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战火在蔓延,刀枪在交锋,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一片。
“锵锒!”
有谁跌落到地上,瞬间引起一片震天彻地的惊呼。
“西戎国主被元帅斩于马下,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元帅威武!战无不胜!”
浑浑噩噩,光影穿梭,他似睡似醒,耳边的声音却依旧不曾停下。
“老师,我来看你了。”
有什么人打开铁门走了进来,那衣服上飞舞的金龙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凶恶。
他们似乎发生了一场争吵。
他听到自己冷笑一声,“你给他们下毒是怕我什么时候心思一起就反了你自己当皇帝,现在事情很简单,我死,他们活。”
那人好像是怒了,声音变得怒气沉沉。
“来人,上酒!”
“你猜错了,这只是废除你内力的酒。”
“我是容不下一个兵马大元帅谢眠,但我可以容得下一个身体虚弱卧病在床的谢眠!”
“元帅,我把皇帝陛下的药换了,我给您换成了鸩酒。”
“元帅……可杀不可辱……”
“你醒醒!你坚持住!你要敢死我就把谢家全杀了给你陪葬!听到了没,你听到了没!”
“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疯狂的咆哮震得他头脑剧烈疼痛,嗡鸣声一阵又一阵的响起,他捂着头痛苦地哼了一声,喃喃道:“好吵……闭嘴!”
“滴!收到命令,关闭声音。”
耳边终于彻底清净,谢眠虚脱一般舒了口气,下一秒便陷入了昏睡。
直至过去了不知多久……
“咚咚咚!”
外面爆炸一般的敲门声突然闷雷一般炸响在耳边。
“谢——眠——!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要迟到了迟到了迟到了!”
谢眠猛然睁眼,一惊而起,下一刻就因为头部昏沉的眩晕感又倒了下去。
他闭着眼喘了口气,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睁眼一看,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冷灰色的天花板正模拟着星空的景色徐徐旋转,整个人像是置身星海里,有种格外孤独渺小的感觉。
熟悉是因为这是他待了五年的房间,陌生是因为记忆前一刻还在那阴森华美古色古香的地宫里,突然见到这充满着科幻质感的房间,一时间有一种颠倒错乱的混沌感。
他睁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混乱的记忆总算慢慢归位,终于慢吞吞想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喃喃道:“这是一场梦吧……”
他只是一个军校学生,什么元帅什么皇帝什么鸩毒,他为什么会做这么真实到可怕的梦?
“谢——眠——!”
门外的咆哮声再次响起,谢眠终于回神,下意识往床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闹钟上显示的数字后,整个人猝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瞳孔都震惊到一阵收缩。
“糟了!毕业典礼!”
帝国皇家军校的毕业典礼是整个军校最隆重的活动,也是最大的一次全方位竞技赛,各军团都会派人前来参加,这是他最向往的活动,每个从军校毕业的学生都渴望能在这场毕业典礼上展现出最强大的自己,这样进入自己属意的军队后发展肯定会更好,前景一片光明。
他在昨晚特意设置好了闹钟,睡前照例做了一会修习课程,结果太顺利了直接突破了一个小瓶颈,当时整个脑袋猝不及防轰一声嗡鸣,连声音都没发出就直接睡了过去,现在一觉竟然睡过了头!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竞技了!
他连忙下床洗漱穿衣,一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熟练至极,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脑海中那片梦境里的记忆非但没有随着清醒而逐渐消散,反而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能忽视,像是一片缓缓爆发的岩浆,丝丝缕缕炽热的温度逐渐浸透了他的骨髓。
……烫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哗啦!”
他失手推翻了衣帽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瞳孔微微放大,脸色猝然惨白如纸。
不,那不是梦,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段人生。
军队,打仗,皇帝,元帅,功高震主,背叛,囚禁,地牢,鸩酒……
那是他遗失的……曾经的记忆!
“轰——!”
门外的人终于忍到了极致,使用暴力手段直接破开了门,天光顿时照了进来,肩上扛着一把大刀的青年满面怒火,咆哮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在发抖,“你他妈睡够了没有!死猪吗你!今天这么重要的毕业典礼你竟然想缺席……”吗?
最后一个字因为看清了门内的景象而被强制憋了回去。
谢眠一身军校制服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额角,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冷汗一滴滴顺着鼻梁下颌优美的弧度滴落在地上,脸上是忍不住的痛苦神色。
莫尔呆了呆,下一刻便手腕一翻,大刀迅速分解变形成一个银色指环套在他手指上,他快步跑到谢眠身边蹲下.身来,手足无措地说:“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刚刚的大刀只砍了门锁没砍到你啊,我……我带你去校医室看看吧……”
说着就一手去扶谢眠起来。
谢眠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忍着脑海里炸裂般的疼痛,低声道:“不去……我休息一下就好……”
莫尔都快炸毛了,但看他这样又只好忍住,苦口婆心的劝他,“我知道你是惦记着毕业典礼,但你这副样子肯定参加不了啊,你先把身体治好,大不了再留级一年,明年还有一次毕业典礼呢,到时候你再去也来得及啊……”
谢眠道:“不去了。”
莫尔继续叨叨叨叨,“不去了好啊,身体怎么也比前程重要啊,你这全校第一再留级一年也还是全校第一,放心放心,其他人抢不……走……”
他顿了顿,震惊,“不去了?”
他好似才回过味来谢眠说了什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真不去了?”
