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41章
星期一上午电工师傅如约而至。
乔薇就等着他呢。
严磊特意嘱咐了乔薇关于一些时下默认的规矩。等师傅到的时候, 茶水香烟乔薇都给他准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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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在后世最普通不过的工种,在这个时候都金贵的很。比如电工,比如司机, 比如供销社的几乎所有员工,包括售货员和采购员等等。
这实在是时代特色。
看乔薇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烟也备了茶也备了, 电工师傅也不含糊,嘁哩喀喳就把活给干好了, 拉了电线到厕所给厕所安上了一个电灯泡。
灯绳就安在房子门口外面。晚上从屋里出来, 反手一摸就是厕所的灯绳。一拉, 厕所灯就亮了,也不用害怕了。
乔薇特意跟师傅说:“师傅,您给安个瓦数大一点的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电工师傅瞧了她一眼,有点惊奇。因为别人只会说“师傅给安个亮一点的”。乔薇直接说瓦数。
装完了, 电工师傅说:“你爱人真够舍得的。”
感觉那位军队干部怪会疼人的。
因为大老爷们通常不会要求在厕所装灯, 这种要求一听就知道是家里女人提出来的。
乔薇说:“就上厕所的时候才用,又用不了几度电。”
电工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
还知道电量单位是度。
乔薇:“?”
跟电工师傅聊了聊乔薇这才知道, 原来这时候电费不按度数收。家用电表这个东西根本还不存在呢。一家的电费是按灯泡的数量收电费。
这个方式叫“包灯制”。数你家灯泡。每只15瓦的灯泡一个月一毛五,25瓦的灯泡一个月两毛五,40瓦的灯泡一个月四毛。
乔薇觉得这个灯用的时间短,以为用电少。可其实不看用电,是固定包月的。
真是的, 那又何必为了省电一家子晚上在一个屋里读书呢。
她不知道, 但是严磊一定知道啊。家里电费什么的这些东西, 是严磊负责的。
但想一想大概就是这一代人无论用什么都有俭省节约的意识吧。
时代特色。
厕所的电灯弄完也才十点出头。
乔薇煮了一上午的绿豆汤端下来, 浸泡在手压井的池子里晾上。她拿出集市上买的靛蓝和原色的两种土布,叠起来装在编织篮里, 领着严湘出门了。
镇上有条手艺巷。诸如修鞋、裁衣之类需要靠手艺吃饭的都在这条巷子里,现在没有个体户,早就公私合营统一归拢到镇委办公室辖下管理,大家都是有组织有单位的人了。
乔薇找到裁缝铺,描述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东西。
裁缝是个老头,推了推老花镜问:“这是干嘛用的啊?”
乔薇说:“后背靠着用的。”
老头笑了:“我觉得也是。”
乔薇笑嘻嘻:“我买了个凉床,靠墙放着,弄三个靠垫当靠背。”
老头说:“这就跟沙发一样了。舒服。”
乔薇眼睛一亮:“您知道沙发。”
“嘿,我怎么不知道。”老头推推眼镜,“我十一岁就在省城里当学徒工,那大户人家里就见过沙发。”
人老了,话多,大有打开话匣子谈谈大城市有多繁华的意思。可动动嘴唇,又忍住闭上了。
是个见过世面的老人家呢。但现在可不能去怀念过去那所谓世面。
乔薇含笑,也不多问从前,只问:”剩下的料子,蓝色的我想做件上衣,原色的想做条裤子。”
“上衣就是短袖圆领,不要立体剪裁,要平面剪裁。就是要宽宽松松的,散开是个梯形。”她细细描述,“裤子也是要宽松,要那种阔腿裤,就是裤腿肥肥的,能装进两条腿那种。”
“那种我们叫撒腿裤。”老头说,“这忒费布料了。”
但他立刻又说:“没关系,反正是土布。”
真是个知情识趣的老人家。
老裁缝拿尺子给乔薇量了尺寸,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敲定了放量。虽然是土布,老头还是忍不住摇头:“费布,费布。”
乔薇乐了。
但她喜欢宽松舒服的森系。她继承了原主的那些衣服,感觉在这个时代或许是体面的,但并不是舒适的。她闲居在家,想穿得更舒适。
她有着两年病床痛苦经历,对生命和生活,都想追求更舒适、更自然、更惬意。
老裁缝问:“先要哪个?”
乔薇选择先要靠垫套子,衣服不着急。
老裁缝:“下午来拿就行。”
老头的工作工具是一台体积很大,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脚踏缝纫机。
乔薇说:“做这个快哈。”
靠垫套方方正正的,应该好做。
因为是要用来靠在背后当靠背用的,所以乔薇做的很大,要70x65的尺寸。而且她不要两片布直接平面缝合的那种,她要做立体的,除了长、宽,还有高(厚)度的那种。
但那也是横平竖直的剪裁,再缝纫机桄榔桄榔一通缝就行了。比起做衣服还是简单多了。
老裁缝点了点头,把布铺开在工作台上,划粉画好线,就准备动剪子。第一剪子下去,老头顺口问了一句:“里面填充什么呀?”
乔薇说:“正想问问您呢,跟哪能买到棉花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大的垫子里塞满棉花,向后一靠,多舒服呀。
沙发平替。
老头的剪刀停下来,撩起眼皮看乔薇。
他弓着腰,眼镜滑到鼻头,眼睛是自下向上看着乔薇:“棉花?”
乔薇:“昂。”
老头推推眼镜,可一松手,眼镜又滑下去。老头求证了一遍:“棉花?”
“嗯……”乔薇气弱了,“不、不行吗?”
“你干部家庭吧?”
镇上有两个军属区,镇民常跟军属打交道。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军属,谁是本地人。
老人说:“你做个新棉袄,当然填棉花没事。你做个靠垫……”
老人没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无声更胜千言万语啊。
乔薇额头微汗:“我再想想……”
老头低头专心裁剪:“记得下午来拿啊。”
乔薇带着严湘准备走了,听见老人家似是自言自语:“多少人家,那棉袄里的棉花都黑了啊,也不舍得做新的……”
原来如此。
乔薇虽然经常告诉自己要注意时代性,可她终究来自商品极大丰富、技术极大发展的互联网时代。
她在对物品使用的“度”上的把握还挺困难的。
毕竟棉花这东西在后世也就用来纺织了,几乎没什么人盖棉花被子,穿棉花棉袄了。
尺度把握起来太难了。
乔薇很感激老人家提醒她,轻轻说了声“谢谢”才离开。
从裁缝铺子没有直接回家,乔薇和严湘出来的时候,除了布料,还拎了个桶出来。
严湘小铲子一挥:“妈妈,走!”
乔薇:“走!”
说好了今天去捡鹅卵石。
母子俩拎了一只桶,严湘还拿了他的小铲子——和爸爸一起去掏河泥的时候,他的小铲子就派上用场了。
昨天赶集的时候乔薇就瞧见了,河里是有鹅卵石的。
母子俩到了河边,太阳把小河照得波光粼粼。此处已经是镇子外围边缘,远处能看见大片绿油油的农田了。
乔薇在阳光里把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感叹田园风光,莫过于此。
她找了一块水浅的地方,肉眼可见河底,人可以直接蹚水过河。
她带着孩子呢,这个深度不会有危险。
两个都脱了鞋,挽起裤腿光着脚丫下河,弯腰去捡鹅卵石。
“这个石头为什么叫鹅卵石呀?”乔薇说,“卵就是蛋的意思。你看这个石头的大小形状,是不是特别像鹅蛋,所以叫鹅卵石。”
小孩学了新知识,开心地弯腰摸石头。
乔薇嘱咐他:“要找漂亮的。”
漂亮的石头什么样,不用教,人的眼睛会自己看。
那些颜色浅,接近半透明的,或者颜色特别纯净的就是漂亮的。不用乔薇教,严湘也能捡得出来。
这个时候阳光已经很热了,但是河水是沁凉的。脚丫泡在里面特别舒服。
乔薇的姨妈已经撤退了,也不怕碰凉水了。
她还戴了那顶昨天集市上买的草帽。
这草帽就是原色的农民草帽。要是能有漂亮的丝带系一圈再打个蝴蝶结就妥妥沙滩风了。
但那样未免过于小资,而且也没有漂亮丝带。乔薇裁了一条靛蓝土布系了一圈,打了个蝴蝶结。
那土布甚至没钎边,挂着一堆线头。
装饰得既自然,又淳朴。
你只能说这女同志挺会收拾,爱美。你不能说这女同志小资、腐败、靡靡。
母子俩捡石头捡得开心极了。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就捡满了一桶。
坐在河边大石头上把脚晒干,穿上鞋准备满载而归,乔薇弯腰拎桶……
没、没拎起来。
真是太高估自己了,乔薇哭笑不得。
最后没办法,倒出了半桶的鹅卵石先堆在大石旁边,拎了半桶回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太大了,乔薇说:“那些等下午再去吧。”
严湘:“好!”
吃了午饭惯例就是午睡。
午睡可真是个好习惯。一觉睡醒,懒洋洋地看着外面的阳光。此时此刻真不觉得世间有什么事要去忙忙碌碌,着急着慌。
只想闭着眼睛听蝉鸣。
等恢复了精神,去洗了把脸。
严湘也起来了,小孩睡足午觉精神头十足:“妈妈,走!”
乔薇一乐:“走!”
两个人先去了河边,把剩下那一半的鹅卵石也拎回家了。跟上午的鹅卵石一起,泡在水桶里。
“妈妈,够了吗?”严湘眼含期盼地问。
乔薇说:“差得远呢。”
她拿个小棍,从院门口到房子门口画了两条平行线:“你看,要修这么一条路,全铺上鹅卵石,根本不够。”
严湘一拍巴掌:“走,我们再去!”
“今天算了,这东西太沉了。我们愚公移山,每天一点。”乔薇说。
不是找几个工人嘁哩喀喳弄完,而是自己动手,一点点改变,打造。
甚至就算是做得不好弄得很丑,失败了也没关系。因为最大的快乐已经在过程里了。
“先挖沙坑吧。”乔薇说。
她跟严磊沟通过了,严磊说他去弄沙子。乔薇就说她来挖坑。
严湘不干,直接跳起来:“我自己挖!我的沙坑我自己挖!”
妈妈都告诉他了,这个坑以后装沙子给他玩。
男子汉就要自己动手挖自己的坑!
第 42 章
第42章
乔薇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形, 把雨伞找了出来,撑开斜支在地上:“你就在这个底下,别让太阳晒着你。”
她教严湘:“只挖这个线里面的, 不要挖到外面去。”
严湘有一把小铁铲和一个小铁皮桶。记忆里是严磊找人专门打的。
虽然是迷你尺寸,但是的确是能用的。
正适配严湘。
严湘一开始是蹲在伞底下,后来干脆一屁股坐下了。在雨伞的阴凉下一铲子一铲子地挖。挖出来的土先装进小铁皮桶里, 然后倒到院子角落里去。
小孩干起活来一点不怕累。乔薇笑眯眯看他。
上午就浸在手压井池子里的绿豆汤已经凉透了。乔薇盛了一杯给严湘端过去。
严湘举着两只占沾满泥土的手,就着妈妈的手咕嘟嘟灌了半杯:“真好喝!”
绿豆汤里放了糖, 又凉又甜, 确实好喝。遗憾这里没有冰箱, 绿豆汤也是凉,做不到冰凉。要冰过了在夏天喝才是真的美。
乔薇问严湘:“喝过汽水吗?”
严湘摇头。
乔薇觉得严湘好可怜啊,竟然连汽水都没喝过。可是转念一想昨天在集市上也只看见了卖冰棍的,确实也没有看见卖汽水的。可能和主要还是因为地方小吧。
毕竟只是个小镇, 到了城市里应该就有卖汽水的了。
“妈妈, 汽水好喝吗?”严湘好奇地问,“汽水为什么叫汽水, 是水里面有气吗?像小鱼吐泡泡那样?”
乔薇被逗笑了,好聪明的宝宝啊。
“汽水就是把一种叫二氧化碳的气打进水里面去。”她给他讲,“这个水你看着它跟平常的水没什么不一样,可是你打开盖子,它就咕噜噜冒泡了。就像有好多好多小鱼同时吐泡泡一样。”
严湘想像了一下, 捧脸:“好吓人啊。”
忘记了手上有土, 一下子就成了小花脸。
乔薇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吓人, 别怕。”
严湘好奇:“那汽水喝的时候, 会在嘴巴里面冒泡泡吗?”
“会。会有特别特别小的气泡剌你的舌头。”乔薇说,“那种感觉很奇妙, 等你喝过你就会喜欢。”
被妈妈这样夸的一定是好东西吧。小孩不禁露出向往的神情。
乔薇心软许诺:“等以后有空,爸爸妈妈带你去大城市里,那里一定有卖汽水的。到时候我们喝个够。”
严湘拍手:“好!”
