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你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宋澜轻柔的嗓音。
江岸猛地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宋澜,几乎是难以自抑地想:学长知道吗?他在整件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一想到宋澜可能也是渡灵教的一份子,江岸就手指微颤,甚至忍不住想要逃跑。
可他手指刚动了一下,指尖就擦过宋澜指腹的那个浅疤。
江岸心脏忽然就安定下来,人也冷静了。
宋澜是不一样的。
江岸想,宋澜和所有人都不同。
江岸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问道:“学长,那些纸船上有字,看起来好奇怪……你知道那些字符是什么意思吗?”
“有字?”宋澜讶异地看过去。
看见上面真的有鬼画符一样的字时,宋澜无奈道:“可能又是我奶奶找人弄的,估计是为婚礼祈福的吧。”
江岸“哦”了一声。
这可不是祈福的,这是渡灵教最基本的“迎亲咒”,一般用于孩子亲生和新娘嫁入,绑定亲缘关系,从而使新生儿或新娘子成为他们的“渡灵器具”。
……学长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岸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幸好。
但他没有就此放松,而是继续问道:“学长,你们宋家为什么非要找我结婚啊?”
“还是因为我奶奶。”宋澜叹气,“她……有些封建迷信,一直认为我和我弟弟八字不好,还认为我弟弟早年生病,也是因为八字太阴,非要找个八字阳的人来配,然后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偏头看向江岸:“你也觉得很离谱是不是?”
江岸点点头。
按照教中人的算法,他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八字确实是极好的。
不过江岸知道,这绝对不是老太太让他“嫁”入宋家的真实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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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就走过了“囍石桥”,重新坐上了车,驶入宋家老宅。
老宅应该是经过新式的扩建,里面有专门的行车道,车道上人迹寥寥,很安静,车窗外的风景倒是很秀丽。
江岸静静看着。
池塘布局奇怪,刚好是适合修建“洗罪池”的布局。
但那片池塘中什么也没有。
镂空花墙位置突兀,简直像是为了雕刻“渡灵纹”而特地建造的。
但那面花墙上什么也没有。
百年槐树下有一片大空地,像是为了放置“渡灵石”而故意空出来的。
但那片空地上什么也没有。
将近五分钟车程的道路上,江岸没有再看到任何与渡灵教有关的东西。
好像粉色鹅卵石旁的水色纸船,只是一场荒谬的错觉。
.
车停在一栋阁楼前。
这里就是江岸和宋澜换喜服做造型的地方。
喜服在三楼,造型和化妆在二楼,两人分别要去不同的房间。
婚礼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准时开始。
时间有些紧迫。
两人分别之际,宋澜忽然叫住了江岸。
“江江。”
宋澜直视着江岸的眼睛,镜片下眸色温和,好像能看清他内心深处的慌张和不安。
“你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是在害怕吗?”
江岸僵直着身子,不知道要不要点头。
“你年纪还小,婚前紧张很正常,害怕也是应该的。”宋澜顿了一下,轻声道,“如果改变主意不想结婚了,只要赶在婚礼前告诉我,我就会安排好一切,带你安全离开这里。”
江岸缓缓睁大了眼。
在车上,宋澜就已经提过一次取消婚约的事情了。
但当时江岸被可以和学长结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没等宋澜把话说出口,就忙不迭拒绝了。
可这次……
渡灵教,迎生咒,宋家老太太……
无数信息在江岸脑海中飘过。
他愣在原地,没说任何拒绝的话,只是声音微哑地开口:“……谢谢学长。”
宋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朝他笑道:“去吧。”
.
江岸浑浑噩噩地做完造型,正准备上楼更换喜服,江安就不知怎么带着江父江母冲了进来。
安素榕急得眼角通红:“小岸,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宋——”
江兆堰忽然咳嗽了两声,示意安素榕这里还有宋家的造型师。
造型师也很有眼色,看到这场面,立刻就笑眯眯地收拾东西:“造型做好了,我先去三楼看看喜服,你们先聊。”
造型师走后,江安立刻冲上去把门反锁。
安素榕迫不及待开口:“宋家老太太真的是那个邪.教的人?!”
江岸:“我在宋家老宅前看见了迎生咒。”
安素榕捂着心脏差点要晕倒。
江安冷笑:“看见没?这就是你们相继把我们姐弟俩往里面推的火坑!”
江兆堰闭上眼又睁开,声音中疲态尽显:“算了,小岸,这婚咱不结了,走吧。”
江安连连点头:“对对对!不结了!爸,这是你这个月来说得最像人话的一句话了!”