谢眠微微笑了笑,“真不去了,明年也不去了,我不想去军队了。”
莫尔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他这个门门第一,科科满分,训练刻苦严谨,从来没旷过一次课,天赋比其他人都好更比其他人都努力的好友,卷到要把全校学生都差点卷死的超级卷王,告诉他,他不去参加军校毕业最重要的毕业典礼了。
并且打算以后都不去了。
莫尔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是他的好友,要么就是他听错了。
他不信邪的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谢眠眼神放空,好像看到了遥远的远方一块金黄色的麦田,他带着一点憧憬,说:“去种地。”
莫尔:“……”
不,这个人一定不是他的好友!
他整张脸都震惊到扭曲了,一手指着他,手指都在微微的发着抖,“你你你你……”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突然郑重道:“你是谁?你别以为你占用了谢眠的身体你就是他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相信的,你趁早给我滚出……嗷!”
谢眠一巴掌直接拍他脑袋上,在眼前一阵阵的昏沉眩晕里直接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滚!”
莫尔捂着脑袋,被这一白眼翻得浑身舒坦,“啊,就是这个感觉,所以你果然还是谢眠,你刚刚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一定是幻听了!”
谢眠懒得理他,在缓过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疼痛后,整个身体都虚脱一般跪坐在了地上。
他急促地喘息了会,脑海里混乱的记忆画面彻底归位,再睁开眼时,头脑前所未有的锐利清明。
他是谢眠,是古代那个因功高震主而被皇帝鸩杀的兵马大元帅谢眠,也是现世这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在军校读书五年即将毕业的优异军校生谢眠。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怎么短暂失忆的,昨晚应该是突破瓶颈后身体素质提升,曾经被压抑住的记忆一股脑回归,灵魂过于强大身体支撑不住,所以才会有这些一连串的眩晕疼痛。
好在现在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谢眠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打量了眼这间居住了五年的屋子,在墙上明亮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典型的古地球东方样貌,黑发黑眼,五官俊秀,白衬衣包裹下的身材瘦削笔挺,和前世那走哪都让人惊叹沉迷的容貌完全不一样,最多就赞一句标致好看,不到吸引麻烦的程度。
大概是真的重获新生了。
谢眠长长的舒了口气,说不清是怅然还是轻松,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视线一转,对上了地上蹲坐着的好友那一脸诡异扭曲的表情。
莫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你真没事?”
谢眠莞尔,“没事,昨晚突破了一个小瓶颈,稍微有些后遗症,现在已经解决了。”
“呃……”莫尔眨了眨眼,抬手一指脑袋,“我是指……这里。”
“……”谢眠沉默地看着他。
莫尔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看似若无其事的建议,“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走吧,虽然已经赶不上开场了,但比赛开始后半小时不到才算做弃权,我们还是有时间的,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谢眠道:“不去,我要去种地。”
莫尔僵住。
他就像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最终被证实了的极端分子,一脸的惊骇欲绝,脱口道:“你果然因为突破瓶颈而伤了脑袋!”
谢眠:“……”
虽然某种程度上也不算错,但这表述莫名就是想揍人。
莫尔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危机感,他一把拉住谢眠的手臂就往外走,“走走走,比赛不去就不去了,但校医室你必须去,没道理突破个瓶颈还能把人性格都变了的,你绝对是脑子有病了,你得先治病!”
谢眠轻轻松松一个翻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莫尔下意识就用擒拿手去抓他,谢眠手臂一翻再一转,卸力后再推出,抬手间轻松写意,举重若轻,莫尔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招式,眨眼就被以一个双手被扭在身后顶在墙壁上的姿态结束了战斗。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信,谢眠绝对是突破了瓶颈,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小瓶颈,是一个他需要完全仰望的大大大大大瓶颈!
不然没道理他前一天还能在谢眠手下撑个二十多招,今天一招都没撑到!
但你破了瓶颈把脑袋伤了又是怎么回事?
超级卷王学霸一夜之间突然要放弃大好前程跑去种地,种地就算了,你要是个农学院毕业的那也是一种成就,可你特么堂堂皇家军事学院出来的优异毕业生,课程里完全没涉及到一丁点种地知识的人,告诉他他要从零开始学!种!地!
他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人,一脸的诚恳亲切,怎么看怎么像是对待精神病人的特殊关怀。
“乖,我知道你厉害,但你打倒我是不算厉害的,你有本事就把校医院那群恐怖的医生给打倒那才叫厉害,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去啊?”
谢眠:“……”
谢眠毫不客气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听着那一声撞在墙上的闷响,愉快地转身去收拾行李。
上辈子辛辛苦苦把小皇帝养大扶持上皇位,小皇帝表面一口一个老师亲切的叫,兵权全权交给了他,看似交付全部的信任,到最后却给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全都下了蛊毒,唯一的解药就在皇帝身上。
他想过皇帝估计不会容他,也计划好了在战后交付兵权,带着整个谢家一起归隐种田,但没想到皇帝等不到那个时候,在最后一战刚刚胜利就动手了。
他辛辛苦苦为他征伐一辈子,落得一身伤病缠身,最后终于平内乱驱外敌,把皇帝破碎的权柄重新镶嵌于他的皇位上,到头来就得了这么个结局。
他死,所有人活,他活,所有人死。
看似表面的信任,内里却是更恶毒的算计,他被皇帝的手段弄得恶心欲呕,以至于现在提起军队和皇权都反射性生理不适。
谢眠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他不再想去牵涉进那么复杂的军权政治里去,该有的波澜壮阔都经历过了,曾经的雄心壮志也被恶心的算计磨去了棱角,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归于平静。
解甲归田,于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来说可谓是最美好的梦想,也是他上辈子最心心念念向往的生活。
从此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和沉重的压力责任都将远离他而去,想一想都要幸福到发晕。
他喜欢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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