晚秋点点头,她听孟奶奶说过,在对方年轻的时候,申城大部分都已经通电了,不过经过了战乱之后,国家发展停滞,到近几年才稍稍恢复过来。
听说,现在不让人做生意,孟晚秋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一个国家的发展是离不开经济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走了,不想这些了,我带你去看电影。”
裴行之抚平孟晚秋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有些事情是他们无力改变的,只能期待这片阴霾早日结束。
公交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电影院就在这里,两人走进去,孟晚秋好奇地四处张望,电影院门口放了很多海报,有《白毛女》、《智取威虎山》等等。
裴行之去买两张票,这个点只剩下《红灯记》了,裴行之不挑,孟晚秋更没意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对什么都有兴趣。
两张电影票三毛钱,裴行之还去买了一小包瓜子,等着进去后打发时间。
还有买饮料的,不过就是普通的酸梅汤,但是孟晚秋还是很感兴趣,拿着手里喝的滋滋作响。
看见孟晚秋喝的开心,裴行之也觉得开心,觉得出来这一趟值了。
到时间,两人跟着人群进去,孟晚秋发现都是像他们一样的一男一女,不过仔细一想也不觉得意外,除了这些年轻人谁大中午没事跑来看电影。
跟前世一样,适龄的男男女女总是想方设法腻在一块,互相交流感情,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都能让人面红耳赤。
不过现在,对女性的约束小了很多,女生单独出门也没人说闲话,都讲究婚姻自由,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孟晚秋觉得,父母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哪家姑娘真要随便找一个人就嫁了,她猜那姑娘的父母八成的发疯。
影院里面是整齐的木椅子,不过上面放了张坐垫,坐上去倒也舒服。
放映员去幕布后面放电影,孟晚秋注意到旁边偷偷溜进来很多人。
裴行之坐在她旁边,轻声解释,“这些都是没钱买票又想看电影的人,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来。”
孟晚秋瞪大眼睛,“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裴行之就道:“他们年龄都不大,就算被发现了也就被说一顿,再叫家长过来拎人,顺便把票钱交了,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孟晚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的注意裴行之说完之后,就旁自己那边挪了一下,两人之间隔了足足一个人的位置。
孟晚秋皱眉,不乐意了,“你干嘛,嫌弃我啊?”
裴行之无奈一笑,耐心解释:“哪敢啊,你看看别人?”
不说不清楚,孟晚秋这才注意到,但凡是男女一起进来的,彼此间都空了很宽的距离,他们挨得还算是近的。
知道她的疑问,裴行之接着说,“电影院里面看不见,总有人忍不住想要亲昵,听说之前被hong卫兵抓了好几对,都被挂上了牌子。”
孟晚秋一听,立马往旁边挪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
裴行之一愣,随即扶额一笑,论识趣谨慎他怕是比不上孟晚秋。
孟晚秋不再看裴行之,要不是放在两人中间的瓜子,还以为他们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所谓民不与官斗,孟晚秋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而那些带红袖套就是当官的,目前势力正大,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电影开始后,孟晚秋就没有闲心想这些了,她完全沉浸在电影里面,连买的零嘴都没吃。
电影《红灯记》讲述的是地下工作人员李家三代人不怕牺牲与日寇英勇斗争的故事。
剧里面还有孟晚秋熟悉的戏剧,前世闲暇时候她偶尔也会唱一段,李铁梅是烈士后代,被李家抚养长大,唱出那句“十七年教养的恩深似海洋”激起了孟晚秋心里的一点波澜。
看到后面,李奶奶跟李玉和为了保护孙女李铁梅选择赴死,孟晚秋蹙眉,心中有些感慨,如果是前世,她孤身一人,定不会理解这样的情感。
不过这辈子有了父母亲人,他们的爱一点一点教会了她,到现在哪怕看一个电影,她竟隐隐有些触动。
裴行之看得有些感慨,但是并没有投入更多,看见孟晚秋看得愣神,提前被手帕放了过去。
等到电影结束后,孟晚秋心中那点波动也消散,她到底跟主角不一样,她们身上有责任,而她就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在她心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她离不开他们。
孟晚秋隐隐意识到,她对家人的依赖很深,甚至超过裴行之这个丈夫,如果有一天,让她选择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人。
注意到裴行之担忧的眼神,孟晚秋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个电影也能联想到自己。
她做不到像电影里主角一样,看着亲人赴死,如果有一天她的家人受到了危险,她毫不犹豫拿起那把早就放下的刀。
“接下来去哪里啊?”
见孟晚秋自己调节好了,裴行之也不再多言,“肚子了吗?饿了就先去国营饭店吃饭,不饿就是县城的供销社买东西。”
孟晚秋还不饿,两人就去了供销社。
县城的供销社也是红山公社里面的供销社比不上的,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还没进去孟晚秋就能想象里面有多大,商品种类有多么多。
正当两人准备进去时,裴行之眼尖注意到马路对面的白色建筑,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开始发烫,人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了人,孟晚秋转身问道。
裴行之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想起来要买点东西,晚晚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晚晚’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裴行之就这么叫孟晚秋。一开始孟晚秋还有些变扭,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她才不那么肉麻,就是硬邦邦地叫裴行之的名字。
连孟家人叫的‘行之’,她都不肯叫,总感觉有些奇怪。
“行,去吧,早点回来。”孟晚秋朝裴行之挥挥手。
裴行之有点不放心,把身上的钱给了孟晚秋一部分,“不要乱跑,要是不想等,你就自己先进去逛着。”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真是的,总把她当小孩子,她前世一个人去过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从来没出过事情。
这县城才多大,她连皇帝在的都城都去过,那可是生活着上百万的人口的大城市,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裴行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孟晚秋看得不耐烦,觉得这男人真墨迹。
等看不到裴行之人影,孟晚秋仰头看向这栋白色高楼,嘴里喃喃道:“故城卫生院,去卫生院干什么,难不成生病了,不可能啊,天天给他把脉,没发现什么问题啊?”
孟晚秋现在不像刚结婚的时候,怀疑裴行之身体虚了,但是她还是很关心他的身体,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人熬补身体的药膳。
裴行之身体原本有些小毛病也被她调养得差不多了,孟晚秋甩了甩脑袋,不去想这些东西了,等裴行之回来直接问他就是。
孟晚秋在供销社前面无聊地踢腿,四处观望,咦,余光注意到某个身影,孟晚秋定睛望去。
还真是她啊,孟晚秋诧异。
好久没回村的江秀秀。
江秀秀从孟晚秋对面的马路走过,神色有些慌张,时不时往回看一眼。孟晚秋注意到江秀秀穿着一件浅黄的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裤子也不是大众的宽大板型,而是浅蓝色有些硬的布料,裤脚是收紧的,把江秀秀年轻凹凸有致的诱人曲线勾勒出来。
脚上穿着的也不是布鞋,而是带着几厘米高的皮鞋,孟晚秋不知道这是什么鞋子,只是感觉挺好看的,把江秀秀的腿拉得很长。
这样的江秀秀从大街上走过,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孟晚秋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直到她看到江秀秀后边出现的两个男人时,她改变了主意。
两个男人离江秀秀距离不近不远,神色淡定自然,仿佛就是随便出来走走一样。
但是这两人瞒不过孟晚秋,她没有错过两人眼中隐藏的恶意,前世孟晚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坏人自然也不少,她所在的杀手组织首领就是一等一的恶人。
孟晚秋并不喜欢江秀秀,但也不想江秀秀被这些人糟蹋。
眼看江秀秀竟然往巷子里面走去,两个男人也紧随其后,顾不得其他,孟晚秋连忙追了上去。
这条巷子四通八达,孟晚秋第一次进来,开始用起来前世的技能,迅速做下自己才能辨识的记号。
眼看那两个男人消失,孟晚秋加快步伐,紧随其后。
大概走了四五分钟,孟晚秋突然听见一声尖叫,随后又消失了。
孟晚秋意识到江秀秀已经被那两个男人抓住了,赶忙追上去,绕过一个拐角,江秀秀跟两个男人就出现在孟晚秋眼前。
江秀秀被扑倒在地上,衣领被扯开,露出一抹亮眼的白色,一个男人在江秀秀后面捂住她的嘴巴,另一个男人坐在江秀秀身上,擒住江秀秀反抗的双手,笑得一脸淫邪。
眼看孟晚秋突然出现,捂住江秀秀嘴巴的男人怔愣一下,随即狰笑一声,“又来一个漂亮的小妞,这下咱俩有福了。”
江秀秀注意到来人竟是孟晚秋,眼里闪过一丝绝望,怎么是她,难不成今天她江秀秀就要栽倒这里,被这两个畜生糟蹋。
压在江秀秀身上的男人往后瞧了一眼孟晚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说道:“秃子,把地下这女的抓住,我喜欢这样的,让我来对付新来的这个。”
说完,另一个死死抓住江秀秀,喊秃子的那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小美人,那么喜欢哥哥啊,竟然还主动找上门来,放心,待会儿哥哥肯定对你温柔——嗷。”
孟晚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不与这个恶心男人多言,快步上前借着冲力,跃在半空,朝男人的胸口狠狠踢去,男人措不及防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哀嚎了两声。
后面捂着江秀秀的男人见状,意识到孟晚秋是个练家子的,眼底露出浓厚的恶意,提醒摔倒在地的男人,“黑虎,用刀子,这小娘们练过。”
江秀秀有些惊喜,没想到孟晚秋竟然会功夫,那她是不是有救了。
男人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孟晚秋走过去,“臭婊子,敢揍你虎哥,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孟晚秋面不改色,注意到男人动作没有章法,没有练过武功,只是力气比旁人大了一点而已。不过她也没有放下警惕,前世她对比那些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对手,就是凭着小心谨慎才活了下来。
跟男人过了几招后,孟晚秋找到对方的漏洞,男人的左膝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想来是有暗伤,孟晚秋蓄积力气,找到机会重重地踢在男人的左膝盖骨上,响起了“咔嚓”地脆响,男人顿时抱住腿躺下,疼得脸红脖子粗,哀嚎声压抑在喉咙里。
趁他病要他命,孟晚秋跳到男人上方,握紧拳头狠狠打在男人脸上,知道把人打迷糊过去,没有力气再反抗为止。
叫秃子的男人,见到孟晚秋那么厉害,顿时新生退意,从腰间想要摸出刀来,想要带走江秀秀做人质。
江秀秀也不是个傻的,感受到男人的小动作,朝男人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秃子感受到手腕的剧痛,大骂一声,“贱人,松开。”
江秀秀此时还有点骨气,哪怕男人打她的脑袋她也不松开,一直咬进肉里,尝到了血的味道,才被秃子狠狠甩到墙上。
孟晚秋注意到这边,从叫黑虎的男人身上离开,朝着秃子过来。
秃子顾不得鲜血直流的手腕,转身就要逃跑,但是又怎么逃得掉,成功被孟晚秋打晕过去。
江秀秀靠在墙上,头发散乱,脸上也被打出了青紫,原本干净漂亮的衣服这会儿变得脏兮兮的,整个人狼狈不已。
看着孟晚秋,江秀秀心里很复杂,她很讨厌的人竟然救了她,这下子江秀秀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晚秋,想了想,还是只问出了这句话:“你到底是谁,你是真的孟晚秋吗?”
