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结果这次比赛与以往完全不同, 宋嘉言做的小笔记根本排不上用场。
此次比赛一共三天,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大山里,没有水没有食物, 只有一把彩弹枪,成功存活到比赛结束才有排名资格, 而名次则由比赛期间击杀淘汰掉的人头数来决定。
安队替顾懿行想的策略是第一天先熟悉地形, 隐蔽起来保存体力,第二天找落单的参赛者捡漏拿人头, 第三天再主动出击奋力一搏尽可能多得淘汰别人。
安队虽然想顾懿行拿第一, 但也知道以他目前的视力状况, 与巅峰状态的别人比难度不是一般大。
他一是不想顾懿行太辛苦, 消耗太多体力不利于养眼伤, 还有一层考量他没说。
安队希望顾懿行能稳住名额, 哪怕名次欠佳也行,顾懿行实在太需要强化液来治疗他的眼睛了!
他甚至考虑过直接找顾书记对话,让江南省也学某些别的省一样, 选几个参赛者专门保护顾懿行,以确保他能拿到好名次。
但顾懿行不同意。
“明明能光明正大靠自己赢, 为什么多此一举让人诟病?”
顾懿行可以接受技不如人输掉比赛,但无法接受别人施舍或者为他牺牲换来的名次。
虽然顾懿行活这么多年来始终一直在赢,就连出任务也是,但他并不惧输。
相反,哪怕身有弱点, 哪怕弱点很明显,但困难越大顾懿行越兴奋。
宋嘉言明显感觉到顾懿行肾上腺素在迅速攀升, 她看着他眼底战斗的光芒,道, “我相信你。”
顾懿行闭了闭眼,闻言笑了,对安妈道:“瞧,你跟了我多少年,还不如人小宋懂我。”
安队:“……”
行行行她懂你她是你的解语花你的白月光你肚里的蛔虫,我是那个多余的。
白队是时候插进来一手把从辛队手里抢来的棒棒糖塞进安队嘴里,“闭嘴吧你。”
安队:“怎么湿湿的?”
辛队:“大白我杀了你,我还没吃完——”
安队:“……”
心好累,好想干翻这个世界。
宋嘉言看着大家插科打诨缓解顾懿行赛前紧张情绪,偷笑不已。
比赛开始后,宋嘉言一直盯着顾懿行视角的摄像头拍摄内容。
她脸上半分笑意也无,因为天气原因,大山里雾很大,能见度不高,这对于顾懿行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别的参赛者最多只会觉得看不太清而已,但用眼过度却会导致顾懿行头晕头痛,甚至严重影响判断。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赢?
宋嘉言如今真是后悔,非常后悔,在没搞清楚顾懿行具体病情前就早早将所有基因强化液捐赠出去,导致现在想要一支仿制药居然如此困难!
宋嘉言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开动员大会的时候,她看过所有参赛者的脸,意味着……
她完全能利用剧本……
顾懿行真的很敏锐,猜测到宋嘉言情绪的动摇,还处在比赛之中的他,立刻将隐藏在衣领中的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虽未明言,但宋嘉言还是看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如果这么做,就算赢了,你无法面对我,我也无法面对你。
宋嘉言脸上顿时没有任何表情,脸色差的可怕。
安队不知内情,担心不已,“怎么了?手疼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宋嘉言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顾懿行突然对着镜头笑了下。
这个笑容有些奇怪,是宋嘉言从未见过的笑。
宋嘉言一愣,却发现身边的人全都突然莫名其妙兴奋起来。
只有安妈操碎了心,提心吊胆道:
“他又要干什么!就不能稳扎稳打一点!”
“陆队呢?他俩能不能暂时结个盟?”
“什么?陆队第一时间就远离了老大?为什么?算了算了,分散开也好,至少头两天不会内斗了。”
此时顾懿行身边不远处隐藏着六个人。
安队一颗心紧紧攥着,生怕顾懿行因为看不见被偷袭出场五分钟就out了。
大屏幕上随机切换隐藏在大山里的镜头,雾太大,有时候还会切成红外镜头,小屏幕则随机出现参赛者身上自带的镜头。
广播时不时播报击杀信息。
就在大屏幕显示无人机捕捉的全景时,广播突然播报——
【顾懿行使用匕首杀死了吴树德。】
“好!”
“不愧是老大!”
安妈瞪眼,“他哪儿来的匕首?”
顾懿行藏在树上,判断好周围人的位置,拿着自制的匕首,神出鬼没跳到对方身后,迅速近身刺杀,手起刀落,捂嘴割喉一刀毙命,动作利落至极,关键是毫无动静。
按规定,广播宣布死亡信息后,淘汰者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对方只是向顾懿行竖起个大拇指,然后闭眼就地倒下,开始敬业地扮演死人。
宋嘉言突然就明白过来顾懿行之前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狭路相逢,谁遇到他谁倒霉,该担心的永远只会是对手。
他这是要开大了。
果不其然,广播开始连续播报。
【顾懿行使用匕首杀死了马景鹏。】
【顾懿行使用匕首杀死了王荣轩。】
【顾懿行使用匕首杀死了钟世豪。】
开局不到半小时,方圆两公里就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
顾懿行拿下的人头数顿时遥遥领先,其余人全是第二名,大家都是零蛋,因为所有人都还在行事谨慎地熟悉地形,哪有一上场就大开杀戒的,又不是天生的杀神。
顾懿行每次都掐着时间,在别人寻找水源,寻找食物的时候突然袭击,快准狠一招毙命,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他……”宋嘉言愣愣问,“这叫视力不好?”
怎么好像是别人看不见他?
安妈结巴,“是、是啊……”
接下来陆陆续续广播里播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顾懿行的击杀,哦不,是暗杀信息。
这就是职业经验导致的不同,公安部的警察们擅长抓捕,而顾懿行擅长暗杀。
第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顾懿行已经收割好几十个人头了,成绩遥遥领先。
顾懿行身份特殊,名气大,从小能力就很强,虽然后来跑去搞游戏开发去了,但这么多年下来顾家的操练依然没落下,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比赛还没开始,他就吸引了一大批眼光,有的甚至专门研究过他的优劣势,做出好几套针对他的应对方案。
果不其然,为了将顾懿行视力劣势这个弱点利用到极致,入夜之后攻击顾懿行的人数明显变得多起来。
奈何顾懿行反侦查能力那叫一个出类拔萃,你压根儿找不到他,什么都白搭。
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顾懿行又悄无声息地收了一波人头。
第三天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陆川被人围攻,淘汰了,而顾懿行……
“他猫哪儿去了?”
安队全天都在找顾懿行的身影,奈何不管是大屏幕还是小屏幕全都捕捉不到他的位置。
顾懿行衣领上的摄像头始终对着一条河,画面从第二天傍晚开始就没有动过。而他身上的定位器也显示他就在河边,并未离开,但就是找不到他本人。
定位器上有求救按钮,方便参赛者在有需要的时候进行场外求助,摄像头拍摄的内容作为清算人头的凭证,这两样东西都非常重要,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不然不会主动遗落。
宋嘉言紧捏拳头,如果顾懿行真出意外了,华岁会有反应,现如今华岁不动声色,证明顾懿行没有危险。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比赛虽然是单兵作战,但其实还是有很多人打配合,以保证存活时间。
还有的甚至见顾懿行势头太盛,打算走自/爆路线,为了保证自己省的王牌能拿第一名,心甘情愿或者利益交换跑去找顾懿行同归于尽。
越接近比赛终点,所有人都在找顾懿行,参赛者在找他,观赛者也在找他。
目前顾懿行击杀的人头数最高,只要他成功活到比赛结束那一刻,他就是绝对的第一名。
第二名要想夺冠,杀光身边所有追随者凑人头数都不够,唯一的办法是杀掉顾懿行让他失去排名资格。
比赛还有两小时,大家没找到顾懿行。
比赛还有一小时,没找到。
还有半小时,按理说结盟的团队早就应该各自为战,但他们没有,还在死磕顾懿行。
顾懿行依旧不见踪迹。
宋嘉言死死盯着大屏幕,心里算着时间。
安队忍不住拍白队肩膀,“你说他藏哪儿了?”
白队摇头。
第二名带着队伍地毯式搜人,宋嘉言急得恨不得钻进屏幕帮忙。
各个摄像头集体搜索顾懿行,监控画面不停切换……
直到临近比赛结束最后十几秒的时间,顾懿行视角的摄像头突然动了动。
导播立马锁定,直接将大屏幕换成顾懿行的摄像视角。
只见巨大的荧幕上,顾懿行面对镜头笑了下。
他伸手拿下发梢上的一小截枯草,打着哈欠道:
“不好意思,睡着了。”
“……”
全体哗然——
顾懿行,击杀人数118人,排名第一。
李明德,击杀人数72人,排名第二。
这骇人的差距!
比赛成绩公布那一刻,安妈眼泪夺眶而出。
宋嘉言见安妈一个大男人哭得太大声,伸手拍拍他后背,安慰他:“好了好了……”自己偷偷吸了吸鼻子,没好意思哭出来。
安妈壮硕的身体哭得一抖一抖的,“我都忘了,就算他眼睛不好,也始终是咱队里实力最强的,大白到现在都整不过他……我就是瞎操心……还有你说他好好的,跑去睡什么大觉……”
顾懿行回来的时候,对宋嘉言招手。
整整三天时间,从比赛开始那一秒算起,顾懿行名次始终稳在第一,分毫不动。
宋嘉言心脏砰砰直跳,慕强是每个人过不去的坎儿,顾懿行能在睡过去整整一天的情况下,还以这种压倒性的绝对优势拿下第一的成绩。
真的是,太他妈帅了!
顾懿行在簇拥下回到酒店,彻底洗漱后参加了副厅长替他举办的庆功宴,吃完饭后回去,见大家都激动不已地赖在他房间里不肯走,就连陆川都站在角落里没离开。
“快说说,消失的第三天,你干嘛去了?”
顾懿行一笑,“睡觉啊。”
“真睡觉?”
“嗯。”
众人面面相觑。
“睡觉你把摄像头和定位器都扔了做什么?”
顾懿行脸上笑意淡了。
“不扔等着别人通风报信来堵我吗?”
“卧槽!他们作弊!?”
顾懿行点头,“虽然没证据,但连续两次我隐藏的位置被暴/露,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我算了算人头数,继续积分务必要戴着摄像头,与其冒着被出卖的风险,不如干脆睡一觉,我就随便找个地方补眠去了。”
顾懿行看宋嘉言脸色不好,笑着安抚她,“别气,凡是阴过我的,没有不后悔的。”
他冷哼一声,“笑死,居然真有人以为我好欺负。”
安妈捶了一下顾懿行的肩膀,很好奇,“所以你到底躲哪儿了?”
“离河边不远,一个树洞里。”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顾懿行就藏在他丢摄像头和定位器的不远处。
“树洞里?他们那样地毯式搜人,就没发现你?”
顾懿行想了想,一笑,“可能是因为洞里还有一只棕熊?”
“哈!?”众人掉下巴。
“因为山上有点冷。”
“就因为冷,你特么就和一只熊挤着睡?”
“别担心,它晕过去了的。”
“……”
安妈很心累,他甚至不想问人家熊熊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晕。
第32章
其他人离开后, 房间里只剩下顾懿行、宋嘉言以及几位队长。
辛队棒棒糖也不吃了,沉着脸站在顾懿行前面,低声问:“你眼睛怎么回事?”
大家从比赛开始的时候看安队反应就全明白了。
以老大的实力, 安队根本不至于这么紧张。
大家虽然知道顾懿行眼睛曾经受过伤,但没想到后遗症居然这么严重, 严重到安队甚至怀疑他比赛会输的地步。
要知道安队跟老大时间最久, 也是最清楚老大真实实力的。
顾懿行无奈,每次摊牌都不好过。
安队喉咙哽了下, 挡在顾懿行面前, “行了, 如今拿到第一名, 至少能第一个分到强化液。”
“我TM就是个蠢货!”辛队哽咽着扇了自己一耳光, “之前你让我帮忙在国外找医生, 说是为了老爷子的青光眼,我踏马居然信了!!!”
“我咋就这么蠢!治个青光眼为什么需要专门找国外的医生,咱军区医院随便拎哪个出来都能干好……”
侯队垂着头,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喃喃自语:“我也是真的蠢真的, 你说你上了年纪要早睡早起,所以晚上不看书了,我居然信了,居然就信了!”
“你特么比我还年轻,哪门子上了年纪!我怎么就中了邪, 你说啥都能信!我还是搞后勤的,我怎么会如此粗心……”
白队一把推开安队, 直视顾懿行,问他:“老大, 说实话,你会不会瞎?”
“闭嘴!”宋嘉言忍无可忍,左手拿毛巾塞进白队嘴里,一字一顿地警告,“我不许你说这个字。”
“为什么不能说!”白队黑着脸一把扯掉嘴里的毛巾,“我听他的话,只因他比我强,他要是、要是,我凭什么还要听他——”
“行了!”安队皱眉低吼,“别吵了,大白你放心,老大就是看不见也比你强。阿辛和老侯,你俩确实缺心眼,不过也是因为你们对内不设防,压根儿没想过怀疑自己人。”
“另外,阿辛求求你少吃点糖吧,吃多了不仅坏牙齿,而且智商是真的真的会变蠢!”