严湘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很有毅力的孩子,做事情很专注。
他一直坐在伞下专心地挖自己的沙坑。
乔薇则把晚饭的食材先处理了,洗干净手进屋看了看三五牌座钟,快下午三点半了。
她喊严湘过来洗手:“走,我们去裁缝爷爷那里拿东西去。”
“走!”
三点半的阳光太热了,乔薇把草帽给严湘戴,自己打了把伞。
大人的草帽对严湘来说太大了。严湘还故意甩脑袋,让帽子一会左一会右地偏,一路嘻嘻哈哈。
到了裁缝铺,那三个靠垫套子果然已经做好了。
“好勒,就是这样,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乔薇喜气洋洋地叠好,收进篮子里。
这个编制篮真的很好用,好拎,收纳空间大。脏了用水冲冲就干净了。乔薇现在出门就喜欢带这个编织篮。
老头推推眼镜:“想好填充什么了吗?”
乔薇:“呃……”
这一“呃”就知道还没想好呢。
但乔薇一直都是虚心受教的人,觉得老人家这样问了,应该是有想法,便说:“您觉得呢?”
果然,老裁缝说:“你们干部虽然工资待遇好,但要用棉花填的话,让人知道了,还是对你爱人影响不好。”
乔薇大力点头:“嗯嗯!”
老人家看她受教,才有继续劝下去的动力。他建议:“第一个法子,用破的不能穿的旧衣服就床单剪成布条揉成团塞进去。”
“第二个法子,直接用更生布。更生布重新纺织过一回,虽然容易烂,但是蓬松度比穿烂的衣服好。记得也要剪成条。”
“第三个法子,用干草。别看不起干草,干草的蓬松度也是很好。比起更生布它要硬一些,但它受压后回弹得比更生布要好。”
“你也可以把更生布和干草一起填充,我觉得效果会更好。”
“太好了,谢谢您!”乔薇高兴,“解决我好大一个问题呢。”
老头问:“你爱人什么级别啊?”
“团长。”
老裁缝有点意外。因为乔薇很年轻,看着也就十九、二十的模样。他以为她的丈夫也就是营长呢。
“不错,不错。”老头点头,不再多说。
两个人又约定取衣服的时间。老头说:“星期三吧,上午来就行。你这个平面裁剪,简单。”
那可挺快的。
不过与其说是因为平面剪裁简单,还不如说是……
乔薇打量了一下铺子,不大一间房。乔薇说:“您这儿没什么生意啊。”
老裁缝端起搪瓷茶缸子,掀开盖,又浓又酽的茶啜了一口:“一年到头也不做几件衣裳。”
本来制衣厂兴起,传统裁缝就受冲击。物资又匮乏,普通人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好几年。
这边军区的家属们倒是手头宽裕,但更喜欢进城去百货商店里买成衣。
“挺好,不干活也有工资拿,挺好。”老头摆摆手。
他们这样的手艺人都已经被国家收编了,是有工资的。工资跟效益也不挂钩。有生意没生意工资都照拿。
乔薇安慰他:“稳定,铁饭碗,养老挺好的。”
老头忆起英雄当年:“给人订做的婚纱,裙摆拖地三米。”
“裙子上的褶子,我捏了三天才捏完。”
“顾客很满意啊,给我打赏了有……”
“咳——!”乔薇大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
老头惊醒,微汗:“哦,哦,咳,那个,什么来着?”
“周三。”乔薇若无其事地说,“我周三上午过来取。”
“行行,你慢走啊。”
“周三见。湘湘,跟爷爷再见。”
“爷爷再见。”
“好孩子好孩子。”
看这年轻女人带着有礼貌的可爱小孩走了,老头抄起蒲扇摇了两下。
真是的,怎么嘴上没把门的。可不能瞎忆过去。
“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啊。”老头用戏腔唱了一句。
才唱完,乔薇脑袋又探进来,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更生布上哪买啊?”
老头:“……”
原来更生布在供销社就有卖的。
供销社几乎什么都卖。就农贸市场,其实也是供销社下辖的。
乔薇带着严湘去了供销社,一进门市部的门就看见那个姓徐的的售货员在柜台里头,坐在方木凳上,抱着胸,背靠着货架,歪着头睡得正香。
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就是小镇生活呀。除了早上的农贸市场,哪里都不忙碌,都悠悠闲闲的。
睡得太香了,乔薇都有点不好意思吵醒人家,都打算退出去改天再来了。
徐售货员突然醒了。
他本来搁这就是看店的,因为公家的东西哪怕少了一根针,都得他们自己掏钱赔上。要不然他早去后面睡去了。睡的时候就挺警醒的,乔薇脚步一响,他醒了。
被吵醒当然有起床气,揉着眼睛没好气地说:”干嘛的,没看见……哎,是你呀。”
这个军属他可认得。前几天为了多买几瓶罐头给了他一张工业券。
徐售货员立刻换上了笑脸:“来啦,今天买点啥?”
乔薇问:“有没有更生布?我要买一些更生布。”
徐售货员奇怪地问:“你买那个干什么?”
更生布便宜,不需要布票,但一扯就破。是一些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无奈之下才选择的替代品。
乔薇这种一出手就是一张工业券的,不可能穿更生布。
乔薇掏出一个靠垫套子给他看,讲了自己的需求,说:“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你帮我看看。”
徐售货员说:“你等着,我叫人给你去后面看看有多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拉开一个门,扯开嗓子喊:“小刘,小刘!别睡了!”
后面有人懒懒应声。
徐售货员喊:“把更生布给我抱过来。”
他扭头:“等一会儿。”
乔薇摆手笑:“不着急。”
她又问:“罐头还有没有?”
徐售货员嗤了一声:“从来好东西摆出来,留不过一天。”
“不过,有别的好东西,你要不要?”他说,“你这两天没来,都叫人买走了。我专门留着的,想着你哪天或许会来。”
乔薇眼睛一亮:“那真谢谢你。是什么呀。”
徐售货员蹲下打开柜子,掏出一个方罐子:“奶油饼干。这可是高级货。”
的确高级,那方罐上面就印着“高级饼干”四个大字呢。
严湘:“哇~”
听这声音就知道小孩有多想要。乔薇笑眯眯:“我要了。徐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徐售货员特意给她留的,这可是人情,必须接受。不然下次再有好东西,人家就不给你留了。
连价格都不带问一下的,果然是干部家庭啊。
徐售货员羡慕,客气说:“不用,以后有好东西我都给你留着。你就隔三岔五地记着过来看看。”
乔薇笑眯眯:“哎!”
这时候才有一个女售货员抱了一捆灰扑扑的布出来,扔在了柜台上。
徐售货员问:“还有吗?”
“没了。”小刘说,“就这么多了,都在这儿。”
乔薇上手摸了摸。
所谓更生布就是再生布,是把破棉絮、破布打碎了重新纺织出来的。质量很差,易碎易裂,优点就是便宜,还不要票。
但摸上去,感觉手感和弹性都不太好。
徐售货员问:“够吗?”
乔薇又把靠垫套子掏出来比划了比划:“差不多……”
想起来老裁缝给的建议:“我再弄点干草进去,应该就成了。”
“怪会生办法的。”徐售货员啧啧。
乔薇一乐:“自己的生活可不就是得自己生办法。”
但是乔薇手上还拎着编织篮,更生布又挺大一捆,还有一罐子新买的饼干。那饼干罐子也不小,编织篮里有靠垫套,也不可能塞进去。
乔薇发愁:“我怎么拿?”
“诶~呀。”徐售货员发出不屑的声音。
这时代的售货员也是有点技术的。他先拿了一捆塑料绳,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按在饼干罐子上。就见他动作飞快,左绕一下右绕一下,打结,剪断。
那塑料绳就变成了网兜一样兜住了饼干罐子,跟变魔术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打完结,上面还有两个提手,能用手拎着,神奇。
严湘:“哇~”
徐销售员拿起更生布又问:“反正你要撕烂的是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了确认,他直接拿把剪刀在布料上剪了几个小口子,然后徒手刷刷刷就把布给撕了。撕出了几条长长的布条,怕不结实,还几条叠一起加固。
他让乔薇转身微微弯腰,让小刘帮忙扶着,把一捆更生布都放在乔薇背上。
再用长条布横着、斜着交错着在乔薇身上缠上。最后打个结。
乔薇站起来,像极了镇上背娃娃的妈妈、奶奶们。
别说,这方法还真好用。这下乔薇一手拎着编织篮,一手拎着高级饼干,背上背着更生布,齐活了。
等她开开心心带着严湘走了,小刘咕哝:“这人干什么的呀?”
你说她穷吧,她买高级饼干。你说她富吧,她买更生布。
莫名奇妙。
小刘想回后面再睡,徐售货员说:“你前头坐会儿。”
他去后头歇着去了。
啧。
第 43 章
第43章
乔薇像背个小孩似的把一捆更生布背回家去了。
到了家, 两个人先一人喝了一杯凉凉的绿豆汤。抹抹嘴,严湘拿起小铲子继续挖他的沙坑去。
乔薇拿剪刀把更生布沿着边剪了一串小口子,然后上手撕。
更生布绒短, 比普通的布脆弱很多,撕起来毫不费力。乔薇撕得不亦乐乎。
都撕完了,再补一剪刀把太长的布条剪短, 然后开始往垫子套里塞。
很快三个大靠垫均匀地塞完了。
凉床就放在屋檐下靠着墙。乔薇把凉床微微向外拉了几厘米,把三个大靠垫放上去靠在墙上。
她转身坐上去向后靠了靠。
虽然不是完全满意, 但在现有条件下, 还真是可以视作沙发平替。
等天冷了, 就把这个搬进屋子里去,再给凉床上铺上个小褥子,暖暖和和的。
“湘湘,来!”乔薇招呼严湘。
严湘放下小铲子和小桶, 过去冲干净了手, 再跑到屋檐下爬上凉床,向后一靠:“哇~”
“舒不舒服?”
“好舒服!”
“以后我们就在这看书讲故事。”
“好!”
乔薇站起来走到院子中间转身叉腰看。
粗犷的墙壁, 窗户旁边、躺椅上面,挂着草帽,草帽地下还垂下来两只草鞋。
严磊对这个草帽+草鞋的“装饰”死活理解不了,不妨碍乔薇营造出来的乡村氛围。
现在,凉床上配了三个靠垫, 两个原色的, 一个靛蓝的。
乔薇把靛蓝的放在最左边, 两个原色的放在右边, 形成了一种自然的不对称美。
乔薇闭上一只眼睛,伸出手用两手的拇指、食指在视野里搭出一个取景框。取景框里有石头垒成的墙, 有略显破旧的老式格子玻璃窗,有草帽、草鞋,有竹躺椅。
凉床上的三只朴素的土布靠垫一入画面,乡村就升级成了田园。
正是乔薇想要的。
礼拜一严磊一回家就就看见了屋檐下的凉床上多出来的靠垫。
“霍!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他脱了帽子挂在墙上,过去一屁股坐下靠了靠。停了停,又扭了扭身体。
“唔……”
“爸爸,你快说舒服不舒服?”严湘站在旁边问。
严磊感叹:“舒服~”
除了躺在床上靠在被子卷上的时候,他还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记忆里无论是家里还是部队里,都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柔软的东西,都是木头椅子砖头炕,硬邦邦。
就没有这种软得让人想歪着想靠着瘫着的东西。
“这里边塞的什么呀?”他好奇解开扣子伸手进去摸。
乔薇从厕所出来,正好看见他掏出一把更生布:“干嘛呀,别瞎掏,塞进去。”
严磊一乐:“还挺会想办法,用更生布。”
城里人是真知道怎么舒服。
乔薇洗了手过来,也坐下。扭了扭身体,说:“还是有点塌。”
“裁缝铺的老师傅建议我再塞点干草。他说干草的回弹性好,能让垫子膨起来。”
严磊说:“他说的没错。小时候我们爬草垛子,压得塌扁了,只要人下去了,它过段时间就是会自己慢慢蓬松 。”
乔薇问:“上哪弄干草去?”
严磊说:“我给你弄。要多少。”
乔薇其实也没谱,两手张开比划比划:“这么多?”
严磊一听这腔调就知道乔薇也没个数:“行了,你别操心了。我来弄吧。”
多弄点,弄多了也没关系,干草搁各家里本来就是点灶引火用的。
严磊抬头看见了电线:“灯装好了?”
他站起徇着电线往厕所去,想过去看看灯泡。因为抬着头,半路被一个坑给绊了一脚,幸好平衡性过人,没摔倒。
“什么呀这是?”他叉腰低头看,“沙坑已经开始挖了?”
怎么挖得跟狗啃得似的。
严湘激动来表功:“是我挖的!我一个人挖的!”
手叉着腰,挺着胸,腆着小肚子,等表扬。
乔薇冲严磊挑了挑眉。严磊心领神会,夸他:“不愧是我儿子。真能干。”
严湘啪地立正,敬礼:“为人民服务!”