孟晚秋一愣,“你有病吧,我不是孟晚秋你是?”
江秀秀脸一黑,她果然还是讨厌孟晚秋,“算了,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不管你是谁,今天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江秀秀可记得那两个人不仅要糟蹋她,糟蹋完还要把她买了,如果不是孟晚秋出现,她这辈子就完了。
孟晚秋听不懂江秀秀再讲什么,直接无视她的话,“得了,想想该处理眼下的事?”
江秀秀看到晕倒两个男人,眼里露出一阵厌恶,嫌恶地挪开视线,“你打算怎么办?”
孟晚秋:“我是想着,咱们一个人留下来看住他们,一个人去报警。你想留下还是去报警?”
江秀秀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后怕道:“当然是去报警了,不然这俩个畜生中途醒来,我不是完蛋了。”
孟晚秋想想也是,“那你快去快回。”
其实孟晚秋是担心裴行之,她走了那么久,对方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对了,你走出巷子后,看看裴行之有没有在供销社门口,如果看见他就告诉他我的下落。”
江秀秀撇嘴,莫名觉得被灌了一嘴狗粮,“知道了,那我走了。”
孟晚秋摆摆手。
此时,供销社门口,裴行之站在电线杆下面,手里握着去卫生院买来的保险套,内心的后悔快要把他淹没了。
天知道,当他从卫生院出来,却没看到孟晚秋,进供销社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时,裴行之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四肢发寒僵硬,傻傻地站直。
要不是有人告诉好心告诉裴行之,之前站在这里穿粉衣服的姑娘是主动离开的,裴行之真的要疯了。
理智回归,裴行之知道孟晚秋是一个聪明人,无缘无故不打声招呼就离开,肯定是发什么了事情,她才主动离开的。
所以,裴行之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乱跑,在这里等孟晚秋回来才是对的。可理解归理解,什么都不干在这干等,让裴行之很煎熬,脑海中开始播放《红灯记》的片段,主角李铁梅遭受日寇的围堵,面临各种危险……
“呦,还真在这里。”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耳熟的声音,裴行之望过去,下一秒,瞪大了眼帘,“你怎么搞成这样?”
过了一段时间,江秀秀脸上的伤开始充血水肿,漂亮的脸蛋也变得奇奇怪怪。
江秀秀手轻轻碰了肿起的地方,嘶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孟晚秋很好,你先跟我去趟派出所,待会儿带你去找人。”
第27章 生气
一听江秀秀的话, 裴行之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瞧着对方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遇见坏人, “孟晚秋在哪?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江秀秀第一次见裴行之那么失态, 以前在她面傲得不行,整天就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如今她都说孟晚秋没事了, 裴行之还那么着急担忧,这对比也太大了。
虽然已经打算放弃裴行之, 但此刻,江秀秀心里还是酸酸的, 不想理裴行之,自顾自地往派出所去,“都说了她没事, 告诉你你也找不到,想见人就跟上来。”
裴行之咬唇,眼中隐隐透露着不善, 但是现下确实只有江秀秀知道孟晚秋的下落,他又不能逼她, 只好忍下心中的焦虑,冷着脸地跟上去。
等到了派出所, 瞧着江秀秀这幅惨样,跟面无表情的裴行之, 警察都没有询问, 直接被请了进去。
其中, 有一个年轻的男警察一直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裴行之,江秀秀勾唇, 不想解释,这个家伙没看到她都这样了吗,竟然扶都不扶她一下。
裴行之则是毫不在意,见小警察看他,还冷冷地盯回去,直到把对方看的不好意思。
此时裴行之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和,这幅冷冰冰的样子看的人想揍他。但是裴行之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早点见到孟晚秋,其他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因为跟裴行之没关系,只有江秀秀就带进去问了话,这会儿功夫,刚才的小警察按照惯例给裴行之到了杯水,只是态度不怎么好。
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里面的水溅出来,撒在了裴行之的裤腿以及鞋子上。不巧,这双鞋子正好是孟晚秋给裴行之做的。
裴行之面色阴沉,“警官,你们就是这样倒水的?”
小警察可不怕裴行之,这里可是派出所,他们的大本营,况且他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心里冷哼一声,打女人,小人。
“唉,当然不是,对待人当然得客客气气的,但是对于打女人的畜生,那就是对畜生的态度。”小警察态度嚣张,确定裴行之不敢把他怎么样。
说着,小警察还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行之,“怎么,你家对畜生难不成还要恭恭敬敬。”
裴行之闻言,侧头轻笑了一声,拿出手帕擦擦水渍,然后站了起来,比小警察足足高了半个头,“警官,您没听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
裴行之似笑非笑,眼里却是冷意,这幅样子压迫感很强,小警察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这样似乎没有气势,梗着脖子,“我当然听过,这是伟大的zhu席说过的话,但是——”
“小吴,赶快跟我出警,拐带你邻居家的姐姐的那伙人有线索了。”
小吴警官话没说完,从审问室走出的一个中年警察就对说道。
小吴警官一愣,随即大声喊道:“是!”
裴行之也听到了这话,见江秀秀跟在中年警察后面,连忙跟了上去。
另一边,孟晚秋守着两个坏人,等江秀秀找警察来,身上又没有计时的东西,抬头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低头是白墙青瓦,无聊得扣起了墙灰。
不禁感慨,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官府衙门还是派出所,行动效率就是那么慢,要不是她已经把人制服了,就凭他们这个速度,犯人早就跑了。
扣墙灰也扣腻了,孟晚秋开始打起了这两个恶心男人的主意,抽出两人的皮带,把左脚跟左手、右脚跟右手系在一起,这样就有了两个环,在另一个绕过这个环,继续手脚绑在一起,中途叫秃子的男人被痛的醒了过来,孟晚秋嫌弃他吵,又给人打晕过去。
忽的,想到这两个恶心男竟然侵犯女人,看他们这个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孟晚秋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偷偷在两人身上动了手脚,废了子孙根,让这两个家伙再也狠不起来。
等到孟晚秋开始数地上的蚂蚁的时候,她终于听见脚步声。
孟晚秋第一眼见到的是裴行之,对方额间隐隐渗着汗水,衣服也有些凌乱,见到她后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随即就挪开了视线,并没有孟晚秋想象中的生气。
孟晚秋不知怎么的,见到这样的裴行之,心中竟有些惴惴不安。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行之没有说她,也没有骂她,孟晚秋心道这事肯定不小,回去得好好哄哄他。
孟晚秋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她的下场绝对很凄惨。
后面的就是中年警察和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警,以及脸嫩生生地小吴警官。
看见被绑的奇形怪状的两个嫌疑人,三位警官眼里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最后看向在这里收人的孟晚秋,微微有些震惊。
这姑娘瘦瘦弱弱的,本事那么大,一打二还能不落下风,不知道是哪家养出来的彪女娃。
由年长的警官出面,来到孟晚秋面前,摘下警帽,郑重道:“多谢这位小同志,帮我们抓到了嫌疑犯,待会儿请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一下笔录。”
孟晚秋本来还在偷看裴行之,这年长警官突然说话,把她愣了一下:“啊,好,没问题。”
裴行之自然注意到孟晚秋偷看的动作,但是他这次下定决心要给她个教训,不可能轻易让她敷衍过去。
他不看孟晚秋,转头看地上那两个男人,似随意地走过去,脚不经意间踢到了两人的腹部,让昏迷中的犯人都闷哼了一声。
来时的路上,裴行之就听见这两个家伙是惯犯了,在故城犯下几件案子了,都是侵犯、拐卖妇女,那个小吴警官的邻家姐姐就因为这个失踪了。
小吴警官过来准备把人带回派出所,自然注意到裴行之的小动作,这会儿他没有做声指责裴行之,已经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小吴警官面对裴行之时,有些不自在。
看见裴行之踢人,他不仅没管,反而上去添了两脚,专门往身上没肉的地方打。
裴行之淡淡地看了小吴警官一眼,小吴警官勾起嘴角刚想道歉,裴行之就走到一边去了,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小吴警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尴尬地摸摸脑袋,弯腰准备抬嫌疑人去了。
回派出所的路上,孟晚秋一直试图找机会跟裴行之搭话,结果总被裴行之躲开,再加上年长警官时不时跟她说话,一直到派出所,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姓名?”