“老侯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别总仗着自己长得幼就觉得自己还年轻。”
侯队小声顶嘴,“安妈你偏题了。”
安队冷冷瞪他一眼,“老侯你赶紧给别墅多加几盏灯,黑漆麻拱的,看都看不清。”
“那是古欧宫廷风……”顾懿行好心解释。
“你别插嘴,”安妈也瞪顾懿行一眼,继续安排,“阿辛你多留意国外医生的消息,大白以后和我负责晚班,既然说开了,以后老大晚上就多休息,别值班了。”
“我晚上干脆不出门了。”宋嘉言突然道。
安妈心好累,脾气见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和大白?”
“没、没有。”宋嘉言声音缩小。
“那就照常生活。”
“好的。”
“恐怕不行,”顾懿行突然笑了下,“万一我晚上想约会怎么办?”
宋嘉言不好意思撇开脸,垂眸,耳朵微微红了。
“……约约约,”安妈逐渐暴躁,“那你只负责安心约会,别再分神警戒四周。”
时刻保持警戒很费神,特别是晚上,很消耗精力。
“但这些都只能稍微减轻一点点负担,现在最关键的是强化液,必须赶在眼睛彻底恶化之前拿到强化液!”
宋嘉言怔了几秒,在脑子里疯狂呼唤剧本。
(阿树阿树阿树!那位天才医生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成长起来?)
【你亲顾懿行一下,我就告诉你。】
(!!!!!!!)
宋嘉言蹲在地上,满脸通红,抱住头,深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不管了!
宋嘉言突然扑向顾懿行,左手用力一拉他的衬衣领口。
顾懿行猝不及防被拉得微微弯腰。
宋嘉言踮起脚尖,吧唧一下亲在顾懿行嘴角。
本来打算亲脸颊的,但顾懿行无意间偏了下头,就亲到了嘴角。
所有人集体呆滞。
什么情况?
我们不是在安排工作吗?
为什么突然从职场频道换到了午夜频道?
只有顾懿行很快接通宋嘉言的脑回路,扫了眼其他人呆若木鸡的嘴脸,淡淡一笑,问宋嘉言:“如何?”
宋嘉言安静等待三秒,闭了闭眼,压低声音回答:“三年。”
顾懿行看着宋嘉言无比失望的表情,叹息,轻拍她后背,安抚道:“嘉言,不要着急,慢慢来。”
众人:“!!!”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故事完全变了一个版本。
小宋居然主动亲了老大,老大问她接吻的感觉怎么样,她一脸失望……
她居然一脸失望!
我的妈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白队近距离看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并且用他多年吃瓜小经验推理出了结局:
小宋嫌弃老大技术不好,老大让她不要着急,他技术烂需要慢慢练!
随后,顾懿行表情平静地对宋嘉言道:“我接受一切后果,并且安之若素。”
他指的是眼睛不好,而其他人全都理解成他那方面技术不行。
还接受这个后果?
不行啊!不可以接受!安妈恨不能捂住顾懿行的嘴,你自己接受人家小宋并不想接受啊啊啊!
还安之若素?
安个屁啊!
男人不能说不行,不能这么咸鱼!不能就此躺平,必须站起来总结经验再接再厉,越挫越勇,奋勇向前,兢兢业业,不辞劳苦……
众人看向顾懿行的脸色越来越诡异。
顾懿行:“?”
宋嘉言不好意思地松开顾懿行的衣领,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着大家的面干了什么事,瞬间社死地脚趾扣出一座城堡。
她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间,快速奔回自己房间,啪一声用力关上门,心道,好险好险,以自己刚才轻描淡写的态度,看起来应该特别正常。
宋嘉言离开后,顾懿行才坐进躺椅中,闭上眼休息,安妈给他滴眼药水,刺激得他轻轻抽气。
等顾懿行再次睁眼时,面前几个大男人全都跟兔子似的红了眼眶。
顾懿行头瞬间大了,“我还没死呢。”
大家闻言表情更加难受了。
安妈苦口婆心地劝:“本不富裕的男性魅力如今又雪上加霜,现在我突然觉得好像眼睛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阿辛,你再特别留意一下国内有哪些出名的男科大夫,最好是老中医,听说中医这方面调理更厉害。”
“什么跟什么!”
顾懿行被几个哭哭啼啼的男人烦的不行,全都赶走,刚才宋嘉言动作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回味。
宋嘉言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稍稍有点后悔。
刚才太冲动了。
第一次亲吻居然是她主动的,好不矜持。
宋嘉言脑子乱糟糟的,担心顾懿行的眼伤,又不好意思面对他。
她还没好好说声恭喜,也没来得及称赞他有多厉害……
手机嗡嗡响,宋嘉言打开来一看。
柠檬供应商:[跑什么?]
宋嘉言耳尖又红了,尽量保持冷静。
可乐冒泡:[你的眼睛……现在疼不疼?]
柠檬供应商:[还挺疼。]
宋嘉言心疼得都快揪起来了。
顾懿行含笑发微信,本来只想叮嘱她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毕竟她身上还带着伤,结果一想到宋嘉言刚才的行为,脸皮顿时就厚了,暗示道。
[吹一吹就不疼了。]
[PS:碍事的都被赶走了。]
宋嘉言垂眸看手机,耳朵发红。
顾懿行单凭想象就能猜到宋嘉言现在是什么表情,莞尔,继续打字。
[今天……我很高兴。]
[虽然并非你本意,但我还是很高兴。]
顾懿行失笑,继续打字。
[比拿第一名还要高兴。]
宋嘉言心里一热,之前无比懊恼的羞耻感瞬间散了不少。
她清了清嗓子,红着脸打字,还不小心轻轻念出声。
[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也不后悔。]
顾懿行看着宋嘉言的回复,笑了,心软得能被她揉成任何形状,一语双关道:[嘴真甜。]
宋嘉言腾一下脸更红了。
顾懿行给江南省长了脸,顾夫人面上有光,难得来看顾懿行时没有损他。
顾夫人是带着一位老中医来的,老中医擅长针灸,对顾懿行望闻问切后坦言相告。
“你的情况不太好办,不过,虽无法根治,但配合针灸和药敷可以减缓恶化速度。”
顾懿行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哪怕多争取一天都是值得的。
“您请施针吧。”
顾懿行配合治疗的时间,宋嘉言和顾夫人一起窝在别墅里看鬼片。
她们看的是一部讲鱼鬼的电影,刚看没多久,宋嘉言就问顾夫人:“您会钓鱼吗?”
顾夫人点头,“怎么,馋了?”
宋嘉言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她爸也爱钓鱼,她经常跟着一起去打下手,爱钓鱼的不一定爱吃,正好宋爸爸爱钓宋嘉言爱吃,父子俩一拍即合。
顾夫人一笑,爽快发出邀请,“那我们明天下午去钓鱼,我听说这边有个钓鱼圣地,一直想去瞧瞧。”
“好。”宋嘉言见顾夫人兴致高昂,心里也高兴。
当两人看到抓鱼鬼的黑猫,被鱼刺卡到眼冒绿光逐渐开始发疯的时候,顾夫人突然分享了一个小故事。
“我们家养的猫也这样,吃鱼被骨头插到上颚里,我看它一直在甩头发现不对劲就看了下,把骨头拔了出来,它也很配合……”
宋嘉言侧头一脸疑惑,举起手。
“不懂就问,猫为什么有头发?”
顾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得畅怀。
“嘉言你真是个断句小天才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不怪宋嘉言,她吃的药有安神作用,看到电影后半段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听顾夫人说话都是在强打精神。
很快,就着顾夫人的笑声,宋嘉言慢慢睡着了。
顾夫人好不容易忍住笑,见宋嘉言没反应,侧头一看,发现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朋友这些天也不容易,跟着飞来飞去地折腾,还受着伤呢。
顾夫人温柔一笑,小心避开宋嘉言的右手,弯下腰,正准备一把将宋嘉言公主抱起来……想了想,觉得机会难得,就又收了手,十分光棍地打电话叫顾懿行过来帮忙。
顾懿行刚治疗完,身上还带着浅浅的药香。
顾夫人见儿子过来,揉着手腕叹息。
“老啦,不中用了。”
顾懿行无奈看向母亲,知道她这是故意给自己制造表现机会。
见宋嘉言睡得跟小猪似的,似乎还做了美梦,嘴角残留着笑意,顾懿行也不由自主跟着浅笑起来。
顾夫人默默离开。
她原本以为儿子终将一生都活在压抑当中,见惯了暗黑的一切,不容易活得轻松。
然而自打儿子公开追求宋嘉言后,脸上表情越来越松快,笑容也越来越多,要知道前些年他时常沉着一张脸,那才是他的常态。
冲着这一点,顾夫人就想好好感谢宋嘉言,与她真诚相处,绝不让未来的婆媳关系影响到儿子追妻。
再加上宋嘉言确实可爱,与她相处很舒服,也很愉快,顾夫人还挺期待明天与她一起出游钓鱼。
顾懿行将宋嘉言慢慢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看了会儿她的睡颜,也不知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半响之后才带上房门离去。
没一会儿,卧室门再次被打开,顾懿行端了杯水进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方便宋嘉言万一半夜起来口渴好喝。
放好水杯,顾懿行看着宋嘉言侧身沉睡的背影,弯腰靠近,垂眸,轻轻吻了下她的脖子。
作为还礼。
第33章
第二天下午, 顾夫人与宋嘉言带上装备,做好全身防晒防蚊防虫工作,结伴出发前往知千湾。
知千湾是个很美的钓鱼圣地, 在这里可以看到美丽的日出和飞鱼邂逅,水碧蓝, 特别清澈保留着自然的美丽, 最佳钓鱼时间是早晨和傍晚。
她们就计划傍晚垂钓,夜宵加餐吃烤鱼, 非常完美。
然而计划很丰满, 实行起来却十分骨感。
两个小时过去, 一条鱼也没咬钩。
好在钓鱼者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顾夫人作为爱好者, 自然耗得起, 难得的是年轻人宋嘉言,居然也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十分沉得住气。
顾夫人暗暗点头, 心底欢喜,哪里知道宋嘉言的这份耐心纯属出于吃货对食材的尊重。
又过去一个小时, 依旧没有任何鱼咬钩。
夜幕降临,飞鸟归来,隐约能看见天空中模糊的月亮。入夜后,能见度降低,朦胧的月光却变得皎洁起来。
这哪里是钓鱼圣地, 明明是钓鱼地狱。
顾夫人自己倒是无所谓,她经常无功而返, 早就习惯了,奈何宋嘉言全程巴巴盯着水面, 眼底全是渴望,口水快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顾夫人顿时就不忍心了,担心饿着小朋友。
她心里开始盘算,要不先去别人那儿买几条给小朋友解解馋。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鱼钩突然间有了反应!
顾夫人心中一凛,这手感——
起码三十斤往上!
不出意外这可是迄今为止她遇到过最胖的鱼!顾夫人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将卸力开大,然后拉着胖鱼溜了十几分钟。
“好像有戏,鱼不窜了,感觉它已经没力了!”
夜风,凉丝丝的。
关键时刻就是跟胖鱼拼耐力的时候。
宋嘉言凝神屏息,在一旁紧张地握着拳头默默加油。
结果耐力拼着拼着,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水面上怎么有团黑影在慢慢靠近?
还是宋嘉言视力好,看清楚她们钓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后,表情全是一言难尽的尴尬。
那是一条小船,船上还有个老头。
老头双腿发软,瘫船上了都。
你就说尴尬不尴尬,宋嘉言哭笑不得。
老头靠岸后看清楚拉扯自己的原来是两个钓鱼佬后,长长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的妈耶吓死我咯个仙人板板哦——”
“我还以为碰到啥子脏东西咯——”
“啥鬼东西要来索我的命嘞,为啥子船啷个划都划不动——”
“我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咯——”
空中仿佛飘着几个大写的卧槽。
众人先是集体沉默,然后疯狂大笑。
顾夫人笑得直不起腰,站都站不稳,扶着宋嘉言,断断续续道:
“这黑灯瞎火的,突然被勾住,大爷也没叫一声,估计被吓懵了。”
“哈哈哈哈,我刚刚还说鱼没力了哈哈哈,原来是大爷看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划不动了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
宋嘉言也笑得手软。
就连阿树都笑得跟鸡打鸣似的。
【咯咯咯咯咯咯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老6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把人家老头吓得不轻哈哈哈哈——】
老头缓过气来也笑得很开心,还拿出手机在家族群里发语音分享这件趣事。
宋嘉言挺好奇,“大爷,大晚上的您在这儿干嘛呢?”
“捞鱼噻,这儿咧鱼又多又哈,我大孙子每回来我都要给他捞一桶炖汤喝,鲜的很!”