夸完儿子,严磊过去厕所看灯,乔薇从屋门口给他把灯拉亮。
严磊:“不错。”
从厕所出来,看到乔薇抱着手臂歪着身体倚在门框上微笑,显然对这个灯也很满意。
严磊深深地感受到,她满意了,整个家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再一转头,看见晾衣绳上晾着一块布。
“咦?”严磊的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热切地问,“那个走了?”
那块布就是小褥子朝上的那一面。乔薇姨妈结束,不需要小褥子了。就用剪刀把线剪了了,把那一块拆下来了。
至于里面脏了的棉花,她把脏的地方揪下来扔了,又从边角处揪了点棉花,把中间位置的坑补上。
严磊说:“我不是说了吗,你放着别管。”
嘴上嗔怪着,可那双眼睛精亮又热腾腾。
乔薇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忍住笑,说:“就一片布,我就洗了。不过我会拆不会缝啊,靠你了。”
严磊大包大揽:“我来,你放心。”
针线活是部队里每个战士的必备技术了可以说是。
吃饭的时候严磊就把热水烧上了。
吃完饭,他不着急洗碗,先给乔薇把洗澡水兑好。特特地从自己的衬衫里挑了一件最白最新的给她。
乔薇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把白衬衫拽走了。
乔薇洗完澡天色已经黑了,她从厨房出来,听见父子俩坐在凉床上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湘抗议:“我还不困呢。”
“小孩得早点睡觉,要不然晚上狼该来了,还有大怪……”
乔薇气死了:“喂!不许吓唬小孩。”
她狠狠瞪他。
严磊讪讪。
当爹的真是讨厌啊,随口吓唬这一句,乔薇就得花几倍的时间告诉孩子:“不会的,人多的地方不会有狼。”
“人向哪发展,哪的动物就会变少,苍蝇蚊子蚂蚁都会变小。”
消除了无良的爹给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的伤害,又讲了睡前故事,乔薇依然还忿忿,忍不住问了一个巨俗的问题:“湘湘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严湘躺得四平八稳地面对屋顶:“我喜欢爸爸妈妈。”
乔薇矫情了起来:“更喜欢谁?”
严湘:“我喜欢妈妈漂亮,我喜欢爸爸长得高。”
端水大师了属于是。
乔薇悻悻。
哄好了严湘睡觉,乔薇拉了灯回自己那边。
书房亮着灯,一进去就看见严磊斜坐在书桌角上,长腿支在地上。
见她进来,他眼睛一亮站起来,两步就到了门口,扶住门框向外看了看。关上门,低声问:“终于睡了?”
让他好等。
乔薇含笑:“睡了。”
她眼波如水,严磊觉得浑身都烧,拉着她就想往卧室去。
乔薇却反手扯住了他,不跟他走。
严磊诧异回头。
灯泡的光泛黄,把白色的墙都照得晕黄。
她的脸庞也好像有光晕。
乔薇稍稍用力回拉严磊。
严磊没有丝毫抵抗,顺着她的力道站到她身前。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肯定是知道他想做什么的,但严磊觉得,她现在做的不是拒绝他。
那为什么不跟他进去卧室里面呢?
乔薇眼中有笑意。
她踮起脚,仰头亲了严磊的唇。
是时候教教这个老派男人了。男人和女人不是只有拉灯上床之后才可以亲密。
两夫妻在外面表现得像革命同志似的,这种陈腐的观念必须打碎。
咚的一声,严磊的手按在墙上,把乔薇顶在了门板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不习惯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和妻子这么亲密贴合,总感觉这样是不对的事情。
可身体自有主张。
口干舌燥,血管发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具身体像是两个磁极强烈地吸引。这力量无法抵抗。
乔薇微微后仰着头,后脑抵着门,抬头看着严磊。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可闻。身体贴着身体,热度可感。
严磊低下头去,含住了乔薇的红唇。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放肆,在卧室之外床榻之外的地方和妻子亲热。
一烧起来便不受控制,烈焰焚身。
大手掀开了白衬衫。
焦急,粗暴。
掌心的粗茧剌人。
呼吸渐重。
到再也忍耐不住,他握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举了起来。
乔薇抱住了他的肩膀,考拉一样。
严磊托抱着她进了卧室,反脚踢上了门。
书房的灯没拉。隔断窗的窗帘被照得半透,卧室里也有了昏幽的光。
男人脱了背心伏下去,肌肉明暗起伏。
乔薇却膝盖收拢抵住了他,轻轻地说:“那个。”
男人有一丝不甘愿,低声求她:“不用不行吗?”
乔薇的声音却很坚决:“不行。”
这两个字听起来,倒很像从前的她了。
严磊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
手绢包着。因为此时这个东西跟后世还不一样,技术非常落后,也不是一次性的。
但非得他用上,乔薇才允许了他。
男人旷了太久,到了此时已经维持不住文明世界教化,瞬息千里地退化到了刀耕火种,原始蛮荒。
第 44 章
第44章
这时代不是没有节育措施, 但是非常少人用。
这还是在邓妈妈一力呼吁的前提下。
主要还是此时人们没有节育的认知,男人和女人结婚成为夫妻,一胎接一胎地生孩子才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谁家没有四五个孩子。还都是死剩下的。
但乔薇薇生了严湘之后不愿意再生孩子, 在医院的时候询问了大夫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生,被大夫科普了这种避孕工具。
这种东西得去单位申请,她忍着羞耻让严磊去部队的卫生处申请这个东西。
当时吵了一架, 后面又夫妻冷战,但最终严磊妥协了。
乔薇非常感谢乔薇薇。
的确穿越过来这些天, 她和严磊渐入佳境, 但也没好到想跟这个男人生孩子的地步。
用这个做工粗糙的工具, 严磊的体验必然大打折扣,但乔薇可以免于怀孕生育之苦,从而尽情地享受男女之间的快乐了。
乔薇抽气,紧紧地扒住了严磊的肩膀。
严磊也旷得久了, 一时不敢立刻动。昏暗中两个人急促地呼吸声格外清晰。
书房的灯没关, 窗帘缝隙在墙壁上投下一竖光斑。
乔薇仰头倒望着那条光斑。
仿佛是时光的具现。
她跨过时间和岁月,甚至世界的维度, 与一个不同时代的男人嵌合交融。
她收回视线,看严磊。
严磊也在看她。
许久,他们的唇轻轻碰触,这一下像是开了闸,引发了疾风骤雨。
这个时代国家的军队还是小米加步/枪。
乔薇没法想像严磊在战场上得有多悍勇, 才能在这个年纪就当上团长。
男人的爆发力每一次都让你以为他在冲刺了, 结果每一次都还有下一次。
然而遗憾的是, 有这样强劲腰力的严磊似乎……只知道一个传教士。
乔薇:“……”
时间太长一直同一个姿势谁也受不了, 骨头架子都受不了。
但也不能就对严磊指点江山,得记得自己的定位是还在新手村, 跟他一样。
乔薇咬了咬嘴唇,嘤咛了两声。
严磊停下:“怎么了?”
乔薇说:“压得我关节疼。”
说着,手指戳戳腿根。
严磊犹豫:“那……”
乔薇说:“你把我腿抬一下,感觉快抽筋了。”
严磊照做了,关心地问:“好点了吗?”
“好点了。就这么抬着把,放下就疼。”乔薇说。
那……严磊又犹豫。
幸好乔薇说:“你继续吧。”
严磊松了口气。他也不敢把乔薇的腿放下,怕她疼。
那就这样吧。
可严磊一继续,立刻发现了奇妙之处。
不能言说。
更不敢让她发现。
一下一下,呼吸变得更重。
乔薇又嘤咛一声:“腰疼。”
严磊忙问:“那怎么办?”
乔薇说:“躺的太久,让我侧过来一下。”
严磊顶住,让她慢慢侧过身。
乔薇发出松气的声音,好像腰没那么疼了的样子:“你继续吧。”
很妙。
其中妙处,严磊愈来愈能体味。
这真是误打误撞啊,他想。
原来还能这样。
连着变换了两次,体会到了妙处。男人天生的本能不再被压制了。
“要不然,我看你侧着也挺累的,要不然你趴着吧。”严磊不动声色地试探开口。
哟,自学能力挺强。
乔薇假模假式地说:“那你怎么办?”
严磊说:“我没事,我都成。你别腰疼就行。”
乔薇把脸埋进麦麸枕头里:“嗯!”
这一波三连解锁,严磊仿佛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后来是怎么从趴着变成跪着他都不记得了。
一直到躺下,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都做了什么?
这么做行吗?对吗?好吗?
她没有生气吧?
太流氓了!
严磊甚至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羞惭。
又羞惭,又意犹未尽。
乔薇累得不行,趴在他胸膛上抱怨:“炕太硬了,膝盖疼。”
听着似乎没因为那个生气。
那以后是不是还可以?
严磊的羞惭忐忑一扫而空,精神一振,忙轻轻拢她的后背:“回头再铺一层。”
虽然膝盖有点疼,但乔薇今晚也非常餍足,体力消耗太大,嘟囔了几句,人已经迷糊了。
严磊把她轻轻放躺下,悄悄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那个用来避孕的东西很麻烦,必须及时清洗。洗净擦干,装进纸盒前,还要捻起盒子里的粉末里里外外地搓一搓,让它均匀。要不然这个橡胶的东西就会粘连,非常麻烦。
严磊又轻手轻脚回到屋里,把它弄好,然后小心地收进衣柜里。
明天还要接着用呢。
只是他重又躺下后,难以入睡。
转头去看乔薇,所有的灯都关了,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轮廓。
他伸出手去搭在她肩头,轻轻摩挲她的手臂。
乔薇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句:“睡觉……”
没声了。
周二的晨光真是明媚。
大清早严磊从房里走出来,感觉那淡金阳光打在脸上舒服极了。
他系好了风纪扣,从屋檐下的钩子上摘帽子戴上,看见了乔薇那个凉床上的三个靠垫。
他答应了给她弄干草,不能忘。
但他又看了一眼那三个靠垫,正了正帽子,过去重新摆了,满意地看了看,才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
乔薇昨天体力消耗太大了,今天比严湘起的还晚。
她打着哈欠捶着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严湘已经开始在挖坑。
对小朋友来说,这个沙坑是他生命中一个宏伟的工程。他斗志昂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天起的实在太晚了,乔薇看看时间,估计着大院食堂这会都该关门了。有点愧疚,问严湘:“饿不饿?”
严湘眉开眼笑:“我吃饼干了。”
乔薇以前听妈妈说过,他们那一代人,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是不可以不经过父母同意就拆开的。因为很可能那些吃的不是给自家人吃的,是要拿去送礼的。
所以昨天买了饼干回家后她就拆开了,让严湘看着她收到哪个柜子里。告诉他:“就在这里,已经拆开了,你想吃就自己拿。”
“饼干买回来,就是给家里人吃的。”
“不过一次不许吃太多,不许在快吃饭的时候吃,不能影响正经吃饭。”
严湘开开心心地应了。
幸亏昨天这样告诉严湘了,今天她没起来,严湘自己晓得去拿饼干吃,才没有饿着。
乔薇卧了个荷包蛋汤。要保证小朋友每天至少一个鸡蛋的营养。
她很舍得倒香油,严湘在沙坑里都闻到香味了:“哇~”
乔薇喝得快,先喝完了。她溜跶过去,发现她圈出来的沙坑里,严湘又歪歪扭扭地划了几条线。
虽然不是特别的均匀,但还是大致把沙坑分出了还算匀称的几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中一块就是昨天挖的部分。
乔薇凝目看了一会儿,扭头喊:“湘湘,你过来。”
严湘刚把蛋黄咬破,赶紧吸溜两口吧蛋黄吸光了,抹抹嘴过来:“来啦。”
乔薇指着沙坑的线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想的那样?
果然,严湘指着沙坑说:“这一块是昨天挖的。把他们这样、这样,再这样,每一块都差不多大。我一天挖一块。”
“妈妈。”小孩抬起头,眼睛晶亮,“我数过了,我还要挖五块,每天一块,我挖五天就能挖完啦。”
乔薇:“……”
不是,你才几岁啊?
你怎么能做事这么有条理有计划?