“孟晚秋。”
“哪的人?”
“G省故城县红山公社清河生产队。”
“为什么来县里,怎么碰上那两个人的?”
房间里面,摆着两张桌子,孟晚秋坐在里面,年长警官跟三十岁左右的男警察坐在对面,唯一的光源是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
孟晚秋没想到要问那么详细,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回答:“今天我是生日,外面那个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是我男人,以前没来过县城,他带我出来逛逛。”
年长警官自然知道裴行之,那俊秀小伙子一直跟着他们,还给他们当了免费的搬运工,听到孟晚秋说的话,都笑了出来,那么大胆的姑娘可不多见。
“……然后,就碰上那两个坏人了,我心里着急就跟了上去,果然就看到两个混蛋在欺负人,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然后就把他们制服了,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年长警官点点头,旁边的男警察停下笔,低声说道:“跟江秀秀的笔录一致。”
接着,年长警官站了起来,笑道:“小孟同志,我姓张,是咱们故城派出所的副所长,年纪跟你父亲差不多,就托大叫你一声小孟了。”
孟晚秋连忙起身,“张所长您客气了,随便怎么叫都行。”
经过孟奶奶这么多年的教导,礼仪上孟晚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唉,叫我张叔就行。”张所长摆摆手,笑道。
“好的,张叔。”
见孟晚秋不再跟他客气,张所长脸色越发柔和,“小孟啊,张叔问你个题外话,你看看方不方便回答,不方便回答也不要紧。”
孟晚秋:“没事,您问就是。”不方便我也给你敷衍过去。
张叔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小孟啊,你这身手是跟谁学的啊?”
孟晚秋一愣,然后不在意地说道:“我父亲是退伍军人,而我从小力气就大,父亲就教了我几招。”
“哦,你父亲是军人啊。”张叔正准备推门出去,听到这话后停住,眼中诧异又惊喜,接着说:“正巧,我曾经也是军人。”
“是嘛,这可真是太巧了。”孟晚秋接过门,然后推开,就见外面墙边的椅子上坐着裴行之。
“那就没问题了,虎父无犬女,你父亲肯定是个优秀军人。”张所长赞叹道。
这是当然的,孟晚秋猛地点头,孟父是他们全家的骄傲。
张叔一听孟晚秋是军人后代,心中对她的好感更甚了,见到裴行之也爱屋及乌,“小伙子,你媳妇出来喽。”
裴行之站起来,收拢了衣服,听到张所长的话一愣,复杂地看了孟晚秋一眼,然后淡淡地移开视线,“给您添麻烦了。”
孟晚秋嘟嘴,内心有点郁闷,还有一丝丝委屈。
结婚那么久,裴行之从来没对她那么冷淡过,这会儿竟然还给她眼色看。
孟晚秋握紧拳头,突然就起了逆反心,她都主动找他那么多次了,裴行之居然还不理她,今天还是她生日呢,裴行之简直太过分了,竟然这么对她。
等裴行之跟张所长说完话,孟晚秋哼了一声,脸朝另一边,不等裴行之自顾自地走出去。
裴行之怔住,随后气笑了出来。
他还没发作呢,对方到先生气了。
看着孟晚秋的背影,裴行之觉得她满身都是反骨,是该收拾收拾她了,这次什么都不说,竟然就敢只身去追歹徒,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但凡她喊一声,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去。
他可听江秀秀说,那两个坏人身上都带着刀,天知道他知道的时候,身上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直到看见孟晚秋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想到这里,裴行之快步上前,拉住了孟晚秋的手。
突然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孟晚秋有些手疼,回头见裴行之一脸冷意,心中的火气也涌了上来,用力甩开裴行之的手,“放开!”
裴行之意识到力气大了些,正想松开时,就对上孟晚秋冰冷的眼神,和没有起伏的放开二字,心神猛地一震,手下意识泄力,任由孟晚秋甩开他。
见裴行之神情受伤,孟晚秋心突然疼了一下,但她下意识忽视了这点,小声嘀咕:“你弄疼我了?”
这话像是指责又像是在解释。
说完,孟晚秋垂下眼睑,不再看裴行之,转身离开。
裴行之还在原地,脑海中一直闪现孟晚秋刚才的样子,那冷厉的眼神,像是在警告一个陌生人。
裴行之眼底充斥着茫然还有无措,不明白孟晚秋为什么会突然发作,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那种,冰冷地,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他们不是夫妻吗?
第28章
“那个——”
裴行之猛地转身, 眼底都是阴翳,把小吴警官吓了一跳,原本要说的话也忘记了, “那, 那个,我我我,你你你。”
裴行之冷冷地看着小吴警官, 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小吴警官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对不起。”说出后,小吴勉强挤出一个笑, “那个,之前不好意思,”
小吴警官话没说完, 裴行之忽的转身离开,小吴警官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再一次僵住。
裴行之大步往前走,想这些干什么, 孟晚秋在县城人生地不熟的,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离开,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等等,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身后响起了小吴警官欲哭无奈地喊声。
裴行之不耐的转身, 斜晲了对方一眼,“不用道歉了, 我没放心上。”
“不是这个!!”
小吴警官几步上前, 噼里啪啦, “张叔说因为这次案件牵扯很大,需要姓孟的那个姑娘暂时留下,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回红山公社的大巴车也没了,让你们今晚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裴行之蹙眉,正要开口,就被小吴警官打断,“小姑娘就在外面,一直等你呢。”
裴行之一听,眼中的阴翳瞬间散开,心情由阴转晴,看得小吴警官惊叹不已,“我说啊,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我娘说不吵架才是没感情了,额。”
小吴警官被裴行之看得发慌,摸摸脑袋,心道不会是嫌我多管闲事吧。
裴行之:“你娘怎么说的,你继续说。”
小吴警官一愣,随后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自豪感,没想到这个冷漠男竟然也会请教他,清清嗓子,“咳咳,听好了,我娘说啊,这夫妻间吵架是正常的,吵归吵,但是吵完男的要记得哄人,在这家庭里面,男的要跟女的争个你对我错,这是不可能的,家里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从里面走出来,裴行之注意到外面背对着他的孟晚秋,她蹲在地上,明明现在已经不胖了,不知道她怎么做的,反正背影看起来仍是圆圆的一团。
看着看着,裴行之心就变得软软的,像是装进了绒毛被里。
小吴警官啧啧两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莫名觉得腻得慌。
“你俩是吵架了?”
裴行之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孟晚秋这次实在吓到他了,不给她一个教训,他担心孟晚秋下次还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小吴警官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比她大吧。”
裴行之点点头,他比孟晚秋大了近三岁。
小吴警官就指责裴行之,“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大,你既然比她大,就得有年长者的义务,她很多事情不知道,你要教她,不能冷着脸吓她。”
“小姑娘年轻不懂事,做错事情,你首先要做的不是指责,而是安慰、是包容,然后再慢慢告诉她道理,一上来就冷着个脸,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裴行之半瞌着眼眸,用心思考小吴警官的话,猛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裴行之啊裴行之,亏你向来自认聪明,竟然会放这种低级错误,孟晚秋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妻子。不是以前那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说她有没有受到惊吓,一开始你就不应该给她脸色看。
裴行之捂着脸苦笑一声,随即对小吴警官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都说旁观者清,如果不是对方点醒他,裴行之不知道自己要郁结多久,继续犯错的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
孟晚秋蹲在马路边,很多人路过都注意到了她,但是因为后面就是派出所,也没人过来打扰她。
孟晚秋神色淡淡的,手扯着路边长起来的杂草,扯掉后堆在一起,直到这一块的野草都被她辣手摧花后,她才施施然的站起来。
一转身,就看见裴行之走了过来。
孟晚秋嘟囔一下嘴,低头不看裴行之,只留给裴行之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裴行之嘴角抿直,上前一步将人抱进怀里,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身躯,喟叹一声,低声道:“对不起。”
孟晚秋挣扎了一下,发现裴行之不松开后,便不再挣扎,脸埋在裴行之的胸膛,不做声。
抱了一会儿,孟晚秋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孟晚秋迅速变脸,用力推开裴行之,“我饿了。”
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足以让裴行之听得很清楚。
轻笑了一声,瞧天色已经暗下来,没人注意到他们,裴行之直接跟孟晚秋十指相扣,柔声说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今天可是孟晚秋的生日,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两人应该到家,跟家人一起庆祝。
但是事发突然,幸好出门前孟母说过时间晚的话就不用赶着回家,就在外面住一晚,两人才有闲心慢慢逛。
走进国营饭店,幸好是县里的饭店,下班时间也比公社的晚,才让两人不至于饿肚子。
走进店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两人找到位置坐下,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过来,开口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菜单在这里,两位要吃什么?”