果不其然,大爷小船上放着个小铁桶,桶边还有张湿漉漉的渔网。
渔网中几只肥美的鲫鱼在活蹦乱跳瞎蹦跶,看得出老头被“脏东西”勾住的时候,应该刚收完网,正在清理成果,还没清理完就被强势拖了过来。
想到这里,众人忍俊不禁,再次笑起来。
直到宋嘉言眼尖瞧见不对劲。
渔网中有一大团水草,水草上面是蹦跶的鲫鱼,水草之下……
隐约露出来一截手指。
卧槽!手指!?
再仔细一看,水草之下藏着的不是手指,而是一截被啃了一半的断掌。
宋嘉言报了警,由于涉及分尸,陆川立马带人赶到现场。
整个知千湾都被封锁起来,陆川安排人连夜在湖中打捞。
结果,好消息是什么也没捞上来,坏消息是什么也没捞上来。
打捞无果,还得继续打捞。
众人哪里还有刚刚畅怀大笑的轻松情绪,一个个眉头紧锁。老头儿更是被吓得手足无措,脸上泛白。这下子他是真的怕被脏东西缠上,哦不!脏东西已经缠上他了,脏东西甚至上了他的船!
老天爷哦,我真的只是想要几根儿鲫鱼煲汤而已啊,我一辈子堂堂正正也没犯啥子大错,为啥子要这样子惩罚我!
老头儿鱼也不要了,甚至连船都不想要了,拎着只空铁桶,坐在一旁啪嗒啪嗒掉眼泪。
他大孙子来接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爷爷委屈巴巴掉眼泪的画面。
大孙子约摸十几岁,脖子上挂着根项链,链坠是一个女款婚戒。
浓眉大眼的少男嘴角带着僵硬的微笑,看得出神情有些紧张。
估计是第一次见到爷爷哭成这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脚步迟疑,不敢上前也没有后退,就站在爷爷面前两米多的地方,垂着头不说话,好半响才低声轻轻道歉。
“爷爷对不起。”
宋嘉言看过来。
老头儿已经擦干眼泪,一手拎着桶一手拉着大孙子,准备回家。
“你有啥子对不起的,你不喜欢知千湾的鱼,是爷爷自己个儿硬是要来捞鱼,跟你有啥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那脏东西也不是你丢那儿的,你道啥子歉。”
大孙子脸上满是自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垂着头没说话。
见老头儿要走,高崎连忙过来劝阻,“大爷,虽然刚才我们口头上问了您几个问题,但其实您还要跟我们回局里做个正式的笔录。”
老头儿白了他一眼,“我晓得我晓得,你们领导刚刚都跟我说过了。但是你们还要继续捞好久哦,我大孙子还没吃晚饭咧,我先回去给他做饭,等你们搞完了再来喊我嘛,我们家住的又不远,就在这儿边边上,方便得很。”
高崎点头同意了,“那您就在家里等着,千万不要到处乱走啊。”
“晓得咯晓得咯,你们好啰嗦哦,我人是老了点但又不哈,晓得配合你们办案,你们早点调查清楚,我也好早点请人来家里头做法。”
老头儿拉着大孙子回了家,走得远了还能听见他在絮絮叨叨。
“我的乖孙儿哦,吓到你没有?晓得你不喜欢知千湾,平时来都不肯来的,结果前天陪爷爷网鱼,今天又专门来接爷爷回家,我家乖孙儿就是孝顺……”
大孙子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老头儿以为自家乖孙被吓到了,开始盘算着要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压压惊。
“看什么呢?”顾夫人顺着宋嘉言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爷孙俩走远的背影,她递给宋嘉言一条薄毯,“夜里风凉。”
宋嘉言连忙道谢,接过来披在肩上,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经过一夜打捞,依旧毫无所获。
老头儿连带他家未成年大孙子一起去了局里录笔录。
何局是第二天一早知道此事的,他头瞬间大了,顾夫人看得起他们华成才来知千湾垂钓,结果鱼没钓上来一条,居然钓上来一只手!
要不是顾夫人胆子大,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吓出个什么好歹来了。
但这也很说明问题啊,他们华成治安是不是不大好啊!为啥每次来都能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啊!
何局痛定思痛,决定明年初一的头香一定上宝华寺烧一柱最大的,可千万不能再抠门了,有些钱它就不能省!
他将陆川叫到办公室,千叮咛万嘱咐,这件在顾夫人眼皮子底下备了案的分尸案,一定要好好查,尽快查,查得水落石出!
好在陆川的办事能力何局心里清楚,到也不是很担心,但还是每天都将陆川叫来关心一下案件进展,以凸显他对此事的重视。
打捞还在继续,搜索范围甚至已经从知千湾扩散到周围,然而被害人身份却一直确定不下来。
法医的报告很快出来。
手掌属于一位男性,年纪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掌心粗糙,指甲中有动物组织残留,手腕处创面整齐,具体切割时间在72小时以内,切割的时候人还活着。
掌心粗糙,被害人可能从事体力工作;指甲中有动物组织残留,职业涉及牲畜,可能是屠宰场或者肉店之类的;手腕创面整齐,应该是被利器快速切割导致。
陆川安排人以知千湾为中心开始向外寻访,重点调查附近屠宰场,肉店,肉制品加工厂,冻库等地方失踪人员的信息。
结果努力好几天,依旧毫无所获,没有找到受害者身体的其他部分,也查不到死者的身份信息。
案件进入停滞期。
宋嘉言与顾夫人钓渔船那晚,顾懿行在家针灸加药敷,睡得早,也是第二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案件陷入僵局,他蹙眉思索了会儿,突然道:“有没有可能我们走岔了道?”
“什么意思?”
“就是其实根本没有死者,”顾懿行打开另一种思路,“法医报告只说切割手掌时受害者还活着,并没有证据显示受害者已经死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陆川赞同道:“我们继续扩大寻访范围,将近期受伤人员也囊括进来。高崎你负责寻访各大医院。”
“是。”
第34章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这回运气好,很快传来好消息,高崎通过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 找到了断掌的主人。
董望书,男, 47岁, 火腿加工厂员工,三天前发生意外事故, 右手被机器从手腕处切开。
按理说, 这种断面光滑平整的切口, 6小时之内可以通过手术接上, 术后积极复健, 完全有可能恢复手部功能。
那么问题来了, 为啥断掌会出现在知千湾?
九年前,任昭明4岁。
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慷慨地洒在知千湾粼粼的水面上。
4岁的任昭明牵着母亲的大手, 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时的任昭明正处于父母离异的敏感期,任父抛妻弃子, 跟小三跑了。
小小年纪的任昭明什么都知道。
他紧紧地牵着母亲的手,伤心但坚定地大声告诉妈妈:
“爸爸不喜欢我了,我就不喜欢爸爸了。但要是妈妈不喜欢我了,我就也不喜欢我了,因为妈妈不喜欢我了。”
这句像绕口令一样的话, 说出了他对妈妈的依恋,是孩子写给妈妈的情诗。
就在任妈妈备受感动, 这么乖的儿子,她发誓就算砸锅卖铁自己吃糠也要供他上大学!她自己没什么文化, 常常被前夫嫌弃土,文盲,和她说话说不到一处,再加上父母早亡,是个克父克母的灾星,所以丈夫跟高知小三跑了也全是她不好。
可她就算有一万个不好,至少对孩子全心全意,尽职负责,希望他健康快乐长大,希望他上个好大学。
就在任母对未来尽情畅想的时候,变故突然出现了。
隐藏在柳树后面的黑影一跃而出!
任母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董望书看上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离婚,董望书立马上门求亲,结果被任昭明的爷爷打了出去。
爷爷教出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儿子,觉得十分愧对儿媳和大孙子,三下五除二直接将儿子扫地出门,然后跟儿媳和孙子一起生活。
爷爷很威武,让孽畜儿子跟小三滚得越远越好,甚至果断在家谱上将儿子除了名。
爷爷很照顾任母,像照顾女儿一样,甚至更好,带着一种替子赎罪的愧疚,还把传家的金戒指给她,告诉她要是遇到好男人就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担心任昭明,他会好好抚养大孙子长大成人。
所以当董望书来求亲的时候,爷爷是有好好考察过的,然后将他打了出去——
董望书有家暴前科。
打的虽然不是老婆,他老光棍一个,根本没有老婆,但更加恶劣,他打的是含辛茹苦养他长大的老母亲。
有的人就是在人群中渺小,在猪圈里伟大。
嫁给这样的男人,还不如守寡一辈子。
然而董望书却不这么想,他堂堂大男人,看上一双被人遗弃的破鞋,是破鞋的福气,她怎么有脸不同意!
藏匿在柳树后的董望书跳出来,一把拉住任昭明母亲的胳膊,直接将她往林子里拖,打算生米做成熟饭,看她还敢不敢不同意!
小小的任昭明见母亲被欺负,立刻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去对董望书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张嘴撕咬。
奈何萝卜头的小胳膊小短腿哪里抵得过成年男子的拳头,董望书怒火攻心,一脚将任昭明踹飞。
“妈的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就在董望书重重的拳头快要打到任昭明小脑袋上的时候,任母突然疯了似的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董望书的手,声嘶力竭地喊:
“我同意了我同意了,你放过他,你放过我儿子——”
任昭明小小年纪虽然听不懂母亲当时红着眼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但他哭得伤心欲绝,冥冥之中只觉得母亲要弃他而去,永远地离开他。
董望书心下满意,月下看美人,特别是楚楚可怜的美人,越看越心动,依旧拖着任母进了小树林。
任昭明永远记得,月光下的知千湾很美,林中母亲哽咽着叮嘱他乖乖的不准过去,不要乱跑,不要哭。
她说。
宝贝乖,妈妈跟你玩游戏呢,你藏好,妈妈马上就来找你……
董望书畅快后扬长而去,甚至好心情地捏了捏任昭明的小脸蛋,完全不觉得自己犯了强/奸罪。
他又不是不负责任,反正早晚都是自己媳妇,早一天伺候老子还不是天经地义,谁又敢说什么。
为母则刚,任母整理好自己后擦干眼泪,紧紧地抱着儿子,在他耳边不停道:“宝贝不哭,我们离开这里,妈妈带你永远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她原先是计划逃跑的。
然而造化弄人。
当晚母子俩就悄悄收拾好行李,连夜离开,奈何体力透支的任母在精神状态极度不好的情况下,恍惚中踩滑了跌入知千湾当场溺亡。
母亲的葬礼上,董望书哭得肝肠寸断,还说母亲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任昭明冷眼旁观,摸了摸脖子上母亲的遗物,根本不相信鳄鱼的眼泪。
如果他真有一丝丝悔恨,就不该玷污母亲身后名。
那年任昭明才四岁多,他能记得什么呢?
他什么都记得。
他讨厌知千湾,他厌恶父亲,他憎恨董望书。
没有人能为母亲讨回公道。
包括他自己。
他恨不得董望书去死,但他不敢杀人,他曾做过无数次准备,幻想过一百种杀掉董望书的方法。
但是他不敢。
他懦弱。
他不配做母亲的儿子。
任昭明每天都在自我厌恶中拉扯,一边说自己还小,还有很多机会,不着急,一边反感自己胆小懦弱无能,不敢为母报仇。
所以当天赐的机会突然降临的时候,任昭明动手了。
董望书工作的地方是个生产火腿的小作坊,没有监控,安全措施很不到位。
任昭明经常去帮忙,美其名曰不要工钱只要点边角料拿回家改善伙食。
老板自然很乐意,半大的小子虽然顶不上大用,但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任昭明力气不大脑子却很灵活,还会上网学习新知识,很能帮得上点儿忙。
比如使用切割机代替手工切割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果然大大节省了人力,提升了生产力,老板开心员工也开心。
提建议的时候,任昭明还不满十四岁,是个孩子。他只是无意间在老板面前看了几个视频而已,购买机器是老板自己做出的决定。
之后任昭明又耐心等待了三个月,然后在董望书的工位上,无意间漏了点儿机油。
一切看起来那么水到渠成,充满了意外。
当董望书右手手腕被割下来的时候,趁着鸡飞狗跳的混乱现场,任昭明悄悄用猪肉替换了手掌。
当救护车送董望书去医院,上了手术台,打开层层叠叠包裹右手的毛巾,一看,众人都傻了眼。
妈的哪个脑残拿错了肉!
董望书躺在手术台上绝望地呐喊——
手呢?
我手呢?
众人一阵兵荒马乱,又呼啦啦一群人回去找手。
哪里还有手,说不定已经上生产线做成火腿肠了。
但任昭明不会恶心消费者,他将手掌偷偷带回家,扔进了知千湾喂鱼。
董望书错过了最佳接肢时间,被评定为五级伤残,得了老板二十万赔偿。
“这个结果,你觉得痛快吗?”