乔薇检索了一下记忆,原主教过严湘1到10,但也就这样了,没有更多了。毕竟孩子还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年纪也就是幼儿园小班。自己穿衣服、扣扣子,自己脱裤子撒尿再自己提裤子才是他们的主要学习内容。
但总觉得严湘……不止这些。
大院那边是有一个托儿所和幼儿园一体的托育机构的,管带孩子。
最小甚至几个月的孩子都可以送过去。
这是一个纯内部的,所以里面的老师也都是大院军属,顺便解决了一些家属就业。因为安插进去太多干部家属了,甚至曾经一度出现过“老师”比孩子数量还多的情况。
幸好大家都很能生,很快把孩子的数量又追上去了。
以前原主去看过,发现那些“老师”其实都是农村妇女,不仅不识字,卫生搞的也很差。
而且那些人自家的孩子也在里面。“老师”护短为着自家孩子去打别人家孩子的事也常有发生。
家长们吵架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然最主要还是卫生的问题,原主有点洁癖的,那些军属老师的很多做法都踩她雷区。她就没有把严湘送去那里,而是自己在家带。
严湘明显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但乔薇整理了一下记忆,那个托儿、幼儿一体的什么园里的确是教不了小孩什么的。只能提供一个最基本的看孩子的功能。
因为一些家属有工作,不能自己带孩子,所以有这个需要。
等严湘把一碗荷包蛋汤吃完,乔薇洗了碗,严湘已经找出了小铲子,还给乔薇拿了桶:“妈妈,走吧!”
小孩的一天都有什么安排?
捡鹅卵石。
挖沙坑。
吃午饭,睡午觉
接着捡鹅卵石。
接着挖沙坑。
吃晚饭,吃水果。
和爸爸玩,听妈妈讲故事。
睡觉觉。
哇,今天也是快快乐乐的一天~
但乔薇擦擦手,先不着急走:“你跟我来。”
她把严湘带到书房,拿出纸和笔,写了几个字,教他:“这是工,工作的工,工人的工。这是人,工人的人,人民的人,男人,女人。这是女,妈妈就是女的,爸爸和湘湘是男的。这是田地的田,这是力气的力。田写在上面,力写在下面组成了一个新的字就是男人的男。湘湘和爸爸是男的。”
严湘说:“赵大大也是男的,刚子哥华子哥军军都是男的。妈妈和杨阿姨是女的,英子姐和五妮儿也是女的。男的进男澡堂,女的进女澡堂。”
“对对对。湘湘真聪明。”乔薇夸他。
教了他工、人、女、田、力和男这几个字。
“我们去捡鹅卵石,等回来我要考湘湘,看湘湘有没有忘记这些字。如果没忘,我就教湘湘更多的字。”
严湘不乐意:“我还得挖沙坑呢。”
妈妈怎么回事,耽误我的宏伟工程了。
乔薇眼珠一转:“那,如果湘湘能把这些字都学会还不忘记,就给湘湘奖励一块糖?”
家里是有糖的,纸包着的那种。
但是怕小孩吃糖没节制,糖是收到高处的。每天吃的量乔薇管着他,一般一天两块或三块。不能更多了。
果然,严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很好,乔薇穿进书里,接手了老公,接手了孩子,现在,孩子的教育大业也该提上日程了。
但当她伸出手去揉严湘的小脑袋的时候,突然心脏一阵收缩。
又酸又悔的感觉充斥了胸膛,随即如烟消散,全都释然。
乔薇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乔薇薇,这个孩子交给我,你放心吧。
第 45 章
第45章
严湘果然是头脑很好的孩子。
就那么点时间教了他六个字, 也没让他动手写,就只让他认。他就能全记住。
母子里去河边捡了半桶鹅卵石回来,乔薇考他一个都没认错。
当妈妈的当然说话算数, 当场就奖励了小孩一颗糖。
严湘把糖攥在手里,没有马上欢天喜地地就吃掉,而是想了想之说:“妈妈, 我还认识别的字呢,都认了能不能再奖励我一块?”
乔薇听了当然高兴:“行呀。”
乔薇心想小孩能认识几个字啊, 她说:“你都认识什么字, 跟我说说。”
哪知道严湘高兴地转身跑走了。
乔薇:“?”
很快, 严湘就取来了那本《小布头奇遇记》。
哦,原来是用书找字。
这本书在原主的记忆里都给严湘读过好多遍了,乔薇穿来孩子后又接着读。能认识几个字也不稀奇。
乔薇坐在书桌边托着腮,兴致勃勃地还想看看严湘能认识几个字。
严湘先是指着封皮念:“小、布、头、奇、遇、记。”
嫩嫩白白的小手指, 每一个字都指对了。
乔薇夸张鼓掌:“好棒!”
正准备再掏一块糖给严湘, 严湘却哗啦啦把书翻开了。
乔薇:“?”
翻到正文第一页,严湘用小手指指着正文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
虽然磕磕巴巴, 但……基本上是能连成句子的。
乔薇:“??”
很快,严湘就念完了第一段,开始念第二段。
“等一下!”乔薇震惊地制止了严湘,问他,“你是怎么认识这些字的?”
严湘说:“妈妈给我读书的时候, 慢慢就认识了。”
乔薇:“???”
乔薇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拿起了纸和笔, 跟严湘说:“你从头读, 妈妈记录一下, 看你认识多少字。”
严湘眼含期待地问:“如果认识的多,能再多给一块糖吗?”
乔薇抓了一把糖拍在桌子上:“要是真的认识很多, 这些都给你。”
妈妈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严湘相信她。
他立刻趴在桌子上,准备读。
乔薇站起身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这样高一点。
她自己去拖了个方木凳子过来坐在一旁,拿着纸和笔:“开始吧。”
严湘又开始磕磕巴巴地读起来。
他一边读着,乔薇就一边记录着,有时候写下来发现这个字前面已经记录过了,就随手划掉。
一直到她手酸得不行,终于才喊停。
严湘忍着口干舌燥,等着她评判。
乔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震惊了,冷静了许多。她问:“你会写吗?”
“不会。”
“就是看到会认是吧?”
“嗯!”
“在外面看到标语和招牌,也都认识吗?”
“嗯!”
严湘眼睛瞟了一眼那堆糖块。
“好。”乔薇把糖块推过去,“都是你的了。”
严湘欢呼一声,丢了书,两只小手忙不迭地把糖块往裤兜里装。
等装完了,捂着鼓鼓的裤兜跑了。
书都不要了。
听声音是先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过了片刻乔薇从窗户里看到严湘走出了房子,先到檐下小桌那里捧起一个搪瓷缸子,一仰脖,吨吨吨吨猛灌凉开水。
喝完了抹抹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朋友为了几块糖,也是很拼的,口干舌燥了都。
解了渴,才终于剥开了一块糖填进嘴巴里,鼓起一块小腮帮,含混不清地哼着像是儿歌的调子,拿起自己的小铲子小铁桶,走到院子中快乐地挖起坑来。
而屋里,乔薇握着下巴看着手里的纸陷入沉思。
她刚才还想数字数来着,数到八百左右的时候,看了看后面的量,直接放弃了。
具体是多少不重要了。因为本来就是她手腕酸得受不了了才让严湘停下来的。也就是说严湘真正的识字量还远大于此。
没有人教他。连乔薇薇都没有教他。
只不过乔薇薇和乔薇在给严湘反覆讲同一个故事的时候,总是将严湘抱在怀里,母子里一起看著书页。乔薇薇是这样,乔薇则是延续了她这做法。
于是在反覆的阅读中,严湘把妈妈的阅读发音和具体的字对上了,记住了。
他就认识了这些字。
纯自学。
而且这只是个幼儿园小班年纪的小孩。
乔薇想明白这些,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事情就是刚才她猜想的那样了——
严湘,可能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可能,他极可能……是天才萌宝。
7岁就成为了全球顶尖黑客,在金融市场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攻坚国家科技难题等等等等。
但天才萌宝一般都在都市言情文里。一般不出现在年代文里,尤其不在后妈文里。
严湘,这个原文里沉默寡言的少年,这个被后妈林夕夕用来展示自己贤惠善良的工具人,他后来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但这个是在正文HE结尾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的东西。没有细说。
他到底是哪年考上的?很模糊。结尾提到这点的时候,男女主都儿孙满堂了。
只说他是严家第一个大学生,给后面的弟弟妹妹做了好表率。
继子能考上大学,也再一次证明了原女主是个好后妈。
狗屎。
狗屎。
天才萌宝这种buff在身,有没有后妈人家都一定能上大学的。
说不定后妈还妨碍了人家的求学之路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严湘是天才萌宝这件事,在正文里根本没有体现出来。顶多他就体现了个“优秀”,但这种程度的优秀,根本匹配不了“天才萌宝”的设定。
乔薇想到这里,火蹭蹭地就起来了。
但又一想,也不一定。
年代文为什么少有天才萌宝,因为时代特殊性,不好写。
这个年代天才萌宝能干嘛呀,造电视机还是造原子弹啊。
造电视机,写出来没什么苏感,造原子弹,涉政题材网文哪敢写。
天才萌宝的属性不能体现可能还真不能怪林夕夕。
林夕夕自己也才不过是小学文化,家庭主妇背景的中年阿姨。她的特长是家务和厨艺,严磊的乡下穷亲戚来了,她能独自烧七八个菜,能把这些人招待得满口子都是夸她的话,回乡传的都是她贤惠的名声。
她可能根本都没有发现严湘的天才萌宝属性。九十年代人根本没有天才萌宝的概念。
对严湘她也就是管衣食,从来不打不骂。
正文里随着严湘年纪长大,念了两年小学,后面学校太乱了,严磊直接不让他去了。托了人买了书给他在家看。
严湘就每天在房间里看书。
林夕夕还嗔怪严磊逼孩子读书,累着孩子了。
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其实就是中学校里的学生。严湘的年纪倒是赶不上上山下乡的,等到恢复高考他可能也才十五六的年纪。
但在他的儿童期和少年期,最重要的求学期,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无法系统地接受教育。
这么一想,也真的不能怪林夕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才萌宝生在这个年代确实支愣不起来。
乔薇现在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原文作者一开始想添加天才萌宝元素,然而一写起来才发现这个元素在年代文里不好发挥,就搁置了。
感觉这是最接近真相的了。
那现在,这个天才萌宝被她接到手里了,该怎么办呢?
乔薇瞧着窗户外头蹲在院子里挖呀挖呀挖的天才小萌宝,咬着指节想了半天。
特殊年代,唉,特殊年代。
这时候很明白原作者为什么把天才萌宝元素搁置成闲笔了。真的是有种无能为力之感。
真可笑,她原本还打算每天四五个字地教孩子认字呢。
乔薇把那几张纸全揉了,站起来扭了扭腰。
人一旦经历过生老病死,能看透,倒是有一个好处,就是遇到什么事都不焦虑。
或者可以说,就是很佛系。
天才萌宝就天才萌宝呗,尽力教就行了。
在国家的教育体系恢复正常之前,她能教的尽力去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这种特殊年代,谁都别去当出格的人。出格就意味着危险。
天才萌宝也是宝宝。
宝宝就应该有快乐的童年。
乔薇走到大门口叉腰问:“要不要我帮忙呀。”
“不用,我自己来。”傲娇的小声音,“我是男子汉了。”
“噢,好吧。”
今天是星期二,吃完午饭严湘照例去睡午觉去了。
今天乔薇没睡,她等人呢。果然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有人来敲门了。
打开门一看,外边站着两个男人:“是严团长家不?”
他们身后还有一辆平板手推车,上面放着几根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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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就等你们呢。”乔薇热情地打开大门。
先只进来了一个男人,大概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装哪?”
再一看:“噢。”
地上画了个圈,乔薇吃完中午饭就把地方圈好了。
男人又出去,很快两个男人把木头扛进来,在乔薇指定的地方把乔薇盼了好几天的“人力洗衣机”给安装好了。
跟她那个图画得一模一样。
装完,一个男的还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乔薇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她画的那张图。
乔薇乐了:“一模一样。师傅你们手艺可真棒。”
她准备了凉凉的绿豆汤和烟给木工师傅。
他们一边喝绿豆汤,一边问:“听严团长说这是洗衣服用的?”
乔薇欢快地说:“对!”
她说:“我试试。”
木工们也好奇,等着她试。
乔薇早泡了一盆衣服。
这时代洗衣服的大盆可不是后世那种小脸盆。装了衣服装了水,乔薇得用拖的才拖到洗衣架底下。
幸好试了一下,那根垂下来的木头悬得有点高,入水太浅。
木工又解开绳子给调整了一下。
再试,就顺手了。
乔薇抓着小手柄,用木棍在盆里划起了圈圈。
水哗哗地,跟着旋转。
就像洗衣机一样,而且并不费力,还顺便活动了肩关节呢。
做这个只是为了洗衣服省力而已,乔薇也没想到真用起来这么解压。
天清气朗,阳光热烈,水流哗哗旋转。
左三圈右三圈。
可惜有人在,不能扭扭屁股扭扭腰。
但也很快乐了,太快乐了。
俩木工吨吨干掉几碗甜甜的绿豆汤,凑过来,有点抓耳挠腮:
“那个……我试试?”
“我也试试!”
第 46 章
第46章
“别说, 这个还真省力。”玩得不亦乐乎的木工师傅说。
另一个则背着手俯身去看:“这能洗得干净吗?”
