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跑到厨房,抄起菜刀,就朝龙哥那伙人的窝点赶去。
还没见到本尊,他就被几个小弟推推搡搡地拦住了,即便l带着“武器”,仍是寡不敌众。
“没关系,让他过来!”
那个混蛋的声音,l一下就听出来了。小弟们纷纷散开,l看到龙哥坐在那张被架得老高的皮质老板椅上,一脸睥睨众生的轻佻与嚣张。
“你小子怎么才来啊?你那爷爷,活得太累了,我不过是帮了他一把……”
不等他说完,l就愤怒得气血上涌、青筋暴起,几步间跃上了高台,举起菜刀朝对方砍了过去……
不对劲,l明显感觉到眼前的这一切,很不对劲:龙哥为什么不躲?他为什么还会露出那样诡谲的笑容?没等l带着那把刀落下,龙哥就在一瞬间产生了变形:一些看上去比钢筋还要坚实的血红硬刺,从他的皮肉间冒了出来,而他的表情,则充满了一种隐含着痛苦的期待;另外,龙哥的体型也在不断变大,甚至可以说是急速膨胀。
“你……你……”
没等l问出来什么,那龙哥异变的怪物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其中满是獠牙,还有很多条夸张的舌头,正蠢蠢欲动,誓要将这少年变成自己腹中的食物。
***
伴随着极度惊恐的情绪,l在夜市中醒来,不小心随手碰翻了一个基本喝空了的啤酒罐,罐子掉落在地时激起一片脆响,让他又更加清醒了一点。
“刚就劝你别喝,你非要试试看。”
l看了眼面前的深哥哥,有点抱歉地努努嘴:
“我睡了多久啊?”
“没多久,你最近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能借着酒劲歇一会儿,也不是坏事。但我看你睡得不踏实,是梦到什么了?”
“梦到去砍那个混蛋了……”
陆深并没有要笑话l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呷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继续说道:
“我刚才问你接下来的打算,是希望你不要冲动。你想想看,那恶龙惹了事,肯定会想办法撇清关系,你跑去找他,以他的人品,会认么?你想砍他,但都不见得能近得了他的身。”
“那该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
陆深之所以那么帮l,一来,是早就看不惯龙哥在村里为非作歹、称王称霸的样子;二来,是l的爷爷确实对他有恩。
陆深小的时候,村里的教学条件还不比现在,他家里条件也不好,父母和其他几位家长一样,白天做工时,就将小陆深寄放在l的爷爷那儿。尽管那时候爷爷已经不当老师了,但只要有空,就会想办法用那些被挑剩的断裂粉笔,教娃娃们读书写字。
后来,路修好了,劳动力有了外出务工的机会,村里的教学条件也比先前好了不少。但陆深心里明白,那几年多亏了l的爷爷帮自己打基础,他才有机会取得后来的成绩,因而心里一直感念着老人家的好;只是,还没等他学成归来报答对方,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他一定要尽己所能,为恩师讨个说法。
***
“后来呢?”
尽管百悟并没有向杜柠展现出故事的全部细节,但她从那个“一杯就倒”的情节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故事里的少年,很可能就是百悟本人,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取了“l”这样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代号,也可能是担心被猜到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人,才故意这么取名的吧。
“后来,深哥哥想办法让那个村霸被抓去坐牢了,现在应该也还没出来,虽然不能偿命,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吧。”
“幸好有他帮忙。”
“是啊,后来陆深还对l说了一句话,令他至今记忆犹新。”
“什么话?”
“他说——‘想要变得强大,就要先看到自己的弱小。’当年的l,真的是太莽撞了,要不是因为深哥,这事还不知道会有个怎样的结局呢。我好像有点扯远了……其实刚出事那会儿,l哭过、疯过,但好像将自己的心给堵住了,即便依旧会难过;但更多时候,他呈现出来的却是:还没接受现实的那种麻木感。”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可能是我们的身体和大脑还需要时间,或者是在自我保护吧。但后来的某些事物,某些瞬间,会让我们想起来——我们在乎的人,已经离开了,然后才会感到一种真真切切的痛。”
百悟说这话时,想伸手去夹一颗自己刚做的盐水毛豆,但总也没夹住,便放弃了,杜柠听出他的声音里含着泪:
“爷爷不常喝酒,只有特别高兴的日子,才会喝上几口。他最喜欢的下酒菜,就是毛豆和花生米,本来以为长大了,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做给他吃……”
“你别……别太伤心了。我记得汤老板说过:‘其实,这世上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逝者的魂魄,都只是流转到了其他的宇宙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说明——我们在乎的人,并没有真的离开?”