两人一愣,还是裴行之反应快:“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红烧猪蹄、鱼香肉丝、辣子鸡丁、松鼠鳜鱼、西红柿鸡蛋汤,再加两碗米饭,谢谢。”
服务员面不改色,手里铅笔迅速记着,“为人民服务,请稍等。”
“要向人民负责,谢谢。”
裴行之跟服务员这一唱一和的,看得孟晚秋瞪大了眼帘。
等服务员离开了,她才扒着裴行之的手,悄悄问他,“你们这是干嘛啊,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裴行之对上孟晚秋亮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才解释道:“这两年革命闹得凶,出门办事开口第一句就是语录上面的话,你没有出门才不知道。近两年才好了一点,但是国营饭店人来来往往,避免红袖套上门,才保留了这个习惯。”
孟晚秋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决定回去把小红本背下来,不然哪天碰上了,也有解决的办法。
孟晚秋的手放到了桌子上,裴行之注意到她的手,刚才在派出所门口拔草,十根手指都被汁液染绿了,原本粉色的指甲变成墨绿色,颇有些奇怪。
“等我一下。”裴行之站起来对孟晚秋说。
孟晚秋也注意到自己的手,难得不好意思地放到身后,要是在家里,她敢这样子上饭桌,早就被她娘收拾了。
裴行之勾唇,刮了一下孟晚秋圆润可爱的鼻尖,转身去找水。
国营饭店外边就有一根水管,裴行之打开水龙头,打湿手帕,走进去蹲在孟晚秋身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仔细擦干净。
孟晚秋垂眸望着裴行之,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卷翘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打下一片浓郁的阴影,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高挺的鼻梁下面,是薄薄的嘴唇,此时他可能很认真,嘴角微微抿起,唇中间有一小小的珠子,孟晚秋记得自己咬过这里,很多次。
忽地,不知道想到什么,孟晚秋脸颊开始泛红 ,眼神变得水润,不自觉地挪开视线,不敢再看裴行之。
只是,视线里消失的裴行之,竟然偷溜到了她心里。
过了一会儿,饭菜送上来,孟晚秋没出息地咽了口水,有猪肉、鸡肉、鱼肉,厨师的手艺很不错,饶是前世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孟晚秋也挑不出差错。
虽然他们偶尔也能吃上猪肉、鱼肉什么的,但一次也就一样,不像来这里,都能一起吃到。
孟晚秋吃的头都不抬,裴行之眼中竟是宠溺,一边给她夹菜、倒汤,一边说着慢点吃,不着急,不够再点。
看到另一边的未婚服务员捂着胸口,羡慕道:“长得那么好看,人还那么大方,又体贴,哪来的好男人啊。”
胖乎乎的厨师大叔没事干,嗑着瓜子从里面出来,看见裴行之的行为,不屑一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四个轮子一把刀,革命红旗两边飘’,小姑娘找对象不能只看外貌哦!”
四个轮子,说的是驾驶员。
这一把刀,说的就是厨师,胖师傅是在拐着弯夸自己呢。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但不得不承认胖大叔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这个时期,姑娘们最青睐的对象,就属这几类小伙子最吃香。
司机,厨师和军人。
从古自今,没听说跟着厨师会挨饿的。军人就更好了,衣食住行都在部队,工资按时发放,寄给家里的媳妇,日子不知道有多潇洒。
孟晚秋耳朵尖,听到了那边厨师跟服务员的对话,同情地看了裴行之一眼,在清河村的时候,她可知道好多姑娘都喜欢裴行之,干她知道的,就有个江秀秀,还有知青院的张秀清。
没想到在城里来,裴行之竟然变得那么不值钱。
裴行之抬眸,对上孟晚秋的视线,“怎么了?不够吗?”
孟晚秋无语,她是猪吗,那么多菜还不够她吃。
裴行之对她到底存在怎样的误解,何至于此。
摇了摇头,孟晚秋不想说话了。
裴行之更担心了,放下筷子,把手放在孟晚秋的额头,“怎么了,怎么突然没精神了?”
孟晚秋:……
这下是真心累了。
填饱了肚子,两人就去了招待所,招待所跟派出所在同一条街,是一栋三层建筑。
因为张所长提前打好招呼,两人顺利办理了入住,值得一谈的是,工作人员给两人开的是一间双人房。
“两位运气真好,今天招待所只有你们入住,张所长特意叮嘱了,给你们最好的房间,里面的床具都是新换的,很干净。”
听完服务员的话,两人对视一眼,莫名觉得很窘,这话怎么那么奇怪。
而且,竟然还给两人开了一间房,这未免有些大胆了吧。
裴行之就这么问了出来。
结果服务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两位不是夫妻吗,是夫妻就没关系。”
确实是这样,裴行之有些担心,但也没再继续纠结。
领了钥匙就上了三楼,打开门,裴行之望墙边一按,房间顿时乍亮,里面设施映入眼底后,哪怕是见过世面的裴行之,也忍不住咋舌。
果然是最好的房间,不仅有单独的卫生间,地面竟然还普利地毯,床也是二米的铁架床。
看里面陈设,这家招待所建了很多年,起码跟老太太差不多大,应该是民国时期就有了。
没想到保存得那么完好,想来平时也不是普通人住得起的,没想到今天恰好被他们赶上了,看来那位张所长确实很喜欢孟晚秋。
孟晚秋就没裴行之想得那么多了,一进来就这翻翻,那找找,这会儿已经跑到洗手间里去了。
没过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孟晚秋的惊呼声。
“哇哦,裴行之,快进来——”
裴行之无奈,只得听话进去,“来了。”
一直给孟晚秋介绍完这些东西,裴行之才被孟晚秋放开,见过一遍后孟晚秋也就不再好奇了,乖乖地梳洗好,就躺倒了床上。
她出来后,裴行之才进去,洗好后出来把灯关上,才上床,床两边的台灯还亮着,照在孟晚秋的脸上,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上床后,裴行之没有马上睡觉,而是侧过身子,撑着耳朵面对孟晚秋。
“好了,我们来聊聊今天的事情。”
孟晚秋一听要说这个事情,下意识想要逃避,她可还记得之前裴行之对她的冷漠。
裴行之固定住孟晚秋的肩膀,不让她翻身过去,叹了一声气,“晚晚,听话。”
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
孟晚秋嘟着嘴,知道这是不说都不成了,“你想说就说吧。”
裴行之抿唇,知道孟晚秋心里还是抗拒,于是直接松开孟晚秋的肩膀。
果然,一抓到机会,孟晚秋就裹着被子翻过去,只留给裴行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裴行之轻轻一笑,从后面抱住孟晚秋,脑袋埋在她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晚晚,我不是要说你。”
“我只想让你记住,你这样莽撞的行为是错的,我知道你身手厉害,但是你始终只有一个人。”
“贸然跟上去,你怎么保证对方就只有两个人呢,万一有人躲着呢,你对付得了两个,要是变成四个、五个,甚至十个,一起对付你,你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双拳难敌四手,把自己置于危险未知的境地,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孟晚秋抿唇,没有说话,但是裴行之知道她在听。
“还有,这次他们拿的是匕首,万一下次别人拿的是木仓呢,你拿什么去应对?你还有靠近,人就已经把你打死了。”
孟晚秋身子一颤,她听孟父说过,现在已经是□□时代,冷兵器已经不适用了。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裴行之眼中有一丝心疼,他不想吓唬她,但是这些话又不得不说。
“晚晚,你太自大了!”
过了一会儿后,裴行之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
孟晚秋咬牙,不得不承认裴行之的话,她不止是自大,已经是自负的地步了,虽然现在的人不能修炼内功习武,但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就是最强的,
这样的她,跟前世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习武天才有什么区别。
前世,她因为没有习武天赋,受了不知道多少苦,才得以那群人中活了下来。虽然那些人看不起她,但是孟晚秋始终没有自弃,硬生生为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孟晚秋以为自己是骄傲的,甚至是反过来看不起那群人,认为他们如果没有天赋,说不定还比不上她。
直到现在,孟晚秋发现,她已经被前世那些人同化了,她潜意识里其实是羡慕他们的,只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不然,这辈子她不会一生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检查自己的资质,结果因为不熟练功法倒害得自己傻了十几年。
后面渐渐好起来后,孟晚秋发现她身上竟然也有了那群人的傲慢。
如果不是裴行之点醒她,孟晚秋不知道自己要带着这股看似隐藏得很好,实则已经流露于表面的傲慢面对多少曾经的‘自己’。
她好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孟晚秋翻了个身,搂住裴行之的腰,埋进了他怀里。
裴行之眼睛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抚摸着孟晚秋的背部,任由她待在他怀里,思考他的话。
同时,裴行之心中还有疑惑,孟晚秋的拳脚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据他所知孟父可没教过他们兄妹四人。
晚晚,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摩挲着孟晚秋的脊背,裴行之无声喃喃道。
过了许久,孟晚秋才从裴行之怀里出来,但是仍旧抱着他的腰,语气很轻很柔:“对不起,我下次不会那么莽撞了。”
裴行之轻笑,把人重新抱进怀里,下巴放到孟晚秋头顶,“你能想明白就好了,我希望下次如果在遇到这种事情,你能想的更全面一点,多跟身边的人求助,多跟我商量,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隐患,这样不是更好吗?”