“差不多。”乔薇说,“我预先泡过了。我用矬子矬了肥皂屑,热水化开泡的。”
但小镇上的原住民很多和乡下村里是一样的, 不舍得用肥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薇看到俩木工师傅的脸上的神情,改口说:“改天我再试试皂荚,我想了, 先把皂荚用蒜臼子捣碎了,再热水化开泡衣服, 应该和肥皂是差不多的效果。这样我可以把肥皂省下来。”
这时候最难得的其实还不是粮食, 是工业品。
肥皂这种东西很多人家舍不得用。但乔薇一换成皂荚, 立刻木工师傅们就觉得这玩意没有距离了。
他们甚至还建议她:”灶灰泡衣服也可以。“
灶台烧的一般都是木柴、干草,所以灶灰是草木灰,也具有去污的能力。本来就是老祖宗流传了千年的法子。
“对!”乔薇说,“这个其实就是把捶衣服改成转衣服了。捶衣服不也是为了让皂荚跟衣服混均匀吗?原理上是一样的, 就是表现形式不一样。”
她用词遣句听着就像是个文化人。
谈吐气质也很不一样, 特别大方自然,一看就像是大地方来的人。
两个木工都高看她一眼, 一个还问:“那图是你画的呀?”
“图是我画的,点子不是我想的。”乔薇笑道,“我以前在别处见过,想学起来,省点力气。”
一个木匠数个大拇指。
乔薇笑得灿烂。
两个木匠离开了严家, 推起平板车, 边走边聊。
“这干部家也没我想的富贵啊。”一个说, “怪寒酸的, 你瞧见没,还挂着草鞋呢。”
另一个说:“那凉床上摆的也不知道是啥, 靠腰的?全是土布做的。还只有一个是染过色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薇的三个靠垫里有两个原色的,一个靛蓝的。
土布本来就不贵,原色的甚至比靛蓝的还更便宜,因为不用染色。
这严团长爱人甚至没舍得做三个靛蓝的,她只做了一个靛蓝的,另两个用了原色的。
是布没买够还是咋的?
这有点……寒酸哪。
“哪能叫寒酸呢。”一个木匠说,“你看人家绿豆汤多舍得糖,给烟也大方。人家不是,人不是那个……”
另一个也说:“对对对,不是寒酸,不是寒酸,嗯……是,嗯……”
“艰苦朴素!”
“对,说的对,艰苦朴素,不忘本。”
乔薇哪知道两个木匠在背后这么议论她的田园风。她开开心心地洗了一盆衣服。
正好严湘午睡起床了,叫严湘过来帮她一起拧,主要是有长裤子,不太好拧。
虽然严湘力气小,但他只要死死地抓住别放开手就行。
两个人就好弄多了。
严湘还玩了一会儿“洗衣机”,玩得很开心。
周二是严磊开会的日子。
例行的事务都讨论完了之后,严磊向领导提交了“关于养牛取奶提高部队家属儿童营养补充的建议”。
部队的家属儿童是谁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这一桌子领导干部的老婆孩子啊。
尤其严磊被乔薇科普过,关于长高和补钙的问题,他给大家也科普了一轮。
领导觉得:“这个好。搞起来,搞起来!”
部队本来就自己养猪也养羊,本来也是有牛的,但养的是肉牛。牛跟牛可是能差很多的。
而且,如果是要保障所有,或者至少是大部分干部家庭儿童的牛奶,那可不是一两头牛能解决的事。
这个事必须得交给后勤部门讨论、规划一下。正经提上日程。
以部队的能力,很快就能实现了。
严磊上午开完会,下午跟政委请了假提前走了。
他走了,政委还端着搪瓷缸子喝着茶跟别人说:“严今天瞅着怎么这么精神?有什么喜事?”
别人:“没有吧……”
稀奇。
因为干部们是一起坐吉普车回家,所以严磊基本每天回家的时间非常稳定。乔薇会掐着时间准备做晚饭。
但今天到了那个时间也没瞅见严磊回来,正奇怪,赵团长家的英子来了:“姨,我爸让来说一声,严叔叔今天有事请假办事去了。说可能晚点回来,叫给他留饭。”
“噢,好的。谢谢。英子别走~”
乔薇喊住英子,开罐子拿了两块饼干给英子:“喏。”
英子接了饼干,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自己路上吃了一块,剩下的一块拿回家,掰成两块,一半给了军子,一半给了五妮儿。
俩小的立刻塞进嘴巴里了,生怕慢一步就要被哥哥们抢走了。
多孩家庭,吃东西练的是手速。
“哪来的?”杨大姐看见了问。
“乔阿姨给的。”
“死妮子,跟你说了不许跟人要吃的!”
“我没要!我都要走了,乔阿姨把我喊住特意给我的。”英子梗着脖子,“乔阿姨可大方了。那可是高级饼干,人都舍得买。还舍得打开吃。”
杨大姐眼睛一瞪:“谁家能跟她家比,就一个娃。我这养活你们多少张嘴呢。”
英子:“切。那你别生这么多啊。”
肉眼可见人家严湘的小日子过得比她们几个好多了。前几天五妮儿说在严家吃了黄桃罐头呢。可馋死她了。
喊她妈去买,到供销社去问,哪还有啊,早没了。
杨大姐给了她一下子。
“不过,”杨大姐称赞说,“你乔姨大气是真大气。这个别人比不了。”
严湘稍晚回来了,他还带着人,是个老乡。
“来来来,就搁这。”他自己拎了个麻袋,领着老乡进院子。
老乡肩膀上扛着好大一卷干草。
乔薇从屋里出来一看,立刻就明白了:“买干草去了呀?”
“没买,没买。”老乡忙摆手,“我送给他,送的。”
乔薇薇吐吐舌头:“对对对,送。”
个人与个人之间可是不能谈买谈卖的。
严磊虚点了她一下,进屋去了。很快他出来,拿了钱还有粮票给老乡。
票证是城市特有的东西,农民是没有粮票的。但农民出于各种原因,还是会对粮票有一些需求。
九十年代的春晚里有一个小品,演的就是农民推着自行车“粮票换大米”。农民用大米跟城市居民换粮票。
老乡拿了说好的钱和粮票,磨叽了一下,想要回麻袋。
这年月就是连张破纸都舍不得扔,什么东西都是恨不得反覆用到烂。
严磊没跟他计较,把麻袋里的干草倒在了凉床上,把破麻袋还给了老乡。
他这么大方,老乡很开心,走之前还叮嘱:“有事还找我啊,我离得近。”
严磊关好门转身,乔薇正在用手捻那些干草:“怎么有散的还有草垫子啊?”
原来麻袋里装的干草是散的,老乡扛进来的那一大卷展开是扎好的草垫。
“这个给你塞垫子。”严磊说,“这个铺床。”
“这个厚度可以了,以后不会让你膝盖疼。”他捏了捏帽檐,眼中有光。
同志,你别穿这身衣服谈这个事啊。
乔薇压力巨大,有种把正经人教坏了的负罪感,忙推他:“换衣服去,换好吃饭。”
严磊顺手把草垫抱进去了。
把炕上的席子先揭了,褥子一卷,露出底下的砖炕。他把厚厚的草垫铺上,再铺褥子,再盖上席子,用手按了按,暄软!
他换了衣服来到院子里,看到手压井旁边那个人力洗衣机:“装上了?怎么样?好用吗?”
“好用。已经洗了一盆衣服了。”乔薇说,“以后衣服我洗,你不用管。你管洗碗就行。”
她坐在凉床上试着往垫子里塞干草。
头一回失败了,干脆把更生布条全掏出来,跟干草混合均匀了再一起塞进去。这一次成功了。
三个垫子都装好,乔薇靠上去,很惊喜:“真的不塌了。”
干草和布条混合,能把靠垫支撑起来了。饱满感和布艺沙发的靠背基本差不多了。
严磊一边吃饭,一边含笑看她。
乔薇舒舒服服地仰靠在靠垫上:“看什么呢?”
严磊说:“看你。”
乔薇:“?”
严磊说:“看你好看。”
他眼里带着笑。
完了,正儿八经的老干部真被她带坏了。
今天居然为了买那个草垫子请假了。那可是部队啊。
这司马昭之心,太明显了。
乔薇别过脸去笑。
严湘莫名其妙,不知道爸爸妈妈在笑什么。小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催促:“爸爸快点吃,我们去洗澡!”
星期三早上乔薇睁开眼悔恨得要死。
垫上草垫之后炕上的确是变软了不少,膝盖倒是不会硌得疼了。
但是她放虎出笼了。
男人那本就不错的自学能力终于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这个人精力无穷,探索欲旺盛。
明明开闸之前是个禁欲人设的,现在彻底OOC了。
搁着乔薇这儿,她觉得一周两三次对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频率。为什么要两三次呢,因为中间得间隔着休息啊。
严磊这不休息连着两天折腾到半夜,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早起跑步的健身计划都被他打乱了。
自作孽不可活,乔薇恨得呜呜捶床。
“妈妈,你醒啦?”严湘听见声音跑进来,“爸爸留了个纸条给你。”
他又跑出去把那张纸条拿进来:“喏!”
乔薇接过来一看,字迹有点潦草,显然是严磊临时起意写的:
【家里没有菜了。要是实在起不来买菜,去食堂吃吧。】
乔薇当然知道家里没菜了。她昨天早上就没能起来。这边的农贸市场是个早市,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昨天就是被他累得没起来就没去买菜。今天家里彻底没菜了。
“你吃了吗?”
“吃了饼干。”
可恶,不良爹坑得儿子连着两天吃饼干当早饭。
“给妈妈也拿一片过来,我垫一口,咱们赶紧去买菜!”
哪知道,拎着编织篮才走出院门没几步,杨大姐脸色难看地过来了。
“小乔!”她一把抓住乔薇,“小乔!”
乔薇惊讶:“嫂子怎么了?”
杨大姐也提着菜篮子,里面还有肉和鸡蛋,显然是刚从农贸市场回来还没回家。
她抓着她手臂很用力,还微微发抖,现在情绪不稳定,要么愤怒要么恐惧要么二者都。
杨大姐嘴唇动动。
乔薇挽住她胳膊:“走,家里说去。”
她挽着杨大姐回到家里,让严湘自己去玩,拉杨大姐坐在凉床上:“怎么了?什么情况?”
杨大姐胸口起伏,冷静了点,眼眶一下就红了:“我在市场上听她们,她们说……我们家老赵,跟个女兵勾勾搭搭的。”
她乍一听人都懵了。
她是个传统女人,一辈子就是生孩子,相夫教子。
男人出息了,她跟着过上好日子,哪次回乡不被亲戚们高看一眼。
乍一听说男人跟别的女人好上了,整个人都懵了。
但乔薇垂眸思考了一下,便断言:“不可能。”
第 47 章
第47章
这个时间, 其实还在正文开始的时间之前。这个时间发生生了什么事,理论上乔薇是不知道的。
但这时代可不是后世随便谈恋爱离婚的时代,这是个多睡几个人会被以“流氓罪”枪毙的时代。
普通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都非常严重, 更何况赵团长是军人。
他要是敢犯这种错误,早就被撸下去了。可能直接让他复员走人。
但赵团长作为原女主林夕夕的舅舅,重要配角, 一直贯穿了全文可以说是。
他的工作四平八稳,并没有任何受影响的迹象。
可见杨大姐说的这个事不可能是真的。
乔薇的态度安抚了杨大姐, 杨大姐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对, 对, 我们家老赵不是那种人!对,不是。”
她一时慌了,脚步踉跄心头茫然地走到家,家里只有丈夫的外甥女带着两个小的。
她没法以这种情绪去面对这些孩子, 惶恐中想起了乔薇, 病急乱投医地逃到了乔薇这里来。
来对了。
“一定是瞎说。”乔薇说,“什么人说的。”
“我、我……”杨大姐说, “我背对着她们。我听见她们提到了老赵的名字,我人都乱了,又怕她们看见我,我、我就跑了……”
“越是这种背后瞎传的,越是假的。”乔薇轻拍她后背, “你别慌。你既然信任赵大哥, 不如等晚上先跟他沟通一下。”
“嫂子, 这是作风问题, 这不是你们两口子的私事,这关系着赵大哥的前途呢。”
“你必须把这个事告诉他。”
杨大姐本来还有的一点犹豫, 被她一语惊醒。
她全家这么多口子人都指着赵团长一个人呢。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杨大姐其实平时是个很沉稳的人。
但她就是典型的含辛茹苦的糟糠妻,现在男人当官了,内心深处其实对“贵易妻”是有忧虑的。
这个事恰好戳在了她的软肋上了,才一时慌了神。
现在,她冷静下来了,这才注意到乔薇脚边放着编织篮,还是空的。
“哎呀,你是要去买菜?”她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乔薇本来出门的时间就很晚了,又被杨大姐耽搁了,现在再去可能只剩下烂菜叶子了。肉反正是肯定没了。
杨大姐直接从自己的菜篮子里掏东西,菜、肉都掏出来:“给你,给你!”