听到杜柠这么说,百悟感到情绪缓和了不少,却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想来劝劝她的,这会儿却反被对方给安慰了。他喝了口已经有点变凉的茶,起身倚到了露天阳台的女儿墙边,指着星空对杜柠说:
“你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啊!那一颗,会不会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杜柠应声走去,发现今晚的夜空看上去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城市里即便晴朗的日子里,也很难看到这么多星星闪着各自的光芒,点缀着藏蓝绸缎般的夜幕。
“要是小玉变成了星星,那一定也会是最漂亮的那一颗吧。毕竟,她总是那么漂亮……”
想起朋友的遭遇,杜柠又喝干了手里的酒,百悟刚想劝劝她,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凄厉的犬吠——是大米,它终于愿意叫了。
“餐厅后院是多了一条……一条狗?”
百悟这才想到:大米刚来那会儿,杜柠正好不在,她回来后又赶上了餐厅最忙的时段,还总是魂不守舍的,自然还没功夫关注到这位后院里的新成员。
“对哦,今天下午来的,当时你不在。它叫‘大米’,以后就是咱们餐厅安保部的负责……咳咳……安保部的跟班,跟着我混啦。”
“狗狗都挺可爱的,但刚才都没听到它的动静,这会儿怎么突然朝着天空就叫起来了?”
“大米这会儿的叫声,是有点奇怪,它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断断续续地朝天上问——‘你好么?’”
“可能,对大米来说,也有难忘的人化作了星星吧。”
杜柠太过悲伤,又喝了不少酒,已经没那么清醒了,不然,她不会这么自然地接受百悟又在“翻译狗语”的设定;否则,她也不会暂时忘了百悟曾说起这狗子——曾提到过肖玉。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前厅里皱着眉算账的汤传,正受到大米叫声的困扰,他还喊来了毕灵:
“灵子,你刚是遛过大米了吧?那它是不是饿了呀?怎么突然就叫个不停了……”
“喂过了呀,还喂了不少,可能就是吃饱了所以精神足吧。”
“这样啊……那你看看,明天要不要试着给它减减量啊?”
“那可不行,要是亏待了我们大米,小百估计得陪着它一起叫唤。”
“那你能不能来帮我理理餐厅的账啊,我本来就算不太清,再加上它这样嚷嚷……”
“汤圆,大米来之前你就不太会算账,怎么还想让狗狗背锅啊?”
吨吨在厨房(兼他的书房)就能听到汤传和毕灵拌嘴的声音,他笑了笑,从窗口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大米。不知为何,他好像能感觉到:这狗子也和杜柠一样,被悲伤的情绪包裹住了,周身环绕着某种灰调的雾气。
此时,若我们再将视线拉回楼顶,就能听到杜柠在问百悟:
“那后来l怎么样了?他是……是开始习武了么?”
“你怎么知道?!”
百悟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那“无中生友”的故事,早就被被杜柠给看穿了,还愣愣地感叹对方竟能预知故事的走向。杜柠便也没有直接说穿,便回答道:
“我就是猜的啦,l应该很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吧。”
“对,l后来跟着一位师父学了些武艺。但因为在村子里无依无靠,过了一阵子后,父母就将他喊去了城里,但他们工作太忙,没时间来接他,就给了l个地址,让他自己去找。没想到,l被一辆黑车扔在了半道上,幸好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女孩子……”
这里,百悟可能是心思有点野,所以故意没将记忆中的她称作“姐姐”,可惜杜柠好像已经完全记不得那段往事了,对百悟提到的这个细节也没多大兴趣,只想继续询问对方习武的经历:
“那l到了城里以后,找了新的师父么?”
百悟有点失望,但还是耐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是啊,后来,l走进了一家武馆。当时馆长还会亲自授课,不但教他武艺,还告诉了他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
“比如?”
“比如,‘武’这个字的结构啊,拆开了就是‘止’和‘戈’,所以说——止戈为武,不用武力而使对方屈服,才是最上品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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