宋嘉言轻轻叹息,问眼前的浓眉少男。
“不痛快。”任昭明老实回答。
在宋嘉言面前,他发现自己根本撒不了谎,只能说真实的心里话。
“他居然还有钱拿,不公平。”
少年社会知识明显不够,不明白为啥明明是董望书自己“不小心”,老板却要赔钱,他还挺喜欢老板的,不想牵连了他。
“安全生产做不到位,活该被罚,”宋嘉言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让你爷爷担惊受怕。”
任昭明自责地垂下头。
良久之后,宋嘉言又道:“根据我国刑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船过水留痕,你去接你爷爷,就是典型的嫌疑人忍不住想重返案发现场的行为。”
任昭明用力咬唇,直至尝到一股铁锈味。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故意害人,但能不能请你们不要公布我的作案动机,我不想抹脏妈妈的身后名。”
任昭明未满14周岁,为母报仇情有所起,一般不追究刑事责任。
可一旦案件宣扬开来,他的一生也就被毁了。
宋嘉言和顾懿行没有经过陆川,而是选择单独找任昭明谈话就是考虑到这个情况。
一旦陆川知道,那就必须公事公办走程序了。
“你妈妈毕生的希望是你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宋嘉言问任昭明:“你觉得,她会喜欢现在的你吗?”
要是妈妈不喜欢我了,我就也不喜欢我了,因为妈妈不喜欢我了。
任昭明哇的一声哭出来,像是要将委屈、不甘心和内疚全都呕出来。
宋嘉言安静等他宣泄完情绪。
当年的强/奸案由于缺乏证据,一个四岁小孩的供词得不到信任,罪魁祸首董望书根本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不做点什么实在意难平。
宋嘉言想了想,微微弯腰,直视任昭明的眼,问他:“想不想要董望书付你补偿金?”
浓眉少男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仿佛吃屎一般恶心。
“不要,脏,我以后能自己赚钱养爷爷。”
宋嘉言起身,“行,那我带你去看望一下如今的董望书。”
任昭明明显不乐意,仿佛多看那人渣一眼都会被脏了眼睛。
宋嘉言一笑,“你得去看看他,他过得不好,你才能安好。”
浓眉大眼的少男不情不愿慢吞吞上了车,没开多久,车便停在路边。
顾懿行按下车窗,任昭明看过去。
董望书正在纳鞋垫。
纳鞋垫!?
受伤的右手压住鞋垫,左手笨拙地穿针引线,一个不小心戳到伤口立刻发出嘶嘶嘶的痛呼声。
然后基本上每一针都要戳到伤口。
嘶——
嘶嘶——
嘶嘶嘶——
任昭明听见的就是特别有节奏的嘶嘶声。
“他……”少男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宋嘉言,“他这是在干什么?”
“赚钱养家啊,一双鞋垫两块钱,还挺便宜。”宋嘉言理所应当道:“他的赔偿金还有存款,全上交给他母亲了,一分不留,作为这些年大不孝殴打母亲的补偿。”
“现在想要吃饱肚子,自然要干活。”
任昭明小脑袋刷一下转回去,死死盯着董望书脚边用纸箱壳手写的广告牌,上书——
董太监鞋垫,2元/双
让你享受帝王般的感觉!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买到就是赚到!
任昭明指着董太监三个字,瞪大眼问宋嘉言,“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你这么大了,应该上过生理课吧?”
宋嘉言轻描淡写道,“化学阉割,知道吗?”
单纯的少年摇摇头。
宋嘉言顿时有点尴尬,但为了消除他的心魔,不得不给他科普。
“以雌性激素、抗雄性激素(□□抑制剂)或性腺刺激激素抑制剂注入体内,令男性失去性冲动,同时不再□□,使之独有的人体反应消失。”
“现如今董望书服用的就是氟他胺,每次吃250mg,一天三次。”
“哦,这个药还有点副作用,就是男人会出现□□发育和□□触痛,有时还会伴随溢乳。以及恶心、呕吐、腹泻、食欲增强、失眠、多汗、皮疹和疲劳等等。”
少年惊恐地抱住自己,慢慢并住脚。
宋嘉言:“……”
她好心解释。
“哦,董望书他自愿的。”
任昭明:“哈?”
宋嘉言摊手,“我说你要是不同意,就送你去自首,然后他就同意了。”
“哈?”少男目瞪口呆。
“嗯……”宋嘉言一笑,“可能是他比较听我的话吧。”
“姐姐你……”
少年看宋嘉言的眼神像是在看邪/教大魔头。
宋嘉言笑得很温柔,重新问任昭明。
“现在痛快了吗?”
任昭明扭头看向嘴里不停嘶嘶嘶的董望书,以及他的太监广告牌,眼眶慢慢红了。
他轻轻地,然后又重重地点头。
很痛快!
超级痛快!
宋嘉言又问他:“以后还干违法乱纪的事不?”
少年疯狂摇头,眼泪甩得飞起。
“不了不了,已经可以告慰妈妈在天之灵了!”
宋嘉言终于松口气,她填空的时候并未控制任昭明的行为和想法,只要求他真实地面对自己。
宋嘉言笑了,叮嘱小家伙:“回去记得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将好消息烧给你妈妈知道。”
“好,”任昭明猛得瞪大眼,张大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你们不不不不不抓我去坐牢了?”
宋嘉言一笑,“这次放过你,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再犯,数罪并罚,你的下场可能比董望书还惨,懂吗?”
少年并住腿疯狂点头。
“回去好好学习。”
少年继续点头。
生怕答应慢了惹大魔王生气。
“好好照顾自己。”
“嗯!”
“好好孝顺爷爷,他这回可被你吓得不轻。”
“好!”
“只有你活得好,活得幸福,你妈妈才能真正安息。”
“我知道了,”任昭明哽咽,仿佛一夜长大不少,由衷感谢道,“谢谢姐姐。”
宋嘉言拍拍他头顶,迷途知返就是好孩子。
顾懿行在后视镜中注视着宋嘉言,眼神不自觉流出温柔。
后来,任昭明面对陆川的审讯,咬死一个说词,他当时太慌了不小心把肉装错,怕被责怪才偷偷将断掌扔进知千湾中。
陆川并不相信,但无奈于没有证据,也找不出任昭明的作案动机。
陆川只得请宋嘉言帮忙,但宋嘉言却告诉他,自己要住院拆钢板。
她提前了手术拆钢板的时间,顺理成章退出审讯。
再后来,陆川特意打电话过来,“宋顾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嘉言脸上一本正经。
“亻尔讠兑口舌?”
“我口斤不氵青——”
“亻尔矢口辶首今天白勺风多大口马?”
“大至刂亻尔讠兑白勺讠舌者阝口欠昔攵口拉——”
说完宋嘉言果断挂了电话。
对面的陆川:“……”
第35章
陈院长对宋嘉言的骨头恢复能力叹为观止, 一般成人骨折一年后才能取钢板,儿童五个月看情况也可以取,而她宋嘉言, 两个月不到,过来拍照复查, 骨性愈合顺利, 具备了钢钉取出的指征,肌肉恢复也很理想, 居然已经可以直接取钢板了。
宋嘉言很欣慰, 这康复速度对得起她每顿一盆饭的食量。
拆除手术进行地很顺利, 切口没有渗血, 疼痛也得到缓解, 愈合良好, 陈院长还是多留宋嘉言观察了两天,然后直接拆线出院。
住院的时候还是病人,想睡多久睡多久, 出院就是健康人,必须早起上课。
宋嘉言为此很痛苦, 想起网上一首著名的早安诗,面对这清晨的世界,特此吟诗一首——
《起床》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了床, 宋嘉言来到餐厅吃早饭,就听见她爸她妈正在商量大事。
宋妈妈故意在宋爸爸眼前晃了晃自己空落落的手腕。
“你看看, 是不是空得很?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对金镯子。”
宋妈妈年轻时候还嫌黄金俗气, 现在万物都比不上金子在她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宋爸爸夹包子的手一顿,“不行,今天没戴头套。”
宋嘉言:“……”
我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犯罪预谋。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宋妈妈起身去厨房端包子,一边损女儿,“稀客啊。”
“马上要期中考了,就算做个样子也该去图书馆睡一下午,哦不,学一下午。”
“我发现学习卷积神经网络就是,网上怎么说来着,老师授之以鱼,考之以鱽鲂鲉鲌鲄鲆鲅鲇鲏鲊鲋鲐鲈鲍鲎鲝鲞鲛鲒鲚鲜鲟鲔鲪鲫鲩鲣鲨鲡鲺鲯鲹鲴鲶鲳鲮鲰鲱鲻鲷鲸鳋鳀鲾鲼鳈鳉鳃鳄鳆鳅鲽鳍鳘鳛鳕……”
宋嘉言打个大大的哈欠,脑子还处于混沌之中,就见母亲大人端了大大一盆包子出来。
这已经是宋家常态了,宋爸爸见怪不怪,别人家养女儿劝女儿再吃一碗,他们家养女儿劝女儿少吃一盆。
宋嘉言默默吃包子,随着伤口愈合,她的食量已经慢慢下降,基本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吃过早饭,宋嘉言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背起书包乖乖去图书馆复习。
她的专业是人工智能,但真的好难啊救命,每次看完书她都要懵一会儿才能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最近宋嘉言每天都会问剧本一次。
(阿树,咱们的天才医生今天手术水平怎么样了?是不是足够牛掰了?)
【猛的一看不怎么样。】
(……不如你再仔细看看?)
【仔细一看,还不如猛的一看。】
宋嘉言:“……”
【该你讲沙雕故事给我听了。】
宋嘉言的营养液早已用完,为了从剧本那里获取信息,只能围魏救赵,私下贿赂阿树。
(小区楼下新开了一家水果店。)
(传言这家水果店卖的千禧果特别神奇。)
(自带社交属性。)
(只要咬一口,就要和边上的人说上句话,咬的口越大说的就越多。)
【为什么?】
(我之前也不相信,就自己去水果店实践,试着咬了很大一口,哦不,我是直接一整颗全都丢进嘴里。)
(这个传言确实是真的。)
(千禧果滋出去的汁儿把隔壁小姐姐白裙子染红好大一块,还是在某个尴尬部位……)
(我道歉道了半个多小时。)
【……】
宋嘉言期中考试结束后,陆川又给她安排了不少工作,基本上都是些刺头的审讯工作。
来看宋嘉言刑讯的围观者越来越多。
“经侦的疑犯怎么也送来让宋顾问审了?”有人不解。
“宋顾问的厉害之处,咱局里谁不真心佩服!这世上就没人能在她手里撒谎……”
说到这里经侦组的小伙伴侧头偷偷瞄了顾懿行一眼,眼底藏不住的同情。
这位以后连私房钱都没法藏,啧啧啧。
“里头那家伙是个金融诈骗犯,心理素质强,我们没有关键性证据,硬是撬不开他的嘴。”
“我就说见着经侦组的景队找了咱陆队好几次!”
“我听说请了一顿小龙虾才让陆队松的口,让宋顾问帮忙审人。”
审讯室里的宋嘉言还在一本正经地劝诫对面的疑犯。
“答应我,以后啊,有人拿你当人的时候,麻烦尽量装的像一些好吗?”
单向镜后的围观群众啧啧称奇。
“每次听宋顾问说话我都莫名有种爽感,她嘴皮子是真的溜,而且霸气。”
刚说到宋嘉言霸气,就见她用签字笔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警告疑犯:“不管你本事有多大,好好跟我说话。”
疑犯顿时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乖巧听话就是精神有点蔫儿。
宋嘉言似是记笔记记得有点不耐烦,冷着脸看疑犯。
“让你好好说,不是让你连一天上几次厕所这种事都交代,说重点。”
“啧啧啧,”围观群众们低声交流,“没想到宋顾问行事这么爽辣,你们看她问的问题,全是直球,效率倒是高,可她就不怕被骗吗?”
“你要有她那一眼辨真伪的本事,你也懒得拐弯抹角,大家都省事儿。”
“说起宋顾问,我怎么总感觉她这能力有些邪乎呢?”
“她……”顾懿行鬼使神差的,突然插嘴解释道,“私底下跟我相处的时候,很温柔。”
围观群众:“???”
不是,我们讨论审案技巧,谁问你这个了?
“咳,”顾懿行轻咳一声,表情尽量严肃地解释:“微表情心理学已经是比较成熟的科学,哪里邪乎?”
“微表情这种瞬间闪现的面部表情,很难抑制,恰恰能揭示人的真实感受和情绪。”
“当一个人的微表情与随后有意呈现的面部表情不一致,这个人就是在说谎。”
“比如惊讶表情超过一秒就是假装惊讶;如果先突然大声说话,然后再用手猛拍桌子,这是对可怕事情反应的手势时间差,如果是真的愤怒发火,这两个动作会同时进行……这些都是宋顾问私下特意教我的,奈何我天赋不高,没学会。”
“微表情一闪而过,只有10%的人能察觉到。宋顾问非常有天赋,才能靠观察这些微表情来识别谎言。”
“所以,综上所述,一点也不邪乎。”
顾懿行噼里啪啦一大通解释,像是在背书一样,听得围观群众们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利用科普的机会又夹带私货了。
笑死,以为我们听不懂你全篇平铺直叙,故意将重音专门落在了“特意教我”四个字上吗?