孟晚秋颔首,“放心,我记下了。”
裴行之松开孟晚秋,眼神与她对视,柔声道:“那么,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祝我的晚晚,十八岁生日快乐,恭喜你,是个大人了。”
说完,裴行之在孟晚秋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孟晚秋闭上眼睛,眼皮跟着颤抖,感受这个吻一点一点往下。
眼皮,鼻尖,脸颊,再接着就是柔软的唇瓣,孟晚秋顺着他的力道张开嘴,任由他闯了进去,用力舔着舌根半天合不上的嘴巴,从嘴角流出银色的涎水。
孟晚秋手攀上裴行之的肩膀,裴行之的攻势越来越猛,孟晚秋有些跟不上,渐渐有示弱的趋势。
可是裴行之却不容她后退,继续用力缠着她的舌根,似乎要把她的魂从身边里面吸出来,吞进胃里,与他合、为一、体。
奇怪,平日里向来是孟晚秋的体力更好一些,怎么到了这事上,她就远不及裴行之了呢?
孟晚秋迷迷糊糊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似乎察觉了她的走神,裴行之将她用力一拽,拉到修长有力的躯体下,自己也跟着埋头下去。
孟晚秋浅浅蹙眉,双手抓紧枕头,发出了形似刚出生的猫咪幼崽般的叫声,又轻又娇,惹得裴行之身上的火气更甚。
猛地用力一吸,孟晚秋发出一声‘gao’‘昂’地jian叫,一只手用力抓住了裴行之的头发。
大浪四起,引起了山洪,忙着抢灾救险的裴行之,站在洞口前,被浇了个正着。
第29章
第二天, 两人起的很早,收拾好东西,退房之后就去了派出所。但没有见到张所长, 听值班的警察说, 张所长他们一宿没睡,连夜查办案件,让他们晚点过来。
孟晚秋两人只好离开, 去昨天的国营饭店买了六个大肉包,几根油条和两个茶叶蛋, 填饱肚子后,去逛了昨天没逛成的供销社。
县城的供销社果真不是公社的能比的, 一进去孟晚秋看得眼花缭乱,吃的、喝的、玩的、用的都有,整整齐齐摆着货架上, 透明的橱柜里。
从头逛到尾,买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家里人买的。
首先是家里女人们喜欢的, 香皂、筷笼、牙粉,毛线什么的, 这种牙粉是一包一包白色包装的,上面还印着大红牡丹花的图案。
孟晚秋用过几次, 是孟逢冬回家的时候买的,用的时候冰冰凉凉的, 很舒服。
有孟晚秋在, 自然少不了吃的, 什么江米条、桃酥、果丹皮什么的一样都给买了一包,因为孟晚秋好奇玻璃瓶装的汽水, 裴行之毫不犹豫给她拿了两瓶,一瓶橙子味,一瓶葡萄味的。
同时,裴行之还拿了两瓶水果罐头,让旁边小孩看得羡慕不已,立马跟他妈妈喊着要。水果罐头可不是便宜货,让来供销社只想买点调味料的年轻妈妈可承担不起。
拒绝之后,小孩当场哭闹了起来,年轻妈妈大概觉得没脸,直接把人拖了出去,周围人就当看了个乐呵,还起哄让年轻妈妈给她家孩子买。
孟晚秋跟裴行之对视一眼,笑了笑,不管这个小插曲,继续往下逛。
最后还不忘买了几节手电筒的专用电池,身上的钱花了一大半,才意犹未尽的停手。
之后,两人去了县里的高中,准备去看看正在上学的孟逢冬。
孟逢冬今年十六岁,今年下半年考到了县里的高中,每周才回一次家,既然来了县城,孟晚秋当然要去看看弟弟。
到了学校门口,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学校里面空荡荡的,正值九月中旬,早上气温有点凉,校门口的大爷搬着一张躺椅子在外面,躺在上面舒舒服服晒太阳。
裴行之跟孟晚秋走过去,敲敲旁边的铁门,弄出动静叫醒了大爷。
大爷睁开满是皱纹的眼睛,朝两人看过来,皱了皱眉头,“你们是谁啊?来学校有什么事?”
裴行之:“大爷,我们是学生家长,好不容易来一次县城,来看看孩子。”
大爷继续蹙眉,眉心挤出一个‘川’字,“你两个这么点大,能生出高中生?”
裴行之忍不住扶额,这位大爷的脑回路为何这般清奇。
孟晚秋也被大爷的话弄得无奈,直接挑明,“大爷我们来看我弟弟,他叫孟逢冬,在高一3班。”
大爷听完嘿嘿一笑,“能说清楚学生具体信息就好,你们也别怪我多疑,这几年不知道多少老师被迫害,咱们县城的学校能开起来不容易,为了防止那些红袖套来找麻烦,对于人员进出的管控还是非常严格的。”
听大爷说完,孟晚秋理解的点点头,而裴行之则有些脸色凝重,想到了去世的祖父母。
“行吧,你们进来吧,学生们还在上课,你们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老师上课。”
孟晚秋:“知道了,谢谢大爷。”
说完,拉着裴行之进去。
“你怎么了?”
等四周没人了,孟晚秋抬头问裴行之,刚才那个门卫大爷一说完,她就感觉到裴行之有些不对劲,眼里隐隐带着悲伤。
裴行之一怔,看着孟晚秋眼底的关心,沉重渐渐被柔软取代,他摸摸孟晚秋的头,“没什么,就是想起我祖父母了,很久没回去给他们扫墓了。”
孟晚秋这才想起裴行之的家庭情况,他自从下乡后,好像一直没回去过,她听爹娘说过,裴行之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父亲目前下落不明。
只是,唯独没提过他的母亲。
孟晚秋握住裴行之的手,“以后我陪你回去,给两位老人扫墓。”
孟晚秋对于裴行之妻子的身份接受得很好,作为孙媳妇,她当然有责任陪着裴行之回去。
裴行之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孟晚秋的手。
高一的教室就在一楼,走了一会儿,就找到了孟逢冬的教室。
“好了,接下来我们看看这道几何题,一个圆柱里面装着一个等高的圆锥……”
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书写,如雪白的粉末飘飘洒洒落在第一排,孟逢冬一边吹走本子上的粉笔灰,一边歪着脑袋看黑板。
忽的,余光瞟见教室外的某道人影,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摩擦,响起了‘擦’地一声。
一时间,认真听课的,昏昏欲睡的,走神摸鱼的,一齐向孟逢冬看来。
“孟逢冬——”
一根粉笔头砸来,正中眉心,留下一个显眼的白色印记。
“噗,哈哈哈哈——”
孟逢冬揉揉眉心,顾不上老师的愤怒,惊喜地指着门外:“老师,我姐姐来找我了!”
此时,刚走到门口的孟晚秋,正准备敲门,就看见班里的所有人朝她看来。
孟晚秋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老师好,我是孟逢冬的姐姐,来找他。”
老师推了一下眼镜,瞅了一眼满眼请求的孟逢冬,清了一下嗓子,“行了,去吧,早点回来。”
说完,朝孟晚秋颔首示意。
孟晚秋连忙稍侧过身子,半鞠躬回礼。
老师的目光柔和下来,孟逢冬这小子平时咋咋呼呼地,但是脑袋聪明,性子也不错,没想到他的家人也那么懂礼。
孟逢冬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咧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出去。
拉着孟晚秋到教室边的拐角处,孟逢冬对孟晚秋说:“姐,你怎么来了,是专门来看我的吗?哎呀,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专门跑一趟干嘛?吃饭了没有?我带你去下馆子——”
看到旁边突然出现的裴行之,孟逢冬的话哑在了嗓子里。
过了一会儿,在破声喊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裴行之挑眉,对于孟逢冬的姐控的属性早已习惯,这样无视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孟逢冬和董含韵两人就是他在孟家的阶级敌人。
有外人时,两人一致对外,没有外人时,一致对付他。
孟晚秋敲了孟逢冬的脑门,顺便把他眉心的粉笔印记擦掉,“怎么说话的?叫姐夫。”
孟晚秋平时很宠孟逢冬,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对孟逢冬严格要求。规矩礼数什么的,都是需要牢牢记在心里,表现在行动上。
孟逢冬揉揉脑门,他姐的力道可不轻,瞪着裴行之忿忿地喊了一声:“姐夫你也在啊。”
见孟晚秋给他报了仇,裴行之勾唇,不顾孟逢冬喷火的眼神,揽住孟晚秋的肩膀,将人拉在身前,“小冬学习怎么样?有难度吗?”
孟晚秋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跟着裴行之一起问孟逢冬:“对啊,小冬你怎么坐讲台边啊,我看下面还有位置啊?”
