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等到肖玉的消息，杜柠总觉得有点不安，趴在餐桌上时，也一直没有睡着。因为没休息好，她感到头疼得厉害，索性直起身，开始一下一下地按自己的太阳穴；不多会儿，便嗅到一股轻轻绵绵的香气，她意识到：应该是留在后厨的吨吨起来给大家做点心了。
杜柠本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却突然收到了肖玉的回复：
“柠柠，我应该不回学校了……”
杜柠记得自己去清迈前，肖玉的消息还透着一种意气风发的状态，没想到，现在她却不打算重新应聘了。
“为什么呢？”
“李逸那边刚接到通知，说是这次去美国可以带家属，家里人都说：既然我当初铁了心要嫁给他，就得好好维系这段婚姻。毕竟，长期两地分居会产生不少问题，我最近看到那卢贞还在给他发消息，我工作的事本来就还不确定，但他导师女儿那边的威胁，倒是确定的……”
听说好友即将远行，杜柠心里不是滋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但紧接着，肖玉那头又传来了一条消息：
“柠柠，我当初执意要嫁给他，已经惹得家人很不开心；所以后来除了你，基本没人再把我自己的‘事业’当回事，但这次，我又要辜负你对我的期待了，希望你别生气。”
换做是以前的杜柠，肯定会选择无条件支持肖玉的决定，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不习惯给出否定答案，甚至有点随波逐流的倾向。但自打来餐厅工作，并经历了那些怪事以后，杜柠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编辑了大段的文字消息，想劝肖玉考虑清楚，但想到对方目前的婚姻状况，以及先前在餐厅中发生的那场混乱……杜柠还是将那些消息都删了，只换上了一个简单的问句：
“小玉，你这次，真的想好了么？”
就在肖玉告诉杜柠她：自己已经想好了的同时，吨吨熬的小米粥也好了，横躺在不远处餐椅上的百悟，闻着愈发浓烈的米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把杜柠给吓了一跳。想到上次闻着糖粥味儿的毕灵也是这个状态，不知道百悟是不是也给她同化了。
他迷迷糊糊地走进厨房去把粥端了出来，吨吨则抱着一摞碗筷跟在后头，见杜柠也醒着，便招呼起来：
“小木也醒了啊，我熬了点小米粥，来喝点吧。这次我在清迈也买了不少速食，但现在还是想吃点中式的。不过剩的食材也不多了，这小米还是百悟那些做装修的兄弟给的呢。”
“兄弟带的小米就是香！汤哥不常念叨那个‘人间至味是清欢’嘛？这种清淡的，刚刚好。”
百悟配合着正在摆放碗筷的杜柠，将黄澄澄的小米粥倒进每只小碗里放凉，吨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作品，继续说道：
“之前我自己做的酱菜还剩了一些，配粥吃正好，还有冰柜里的那块牛肉，我也炖上了。这会儿老汤他们也该醒了吧，我上楼去喊一下他们。”
“我去！我去！”
尽管百悟之前也有和杜柠单独相处的经验，但吨吨这么一走，他俩可能就得面对面地喝粥，光是想想就觉得脸快红了……他便赶紧抢过了去喊汤传他们的任务，飞一般地跑走了。
杜柠用小勺子搅着自己碗中的粥，以便加速散热，不多会儿，碗里果然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吨吨熬的小米粥，看起来就是软软糯糯的，还散发着叫人安心的清香。然而，此时杜柠突然感觉附近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本以为是去后厨取酱菜的吨吨回来了，侧身却看过——门外闪过一道影子……
***
没多久，汤传就被百悟喊下楼了，他们回来的时候粥也已经凉到了适口的温度。
毕灵则是拾掇了一下自己才来，大家都注意到：她头上那缕白发好像不见了。
“灵子，你的头发……”
杜柠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毕灵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一边往自己的粥里加糖，一边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刚染回来的，我都习惯了……之前那样也不错，但我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样子。”
她的变化好像还不及此时桌上的小米粥来得吸引人，大家便开始安安静静地填饱自己的“中式胃”：口感细腻的粥品柔顺地滑过口腔，配上吨吨的自制小酱菜，果然是刚刚好。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汤传仍有些不满足：
“吨吨，牛肉还要炖多久啊？这香味也太诱人了。”
“再等等，炖烂一点才好吃呢！对了，小百，过会儿我们一起去趟菜场吧，餐厅应该马上就能恢复营业了。”
“好啊，汤哥，我们后天可以重新开业了么？要不我去外头把小黑板上的字给改了吧，预告一下我们最新的营业时间。”