啧啧啧,私底下开小课一对一单独教学,这种福气我们没有……
宋嘉言审讯完毕之后,疑犯两眼放空,呆滞地坐着,浑浑噩噩仿佛已被榨干。
经侦组带他离开的时候,他勉强站起来,还踉跄了下。
为何……为何自己不仅全盘交代了作案手法,同伙信息,账款去向等等信息还不够,还要主动提供证据定自己的罪?
关键是……他甚至答应了,在法院审判结果出来之前,每天给经侦科的警察同志们上课,手把手教会他们以后查案应该格外注意哪些地方,他是怎么下套的,又会怎样善后,哪里是他的命门,哪里是他放的烟雾弹,具体用什么方式转移资金和洗/钱,关键证据一般会藏在什么地方……
特别是洗/钱,他刚才交代的洗/钱的地方,洗的可不止他自己一个人的钱啊!
天爷啊!我该怎么办!
今天之后,若是遇到同行……我应该会被打死吧?
疑犯痛苦地捂住脸。
要不干脆申请重判?
感觉监狱里好像更加安全一点。
听说监狱餐还挺营养,正好减肥了,上回体检医生都警告说不仅三高,连尿酸都非常高了,随时可能痛风发作……
神志不清的疑犯,已经开始期待监狱生活了,还想提前练习一下踩缝纫机。
“表现不错,奖励你一颗星星。”
临别时,宋嘉言微笑着将一颗鲜艳的五角星送给疑犯,像是给小学生发红领巾一样。
疑犯怀着诡异的激动心情,浑浑噩噩地收下,还礼貌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宋嘉言点头,“以后好好做人。”
“好的。”
经侦的小伙伴们眼瞅着KPI超额完成,对宋嘉言那叫一个感激加膜拜,她就像最厉害的班主任老师一样,再厉害的刺头到她手上全都乖巧如小学鸡。
大家围上来,殷勤期盼。
“宋顾问,有没有开班教学的打算?”
“是啊,或者收几个徒弟?”
“别不好意思嘛,我们都是真心想跟您学习的。”
“是啊是啊,或者你私下教顾董的时候,允许我们旁听也行……”
宋嘉言:“哈?”
不过半小时,江湖上她与顾懿行已经被传成了禁忌又刺激的师生恋。
她辟谣的速度永远赶不上顾懿行造谣的速度。
此时,顾懿行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碗过来,递给宋嘉言一个小叉子。
宋嘉言见顾懿行自然而然替她拿碗的行为,轻咳了声,提醒他。
“我右手已经好了。”
顾懿行微愣,一笑,在宋嘉言受伤期间,他真是顺手习惯了好多事。
他还劝宋嘉言:“我都习惯了,你也要习惯。”
宋嘉言:“……”
顶着其他人偷偷看过来的视线,宋嘉言一把夺过玻璃饭盒,盖上盖子,匆匆离开。
一边走,耳尖一点一点,慢慢地红透了。
经此一役,宋嘉言在局里的地位空前高长,成为各个科室竞相争夺的香饽饽。
第36章
经此一役, 宋嘉言在局里的地位空前高涨,比刚替他们江南省公安系统争脸面凯旋而归的顾懿行还要高。
主要是经侦科根据宋嘉言审出来的信息,将一个大洗/钱点查了个水落石出, 又顺藤摸瓜接连破获了好几起经济大案,直接将本年度的KPI提前完成了!
一时间, 宋嘉言成为了整个市局的香饽饽, 因为她能凭一己之力将难度系数爆表的闭卷考试,愣是帮你整成开卷考。
爽不爽, 谁都想!
连带着局里上下都在抱怨说何局偏心陆川, 凭什么宋顾问不能是整个市局的顾问, 而非得只是他重案组的顾问!
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给他们重案组当专属顾问, 不就跟直接送绩效差不了多少了?
何局愣是被逼得没法, 只好同意在宋嘉言有空的时候, 可以去别的组帮忙。
一时间,宋嘉言收礼收到手软,倒也达不成行贿受贿的程度, 不过是喝水有人倒,吃饭有人跑腿, 用纸有人帮忙拿,水果有人洗,还有土特产可以尝鲜,整个局里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根本不给任何顾懿行能发挥的机会。
宋嘉言每天食物丰富到压根儿轮不到吃他顾懿行手里的。
就连万曦都搭着宋嘉言的顺风车吃了不少经侦组送的特产秋月梨。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顾董吃瘪, 莫名有些爽怎么回事?”
万曦一边吃梨一边无情嘲笑顾懿行,压根儿忘记了自己还曾无脑迷恋过人家。
宋嘉言哭笑不得, “大家热情得太夸张了。”
万曦还在幸灾乐祸,“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你转, 顾董最近脸色是不是不大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俩唠完嗑准备回家,宋嘉言见万曦今天没开车,就问用不用送她。
万曦难得红了脸,吞吞吐吐地拒绝了。
一看就很有问题。
宋嘉言顿时不着急走了,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个背着斜挎包的茶发男子骑着电动车过来。
车刚停稳,他就自来熟地跟宋嘉言打招呼。
“嫂子好。”
宋嘉言:“?”
万曦介绍,“他叫林辰,是顾懿行的发小。”
宋嘉言点头,看一眼坦荡的林辰,再看一眼心虚不自在的万曦,意味深长地笑了。
林辰倒是很放得开,直言道:“就是嫂子你想的那样,我确实正在……”
还没说完就被万曦一把捂住嘴。
宋嘉言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俩互动,心道之前她一直被万曦调侃,以后可不一定了。
风水轮流转呐,你说气人不气人。
“别捂人家嘴啊,”宋嘉言故意刺激万曦,随便找了个理由,道:“我正好想听一听顾懿行的童年趣事,走走走,一起吃个烧烤,我请客。”
万曦捂紧林辰的嘴,各种拒绝。
“不不不,明天还有事,领导的三舅姥爷明天娶孙媳妇,我需要一大早就去帮忙。”
宋嘉言坏笑,毫不留情拆穿万曦,“你刚才还吐槽说根本不想去,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
“想吃烧烤不?”宋嘉言歪头越过万曦直接问林辰。
被绑架的林辰眨眨眼。
宋嘉言便懂了。
万曦还在垂死挣扎,“我真的不得不去,大家都去,我不去就显得不合群。本来我这身份就容易惹人诟病,说我是关系户,到时候再被说耍大小姐脾气……”
“我教你一招。”
宋嘉言直接将万曦的手扒拉下来,重新递到林辰嘴边,道:“你咬一口,用虎牙。”
林辰:“?”
虽然很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万曦的脸顿时通红,看着被林辰咬出坑的手狠狠瞪了宋嘉言一眼。
宋嘉言一笑,从旁边肯德基要了一包番茄酱,将番茄酱滴在被咬的坑里,拍了张照片发给万曦。
“喏,发给你领导,就说被狗咬了,得打疫苗,周末没法过去帮忙了。”
万曦:“……”
林辰:“……”
绝。
林辰朝宋嘉言默默竖起大拇指。
万曦请好假,吐槽宋嘉言,“我说你一天天怎么鬼主意这么多。”
宋嘉言摊手,“这都是我小学爱用的伎俩,我们小区有猛犬,方圆百里的老师都知道。”
三人一起走到烧烤大排档,边吃边聊,聊得很开心。
林辰长相虽有几分稚气,但其实很照顾万曦,从许多用餐小细节就能看得出。
万曦则是臭毛病全摆在桌面上,一点企图掩饰的想法都没有。
宋嘉言笑着一边吃烧烤一边吃瓜。
她与林辰一见如故,好吧,宋嘉言与谁都能一见如故,不过还是很开心,从林辰嘴里听到了许多顾懿行的小故事。
比如,顾懿行有个三岁的小侄子,不敢坐电车,特别是晚上。
别人都不知道原因。
只有顾懿行知道,小家伙是害怕——有轨电车里面有鬼。
听着听着,宋嘉言嚼羊肉串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脸上表情也淡了。
林辰分享的小故事有很多,其中一多半都是顾懿行与他小侄子的故事。
看得出他们相处得很好。
看得出……
顾懿行十分喜爱孩子。
三人吃完烧烤回家,林辰还在跟万曦邀功。
“一个男人最有魅力就是在照顾小孩的时候。以我顾哥和嫂子的颜值,他俩的孩子,不知道该漂亮成什么样子!”
宋嘉言喝了点啤酒,没有醉,只是脑子稍微有点懵。
天空中时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快要下雨了,但宋嘉言不想回家。
轮到安队今天值晚班,他跟在宋嘉言身后有些担心,直接给顾懿行播了视频通话。
宋嘉言一个人走在马路上,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不知应该想些什么。
在她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她的大脑就会指挥身体其他部分做一些很傻的事。
比如走累了看见路边有张板凳,想坐一下,可旁边有个老外。
脑子:一张板凳,英文怎么说?
嘴巴:abandon
对,就是这个,没毛病。
然后视频里的顾懿行就看见宋嘉言两步走过去,十分礼貌地问老外:
“Can I share abandon with you?”
老外:“?”
第37章
奇怪的英文刚一出口, 宋嘉言立时就清醒过来。
整个人都不好了。
除了她,其他人,包括镜头那边的顾懿行全都在忍笑。
老外一脸懵逼, “Excuse me?”
脸皮厚如宋嘉言也扛不住老外询问的眼神,红着脸匆匆离开。
宋嘉言的状态明显不对, 顾懿行问安队, “怎么回事?”
安队也很懵逼,没啥大事啊。
“小宋与万小姐和林少一起吃烧烤, 聊得挺开心, 还喝了点啤酒, 不多, 半杯。”
“林辰?”顾懿行揉眉心, “这里头有他什么事?”
安队无奈, “离得远,没听清,好像在说你的事。”
安队的职责是保护宋嘉言而非监视她, 所以注意力都在警戒外围事物,而不是偷听她的聊天内容。
顾懿行挂掉电话, 直接打给林辰,很快就知道了宋嘉言emo的原因。
之前顾懿行一直规避孩子这个问题,就是想等他们俩感情再深些的时候再来聊这个。
现如今却提前摆到台面上,让宋嘉言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宋嘉言回家就躲在被窝里偷偷搜索。
[丁克会不会后悔]
[能不能只谈恋爱不结婚]
[丁克的离婚率]
[丁克夫妻晚年真实感受]
[丁克家庭最后都怎么样了]
[假如只有一方想丁克]
越看越emo。
到第二天, 宋嘉言都还没缓过劲儿来,明里暗里地躲着顾懿行。
顾懿行稳得住, 什么都没说,就算一整天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宋嘉言好好聊一聊也特别稳得住, 只是抽空给林辰的老板打了通电话。
然后林辰就一脸懵逼地被派去沙特阿拉伯出差一个月。
经侦科KPI提前完成,在德容大酒店开庆功宴,景队特意过来邀请宋嘉言参加。
“小宋你可是咱局里的吉祥物,庆功宴哪儿能没有你,晚上七点开始,记得来哈,有很多海鲜,保准你喜欢。”
宋嘉言眼睛一亮,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海鲜说嗨嗨。
没一会儿,经侦组的一枝花何璐过来,笑眯眯地问:“今晚有空没?晚上庆功宴……”
顾懿行面无表情,“刚才你们景队已经特意过来请过嘉言了。”
何璐一愣,笑道:“我是来请你的,不知顾董赏不赏脸呐?”
宋嘉言偷瞄过来,很快又将视线游离开。
经侦科的庆功宴采取自助餐形式,食物品种多,烹饪方式灵活多变,宋嘉言一到这里便如同回归大海的鱼,那叫一个自如。
现场气氛很活跃,大家都来感谢宋嘉言。怎么不感谢她,她可是大功臣,关键是这位大功臣还不在体制内,意味着不会跟大家抢功劳,纯属友情帮忙,谁不喜欢!
简直喜欢惨了。
大家轮番着过来谢宋嘉言,也不劝她喝酒,知道她爱好美食,便将自己觉得味道不错的食物给她端一盘过来,让她慢慢享用。
用不着顾懿行帮忙,宋嘉言面前已经摆满了盘子。
宋嘉言吃得笑眼弯弯。
经侦科的男同事们,特别是没有女朋友那几位,打着感谢的旗帜,冠冕堂皇地过来好几趟了。
无事献殷勤。
顾懿行上演川剧变脸,看过去的眼神格外冷漠。
宋嘉言喜欢看人笑,不拘男女,谁笑她都要看两眼。
这些人就是抓死了她这个弱点,笑得那个灿烂。
顾懿行端着自己的保温杯,面对琳琅满目的美食,愣是一口没吃。
不饿。
“顾董,你脸色好差,”经侦一枝花端着酒杯过来,关心地问:“不舒服吗?”
“没有。”顾懿行缓了缓表情。
“听说你家里有个三岁的小侄儿……”何璐自然而然打开话题,与顾懿行聊起来。
宋嘉言无意间,特别无意地看过来,脸上笑容淡了淡。
“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何璐好奇问,“顾董喜欢什么口味,我可以帮忙推荐。”
顾懿行见斜对面又来一个对宋嘉言献殷勤的小伙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酸的。”
“……”何璐有些意外,但还是尽心尽责地推荐,“那我推荐酸菜鱼和鱼香肉丝,酸汤肥牛,还有酸萝卜老鸭汤,味道都非常不错,值得一尝。”
“有柠檬吗?”顾懿行问。
何璐:“?”