孟逢冬脸色一僵。
裴行之嘴角继续上扬,上过学的他,自然知道班级里有些特殊的位置,例如垃圾桶边,最后一排,以及孟逢冬现在坐的位置。
孟逢冬眼神飘忽,见可爱的傻姐姐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明显在等他的回答。而她后面,这个讨厌的裴行之,满眼都是戏谑,似乎在等他如何狡辩。
可恶,落入下风了。
孟逢冬眯起眼睛,不让孟晚秋看出他眼里的心虚,挤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坐后面我看不清黑板,老师就把我调到前面来了。”
不过孟逢冬这拙劣的演技,怎么瞒得过敏锐的孟晚秋,她想继续问,却被腰间的动静阻止。
“那就好,我们吃过饭了,喏,这是给你买的。”
孟晚秋面不改色地把给孟逢冬的买的东西给他,“这是袜子,不要让我看见你再把一个星期的臭袜子带回家洗,还有一双运动鞋,我看城里的孩子都有,给你也买了一双,还有笔和墨水,省着点用啊,很贵的。水果糖也给你抓一把,带回去你自己吃,给你同学都行。”
孟逢冬把水果糖塞到裤兜里,嘴硬道:“我才不给他们呢。”
孟晚秋拍了孟逢冬的肩膀,随后摸摸他的脑袋,放柔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能这样,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小家子气,跟同学们好好相处,认真学习,听老师的话……”
孟逢冬不敢再造次,整个人就像被顺完毛的大猫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乖巧的气息。
裴行之看着跟孟逢冬谆谆教导的孟晚秋,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不禁开始想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孟晚秋会不会也这么对待他们。
脑海里不仅浮现出一副温馨的画面,在首都的房子里,孟晚秋坐在沙发上低头给小女孩梳头发,小女孩跟她很像,两颊的婴儿肥粉嘟嘟,一边梳一边叮嘱小女孩上学的注意事项,让她不要跟人打架。
而他来到二楼一间童趣的房间,抱起还在摇篮里睡觉的小男孩,男孩还在吃奶,长得像他,是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光是想想,裴行之心都快软化掉了。
不过,裴行之摇摇头,看向跟孟逢冬告别的孟晚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带她回去,他想让孟晚秋看看他成长的地方。
现在他能力有限,不想让他们孩子受苦,等条件再好一点,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说吧。
裴行之不担心孟晚秋,因为孟晚秋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表示她喜欢小孩子,想要跟他生孩子,且越多越好。
裴行之不反对生孩子,但是反对多生。当然他没有明着跟她唱反调,担心孟晚秋起了逆反心,偷偷搞小动作。
孟晚秋思想是存在多子多孙就是福的概念,她生活的圈子,无论是清河村,还是孟母孟父都生了几个孩子,潜意识认为这样才是习以为常。但是裴行之不会惯着她,以后会纠正她的想法。
因着孟逢冬还在上课,夫妻俩并没有与孟逢冬多言,嘱咐了几句话后,就让他赶紧回了教室。
二更
两人出了学校,路过大门时,大爷还咪着眼睛晒太阳,孟晚秋在他旁边悄悄放了几颗水果糖,对看过来的裴行之抿嘴一笑。
“刚才,你怎么不让我继续问小冬啊?”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裴行之人高腿长,配合孟晚秋的步伐放慢脚步,听见她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张嘴说道:“他坐的那个位置可不一般,能坐那里的都不是普通人。”
孟晚秋侧头看过去,注意到裴行之翘起的眼尾,咬住下唇,觉得裴行之这话里有话啊。
孟晚秋挑了挑眉,反问:“真的?那你为什么要笑?”
裴行之诧异,下意识摸摸嘴角,“我笑了吗?”他可怎么不知道。
在一个路口时,孟晚秋陡然停下脚步转过去,裴行之跟着转过来,两人由并肩变成面对面,四目对视,裴行之看到了孟晚秋眼里的笑意,还有一丝狡黠,耳根突然开始发烫。
相处了那么久,裴行之知道了孟晚秋很多小习惯,每次孟晚秋露出这个眼神,说明她接下来要对他干坏事了,每次他都被她弄得面红耳赤。
可尽管发现孟晚秋干坏事前的这些小动作,裴行之有足够的时间阻止和躲避,他却一次也没干过,心里甚至还暗搓搓地期待。
果然,孟晚秋巡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伸手揪住裴行之的衣领,用力将人拖到巷子里,推到在墙上。
两人的身体紧贴,呼吸频率加快,鼻尖温热的气息交织,孟晚秋踮起脚尖,手从裴行之抿着的嘴角慢慢向上滑动,一边移动一边轻声道:“你嘴巴是没笑,但是——”
纤细白嫩如柔荑的手指停留在裴行之泛红的眼尾,“你这里笑了。”
孟晚秋声音轻柔中又带着一□□惑,裴行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可是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始终不敢收拢。
他努力压制的欲、望,脑中那根线紧紧绷着,已经到了临界值,如果不克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裴行之仿佛要吃了她的眼神,孟晚秋挑眉,不仅不害怕,反而挑衅一笑,揪着裴行之的衣角,重重吻了上去。
昨天他欺负了她一晚上,怎么也得讨回点利息。
孟晚秋知道裴行之的顾忌,始终拿出七分的心神注意周围的环境,剩下那三分抵挡不了孟晚秋的攻势,这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占据了这场斗争中的上风。
裴行之确实如孟晚秋所想,因为担心周围有人出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不敢反抗孟晚秋,让他只能任由孟晚秋欺负。
可是心中的火气让他嗓子发干发燥,为了缓解这种折磨,他只能拼命吸取对方嘴里的涎液,吸得孟晚秋舌根发疼,勉强找回了一点面子。
一朵蓬松洁白的云朵飘到这方空间上空,遮挡了越来越热的太阳,却没阻挡住这方空间燥热的气息,害得枝头的麻雀也热得躲进了草从里,叽叽喳喳斥责着这对肆无忌惮的小夫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等到风起,吹走了这朵蓬松洁白的云朵,太阳的光芒照在这方空间上,麻雀重新回到了枝头,抖了抖翅膀,看着离去的两道身影,仰头唱起了悦耳的歌声。
歌词大意是,太阳的温度才是最舒服的,刚才那一阵子,简直要把它热化了。
不过旁边的树阿姨可不赞同小麻雀的话,跟着风儿一起哗啦哗啦地伴奏,嘲笑小麻雀太小,什么都不懂。
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追问,让树阿姨赶紧告诉它答案。
树阿姨意味深长地笑道:等明年春天的时候,你就懂了。
情热这种东西,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它的美好。
派出所门口,孟晚秋跟裴行之中间隔了一米,不交流也不对视,这让为两人操碎了心的小吴警官担心不已。
连忙把裴行之喊道一旁去问了话。
而孟晚秋则被忙完事情的张所长叫到了办公室。
孟晚秋好奇案件的进展,就直接问了出来。
张所长摇头:“因为案件牵扯较大,在彻底侦破之前处于保密阶段,所以不好意思小孟,张叔不能告诉。”
孟晚秋点头,“张叔您客气了,我就是想知道那两个坏蛋的下场,既然不方便就算了。”
如果是在古代,这俩混蛋如果无权无势的话,肯定会被官府问斩,如果有权势的话,那就不敢保证了。
“这个你放心,那两人的罪行已经证据确凿,法律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保证会给受害人一个交代。”张叔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跟孟晚秋保证。
孟晚秋笑了笑,其实她想的是,给受害人最好的交代就是让对方亲自报仇。她信奉的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怨报怨。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她的时代,她信念的那些规则在这里已经不受用了,但是孟晚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亲手报仇再能化解仇恨。
张所长给孟晚秋到了一杯水,“小孟啊,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一件好事告诉你,你抓到的这两个人,是案件中关键人物,对我们侦破案件提供了很大帮助。”说着,张所长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下面的抽屉,取出来一个信封。
“这个是给你的奖励,数目不多但也是我们故城派出所的一点小心意,你可千万要接下。”
张所长把信封递到孟晚秋的眼前。
“不不不,张叔,这是我自愿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不行,我不能要,您收回去吧。”
孟晚秋连忙后退几步,摆手拒绝。
“唉,你是自愿的,但确确实实帮助了我们,这笔奖金一直都在,并不是单独为你准备的。”张所长打下孟晚秋的手,不容她拒绝。
“就算不是你,是别人,我们依然会给出这笔奖金,所以小孟你不要有负担,安心收下就是。”
孟晚秋在张所长面前不敢使出实力,怕对方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只能让张所长把信封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里。
看起来有点好笑,因为孟晚秋的衣兜只有拳头大小,就是个摆饰,而装奖金的信封有成年人巴掌大,尺寸不符挤在里面,让人瞧见觉得好笑。
“张叔,真的不用了——”
“打住,我不听拒绝的话。”张所长抬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让孟晚秋剩下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见孟晚秋不再说完,张所长笑着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行了,没你事了,出去吧。”
小丫头片子,跟他斗,还太嫩了。
孟晚秋:……
眼看张所长开始赶人,孟晚秋无奈只能关门出去,脑子里再想怎么处理这笔奖金。
忽地,孟晚秋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立马掉头推开办公室的门:
“张叔,这钱我还是不能收,你帮我捐了吧!”