“后天……后天也差不多吧，那就辛苦小百了。”
百悟得到了汤传的准信，就开开心心地走了出去；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边跑边唤毕灵：
“灵姐，快来看看，这是不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条大黄狗啊？”
不过是见到一条流浪狗罢了，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咋咋呼呼的？毕灵对百悟有点无语，但这会儿正好刚吃饱，百无聊赖地坐着消食，反正也没什么事，她就打算一道去看个究竟。
毕灵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了之前那条四肢细长、脸型狭窄的米黄色大狗，此刻它正缩在餐厅边的小巷口，朝着她和百悟的方向探头探脑。
“‘车座子’又来啦？”
“都说了让你别那么叫人家！它都能听懂的！”
“能听懂又怎样？我也没讲错啊，对吧？可爱的‘车座子’。”
“小狗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麻烦你对它放尊重一点啦！”
百悟一副很较真的样子，但他还是拿毕灵没办法，只能夸张地扭动着身子拜托她改口。
“尊重小狗的最好方式，就是给它来点好吃的。走！咱们回去把肉拿给它！”
“好嘞！等等，你刚听到它说什么了么……”
百悟犹豫间，毕灵早已轻盈地朝餐厅里走去，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回到室内，她直奔厨房，正遇上吨吨在将卤好的牛肉切片，便直接将他切好的都盛在了盘子里就往外走。看到毕灵端着肉出来，汤传正想上前拿一片来吃，却被她无情地略过了。
“哎！你要干嘛去啊？我的肉……”
汤传还没感叹完，候在门边的百悟就和毕灵一起喜滋滋地朝外走去，在一旁慢条斯理收拾碗筷的杜柠赶忙劝他：
“没事没事，大厨那儿应该还有。”
她早就发现：汤老板像个矛盾的多面体，时而严肃，时而却像现在这般孩子气。
***
等百悟他们兴冲冲地赶到门外，那样貌眼熟的“车座子狗”早已没了踪影，他只能失落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牛肉，口齿不清地吐槽起来：
“吨哥做的酱牛肉真的太好吃了，那家伙真是没口福，灵姐我就说吧——别再叫人家‘车座子’啦！”
“你怪我干啥？我总觉得，这狗子应该还会回来的，下次再给它吃就好啦，这样的卤牛肉对于它来说太咸了，还是给汤圆吃吧。”
回到餐厅后，大家继续围坐在一起品尝吨吨的手艺，汤传气鼓鼓地吃着毕灵带回的牛肉，时不时抱怨一下自己在他俩心中，还不及外面的流浪狗重要，说起那狗子，正好提醒了百悟——刚才的问题还没得到答复：
“灵姐，你真的听不到它的话么？”
“你还在想这个啊？那小百你倒是说说看，既然你能和‘车座子’交流，为啥不招呼它吃点再走啊？”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灵姐！都说了别那么叫它啦！不过，这狗，怎么会认得她呢……”
“认得谁？”
说到这里，毕灵才算对百悟说的话题有了一点兴趣。
“那狗好像问起肖玉来着……这名字，就是之前在餐厅……”
说到这里，百悟忍不住看了一眼斜前方的杜柠，他知道狗子提到的那位，是对杜柠而言很重要的朋友。
“什么情况？你没搞错吧，怎么会……”
百悟的话让毕灵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杜柠原本就因为肖玉要离开的事有些惆怅，听到这些，还顾不上细想，就陷入了震惊和担忧的情绪里。
“它还说什么了？”
听到杜柠的提问，百悟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毕竟和那狗子接触的时间太短，对话还没来得及展开，它就跑了，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聊了起来：
“虽然它今天没再说啥，但在清迈的时候，我就老梦到一条大狗……应该，就是它吧。”
“什么？”
听到这里，汤传立马紧张起来：
“你那时候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它好像叫我别去那个动物园，有个梦里，我和它之间还隔着一群蚂蚁……”
“蚂蚁？你是说：你的梦预言了我们会遇到那样的蚁型异兽？”
接收到这样重要的信息，吨吨顿时也紧张起来，忍不住插话追问。
“倒也不算是预言吧，而且我梦里的蚂蚁，也没那么大……”
“说来也是奇怪，我们都跑到了国外，还会遇到异兽，是因为它们本来就遍布全世界，还是说——它们会跟着我们走？”
毕灵说完，就和大家一起陷入了沉思，汤传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不由得朝窗外看去：但此时，外头并无异样，此时的他，不禁在心里问了一句：
“我们之间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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