乔薇赶忙阻止她:“我不用这么多,我家才几个人。家里还有一点肉的。”
只留了一点菜,够晚上一顿的就可以,中午也根本懒得做了,正好,去大院那边吃去。
她把杨大姐送出了门。
把编织篮换成了桶,又带着严湘去捡了半桶鹅卵石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也不会累着自己,反正就是只要有时间,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轻松悠闲,不紧不慢。
中午母子俩去大院食堂吃的饭。
午睡醒了,去了手艺巷的裁缝铺。衣服裤子都做好了,可以取了。
裁缝铺里有个小隔间可以试衣服,乔薇进去试穿了一下。
上身靛蓝,下身原色。两件都宽松垂坠,舒适自然,
上衣是平面剪裁,袖子的垂褶让人看着就有种放松的感觉。
裤子更是十分舒服,走路兜风。
土布不是十分光滑的布料,贴近看它是有一些浮于表面的细微线球颗粒的。布料与肌肤接触,有一种微微的粗糙的摩擦感。
乔薇喜欢的就是这个摩擦感。
而且吸汗透气,比抖抖布舒服多了。
“啧。”老裁缝还是那样,收着下颌,自下而上地翻着眼睛看人,“他们会说:乡下老太太的衣服。”
乔薇正照镜子,闻言转过身来,问:“那您眼里呢?”
老裁缝很不屑:“我什么没见过。”
从前的服装百花齐放风格各异,不像现在只有衬衫、列宁装和布拉吉。
英雄无用武之地。
“您是见过世面的人。”乔薇笑。
老裁缝摇头叹气。
乔薇捻捻头发,问:“问您个事,我是不是也不能烫头发啊?”
老裁缝撩起眼皮:“你有介绍信啊?”
乔薇:“……”
虽然知道在第一代身份证出现之前,介绍信就相当于身份证明,出门干什么都需要。但万想不到连烫个头发都需要吗?
老裁缝鄙视她:“没介绍信,你烫什么头。”
“只有文艺团表演的同志,或者单位工会啊要参加文艺演出的同志,有因为工作原因的特殊需求,单位才给你开介绍信让你去烫头。”
“哪能想烫就烫。”
好吧。
乔薇换下了衣服,又问:“那您这儿管做鞋子吗?”
“跨界了。”老裁缝说,“你得去找鞋匠。”
“不是皮鞋,就是手纳的千层底,我就做个鞋面。”
“那也不是我的活儿,不如街上找个老太婆,给她几两粮票或者几个鸡蛋,她肯定特意帮你做。”
“嘿,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临走,老裁缝还善意提醒:“别让人当投机倒把给抓了啊。”
“懂!”乔薇笑眯眯离开了。
晚上,严磊一回来就察觉到乔薇不待见他。
瞄一眼孩子还在跟那个沙坑较劲了,他跟进了厨房里,掐住了乔薇的腰:“怎么了?我哪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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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气哼哼,拿着刷锅的小帚在灶台上摔摔打打:“我昨天都跟你说了快一点,快一点,结果那么长时间,我今天又没起来。”
“晨跑没跑,买菜也没买成。”
“都怨你!”
严磊笑起来,多大点事儿。
他在她耳朵边说:“我不是给你留纸条了吗,来不及买菜咱们就去吃食堂。不爱吃食堂咱们去下馆子。”
镇上也有饭店。
国营饭店虽然服务态度恶劣,但是掌勺师傅是有真本事的。
值得尝尝。
说到“尝尝”,严磊鼻尖嗅到了乔薇的体息。
她现在洗头洗身体都改用皂荚了,味道很清新。昨天晚上让他欲罢不能。
汗淋淋的感觉还刻在脑海里。
刚想筹谋一下今天如何让战火延续,打持久战,乔薇转过身来,用小帚指着他:“我告诉你,今天不行。”
“今天,休息。”
严磊:“……”
唉。
赵团长回家后杨大姐悄悄观察,愈看愈是相信乔薇的判断。
就她家这个憨货,就没生那花花肠子。那些嘴烂的就是胡说。
晚上在屋里,杨大姐心平气和地把这个事告诉了赵团长。
赵团长比她还怒!
赵团长当然怒,一个大屎盆子扣下来,还会影响仕途,谁不得怒一怒啊。
他当即就骂娘了。骂完问杨大姐到底谁在放屁。
杨大姐早上慌乱了,没有看清人,现在不由讪讪:“没、没看清。”
赵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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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团长气得直翻白眼。
“必须把这俩人找出来。”他说,“这他妈谁造老子谣。这会影响工作的啊这。”
杨大姐忙点头:“对,小乔也是这么说的。”
“……”赵团长,“乔薇?她咋知道的?”
杨大姐:“……我跟她说的。”
赵团长翻了个白眼。
杨大姐恼羞成怒:“我当时慌了,家里都是孩子,我总得找个人说说吧。”
“得得得,你别说了。”赵团长无奈,“走,去找严去。”
本来就不是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还嚷嚷给严磊媳妇知道了。
唉。
两口子敲了严家的门,开门的是乔薇:“都过来了呀。”
她忙把这两口子请进来:“严磊,赵大哥和嫂子过来了。”
里面严磊应了一声。
赵团长本来正要说话,一抬眼看见严磊正在洗碗。
赵团长:“……”
洗碗就洗碗吧,他还笑得很开心。洗个碗那么开心干啥?
正好严磊洗完了,擦干净手迎过来:“这么大阵仗?什么事啊?”
洗碗的破事先一边去,赵团长说正题:“就今天你嫂子跟小乔说的那个事?”
不料乔薇微笑:“我没跟他说。”
“我想着不是好事。如果是假的,更不能瞎传,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腿。”
赵团长这些年看乔薇都不是太顺眼。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小战友娶了个光漂亮不会疼人的媳妇。他这种老战友都是家长心态,肯定看乔薇不顺眼。
哪知道今天才发现,乔薇身上果然是有优点的。
他剜了自己老婆一眼:瞧瞧人家嘴巴多严。
来都来了,他就把事情跟严磊说了。
严磊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你不是正评级呢?那就不是小事。”
他问杨大姐:“她们原话是怎么说的?”
杨大姐回忆了一下:“……说老赵对一个新来的女兵笑得跟什么似的,勾勾搭搭的。”
“新来的女兵?”
严磊和赵团长面面相觑。
“不会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师长的闺女?”
“他奶奶个熊!”赵团长又骂娘,“不笑得好看点,老子还敢对领导闺女拉脸子是怎么着?”
第 48 章
第48章
果然是一场误会, 否则如果是真的的话,不可能后面对赵团长的仕途没有影响。
乔薇说:“赵大哥别生气,现在生气没用。第一得弄清楚是谁在传这个谣言, 第二是这个谣言传播面积有多广,有多少人知道了,多少人信以为真?”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影响”两个字。
这是关乎仕途的事。四个人都严肃起来了。
“小乔说的对。”赵团长第一次对乔薇刷新了印象。觉得文化人说话就是条理清晰, 脑子清醒。
“还有一点,我很奇怪。”乔薇说。
“啥?”赵团长问。
乔薇问:“这师长的闺女到部队来, 是隐名埋姓了吗?为啥老严认识她, 别的人不认识她?但凡说这个话的人能说清楚这里面提到的姑娘是师长家闺女, 也就没有人乱传话了吧?”
就像林夕夕,当然也是个大姑娘了,可她赵团长的外甥女。在没有给她和严磊牵线保媒的前提下,严磊看她就是长辈看晚辈。
大家也不会乱想。
谁乱想是谁思想脏。
赵团长的脸一下子黑了, 咬牙切齿:“哪个王八犊子!叫老子揪出他来……”
乔薇说:“必须得找出这个人来, 找出这个人,让他来解释, 为什么要传这个谣言。如果找不出来,等谣言面积扩大,就变成了你得为自己解释。就怕到时候,你有嘴说不清。”
杨大姐用力点头:“对对对!”
她说:“这个交给我!我非把这个嘴烂心黑的人给揪出来不可。”
乔薇说:“揪出来,让她把说给大家说清楚, 让她给你们道歉, 这都是应该的。但是这个事在部队里有什么影响?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她说着, 看向严磊。
因为她一直说的条理清晰, 严磊便一直没插嘴。现在她看过来,目光炯炯, 似有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呢?
“不能就这么算了。身边有这种背后捅刀的战友,谁心里能踏实。”严磊说,“这事,先把人找出来,然后,把他揪到潘师长跟前去。”
严磊说完,和乔薇视线又碰了碰,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一个知道未来,觉得这事必须处理干净,以免未来特殊年代落人把柄说不清。
一个一贯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我犯死他的男主作派。
夫妻俩竟心意相通了。
反倒是赵团长杨大姐两口子都有点犹豫:“要闹到潘师长跟前吗?”
乔薇又跟严磊对视了一眼。
严磊给她使了个眼色。
你会说话,多说点。
乔薇说:“断人前程,犹如杀人亲爹。”
“而且,你一个大男人听着这事都生气吧。人家潘师长的闺女可是个大姑娘呢,部队全是男的,人家刚来就被造这种谣。你不该告诉人家爸爸呀。凭什么人家好好的大闺女,要被泼污水啊。”
杨大姐也是女的,她自己也有闺女,立刻说:“就是,人家是个闺女家呢!”
这下,赵团长不再犹豫了:“好,就这样。他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看向自己老婆,杨大姐早上慌乱了一把错失了线索,现在拍胸脯保证:“交给我。”
她说:“小乔明天跟我一起去抓人!”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甚至没有几本能看的书籍,娱乐活动太少了。
突然热闹从天而降,沉浸式体验,乔薇精神一振:“好!”
……
……
“嫂子,嫂子……”乔薇小声说,“我腿麻了……”
杨大姐压低声音:“再忍忍,一定能抓到的。”
乔薇后悔了。
她万万没想到杨大姐拍胸脯保证一定能抓到人是这么个抓法。
她万万想不到杨大姐是要她脱了裤子光屁股蹲在大院的公厕里守株待兔。
要知道没有电子化娱乐的时代,不盛产宅男姹女,人们是很注重社交的。
社交的三大主要场所:菜市场,澡堂子,公共厕所。
新的部队大院虽然都是红砖大瓦房,可也有个缺点——不像老军区那样各家院里都有手压井,还有个小旱厕。
这边都是统一的。
虽然有自来水,但自来水不入户,是统一在户外的,几大排双侧的水池子。
然后就是厕所也是统一的公共厕所。不管是天黑还是下雨,谁想拉屎都得往公厕来。
使得这里成了大家的重要八卦集散地。
杨大姐带着乔薇一起蹲着。
和别人光着屁股并排,坑挨坑地蹲着什么的,乔薇倒是不怕。但是蹲久了,腿是真的麻呀。
乔薇龇牙咧嘴。
一会儿重心向左移移,一会儿重心向右移移。
她还担心孩子:“孩子们在外头没事吧?”
“没事,夕夕看着呢。这有滑楼梯和转椅,他们玩得高兴着呢。“
部队大院有个好处,就是它是封闭管理,外面的人进不来。乔薇她们虽然不住这里,但是有出入证,所以可以随便进。
“我说你也是,也该多让孩子自己出来玩,都快四岁了吧,还不撒手。”杨大姐说。
乔薇默。
虽然她没生养过孩子,但是也知道在后世没人敢撒手四岁的孩子,大城市里小学生除非就住在学校旁边,否则家长都要接送的。
但这时代……军子五岁的确就跟没人管似的,自己到处疯跑。
严湘倒是每天只跟着乔薇,从来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院子。
“有啥怕的,自己认得家,又不会丢。”杨大姐啧道。
确实,这时候出门都得有介绍信。林夕夕来投奔她舅舅都是公社里给开的介绍信才能买长途车票上路。
人员流动被管制得很严,人贩子没有生存的基础。
这边最大的危险一是电线,一是下河。出事的要么是电死的,要么是淹死的。
“还是得让湘湘多跟别的孩子一起玩。我就瞅着湘湘太不爱说……嘘——”杨大姐收声。
进来了两个人,瞟了眼里面的人。
杨大姐蹲在最里面的坑位,脸别向里面,不让别人看见她是谁。
乔薇蹲她外面挡着她点。
那俩人一看乔薇不怎么熟,就也没搭理,自顾自地解裤子挨着蹲下就开始聊天。
乔薇听得津津有味。
别说,公共厕所这个八卦集散地,还真能起到娱乐生活的作用。
就是蹲着腿麻。
功夫不负有心人,乔薇和杨大姐终于听到了赵团长的名字了。
“哪个赵团长?”
“赵冬生,住老区的那个,他爱人姓杨,家里五个孩子的那个。”
“哦哦,那个赵。他咋了?”
“他呀,听说跟新来的女兵勾勾搭搭……”
杨大姐的腿也麻了。
她本来一听提到赵团长了就精神一振准备提裤子起来抓人了,结果身体一歪,差点摔坑里。幸亏乔薇扶了她一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薇用嘴型问:认识吗?