“应该有吧,饮料区有柠檬片。”
顾董口味好怪,真难讨好,何璐心里翻白眼,但还是起身帮顾懿行端了杯柠檬水过来,没找到饮料杯,她就直接拿酒杯装了。
景队也来感谢宋嘉言,“听陆川说你身上功夫不错。”
宋嘉言谦虚,“我刚学的擒拿术。”
景队一笑,并不信她的话,能得陆川一句好,绝对有真材实料。
“有空切磋切磋?”
“好。”宋嘉言也想多些对抗经验。
“加个微信。”
“好。”
顾懿行:“……”
顾懿行一口闷掉杯中柠檬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茅台。
宋嘉言看过来,也以为他喝的白酒,眼中装满了担心。
他那个眼睛,最好不要喝酒的。
庆功宴结束后回到家,顾懿行按响了宋嘉言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宋妈妈,只见她拎着口袋正准备出门。
“嘉言她爸今晚住厂里,我给他送点东西过去,你自己进去啊,茶几上有洗好的阳光玫瑰,你俩记得吃啊。”
宋妈妈跟顾懿行交代完便匆匆走了。
脚步声响起,宋嘉言小跑着过来,顾懿行见到她直截了当道:“我们谈谈。”
宋嘉言语气有些急切,“醉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醉?”
“我看你一口气喝了好多白酒。”
顾懿行:“?”
他想到那个装柠檬水的酒杯。
哦,她误会了啊。
顾懿行想让宋嘉言心疼,但又不想真的让她担心。
“我没醉。”
宋嘉言以为顾懿行在逞强,走过来扶他,“头晕不晕?”
“不晕,就是脑子有点空。”
顾懿行语气还挺诚恳,“能不能去沙发上躺会儿?”
宋嘉言连忙扶他去客厅沙发躺下,“我去给你倒杯醒酒汤。”
顾懿行看着宋嘉言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往上挑。
宋爸爸不在家,为什么会有煮好的醒酒汤。
顾懿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突然发现……
可能是刚才宋嘉言出来的时候动作太着急,腰后一片衣服扎进了裤子里,还没扎好,隐约露出一小截洁白的细腰。
顾懿行扫了一眼忙偏过头,宋嘉言还没发现,她给顾懿行端了醒酒汤过来。
“谢谢。”
顾懿行接过醒酒汤喝了一口,什么味道没尝出来,倒是眼睛不受控地想往人家腰上看。
顾懿行闭了闭眼,尽力克制着,“你今天躲我。”
“我……”宋嘉言欲言又止。
“你和景队加了微信。”
“……”
“他们都想加你微信。”
“……”宋嘉言无奈一笑,“你是小孩子吗?”
话音刚落,宋嘉言手机就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
顾懿行微抬头,“是景队?”
“嗯,”宋嘉言操作手机回复信息,“他邀我周末切磋。”
“这么快就约下次见面。”
“只是想练练新学的擒拿术。”
“他可不这么想。”
“人家三十好几,孩子都俩了。”
“男人30一枝花。”
“你是在说自己吧?”宋嘉言看向顾懿行,“而且真正的经侦一枝花已经讨好你一晚上了。”
“她是何局的侄女,不过是听话过来拉关系的。”
“你可真了解她。”
“我搞情报工作的,你忘了?”
“你们聊了些什么?看起来好像挺开心。”
“何局的孙子最近感染了肺炎支原体,她问我阿奇霉素是不是吃三天停四天。”
“这个你都知道?”
“豆豆刚上幼儿园那段时间经常生病,我带他跑过几次医院。”
豆豆就是林辰嘴里那个与顾懿行关系很好的侄子。
“你……很喜欢孩子?”宋嘉言眼神游移。
顾懿行不再避讳在宋嘉言面前提小朋友,今天他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昨晚林辰多嘴了。”
“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我……”
“我有你的体检报告,记得吗?我是在知情的状态下,送你一杯子的。”
顾懿行抬眸,静静地注视着宋嘉言,心里略有不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宋嘉言示爱了。
他不担心宋嘉言的心意,他只担心宋嘉言思想负担太重,怕耽搁他所以不肯跟他在一起。
果然宋嘉言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下来。
“再说,人类区别于别的动物,”顾懿行突然语出惊人,“做那事是为了身心愉悦,而非繁衍后代。”
宋嘉言瞪大眼,满面震惊。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些什么。
顾懿行还在理所当然地继续阐述观点。
“不然为什么人类没有像别的哺乳动物那样有发/情/期?就是因为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可以是发/情……
“够了!”
宋嘉言满脸通红,一双耳朵滚烫,一把捂住顾懿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张嘴。
“快别说了!”
顾懿行适可而止,立马转换手段,闭上眼,声音虚弱下来,抓着宋嘉言的手指顺势放在自己太阳穴上。
“头晕,你给揉一揉。”
都到这份儿上了,不揉简直说不过去。
宋嘉言控制着力度,深呼吸,努力平稳心跳,开始一圈一圈地揉。
“啊。”
“我还没开始用力,你身体能不能放松一点。”
“嗯,就是那里,很舒服。”
“……”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宋嘉言很无奈,吐槽顾懿行,“明明浑身肌肉,为什么铺在沙发上像一摊史莱姆?”
顾懿行倒打一耙,“还不是怪你乱摸得太舒服,我才没力的。”
“……”
“什么乱摸,是按摩!”宋嘉言红着耳朵,故意扯了扯顾懿行的耳垂,“这样才叫乱摸。”
顾懿行浑身一僵,猛得坐起来。
宋嘉言吓一大跳,“怎么了?”
“咳,有点痒。”
顾懿行微微侧身,长腿换了个姿势,挡住宋嘉言探究的目光。
第38章
两人对视, 目光接触纠缠牵连,然后又迅速移开。
气氛变得微妙,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头晕的话, 就好好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宋嘉言从沙发上仓皇逃下来, 开始不停手地收拾茶几, 将桌面擦得锃亮,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闲着, 心头越慌, 嘴越停不下来。
“你要好好保护眼睛, 多吃富含花青素的食物, 比如蓝莓、樱桃、黑莓等等, 也可以多吃富含叶黄素和胡萝卜素的食物, 比如菠菜、洋葱以及红苋菜……还要注意避免过度用眼,记得适当休息一下眼睛,可以眺望远方或者闭目养神, 再做一些眼部保健操,我查过了, 挺胸站立,头部稍仰,瞪大双眼尽量让眼球不停转动,这样可以放松眼部肌肉,起到缓解视力疲劳的作用……”
顾懿行见宋嘉言手足无措的样子, 忍不住逗她,“茶几都被你擦瘦了。”
宋嘉言手上动作一顿。
顾懿行蹲在一旁看她, “缓解视力疲劳看你就够了,多赏心悦目。”
“正义、善良、为别人着想时又很温柔, 不经意的笑容,让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幸福,这种普通的快乐对我来说很珍贵。”
“我……”宋嘉言手指慢慢蜷缩用力,“其实我也喜……”
宋嘉言的话还没说完,顾懿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宋嘉言低头一扫,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何璐来电。
这么晚了。
居然还交换了电话号码。
宋嘉言站起身,“那个,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懿行:“?”
“还不赶紧接电话!”宋嘉言继续擦茶几桌面。
“这种电话有什么好接的。”顾懿行直接挂断,“你刚才想说什么?”
“你快点走,我要休息了。
擦擦擦。
“我们还没说完。”
“今天有喜欢的综艺更新,我要追更,没空。”
继续擦擦擦。
“可以看回放。”
“还有游戏没打完,都要掉星了,洗衣机里的衣服也没有晾,厨房里的碗也还没有洗……”
顾懿行安静下来,直勾勾看着没事儿装很忙的宋嘉言。
“嘉言。”
“这次期中考没有考好,要好好学习,今天的笔记还没整理。”
“嘉言。”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宋嘉言突然起身,拿起桌面上顾懿行喝完的玻璃杯,转身欲走。
顾懿行一把拉住她,往沙发里一压。
玻璃杯掉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咕嘟咕噜滚远。
靠在沙发上的宋嘉言被顾懿行压着手腕,用力亲在嘴上。
亲出了声响。
唇与唇分开,心跳开始共振。
“嘉言……”
顾懿行食指压在宋嘉言唇上,闭了闭眼,想要压制冲动,但理智却叫嚣着离他远去。
顾懿行松开食指,再次凑上前,用力亲下去。
两人唇舌间的声音回响在宋嘉言脑中,宛如钟鸣,震得她双眼发晕,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顾懿行才放过宋嘉言的唇,他将额头抵在宋嘉言肩上,微微侧头,靠在宋嘉言耳畔,哑着嗓音,轻声只说给她一人听。
“其实我今晚根本没有喝酒,杯里装的是柠檬水,所以我现在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嘉言,我喜欢你。”
“想追你,对你示爱,照顾你,保护你。”
“你有自己的顾虑,我明白。”
“我不想以爱之名强迫你,你年纪小,明明正是光明正大肆无忌惮挥霍时光的时候,根本没必要立刻做出任何决定,给出任何承诺。”
“但是我的世界,从很早之前就注定了,干我们这行的,危险重重,很难有好下场,指不定哪次任务就牺牲了。”
“我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什么,我也害怕,怕你无法接受我的世界,然而还是忍不住,情不自禁想靠近你,让你知道我的感受。”
顾懿行苦笑,“见过了光,又岂能甘愿继续忍受黑暗。”
“嘉言,如果谁有幸娶到你,一定是花光了几世积攒的运气才好不容易办到的,要尊重别人的努力呐……”
“今天你一躲我,我就慌了,很抱歉以这种仓促的方式向你告白。”
“我喜欢你。”
“真的好喜欢。”
“压抑不住的喜欢,喜欢得要命。”
“我……”宋嘉言嘴唇动了动,却被顾懿行按住了唇。
“不必立刻答复我,拒绝我也没关系,我能理解,不想你勉强。”
顾懿行闭上了眼,所以错过了宋嘉言脸上心疼的表情。
“请你想清楚再做出决定,我不逼你。”
顾懿行垂眸,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起身离开宋嘉言的家。
翌日清晨,宋嘉言醒来后坐在床上发呆。
愣了好久才回神。
宋嘉言认认真真洗漱,穿戴整齐,用过早饭,按部就班准备去学校上课。
“早。”
“早。”
简单打过招呼,顾懿行目不斜视地开车,眼神克制,并未多看宋嘉言一眼。
宋嘉言侧头看顾懿行,欲言又止。
上课的时候,宋嘉言看着身侧空空的位子,愣了会儿神。
突然,一个黑色笔记本出现在桌面上,宋嘉言眼睛一亮,抬头看去。
金灿灿笑嘻嘻地问:“我今天能坐这里吗?”
“坐吧。”
宋嘉言怅然若失地笑了下,看着金灿灿叽叽喳喳不停说话的嘴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灵魂出去瞎逛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晚上没课,顾懿行远远地看了宋嘉言一眼,脚步一顿,最后还是走过来。
“累就早点休息。”
“哈?”宋嘉言抬眸,脸上表情呆呆的,“你说什么?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顾懿行眼神不着痕迹滑过宋嘉言的脸庞,一板一眼道:“我来提醒你,之后有什么行程记得通知大白,今晚他值班。”
“哦,好的,知道了。”
嘱咐完顾懿行便转身离开,宋嘉言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那么喜欢小孩。
我们,真的可以吗?
热恋的喜欢能坚持多久呢?
当激/情被生活消磨殆尽,他会后悔吗?
全心付出之后,会不会被一句“对不起我后悔了”伤得体无完肤呢?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宋嘉言突然开口问顾懿行远去的背影。
顾懿行脚步停下,转身,克制地拒绝了宋嘉言的邀请。
“不好意思,晚上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这样啊。”
“嗯。”
顾懿行离开后,宋嘉言又开始继续发呆。
白队见她这幅样子,都没心思吃瓜了,担心道:“要不要回去休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不用,我很好。”
宋嘉言透过窗户,看见顾懿行上了一辆黑色奥迪,像是对宋嘉言的视线有所察觉,顾懿行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车。
并没有回头看过来。
宋嘉言慢慢地收回了视线,将额头藏在自己臂弯之中。
车内的顾懿行手握方向盘,过了很久却没发动车子。
“你在看什么?”顾夫人疑惑。
“没什么。”
顾懿行打燃发动机,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来。
黑色奥迪离开后,宋嘉言突然对白队说:“回家吧,我还有一部电影没看呢?”
回去的路上,白队跟宋嘉言聊天。
“我们得到情报,第一批‘鱼肝油’这两个月就要做出来了。”
在外面他们都用“鱼肝油”来代替基因强化液。
“现在上面正在挑选志愿者,第一批试药的志愿者需要连续一年时间接受24小时医疗监控,方便收集一期临床信息。”
宋嘉言在听白队说话但又没完全听。
“如果老大被选上,他将暂时停止执行对你的安保任务,他的工作将由安队接手。”
宋嘉言突然挺直后背。
“有风险吗?”