“噗——”
突然推开的门,把张所长吓得一机灵,连忙把桌子上的纸张挪开,用袖子把茶渍擦干,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孟晚秋,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孟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孟晚秋看着桌上的狼藉,揣揣地站在门口,讷讷道:“不好意思张叔,我真的不能收,如果真要给的话,那您帮我捐掉吧,福利院、学校啊什么都行。”
缓了一会儿,张所长扯下帽子,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为难,“你想好了,这笔奖金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不算少,捐掉后可就真没有了。”
孟晚秋坚定地点头,把信封放回张所长桌上,这笔钱本来就不是她的,捐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张所长捏着信封的一角,端详了一阵,后叹了一口气,笑道:“行吧,小孟好样的,张叔对你越来越刮目相待了,钱我帮你捐掉,不过张叔有单独的东西想奖励你。”
说完,张叔从衣服内衬的口袋里,取出一张三指宽的纸张,跟粮票差不多大。
“喏,这是别人送给张叔的工业券,我用不着,今天就当是张叔给你的奖励。”
孟晚秋又想要摆手拒绝,刚要开口,就被张所长打断,“长辈赐,不可辞。张叔喜欢你才奖励你的,今天都拒绝张叔那么多次,再说就不礼貌了。”
孟晚秋很是为难,“张叔,这票用不着你可以先留着……”
哐哐——
“所长,会议马上开始了。”
孟晚秋还没说完,门口就有人敲门,叫张所长去开会。
张所长立马站起来,戴好帽子整理了一下制服,对孟晚秋说:“小孟啊,不好意思张叔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招待你,赶紧回去吧。”
边说边拉开门,出去了半个身子,又忽的掉头继续说:“下次来县城,记得来找张叔啊,张叔请你吃饭。”
说完,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孟晚秋忍不住扶额,主人都离开了,她自然也不好待在这里,也开门出去。
握着手里的工业券,知道这就是孟父一直琢磨想要的东西,他一直想给家里人买一辆自行车,方便出门。
如果孟父联系以前的战友的话,相信孟家早就买到自行车了,只是孟父的性格不可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孟父每个月都把自己的津贴寄给困难战友,孟家人都很支持他,作为儿女,孟晚秋为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所以,她也想帮孟父满足心愿,帮他心心念念的自行车买回家。孟晚秋接受了张所长的心意,不过也不是白要的,下次来县城,带点她打的野味给张所长,城里应该挺少见的。
来到一楼,孟晚秋看见裴行之跟那位小吴警官坐在一起聊天,而旁边坐着江秀秀和一个陌生男人。
第30章 吃醋
孟晚秋离开不久, 裴行之就跟小吴聊了起来,他朋友不多,虽然一开始有误会, 但是聊开过后, 发现小吴警官这人挺不错的。
小吴警官叫吴迪,虽然看着脸小,但是已经24了, 比裴行之都大,性格跟脸一样, 都幼稚。
不过因为对方帮了他,裴行之打算交吴迪这个朋友, 他一表达出这个意思,吴迪立马叽叽喳喳起来,话痨属性一览无余。
裴行之有片刻后悔, 就这会儿功夫,他连吴迪家里有几口人,养了一条狗都知道了。手放在眉心, 时不时揉一下,要不要回一句, 这样的裴行之一点也没影响到吴迪的积极性。
这样子,简直一点都不像个警察, 裴行之心想。
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了两个人, 裴行之看过去, 发现是江秀秀, 她围着丝巾,把下半张脸挡着, 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考究的陌生男人,眉宇间跟江秀秀有些相像。
江秀秀进来就看见裴行之坐在那里,心里诧异了片刻,他们竟然没有回去。
这下来人了,吴迪总算安静下来,拿出警官的样子,招呼两人坐下,自己去给两人倒水。
江秀秀没说话,她旁边的男人到是礼貌地道谢。
“秀秀,这位是?”
察觉到江秀秀的眼神,男人看向裴行之,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左右,穿着简朴,但是举手投足间气质出众,看样子不像普通人,男人有心结交一下。
江秀秀本不想跟裴行之打交道,但是堂哥江博问起了,只好介绍道:“堂哥,他是裴行之,就是他妻子救了我。”
“裴行之,这是我堂哥,我大伯家的孩子。”
江秀秀的大伯,就是江河的大哥,早年跟孟爱国争娶孟母李兰香的人。江海失败后,就转而娶了现在的妻子,生了唯一的儿子江博,江海的岳父是当时公社上的领导,也把江海安排了进去。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江海的岳父升到了县里,江海也从一个小科员变成了公社干部。
而作为江海唯一的孩子,江博从小就跟外公在一起,成年之后进入了县政府,被对方当接班人培养。
听完江秀秀的介绍,江博眸光一闪,他就是裴行之,想到父亲之前了解到的消息,这人的家庭情况不简单,怪不得能养成这身不凡的气质。
不过,江博结交的心思却淡了下来,他正在关键时期,不方便跟这种人走近,客气一笑,“多谢你们帮助了我妹妹,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我们会尽力满足。”
看着眼前的这只手,裴行之神色淡淡,并没有握上去的意思,薄唇微启,“不用,我们不缺什么。”
江博被冷待了也没生气,坦然地收回手,继续笑道:“先别着急拒绝,你妻子还没来,不妨等她来了再说。”
江博虽然没回清河村,但是也知道裴行之跟清河村支书家的女儿结婚了。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自然不能跟裴行之一样清高。
所以,江博很有自信,裴行之他们最后肯定不会拒绝他。
江秀秀一愣,来之前江博没跟她说过要感谢救她的人,怎么看到裴行之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过江秀秀自然能听出江博话里的轻视,她心下一紧,毕竟裴行之可不是普通人,他未来可是全国首富。担心江博被对方记上,江秀秀打着哈哈将人拉到一边。
江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可能是同性相斥,在整个故城,他在同龄人中都是佼佼者,鲜少能与他媲美的年轻人。
直到看到裴行之,对方长相气质不输他。家世上江博不如裴行之,但现在这个世道,裴行之的原生家庭只会是他的累赘,而江博可是正根苗红。
不过江博想不通的是,裴行之为什么要娶一个农村女人。
在他看来,裴行之以前怎么也算得上天之骄子,应当有自己骄傲,娶一个农村妇女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可是,都到了这幅境地,他为什么还能泰然自若,仿佛这一切对他没什么影响。江博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裴行之,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
想到这里,江博就裴行之有了排斥。
空气安静下来,两边的人泾渭分明,气氛隐隐有些凝重。
直到孟晚秋的到来,才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众人视线朝她而去,看清来人裴行之立马起身,去到孟晚秋身边,先是揽住孟晚秋的肩膀,全身检查了一遍后,面色才柔和下来:
“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孟晚秋摇摇头,拉住裴行之的手,“没事,我们早点回家吧。”
在外面耽搁那么久,她想家了。
这时,吴迪走了过来,打趣裴行之:“你可总算回来了,他都快成望妻石了。”
孟晚秋抬眸看裴行之,意味深长地道:“是吗?”
裴行之淡淡瞟了吴迪一眼,“多嘴。”
“啊,翻脸不认人啊,昨天是谁教你哄老婆……”
几人开着玩笑,互相挤兑,气氛正好。只是闪了旁边两人的眼。
江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孟晚秋,自打孟晚秋一出现,他眼里就装不下别人,只剩下那道明媚娇俏的身影。
粉白相间的碎花衬衫,款式简单的裤子,不施粉黛的脸颊,甚至垂在胸前的那根麻花辫,都牢牢吸引江博的视线。
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皮肤是健康的粉白色,说话时若隐若现的酒窝,简直甜进了江博心里,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粉色,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眼里心里都是她。
江博他,对孟晚秋一见钟情了。
此时江博全然忘记了,之前他是如何轻视裴行之以及他娶的农村妻子。
江秀秀不可置信看着脸庞泛红的江博,不会吧不会吧,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江博哥,回神!”
江秀秀扯着江博的衣袖,恨铁不成钢地喊道。
江博没有理江秀秀,只注意到孟晚秋拉住了裴行之的手,脸顿时黑了下来,想到自己为什么来派出所,以及裴行之为什么会走上前去,心里就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直到那位吴警官说出那句话,江博的心瞬间沉入湖底,对方竟然是裴行之的妻子。
江博捏紧拳头,眼睛血红,自虐式的看着两人亲昵。
江博如今二十七岁,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结婚成家了,可江博却还没有结婚,他外公想为他介绍一个家世背景都优秀的姑娘,江博却不想靠女人。
他不想变成他父亲江海,虽然江海在外面春风如意,但是在家里,面对江博外公时始终悬着心,江博觉得那样很没有尊严。
他就想找一个他喜欢的,做他的妻子,生两个孩子,经营他们的小家。
好不容易碰到自己心动的女人,对方竟然是裴行之的妻子,江博咬紧牙关,不敢相信事情竟然那么戏剧化。
江秀秀看着江博隐隐失态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哀嚎,完蛋了,果然,江博就是看上了孟晚秋。
转头看向被裴行之宠溺的孟晚秋,江秀秀忍不住酸涩,实在想不通孟晚秋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喜欢她。
江秀秀垂下眼睑,藏住眼里的翻滚的妒意,心里恶毒地想,要是孟晚秋死掉,是不是这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秀秀,就是她救了你吗?是孟支书家的女儿吗?”