杨大姐点头。
乔薇轻轻摇头,示意:那就不着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大姐点头。
等那俩人走了,杨大姐和乔薇才痛苦地站起来提上裤子,几乎是拖动着酸麻的腿走出公厕的。
乔薇直奔水池子,杨大姐不知道她要干嘛,忍着麻跟着她。
结果乔薇是瞄准了几个洗衣服的家属,瞧中了一个看着皮肤白衣服也干净的,借肥皂洗了手。
杨大姐:“……”
还以为她是来抓人呢。
俩人龇牙咧嘴地在原地活动了一会,腿麻得太酸爽了,好一会才恢复了血液循环。
“走!”
“走!”
杨大姐带着乔薇,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揪人去了,直接去的就是刚才公厕传播八卦的那个女人家。
见到人,杨大姐劈头就说:“我刚才听见你在厕所里造我们家老赵的谣!”
当然没人肯背锅,那人说:“我是听老于爱人讲的。
于是又抓着她一起杀到姓于的干部家里。于干部的爱人也甩锅:“老丁爱人告诉我的。”
最后,杨大姐和乔薇带着四五个家属,终于追溯到了那个谣言的源头。
“原来是你!我就说是谁这么嘴烂心黑,原来是你这个没脸没皮说瞎话掉鬼人人嫌的货!”
杨大姐面对谣言的源头,叉腰怒目。
原来竟是老冤家。
那个人乔薇竟然也认识,在原主的记忆里竟也占了一席之地。
她爱人姓范,和赵冬生、严磊一样都是团长级别。她自己姓夏,叫夏荷花。
这个夏荷花,曾经在大院的幼儿园里当过老师的。
那时候杨大姐怀着五妮儿,带着军子。还要管一家人的饭食卫生家务,赵团长见别人的孩子都送去托儿所了,就提议把军子也送过去。
乡下孩子一向散养,这儿有人看着更好。杨大姐也同意了,给自己减负。
但那时候夏荷花在幼儿园做老师,她自己的娃也在幼儿园里。
有一天杨大姐过来大院接军子,看见军子半边脸都是肿的。一看就不是小孩弄的,小孩可以咬可以抓,但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把别的孩子脸都抽肿。
娃可以散养但是不可以被欺负,杨大姐当场就不干了。
一追问,军子说:“夏老师打我脸。”
再揪着别的老师一问,是军子和夏荷花的孩子抢玩具。那孩子抢不过军子哭闹起来,夏荷花就过来照着军子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因为她护短,她家孩子在幼儿园里作威作福地,大家早就有怨言。也有人过去跟她吵过骂过,互扯头发挠脸过。
但这次闹大了,因为夏荷花不讲理,还推了杨大姐一把,杨大姐差点流产。
五妮儿差点就没了。
这事就大了,园长也苦夏荷花久矣,正好趁机让夏荷花下岗回家自己带孩子去了。
这时候,正是原主乔薇薇过来看看幼儿园情况,结果不仅看到了有老师嚼碎食物嘴对嘴喂小孩,看到有孩子拉在了裤/裆里老师不及时收拾,还看到了夏荷花护短打别人家孩子。
她就把夏荷花给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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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花心虚,一看杨大姐带这么多人来找她,知道自己人单力薄肯定吵不过,一边骂着一边用力把杨大姐推出去,把门砰地关上了。
气得杨大姐跳脚,正要再骂,乔薇薇扯住了她,给她使眼色,下巴朝这几个跟着传八卦的人,还有被吸引来外围看热闹的人支了支。
夏荷花反正跑不了,她跑了她男人也跑不了
先让眼前这些人乱传八卦的人知道真相。
第 49 章
第49章
“啥?说的是潘师长闺女?”一个大姐猛一拍巴掌, 嗐道,“这是啥事,要早说是潘师长家的闺女, 俺根本就不会信!”
“就是!”
“就是!”
“俺男人见着领导闺女也得赔笑脸啊,咋个,谁还敢给领导闺女端长辈的架子?”
众人一听说八卦女主原来是领导的女儿, 顿时都倒戈了,一起开始声讨夏荷花。
“范家的最爱碎嘴子, 镇日里背后说道人。”
“潘师长闺女可才十八, 咋个可能跟赵团长有啥, 老赵得有四十了吧。”
“我们老赵,别的不敢说,一等一的老实人!”
“都是夏荷花胡说八道。”
夏荷花见她们人多势众,虽然很识时务地及时撤退关门, 但她也没离开。她人像壁虎一样趴在门板上一直在偷听。
听到大家都开始讨伐她, 她急眼了,怒拍了两下门, 口不择言:“师长的闺女咋了,师长闺女就不会跟男人勾勾搭搭啦?”
门外众人一静。
其实这个话术,在村里是没太大问题的。
“村长的闺女咋了,村长的闺女就不会跟别人勾搭啦?”
通常村长听见了也就是叉腰骂两句娘,或者村长家的婆娘上去撕那个长舌婆娘的嘴。两个女人对着一蹦一蹦地手指戳着空气对骂。
但现在大家都进城了, 这里是部队的大院。
大家声讨夏荷花的时候乔薇根本插不上嘴, 一个是跟她们不怎么熟, 一个是还没适应她们的常用话术和腔调。
但这时候, 乔薇开口了。
她一脸严肃:“大家都听见了吧。”
她又对杨大姐说:“嫂子,今天这里都有谁, 你记一下,以后潘师长要是问起来,咱们也有人证。”
“唉,女人家拌嘴的事,不用惊动潘师长吧?”有人出来打圆场。
因为她们之前也都传过谣言,都不想事情升级。
乔薇却说:“我听说潘师长的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在首都疗养。他女儿一个年轻女孩子,不在首都吃香喝辣,大老远跑来咱们这种小地方,投身部队,报效国家。咱们这些做阿姨做婶子的听到有人往好好的女孩子身上泼污水,要还不替女孩子出头说话,让人家女孩怎么活。”
夏荷花趴门上听着不好,猛地拉开门,气急败坏:“你在胡说什么!我没说潘师长闺女,我说的是杨招娣的男人勾三搭四!”
杨大姐就是杨招娣。
她闻言大怒,跳起来就要再和夏荷花再吵。
乔薇按住了她,微微摇头。
她对夏荷花说:“你说了什么,不是你不承认就消失了的。大家之前被你骗了,现在不会再被你糊弄了。”
她把众人摘出去了,大家立刻就立场坚定了:“对!都是她说的,我才信了。”
夏荷花还想胡搅蛮缠。
乔薇拉着杨大姐就走了。主犯都已经找到了,真相也向参与的群众澄清,没必要再进行无意义的争吵。
气得夏荷花原地跳脚,骂了好几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是谁呀?”
她跟乔薇一点都不熟。
乔薇清楚记得她在幼儿园欺负别人家娃娃的模样,她却根本不认识乔薇。
原主真的很不爱跟这些农村家属社交,以至于很多人真不认识她。
但也有几个认识的:“是严团长的爱人。”
“哪个严?”
部队里同姓的人多,光说姓氏还得问一下是哪一个。
那人回答:“就是咱军区最年轻的那个团长。”
顿时众人就恍然大悟:“哦,他!”
“我咋听说他娶了个赖婆娘?”
“……你听听你说的啥?你哪只眼睛瞅见人家赖了?”
她们都没什么文化,大部分跟杨招娣一样,甚至没上过学,认几个字还是公社扫盲班认的。
乔薇开口说话说像个干部,她们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听说是个城里的文化人。”
“怪不得。”
“文化人咋啦!干她屁事!我跟杨招娣的事,要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夏荷花叉腰跳脚地呸道。
最近军区在做工资评级,有一些涨工资的名额,同级之间优先给年纪大的干部。入选考核的几个人里,有她男人,也有别人,但还有杨招娣的男人赵冬生。
她当初因为推了杨大姐,害杨大姐差点流产,导致自己失去了工作。后来部队也一直不给她再安排新工作,少了一份工资,她觉得都怪杨招娣,就怀恨在心了。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她是这样的人,她男人也是个嘴碎的。
晚上回家得得得八卦这次入选名单里的战友们,其中有一句是“潘师长的闺女到咱们军区入伍你知道吧,我今天瞧见老赵对着她笑得跟朵花似的”。
这其实只是他碎嘴八卦中的一句,除了赵团长,他也得得别人的事了。
奈何夏荷花跟杨大姐有旧恨,又知道这回评级名额有限,赵团长跟自家男人是竞争关系,她单单拎了这一句,把“潘师长闺女”替换成了“新来的女兵”,拿去公共厕所跟别人八卦去了。
传了几个人,被杨大姐在农贸市场听见了。
众人听见她说这个话,互相使眼色。
其实如果今天只有杨大姐一个人来,她们也都会觉得这个事会止于两个婆娘之间吵一架、骂一场。但那个严团长爱人说话凛凛然,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大家都不想沾这个事,互相使了眼色,没人接夏荷花的话茬,轰然作鸟兽散了。
气得夏荷花在自家门口伸着脖子呸了好几口。
但晚上男人回来了,她也没跟男人说这个事。
她在村里是吵惯了架的人,心里不把这个事当成什么事。说了又要招骂,说这干啥,她又不傻。
她提都没提。
范团长完全不知道。
大院其他一些干部却已经从自己家婆娘嘴里知道了这个事,聪明的都说:“别掺和。”
女人问:“那如果真闹到潘师长那里,叫咱们去问话呢?”
男人:“咋,你还要为着范家那个赖货跟潘师长说瞎话?”
“那不能。”女人说,“她还拧过咱家娃的胳膊哩。”
另一边老家属区,晚饭后,赵团长两口子和严磊、乔薇两口子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这个事。
“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乔薇说,“我觉得你们可以直接转达给潘师长。”
之前可以说她完全是站在利益立场对待这个事。
赵团长跟严磊关系好,杨大姐人真的不错,对方则不知道是什么人。乔薇当然要站在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一方。
但夏荷花往人家潘师长家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妹妹身上泼污水造黄谣,直接踩乔薇底线。
乔薇现在面对这个事已经带有主观情绪了。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严磊问。
杨大姐忙道:“好些人都听见了。”
乔薇补充:“而且我让嫂子记下了都有哪些人在场。是吧,嫂子?”
杨大姐掰手指头:“林家的,李家的,孙家的,还有另一个孙家的……”
赵团长和严磊对视了一眼。
“那我……”他说。
严磊站了起来:“一起。”
两个男人都站了起来。
乔薇微感吃惊:“现在就去吗?”
严磊说:“都说到人家闺女身上了,这种事就别办公室说了。私底下说吧。”
杨大姐问:“去潘师长家啊?”
师长那么大的官,杨大姐还有点惴惴。
“对。”严磊说,“你们一起去。”
杨大姐:“啊?”
乔薇站起来了:“走吧,嫂子。夏荷花造人家女儿的谣,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好开口,得咱们说。”
杨大姐可以和夏荷花叉腰对骂几个小时,但是一说让她去面对领导,她就紧张。
“弟妹,你嫂子说话不行。”赵团长说,“待会靠你了。”
杨大姐忙道:“对对对,靠你了。”
乔薇答应了:“好。”
潘师长就住在新区大院,在更靠里面的位置。
师级干部的配置是二层小楼。虽然这个小楼的外形在乔薇看来非常非常的土气,但它仍然是二层小楼。
在这个时代还是很高大上的。
而且还有警卫员。
潘师长有点意外严磊和赵团长联袂前来,还带着各自的家属。但他知道下属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瞎串门子。
必定是有事。
他让警卫员上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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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师长的家让乔薇挺失望的。
她特别希望能看到沙发。结果潘师长家里的是后世农村常见的中式长椅。
而且后世还会给这种中式沙发定做皇里皇气的坐垫和靠垫,潘师长家这个就是木头上放了三个薄薄的手缝小方垫,其他全是木头,硬邦邦。
这真是个硬邦邦的时代啊。
潘师长亲切地问他们:“有什么事。”
严磊说:“让我爱人跟您说吧。”
潘师长目光扫过去,严磊结婚的时候他见过这姑娘。文文静静,不怎么爱说话。后面没怎么见了,新区大院建好后,他们都搬迁到这边来,一些觉悟高的像严磊这样的,留在了旧家属区,更见不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他一直都知道严磊的爱人风评不好。
男人们聚在一起也是会八卦的,尤其严磊一个成了家的人,见天地吃食堂。背后一直有人说。
但今天,潘师长感觉严磊的爱人与自己印象里不太一样。
这个女同志眼睛非常有神,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慌乱,不像小赵爱人那么紧张,手不知道该放哪放。
严磊让她说话,她身体微微前倾,说了句“师长,是这样的……”便口齿清楚地讲明白了整个过程。
家属们的素质怎么样,潘师长当然很清楚。但这次,竟然说到他女儿身上来了。
幸好女儿住在军营里,要不然让她听到得气炸。
乔薇讲完,见潘师长的神情一点都没变,是养气功夫非常厉害的领导。
当然,养气功夫好不代表真的没情绪,谁家女儿被人这样说当爹的能不生气。她还是能感受到潘师长平静下的恚怒的。
“本来我们去是为了给赵团长正个名。”她说,“没想到她会当众说这样的话。太难听了。”
“我现场就跟赵嫂子说,记住在场都有谁。大家都是明白人,夏荷花就是嘴上没把门的,但大家不会乱说的。”
“但还是波及了您的女儿,得给您汇报一下,所以就来了。”
这个事由女人出面来提是最好的。
由赵团长自己来说的话,虽然的确他是正义方,但难免给人一种过于计较或者背后告状的感觉。
由女人来说,能弱化这种感觉,强化他是受害者的事实。
“你做的很好。”潘师长说,“现场都有谁?”