“哈?”
“那个试药,有风险吗?副作用大不大?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白队愣了下,看着宋嘉言满面严肃的表情,突然笑了。
“你的关注点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更舍不得老大离开。”
“……”
“哦对了,明天晚上的送别会你要不要参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白队啧了声,无奈道:“你可真执着。就是因为副作用不确定,才需要24小时监控志愿者身体啊。一方面是急需一手临床资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志愿者,以防万一出现意外,他们能及时获得救治。但就目前已有的实验结果表明,暂时没有严重的副作用。”
宋嘉言蹙眉,“为什么这么急?”
之前顾懿行去争夺试药名额,宋嘉言还以为真正用药时间会是在几年以后,就像试验新疫苗那样,虽然有些许风险,但总体来说是利远远大于弊的。
现在突然告诉她过俩月就要用药了,咋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白队摊手,“长生不老药在任何时候都格外惑人心弦,懂吗?”
“‘鱼肝油’是特批项目,倾尽一切资源优先研制,哪怕付出一些必要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明白吗?”
到这里,宋嘉言才切切实实体会到,在许多不起眼的地方,顾懿行将她保护得有多好。
作为服用原始版“鱼肝油”的她,不仅没有被捉去切片研究,也没被当成小白鼠24小时医学观察,仅仅是让李医生隔天过来体检一次而已。
如今对外除了顾懿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有填剧本的能力,那她之所以还能自由自在好好活着,全得归功于顾懿行工作能力出众。
也不知他究竟顶着多大压力,又做了多少利益交换,才给她换来如今相对平静的生活环境。
而现在,顾懿行很可能要被选去试药了。
宋嘉言问白队,“你刚才说什么送别会?”
“哦,是黄鹂,她婆婆准备回老家了,大家约一起吃个饭送一送。”
“黄鹂结婚了!?”
“没有,但她一直以未亡人自居来着,”白队说起队里的八卦简直信手拈来,“她未婚夫失踪很多年了,愣是压着不报死亡,这些年来一边不死心地继续找,一边照顾准婆婆,每个月都要打一半工资过去。”
“她婆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把黄鹂给的钱攒着,还自己添了一笔,凑成整数给她做嫁妆。”
“这回过来看她就是打算给黄鹂安排几次相亲,结果亲没相成,两人还吵了一架,她婆婆一气之下非要回老家,这不,送别会也有让她俩和好的意思在。”
“到时候老大都会参加,你也来吧。”
宋嘉言点头,“好。”
送别会安排在一家高级会所。
黄鹂的婆婆精神矍铄,是个可爱的小老太太,对年轻人的东西接受度高,这会儿正戴着VR在跟侯队PK速滑。
侯队居然输了。
老太太笑嘻嘻手一挥,“下一个谁来!让你们见识见识铁岭短道速滑女王是不是风采依旧!”
黄鹂企图参与比赛,结果老太太脸一垮,赌气道:“我才不跟气人包比,你走开。”
黄鹂:“……”
宋嘉言一笑,第一次见婆媳相处得跟母女一样。
突然有人给宋嘉言端了杯可乐放面前。
“你要不要也过去比一场?”
宋嘉言抬头,见来人是安队,有些失落,“是你啊……”
“我怎么了?好心给你端可乐过来,还被嫌弃上了?”安妈不愧是安妈,谁的心都要操,“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宋嘉言一口闷掉可乐。
“难道是因为老大被选上志愿者,舍不得他离开?”
宋嘉言瞳孔瞬间放大,忍不住往顾懿行的方向看去。
他正在跟人笑着聊天。
“真的?”宋嘉言放下手中的可乐杯,“这么快……”
他是自愿的?
宋嘉言抿唇,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咕嘟咕嘟往自己杯里倒酒。
安队一愣,傻眼。
就在宋嘉言打算像喝可乐一样一口闷的时候,手中的玻璃杯被人毫不犹豫拿走。
顾懿行十分不满地看向安队,责问他:“你就干看着?”
安队:“……”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阻止你就过来了嘛,安队也委屈。
“是我自己想喝,”宋嘉言企图抢回自己的酒,“喝完才能干坏事。”
把你志愿者名额给你嚯嚯了。
“你这种喝法,胃受不了。”
见宋嘉言不抢酒杯,直接伸手去够桌上整瓶的威士忌,顾懿行一个旱地拔葱,直接将她端起来抱走了。
安队目瞪狗呆。
白队也张着大嘴巴过来,“他们这是什么玩法?”
宋嘉言挣扎着从顾懿行怀中下来,“我自己会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会所。
走着走着,宋嘉言看着顾懿行的后背,脚步渐渐停下来。
“怎么了?”顾懿行侧身看过来,“哪里不舒服?”
宋嘉言抬眼看他,“真要参加试药?”
“正好国家需要,正好我需要。”
“是眼睛……等不及了?”
宋嘉言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顾懿行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明白了。”
宋嘉言疾步往前走,想将烦恼抛在脑后。
不知什么时候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
毛毛雨不湿衣,只会湿了睫毛。
突然,一把彩虹伞出现在宋嘉言头顶,给昏暗的气氛带来艳丽的色彩撞击。
顾懿行将伞放入宋嘉言手中,自己却微微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已经通知大白过来,等他来了我就离开。”
看着手中的彩虹伞,宋嘉言眼眶骤然就酸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曾被困在雨中,可没过多久就会有好心人刚好路过,顺带捎她一程,对方总是举着一把彩虹伞……
“从前那些彩虹伞,都是你安排的?”
顾懿行没有承认。
但宋嘉言却几乎可以肯定,是他干的。
现在,他要走了。
宋嘉言眨眨眼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丁克又如何。
自私又如何。
她就是想看他笑,想每天都能看见他笑。
不只是笑,还想看他吃醋,看他无奈,看他生气,想看他脸上出现各种各样的表情……
不想让他走。
【你俩赶紧在一起吧!急死我了。】
平日里存在感不高的阿树突然开了口,不再是文字显示,而是有声音在宋嘉言脑中响起。
【我给你开个后门。】
宋嘉言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远处白队的身影越走越近。
宋嘉言一手举伞,一手拉起顾懿行直接在雨中狂奔。
远处的白队:“?”
卧槽!有突发状况!?
好在顾懿行及时在耳机里通知他稍安勿躁,不然白队枪都要上膛了。
宋嘉言拉着顾懿行跑了很久,直接跑到人迹罕至的公园深处。
“我……”
宋嘉言微微喘息,身体并不疲累,但呼吸就是不受控得急促起来。
她紧紧捏着顾懿行的手腕,努力平稳剧烈的心跳。
“我……我也喜欢你,想要参与你的人生。”
“还想要你的偏心,想要你的喜欢,你不可以收回去。”
“以后就算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有困难一起扛。”
“我会勇敢起来,不再逃避,你也不要松开我的手。”
温柔的橘色路灯下,顾懿行看着宋嘉言星光一样的眼睛,心悸怔忡,好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宋嘉言不安地看向顾懿行。
他怎么不说话?
在思考什么?
该不会反悔了吧?
才一天时间,就后悔了?
能不能打爆他狗头……
宋嘉言拉着顾懿行的手腕,不自觉轻轻摇了摇。
顾懿行猛得惊醒。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宋嘉言拥进怀里,脸上露出有生以来唯一一次既开心又委屈的表情。
“嘉言。”
“嗯。”
“嘉言。”
“嗯。”
“我喜欢你。”
“嗯。”
“余生请多指教。”
“不用指教,你得听我指挥。”
顾懿行笑了,“好。”
“嘉言。”
“嗯?”
“想亲你。”
“有人散步。”
“刚才就有种直觉,再不亲你表明态度,要被揍。”
“你直觉还挺准。”
顾懿行揉揉宋嘉言发顶,低头吻了下。
“嘉言。”
“嗯?”
“你告白选的地方真烂,旁边好像是公厕。”
“……能不能闭嘴。”
“嘉言。”
“嗯?”
“我是你男朋友了?”
“嗯。”
“能拍广告通知全国人民吗?”
“不行。”
顾懿行一笑,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下。
“嘉言。”
“嗯?”
“不要怕,有我在。”
“好。”
“我们回家?”
“好。”
“回家能亲吗?”
“再多话我堵你嘴了。”
“用什么堵?嘴吗?”
宋嘉言和顾懿行斗着嘴回家。
地球的另一侧却有人在瞳孔地震。
“什么?你说顾懿行放弃了名额!?”
“为什么?他没抽中签,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给他运作出来一个名额,为什么放弃!?”
“那药在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两千万一支,为什么放弃?冒点小风险收获的可是一百年的寿命,还有超能力!”
“他为什么放弃?他伤的到底是眼睛还是脑子!”
“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他确确实实拒绝了。老大怎么办?这么诱人的条件都无法将他从目标身边调走,咱们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执行?”
“……”
“老大,有顾懿行在,行动难度系数会很高,性价比不划算啊,要不要暂停计划从长计议?”
“……不行!客户等不及,早一天把目标弄到手,佣金就能多加一千万,我们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浪费美金!”
“风险大收益高,继续按计划执行,成大事者难免有所牺牲,通知下去,这次行动的赔偿金翻倍。”
“是!”
此时的职业劫匪团伙还不知道。
他们此次行动最大的阻碍不是顾懿行,而是那位目标本人。
毕竟,不是谁被绑架的时候,第一句话不是求饶喊救命,而是——
我不管你们混什么圈子。
反正我不混黑眼圈。
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第39章
回家后, 宋嘉言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舒服的棉质睡衣,又发了会儿呆,嘴角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好半响后, 宋嘉言才回过神。
(阿树,你在吗?)
【在。】
阿树的声音莫名有股欣慰的味道。
(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
(你说给我开后门, 怎么开啊?)
【再给你一颗基因强化液, 要不要?】
(要要要!)
【只是你要等两天,我找个机会给你夹带私货塞过去。】
(好的, 谢谢你阿树, 帮我大忙了, 真的非常感谢!爱你, 比心!)
【……】
【算了, 送佛送到西, 我再给你透露一个顾懿行的小秘密。】
(?)
【他之所以想服用基因强化液,不是为了长寿,也不是为了拥有超能力, 而是冲着强化液的副作用去的。】
(……)
【懂了没?】
(懂了。)
宋嘉言心里又酸又疼又感动。
她迫不及待打电话将阿树承诺的好消息分享给顾懿行。
顾懿行一怔,不可置信地笑了:“你是因为这个才迫不及待扔下我回家?”
宋嘉言抿唇, 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毕竟是你的大事……”
顾懿行莞尔,“你是想让我马上拒绝志愿者名额?”
“嗯,就是阿树那边要稍微等一等。”
“好,”顾懿行挑眉, 淡淡一笑,“我愿意等。”
宋嘉言心里软软的, 之前顾懿行说什么正好国家需要,正好他需要, 不是指眼睛需要,而是……
试药的副作用很有可能是不孕不育,到时候,大家便谁也不必嫌弃谁了。
电话那头顾懿行笑了下,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多好,还能省一大笔避孕套的钱……”
宋嘉言的脸腾的红了。
顾懿行憋不住了,低声闷笑。
“你……”宋嘉言清了下嗓子,“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我这不是怕你心理负担太重,”顾懿行一笑,“逗你开心的。”
“并不开心谢谢。”宋嘉言板着脸,耳尖滚烫。
顾懿行继续笑,“逗你,我开心。”
宋嘉言:“……”
电话给他挂了。
顾懿行脑子里突然就闪现昨晚宋嘉言腰上那一片白皙的肌肤。越是控制自己不往那里想越忍不住,就算宋嘉言挂了他电话,他脑子里也已经开始猜人家穿的是黑色内裤还是白色内裤了。
宋嘉言白皙的细腰在顾懿行脑子里一直晃到了晚上睡前。
顾懿行没忍住,给宋嘉言发微信。
柠檬批发商:[睡了?]
宋嘉言回复得很快:[嗯。]
柠檬批发商:[刚定情,你睡得着?]
可乐冒泡:[为什么睡不着?]
柠檬批发商:[昨晚你弯身擦茶几的时候,我看见你腰了,好细。]
宋嘉言半晌没回复。
顾懿行忍笑,单凭想象都能知道此时此刻她耳朵有多烫,脸蛋有多红。
顾懿行很好奇。
[而且你腰窝上有颗红色的痣你知道吗?漂亮又性感。]
宋嘉言又是半天没回复。
柠檬批发商:[现在还睡得着吗?]