江博突然转头看向江秀秀,江秀秀抬头快速敛去情绪,“是啊,就是她,她叫孟晚秋。”
“孟晚秋,晚秋,这名字真好看。”江博张嘴,轻声喃喃道。
江秀秀脸忍不住一黑,从后世回来的她,自然知道有个词来形容江博这个状态,那就是——痴汉。
江秀秀只希望江博别干出什么傻事,例如抢别人妻子这种失去理智的事情。
江博心中确实出现过这种想法,但是被他压下来,他还不够强大,做出这种事情,不说成不成功,很大可能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
不过没关系,江博看着孟晚秋,目光柔和,他会等她,只要有机会,他一定把她娶回家。
江博重新拾起信心,整理了一下自己,朝孟晚秋走去,见孟晚秋看向他,下意识温柔一笑,“你好,我是江秀秀的堂哥,我叫江博,你是孟叔的女儿吧?”
孟晚秋看向这个陌生男人,不认识,但没有从对方感受到恶意,可是对方是江家的人,她并不想跟他打交道。
“是的,我是孟晚秋。”
裴行之不懂这个江博为什么突然凑了上来,刚才还很疏离,怎么孟晚秋一出来他就这么热情了。
不过,接下来江博的话,彻底让裴行之沉下脸。
“太好了,既然是孟家妹妹,又救了秀秀,你以后就是我江博的妹妹了,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你江博哥,我一定会帮你的。”
孟晚秋被江博的热情弄得不适,正想拒绝就突然被裴行之揽住了肩膀。
一开始裴行之不明白,但是一听江博说什么哥哥妹妹,眼神一冷,瞬间就懂了对方的反常。
都是男人,江博眼里的情意在被裴行之察觉后,便再也瞒不住了,所以裴行之立马搂住孟晚秋,宣誓主权。
“多谢,不过我们夫妻什么也不缺,不牢您费心。”裴行之着重加强了‘夫妻’两个字的语气,就是提醒江博注意分寸,孟晚秋是他的妻子。
江博目光投向裴行之,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射,隐隐多了丝硝烟的味道,彼此都懂对方话里的意思,可是谁都不肯退让。
吴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的恍然大悟,同情地看着裴行之。
江秀秀僵着一张脸,脸上丝巾滑下来,默默拉上去,整个人极其没有存在感。
孟晚秋不懂裴行之为什么这样,但是不妨碍她感觉到裴行之讨厌这个叫江博的人。
裴行之是她男人,她当然站在他这边。
“对,我们夫妻什么都不缺,请你让开,我们要回家了。”
江博心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地看着孟晚秋。裴行之的话他都不在意,但是孟晚秋一说‘我们夫妻’这四个字,瞬间让江博失防。
与江博心情截然相反的是裴行之,他扬起嘴角,宠溺地看着孟晚秋,原本心中的不安和烦躁,等等不舒服的情感瞬间被孟晚秋的一句话抚平。
不过看见江博的失态,裴行之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更加生气,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不悦。孟晚秋是他的妻子,跟江博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难受。
裴行之握紧孟晚秋的手,对吴迪说:“下次见。”
吴迪摆手:“再见,常来找我玩啊。”
裴行之点头,带着孟晚秋离开。
江博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下来。
裴行之和孟晚秋夫妻俩,先是回招待所取了寄放的东西,然后坐上县城的公交车,朝着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县城跟红山公社的大巴车趟次很多,两人很顺利买到了票,坐上车后,裴行之才松开孟晚秋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
孟晚秋忍俊不禁,一路上好多人看他们,只要有人敢指指点点,裴行之就冷冷地看过去,把对方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因为马上要离开了,车站的人天南地北的,谁都不认识谁,所以裴行之不怕有人举报。
经过昨晚的相处,两人感情到达前所未有的深度。裴行之觉得孟晚秋对他越来越重要,孟晚秋觉得裴行之这个丈夫越来越称职了。
都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裴行之昨天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在外面给她脸色看,孟晚秋很满意。
虽然她后面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但她也是有脾气的。人都喜欢听好话,孟晚秋自然也不例外。
孟晚秋对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挺满意的,等后面生了孩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像孟父孟母这样过一辈子。
柴米油盐酱醋茶,老来含饴弄孙彼此作伴,这辈子就值了。
孟晚秋其实不懂那种男女之间的热烈情意,像前世她在的杀手组织,那个为爱报仇的朝廷王爷,为了组织里的那个女杀手,血洗了整个组织。
除了那些真正做过恶事的,还有很多没干过坏事的普通人,他们不识字,又被毒哑了,也被那个王爷的手下一刀就没了。
孟晚秋自己就罢了,她虽然没有主动害过人,但是手上也是沾了血,最后没有痛苦的死去,心里倒也没有不甘。
当然,她也不是为那些哑奴鸣不平,她没有那个资格。只是不明白那个朝廷的王爷那么爱女杀手吗,爱到可以随随便便杀掉任何人,哪怕他杀的人女杀手都不认识。
孟晚秋不懂王爷和女杀手之间的轰轰烈烈爱情,但是她知道,她要的不是这样,心中隐隐对这样的爱情产生抗拒。
在她看来生儿育女、赡养父母,家长里短的朴素日常,就是她理解的爱,她想要的生活。
而后面,裴行之会教孟晚秋如何理解他的爱,如何学会爱他,如何把他们之间爱情这坛酒,酿造得醇厚诱人。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大巴车摇摇晃晃,时值中午,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孟晚秋靠在裴行之怀里,这一次没人来打搅他们。
到了红山公社,两人拎着东西下车,在车站门口买了点吃的垫付肚子,没有继续逗留的打算,一天没回家,神经都有些紧绷,只想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裴行之带孟晚秋来到他和孙哥的秘密基地,就在公社办公室后面那个小仓库里。
只是,在路过公社门的时候,两人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爹!”
孟晚秋朝从公社里面刚出来的孟爱国惊喜地喊道。
孟爱国听见后,乐呵呵地向两人走来。
“爸,你怎么来县里了?”裴行之也有点惊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孟爱国。
孟爱国走过就接过孟晚秋手上的东西,“公社通知开会,我就来了,不过你们昨晚没回去,遇到事情了?”
遇见了孟爱国,两人就不用去借自行车了,因为孟爱国每次来公社,都会架着村里的牛车来。
来到牛车面前,孟晚秋摸摸老水牛的背,在路边抓了一把草喂它,然后就把东西放到后面的车板上,她一个轻步起跳就坐了上去。
裴行之跟孟爱国相视一笑,孟爱国赶着牛车,裴行之坐在他身边,简单把昨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省去了孟晚秋孤身去抓人的细节,让孟爱国误以为是他们两个人帮助了警察破案。
这是昨晚两人商量好的,孟晚秋不想让家人担心,裴行之觉得孟晚秋既然已经认识到错误,并且保证不会再犯类似的错,也乐意帮她隐瞒家人。
这时,孟晚秋突然想起张所长送她的的工业券。
“爹,张所长他给了我一张工业券。”
孟晚秋从口袋里拿出这张工业券,想要给孟爱国看。
不料,孟爱国一听这话脸霎时沉了下来,“孟晚秋你乱收别人东西了。”
裴行之瞪大眼帘,孟爱国竟然直叫了孟晚秋的名字。要知道孟爱国平时可是最宠爱孟晚秋的人,嘴上天天不是囡囡、小晚就是闺女,亲昵得不得了。
孟晚秋脊背一凉,马上坐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张所长给了她奖金,然后她拒绝选择捐掉,又被张所长塞了这张工业券,没有办法才接受的。
最后,孟晚秋还把后面打算把家里的山货、熏野鸡什么的送去给张所长表示感谢。
孟晚秋知道孟父的性子,虽然平时很宠爱他们这些儿女,但是一旦涉及原则问题,亲生的也照打不误。
这还是孟晚秋从她二哥孟明夏身上得到的教训,早年孟明夏没参军之前,也是优秀三好青年一枚,经常帮助别人。
有一次,孟明夏从县城学校回家,半路上碰见一辆车军用皮卡陷进了泥地里,车轮打滑开不出来。
他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去帮忙,搬石头推车,一身干净的衣服弄得满身黄泥,最后皮卡车成功开出泥潭。车上的人为了感谢孟明夏,直接把手上的手表摘下来送给孟明夏。
孟明夏当然不肯要,只是对方并没有给他反应时间,直接透过车窗扔到外面的草地上,开车走人了。
孟明夏没有办法只好带了回去,结果被孟爱国发现,就是一顿家法伺候。当过兵的孟爱国,向来遵循的都是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
而对于立志要当兵的孟明夏,孟爱国对他要求更是严苛。那次之后,孟爱国给孟晚秋兄妹几个好好普及了一回,一律不允许收别人贵重的东西,但凡有人敢违反,家法伺候。
所以孟晚秋才赶忙解释,生怕孟爱国误会。果然,孟爱国后面脸色缓和下来。
眼看危机过去,孟晚秋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裴行之回头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孟晚秋。
孟晚秋瞪他,指了一下孟爱国的背,打了个手势,让他帮忙转移话题。
裴行之摸摸鼻子,心意神会,自然地跟孟爱国搭起了话,“爸,公社叫你来开会是有什么事吗?”
孟爱国赶着牛车,头也不回地回答:“哦,最近要来新知青了。这批娃娃运气不好,刚好赶上秋收,看来要吃不少苦头。”
“知青!”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