大家都看向杨大姐。杨大姐背了一路了,临到头还是磕磕巴巴,但好歹都记住了。
潘师长点点头:“这种风气很不好,干部不能约束好家属,会让群众对部队官兵产生负面的印象。”
严磊和赵团长都点头:“是。”
潘师长肯定了他们俩:“你们两个人都做的不错。”
又对家属们露出和蔼的微笑:“小乔同志、杨同志也很好,有着军属该有的精神面貌。保持住,给大家做个好榜样。”
乔薇微笑:“您过奖了,一定。”
杨大姐跟着她说:“一定一定。”
潘师长送了他们到门口,转身回来在硬邦邦的木沙发上坐下。
茶凉了,警卫员给他加了热水。
潘师长吹吹水汽:“小严爱人不错。”
警卫员笑道:“我瞅着也是。怎么都说她不好呢,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能是木秀于林,遭人妒。”潘师长摇摇头,啜了口茶。
“小严是不是在给她申请工作?”
“是。”
“你盯着点,有什么好岗位,让她优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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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师长又喝了口茶,抬起眼,眸中隐有风暴。
掌上明珠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泼脏水说闲话,哪个当爹的能不怒。
“去把范世贵给我叫来。”
第 50 章
第50章
回去路上, 杨大姐跟乔薇说:“幸亏有你。”
“我一看见当官的,我就手心出汗,话也不会说了。”她说, “你咋就不怕呢?”
乔薇说:“嫂子,是干部,不是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赵大哥和老严不也是干部,一样是为人民服务的, 咱就是人民, 不怕。”
赵团长拿胳膊顶了杨大姐一记:“别瞎说八道。”
杨大姐忙说:“对对对, 为人民服务。”
先去了赵团长家,把严湘领回来。
回到自己家,洗漱完了哄严湘睡觉,严湘说:“妈妈, 我看了英子姐的课本了。”
乔薇问:“看得懂吗?
严湘点头。
乔薇问:“有意思吗?”
严湘摇头。
自从乔薇发现了严湘身上的属性buff之后, 就想着开始孩子的教育大业。
根据她估测,靠着一本《小布头奇遇记》, 严湘应该已经完成了小学阶段的识字量了。
于是就从她给严湘读书,改成她让严湘给他读。
严湘很高兴,角色的对换让他觉得自己长大了。
乔薇觉得这种方式就很好,直到今天她跟杨大姐去大院公厕蹲守,让林夕夕带着军子、五妮儿和严湘在大院玩。
等她们揪出夏荷花就是谣言源头, 回去接孩子的时候, 林夕夕抱着五妮儿在玩滑梯, 而严湘独自坐在转椅上慢慢转着, 却仰着脖子看着蓝天。
回到家,严湘忽然问:“妈妈, 天的外面是什么?”
他不是普通的孩子,所以虽然还是幼儿园小班的年纪,乔薇还是给他讲了基础的天文学常识。
宇宙,行星,恒星,落到地球上涉及的是自转、公转、大气层,再延伸到地理,地核、地幔、地壳,还有物理,万有引力。
在严磊下班回来之前,乔薇给严湘讲了整整一天。
严湘全听懂了。
这时候乔薇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嘴上说着天才萌宝,可到底还是把严湘当成了现实的天才儿童来看。
现实的天才儿童有高智商,上少年班,十三四岁就考大学。
这是现实的天才儿童。
但天才萌宝不是现实天才儿童。
天才萌宝是小说的一种人设,就跟霸道总裁、小白花、黑莲花、龙傲天一个性质。
十几岁考上大学不算是天才萌宝,只是真实的天才儿童罢了。
天才萌宝得七岁成为世界顶尖黑客,八岁掌握全球金融命脉,九岁手搓核弹才行。
创世主一记闲笔,给了严湘这个属性,却没给他可以发挥这个属性的时代环境。
现在学校里已经取消考试了。
乔薇听英子说过,小学升年级,是靠背诵伟人语录。
二年级升三年级背五条,三年级升四年级背十条。
刚子也说,学校有消息,说以后可能还要继续改革,只上午上课,下午要去学工学农。
他们在镇上,没条件,学不了工,大概率是下地去学农。
特殊年代,乔薇纵然是穿越人士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能摸摸严湘的头,亲了亲他光滑的小脸蛋:“早点睡,明天我们得去多捡点石头,爸爸说星期天我们就一起修路啦。”
严湘眼睛里那种不符合年龄的幽黑消失,出现了属于小孩子特有的喜悦和明亮:“好!”
乔薇又摸了摸他的头才离开。
回到西间,严磊还在读书。
他读完一本就处理一本,都堆在厨房里引火用。
见乔薇进来,他夹上书签合上书:“睡了?”
乔薇刚才斜躺在炕上哄严湘,身体撑着,压得一边肩膀酸了。她捶肩膀:“没着呢,一会儿就着。”
严磊起身把书桌椅子让给她,他自己坐在书桌上,给她捏肩膀。
夫妻俩闲聊,乔薇说:“潘师长看着像个读书人。”
谈吐、气质很儒雅。
严磊说:“他是投笔从戎。”
乔薇瞧了他一眼。
严磊问:“看什么?”
乔薇扭过脸去:“没什么。”
严磊磨牙:“不就是‘投笔从戎’。”
乔薇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词。”
严磊啧说:“一提到潘师长,肯定要提这个词,我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还能学不会?”
“但说实话,讲话的时候用这种四个字的词,确实感觉不一样。”他承认。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用起来显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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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好像也有文化了似的。
“这个简单。”乔薇说,“你读书的时候做个词语积累的笔记,看见好词就抄下来,时间长了,词汇量就上去了。用得多了,谈吐至少表面看起来就不太一样。”
“但这些都是表象而已。你真正有价值的还是你自己,不是这些。”她含笑看着他。
严磊手上一用力,乔薇哎哟一声,骂他:“恩将仇报呀,我夸你呢。”
严磊:“切。”
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乔薇当然知道严磊以后会越来越好。
他会不断地提高自己,未来也会成成大领导,像潘师长那样一身官威,和蔼微笑就能让人体会到压迫感。
他会越来越好的,因为他是男主。
乔薇没有跟他说严湘是天才萌宝这个事。
一个是男主,一个是天才萌宝,都是创世主给他们的属性和定义。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维度了。
这都不重要。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什么男主,什么天才萌宝,统统不作数。
她已经身在这个世界中,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真实的。
他们现在就是她的丈夫和孩子。
睡觉前乔薇出去上了个厕所,临进屋前随手摆了摆凉床上的垫子。
回来躺下跟严磊接着聊:“我看师长家也挺朴素的,你看看咱们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吧?”
去了趟领导家一个好处是让她对这时候一定级别的人生活起居的用品、环境有了认识。
心里大概有个标准了。
严磊莫名:“咱家有什么不合适的?”
“就咱那个凉床啊,躺椅啊,我那几个靠垫啊什么的。”
严磊更莫名了:“那有什么不合适?”
那不都是乡里村里常见的吗?也就是在镇上,真到市里面,会被城里人嫌土的。
“那几个垫子也没事?”乔薇追问。
“那有什么事?”严磊说,“今天老赵还问我,是不是手头紧。”
乔薇:“?”
“他说做个靠腰的还不扯个一样颜色的布,还有一个差着色(shai)。怪不整齐的。”
乔薇扑哧笑了:“然后呢?”
“我说就是搭配着好看。”严磊说,“他又问院子里干嘛弄个舂米的架子,弄了舂锤怎么下面不弄个臼子?”
乔薇乐不可支:“你怎么说?”
“我说那是你洗衣服的,省力。他说你怪会生办法。但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说,这个有点傻,那舂锤看着也不轻,用这个去舂衣服,省不了什么力气。”
乔薇笑得滚进他怀里:“你没告诉他那个是转的不是舂的吗?”
严磊捞住她:“他唠叨我好不容易不洗衣服了怎么又洗上碗了,我就懒得跟他说了。”
乔薇趴在他身上亲他:“别理他,他哪懂你的好,我懂就行。”
亲得他上头。
但严磊掐着她的腰,忽然有点遗憾地说:“今天可惜了?”
乔薇:“嗯?”
“带你去潘师长跟前露脸,还是应该穿得体面点。”严磊扼腕,“但老赵两口子都在,我没好意思让你再去换衣裳。毕竟不是咱们俩的事。”
他今天回到家,看到的乔薇穿着的正是昨天刚从裁缝那里取回来的新衣服。
洗干净了上身,垂感很好,宽松舒适。
乔薇很喜欢。
乔薇吃吃笑:“我新衣服不好看啊?”
“乍一看,像村里老太太,多看两眼,还挺好的。”严磊承认,“就是太朴素了,感觉委屈了你。而且去领导跟前,我也想让你体体面面的。”
“朴素才好呢。”乔薇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咱们无产阶级共产主义战士,要那么光鲜干什么。你这是小资产阶级虚荣心作祟。”
严磊不跟她争辩,只扣住她的后脑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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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小资产阶级思想,她以前才是最重的。凡是跟农村沾边的,她都看不上,都嫌弃。
她现在真的变了。
家里新添的凉床、竹椅、土布靠垫这些东西都充满了乡土味,让他觉得无比亲切。实际上,他今天回到家,看到她穿着新土布衣服坐在凉床上,感觉非常放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起抖抖布裁剪的收腰显臀的洋气布拉吉,他更喜欢她穿着这身新衣服。
因为放松才是回家该有的状态。
赵家,赵团长和杨大姐也躺下了。
赵团长说:“你要不然……”
杨大姐:“嗯?”
“你要不然把那几条裙子还给小乔吧。”
“我也想这事呢,她咋还穿上土布了呢,不应该啊,严也不差这俩钱儿啊。”
“按理说是。等我明天问问他……”
这天晚上军区大院里,大家遛弯的时候有人看到范团长跟在潘师长的警卫员后面往大院深处走。
那边就是高级干部的居住区了,是去见潘师长吗?
等溜跶完扇着蒲扇准备回家的时候,又看到范团长脚步匆匆地往家去,那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
潘师长的警卫员找到范团长的时候,他老婆带孩子遛弯去了,根本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和去见师长干嘛。他一头雾水地去,怒气冲冲地回。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左邻右舍还听见范家传来哭闹打骂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乔薇刚在周四坚持了一天的晨跑又中断了。
好在因为她跟严磊提过了湘湘早饭的事,严磊早上倒是给湘湘做了早饭才走的。
乔薇打着哈欠走出房子,在晨光里伸了个懒腰。左三圈右三圈地扭一扭,舒活一下筋骨,一转头:“……”
这是第几次了,每天早上凉床上的三个靠垫都会变换位置。
她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临睡前,她出去上了个厕所,随手摆好了:原色,原色,蓝色。
现在,它又一次变成了:原色,蓝色,原色。
这几天都是早上起床一看,那个蓝色垫子被夹在两个原色中间。
规规矩矩,正正当当,不偏不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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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乔薇大概是能理解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妈妈跟她讲过一个事,说妈妈年轻时候看电视,主持人坐在台子后面的那种场面,台子正面的logo都正正当当的地在正中间的位置。
讲究一个中,讲究一个正。
但是后来,到了乔薇上小学的时候,节目的名称logo甚至被切成两截,前半截在右上角,而后半截在左下角,有一种错位的随意美感。
那当然是因为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审美也升级了。
但是很遗憾,现在严磊同志的审美,显然还停留在“中央、对称”的这一步上。
乔薇扶额。
这一天,潘师长在会议上严肃地批评了一些干部们思想觉悟不够,不能带着家属一起进步。他建议发起一次新的精神文明建设运动,要求干部们以身作则,积极主动地约束家属、带领家属共同进步。
具体措施就是每个干部先要做批评和自我批评,然后回家都要好好去教育自己的家属。
另外宣传部要印刷一批宣传画,配图配文,贴在军属生活区的宣传栏里,向军属们宣传什么是文明行为,什么是不文明行为。
部队的形象不能被个别素质不高的家属抹黑。
另外这次工资评级结果也出来了,有几个老干部工资进了一级,足足涨了14块钱。赶上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了。
赵团长在名单里,工资涨了。
范团长落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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