可乐冒泡:[你说呢,翻白眼.jpg]
柠檬批发商:[很好,那我睡了。]
顾懿行放下手机,嘴角上翘,静静地想了会儿宋嘉言气急败坏的脸,忍笑,心情愉悦到不行。
没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下,微信有新消息。
宋嘉言发了张超形象的颜文字。
可乐冒泡:(* ^▽^)8<╰ω╯
主打一个心狠手辣。
顾懿行笑出声,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关灯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汪平安就来敲顾懿行家大门,请求他收留。
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又不开腔,只闷闷不乐地跟着顾懿行,像只小狗崽似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嘉言戴着口罩和墨镜坐上车,扭头看向后座蔫儿了吧唧的汪平安,问顾懿行。
“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
顾懿行指指宋嘉言脸上的装备,“再添一只丝袜都能直接抢银行了。”
宋嘉言眼皮子抽了抽。
昨天上火脸颊长了颗痘,晚上又没睡好,好大两只黑眼圈。
确定关系第二天,宋嘉言还稍微有点包袱,没那么放飞自我。
汪平安看向窗外,神情郁郁地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银行帮我爸打印流水记录,”宋嘉言问汪平安,“你要不要一起?”
汪平安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你到底怎么了?”
“我命好苦啊……”
汪平安眼中蓄起泪水,一边抽鼻子,一边哼起了葬花吟。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汪平安只随随便便哼唱了两句就让宋嘉言大为震惊,他唱得实在太有特色了。
汪平安的假嗓,仿佛没有经历过变声期似的完美。
但他只唱了两句便住了口。
宋嘉言扭头看他,“怎么不唱了?这么好听,出道能吊打一大波。”
“嫂子你别安慰我了,”汪平安苦笑,“我爸说唱歌没出息……”
“怎么就没出息了,唱歌是一门艺术,在科技高度发达物质极度充沛的地方,艺术可是硬通货呢。”
可能是因为宋嘉言语气实在过于笃定又自然,所以显得特别理所当然,头一次获得别人真心实意的认同,汪平安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嫂子你真好。”
汪平安抽了抽鼻子,“我妈要是跟你想的一样就好了,她不让我唱歌,只知道让我学金融进公司帮她挣钱。”
“还有我爸……”
“哇——”
汪平安汪的一声哭出来。
不用宋嘉言问,汪平安自己就叨逼叨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掏出来讲了。
顾懿行开车的间隙看了眼车内聊得起劲的两位,心里佩服。
宋嘉言真的很会收买人心,让你不知不觉就会对她敞开心扉。
“嫂子,我前女友怀了我爸的儿子,我真的不想活了啊啊啊啊啊——”
汪平安开口第一句话的信息量就差点将宋嘉言击破防。
太炸裂了!
“你慢慢说,别着急,有困难我帮你处理。”
可能是宋嘉言温柔的声音安抚住了汪平安那颗破碎的内心,他深吸口气,娓娓道来。
“上学期于果果跟我表白了,我当时没同意,但后来她对我嘘寒问暖,又温柔又体贴,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没多久我就同意了跟她在一起。”
“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其实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善良美好,放假的时候,她居然颐指气使地指挥她妈妈帮她搬行李,她妈妈一看就腰不好,走路都佝偻着,搬两步还要停下来捶捶腰,她就在一旁干站着,连瓶水都不拿,还小声抱怨说什么‘等我以后有钱了,请保姆都不要你这样的,干点事儿拖拖拉拉的就不能利索点’。”
“我说了她两句,她就不高兴了,我们吵了一架,她后来又哄我,哭得撕心裂肺的好可怜,我便原谅她了,只是心里头始终有点不得劲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再后来,她过生日我送了自己反复录了好几十个小时的歌曲合集,那些都是我专程为她学的,她最喜欢的重金属歌曲,我的嗓音不太适合唱这类歌,但我还是认真学了,只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以为她会很高兴,结果她当时就嫌弃我抠门,说我送的生日礼物还不如外面认的甘大哥给她的游戏皮肤值钱。”
“我们又吵了一架,然后分了手。”
“她说在我身上一分钱好处没捞到,还白搭了300块钱的成本费。”
“我才知道原来她跟我在一起是为了要钱要奢侈品礼物,她知道我家很有钱,所以才故意接近我。”
宋嘉言听得很认真。
“既然是要钱,在没捞到好处之前,按理说她不应该得罪你跟你分手才对啊,怎么突然这么硬气直接和你闹掰了?”
汪平安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很丰富,像是吃到了什么难以言辞的恶心味道。
此时,顾懿行正好开车来到银行门口,因为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办好,车就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点上。
宋嘉言解开安全带,对汪平安道:“你先组织一下语言,我马上打印完流水就回来继续听你讲。”
担心挡了别人的路,顾懿行让汪平安坐在驾驶座上,万一遇见什么事可以让道避开。
结果宋嘉言和顾懿行刚走进银行不到一分钟,汪平安就看见有交警过来。
好家伙,这小子二话没说,直接拉开车门,猛得窜下来,风风火火闯进银行,红着眼扯着嗓,十分紧张地大声吼道:
“大哥!不好啦——警察来了!快走啊——”
静。
偌大一个银行大厅,好几十号人突然集体闭嘴,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现场顷刻之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全都停下手上动作,刷一下看过来。
宋嘉言戴着口罩和墨镜,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众人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汪平安焦急催促,“大哥,还不快跑!”
暂停键被取消,大家突然回过神,人潮像水库泄洪一样,向大门口涌去。
四五个保安猛得向最可疑的宋嘉言扑去。
顾懿行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宋嘉言双目晶晶亮,“我来!”
刚学的擒拿术,还没机会实践呢。
啪一下就将几个保安摁地上了。
第40章
保安们委实没想到小胳膊细腿的女劫匪居然如此厉害!难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银行!而且只进行了极其简单的伪装, 嚣张,简直嚣张至极!
宋·嚣张劫匪·嘉言一个人摁住四个保安,哭笑不得地解释:“刚才冲进来乱吼乱叫的是个傻子, 都是误会,我们真不是来打劫银行的!”
被摁地上动弹不得的保安们集体无语。
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正在干什么!
这边被摁在地上的保安们根本不信宋嘉言的话, 那边已经赶到门口增援的派出所民警们也不相信。
派出所就在银行隔壁, 直接秒出警。
十分钟后,派出所的侯问室里排排坐着宋嘉言、顾懿行和汪平安。
实在太丢人, 没敢让熟人知道。
结果, 高崎正好来这边办事, 路过侯问室的时候, 瞧见两个大神般的熟人。
“小宋?顾董?你们怎么在这里?”高崎看清楚他俩坐的位置, “你们来这边帮忙审犯人吗?怎么坐错位置坐到对面去了……”
宋嘉言and顾懿行:“……”
等乌龙解释清楚的时候, 高崎竭力忍着,不笑出声,但手上动作没停, 在群里现场直播,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宣扬得整个市局都知道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谣言最后甚至被传成了——
顾董抢劫银行的打印纸被抓去了拘留所。
就离谱。
汪平安耸搭着耳朵, 小心翼翼跟在他哥身后上了车。
“那个,对不起啊哥……你让我看车,我一见到交警心就慌了……”
顾懿行揉揉太阳穴,甩给弟弟一记眼刀。
宋嘉言从中缓和气氛,转移话题道:“这些小事不重要, 你快快接着讲,于果果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硬气敢跟你分手?”
“因为!”汪平安想到这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段时间她已经傍上了我爸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爸给她买了个一万块的包, 她就下定决心踹了我,专心跟了我爸……”
“我的前女友,居然想当我后妈!我的命怎么这样惨啊啊啊啊啊——”
宋嘉言嘴角抽了抽,想笑又觉得不大好。
汪平安也不知怎么回事,在面对宋嘉言的时候就是有种倾诉欲,便顺从心意继续叨逼叨他那倒霉催的命运。
“我和余果果第一次吵架那天,我爸开着法拉利来接我放学……”
“诶等等,于果果是你同学的话,她多少岁了?”
“19。”
“哦哦哦,你继续。”
成年了啊,不涉及犯罪的话那就可以安心吃瓜了。
“于果果当时特别热情地让我介绍我爸给她认识,我没敢让我爸知道我早恋,就只说她是我同学。”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应该就有点看上我爸了,我承认我爸长得确实英俊潇洒,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但她是我同学啊,我们是同龄人啊,怎么可以这样啊啊啊啊——”
“我真蠢真的,我单知道她用甜甜的嗓音叫我爸哥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想讨好奉承我爸,实在没想到她就是看上了我爸本人啊!”
“这些年来我爸为了稳住他在我妈心目中的帅气形象,控制饮食,健身运动一个不落,将自己倒腾得相当拿得出手,不然我妈也不会为了他忍了我奶这么些年。”
“我爸被于果果那声哥哥喊得心花怒放,当场就加了微信,他俩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勾搭上的……”
“关键是当时我就在他们边上站着,亲眼看着他俩加的微信啊啊啊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那时候我头上已经开始长草了呢!”
说着说着汪平安就哼唱起一首青青草原给自己配BGM。
宋嘉言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出声,觉得不大厚道,连忙清了清嗓子,用力压住上翘的嘴角。
“你继续。”
“于果果后来开始频繁旷课,我让她好好学习,她还生我的气。”
顾懿行忍不住吐槽小表弟。
“所以你是真的认真学习了还考221分?”
汪平安欲哭无泪,“我虽然随了我爸脑子不好,但我也随了我妈态度好啊!我是真的有好好学习,但不只是数学,是其他学科全都联合起来欺负我,我不会就是不会啊嘤嘤嘤——”
“别听你哥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比如你唱歌好听,你哥就五音不全,你比他厉害多了。”
宋嘉言安慰完汪平安就催他继续更新,“你接着讲于果果。”
“我和于果果分手后,她开始出入各大高档餐厅,还经常发朋友圈炫耀。”
“我以为她是故意刺激我,想让前任知道自己过得有多好,当时的我多天真愚蠢啊,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后来,我突然发现了于果果的朋友圈里,居然出现了我爸的背影,别人不知道,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担心我妈受气,我就自己去找我爸对峙,他承认了!他好爽快就承认了!还说他很喜欢于果果,喜欢她崇拜自己小鸟依人的样子,而我妈太强势,从来给不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想要的感觉。”
“好恶心啊,我从来没觉得这么恶心过。”
“他还对我承诺,说一定会处理好和于果果的关系,说他也不是非要于果果不可,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顾懿行厌恶地插嘴,“男人不用他代表。”
汪平安用力点头。
“我爸说他会处理好于果果,结果没两天,就是高考成绩刚出来的第二天,于果果就捧着小腹跑到我面前,一脸娇羞地对我说,我要有弟弟了!”
“她还特贤惠地跟我承诺,说弟弟不会跟我抢家产,让我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俗话说打仗亲兄弟,外人哪里比得上兄弟……”
“她在得意什么?”顾懿行想不通,“真正有钱的是二姨妈,而你爸是签了婚前财产协议的赘婿。”
“可她不知道啊,我爸死要面子肯定不会跟她明说。”汪平安忍着恶心继续说道:“她还威胁我给她零花钱,不然就要把这事儿捅到我妈面前去。”
“你给了没?”宋嘉言很紧张。
“当然没有,”汪平安翻白眼,“她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
“干得好!”
“我还让我妈把我爸的卡停了,只给他留了点生活费。”
“干得漂亮!”
“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呢,于果果高考没考好,竟然喊我爸给她买一个名牌大学的录取名额,还说未来的汪氏集团董事长夫人不能只是个高中文凭,这对公司影响不好。”
“……”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蠢货怎么可能是我前女友啊,我当时是不是被屎糊住了双眼,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色啊啊啊啊啊——”
顾懿行直接抓重点,“这事儿你给二姨妈说了没?”
“没,我不敢,”汪平安蔫儿哒哒地缩了缩脖子,“倒不是想替我爸隐瞒什么,而是我怕我妈知道我曾经跟于果果好过,她会直接杀了我的——”
“反正我妈已经找了离婚律师,我爸好日子到了头,我现在是害怕于果果跟着我爸捞不着好处会倒打我一耙,诬陷孩子是我的,那我才是倒大霉了!”
“不会的,她不敢。”宋嘉言笑眯眯对汪平安道,“你担心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再后来,汪平安也没想到父母离婚的事情居然进展得特别顺利。
“嫂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汪平安自打在宋嘉言这里找到了珍贵的认同感,就很喜欢宋嘉言,只觉得高山流水遇知音,他的知音就是大表嫂。
所以汪平安就经常往宋嘉言这里跑,跟他嫂子聊自家的八卦聊得火热。
“我爸之前还要死要活不肯签离婚协议书,吼着让我妈赔偿他这么多年的青春损失费,没想到转眼就变了条件!”
“他不仅一分钱不要,还将送给于果果的所有东西全都卖了钱变现还回来,最后乖乖签了字。”
“哦对了!”
汪平安吃着大表嫂剥好的榴莲,在他大表哥阴沉的目光注视之下,往宋嘉言身后缩了缩,但还是顽强地死赖着不肯走,继续跟他大表嫂分享关于于果果的最新消息。
“于果果前几天刚满20,我爸之前还说跟她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居然在于果果生日当天就娶了她,多等不及似的……”
宋嘉言一笑,“可能是有好心人助力于果果美梦成真吧。”
汪平安撇撇嘴,“我奶不是个好相处的,有的她受。”
汪平安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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