江岸却沉默下来。
江安见江岸不说话,立刻怒目圆睁:“江岸你疯了!你还想和那男的结婚?!你就真那么喜欢他?!恋爱脑也该有个度吧!”
安素榕震惊:“小岸喜欢谁?”
江安立刻把宋澜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素榕愣了半晌,拿着手机搜索宋澜,看完资料后,她喃喃道:“……如果是真的,这个哥哥倒是比那个二公子靠谱很多,而且英年才俊,小岸也喜欢……”
江安惊呆了:“妈,你也疯了?!这家人信渡灵教!谁知道他们找江岸结婚是安的什么心思!”
安素榕嘴唇动了动,表情变得无措。
江兆堰闭上眼叹了口气:“算了,素榕,就这样吧,这婚咱们不结了,咱们回家。”
安素榕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回家?回什么家?是回那个即将要被法院查封的家?还是回那个以后只剩下我和小岸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家?”
江安和江岸齐齐愣住。
江岸:“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半句还能理解,后半句又是什么情况?他爹和他姐怎么了?
安素榕偏过头,捂着嘴,无声落泪。
江兆堰看向江安,开口:“江安,你今年23岁了,在咱们公司也工作了大半年,是个成年人了,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不能再瞒你……”
江兆堰尽可能用简单的语言说了一下公司现在面对的危机,以及需要承担的后果——除了破产,江兆堰和江安两人或许还要坐牢。
姐弟两人全都怔住,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江安才慌张道:“是我经手的那个项目出了问题吗?是我、是我被人陷害了吗……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
安素榕:“你爸爸觉得是他自己审查不严,没脸告诉你,也是害怕你自责,想不开。”
江安脸色苍白地愣在原地。
空气变得安静,连呼吸都清晰可辨。
江岸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何江安逃婚那天他爸会暴跳如雷,怒斥道“你什么都不懂”,甚至第一次打了他耳光。
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婚礼前几天,江兆堰经常避开和他的对视,而安素榕却总是用歉疚的目光看着他,每到夜晚,又时常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像风声一般的啜泣。
“没关系的。”江岸开口,“我去联姻就行了。”
江岸笑了一下:“我不觉得委屈,一点都不。我很喜欢宋澜,特别喜欢他,我三年前就开始喜欢他了,和他结婚是我得偿所愿,我不吃亏的。”
他又说:“渡灵教也没什么,而且我观察过了,宋家除了迎生咒别的什么也没有,宋奶奶估计也就是个刚入门的信徒,又不是什么大魔头,说不定我还能劝她改邪归正呢!”
他蹲下去,用手擦掉安素榕汹涌的眼泪,温声道:“妈,别哭了,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孩,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渡灵教了。”
安素榕却哭得更厉害了,她握住江岸的手:“妈妈对不起你,小岸,是爸爸妈妈无能,小时候弄丢过你一次,现在还要……”
江岸一抬头,发现他爸眼底隐隐闪烁着泪光,而他姐这个曾经摔断腿都没掉眼泪的女魔王居然也哭了!
江岸:……
震惊,且头皮发麻。
不至于,真不至于。
江岸轻咳了两声,假意看了眼手表,道:“咳咳……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得赶紧去楼上换喜服了,否则要赶不上吉时了。啊!要和学长结婚了,好期待呀!”
说完,他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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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到了三楼,却发现三楼也是两个更衣室,他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于是就随手打开了一个。
刚打开门,江岸就听见了激烈的游戏背景音,和一个男人懒洋洋的腔调。
“……都跟你说了我今天结婚,你怎么不信呢!左边有人……漂亮!
“我骗你做什么?我还穿着喜服呢,这局结束拍照给你看。
“结婚怎么就不能打游戏了,反正现在也没人催我……
“长相?挺可爱的……和姜岁如相比?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怎么比啊?不过我确实更喜欢那个女明星的身材……”
听到门吱呀一声响,坐在窗边的男人慢悠悠转头,脸庞在阳光和喜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俊美好看。
江岸缓缓睁大眼。
这人和学长长得好像!
尤其是侧脸,怪不得那张夜店照他会认错。
男人看见江岸,立刻开怀地咧开了嘴,开口笑道:“嘿!老婆!”
江岸:“……”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气息贴近江岸的后背,冰冷的嗓音从他头顶响起:
“你叫谁老婆?”
江岸心中一跳,抬头看去,果然是宋澜。
宋澜也化了淡妆,并且摘掉了眼镜,头发完全梳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更令人惊艳。
他身上原有的,温润如玉的气息也被冲淡些许,变得有些凌厉。
江岸忍不住屏住呼吸。
虽然两兄弟长得很像,但果然还是学长更好看一点啊。
宋池缩缩脖子,立刻认了怂:“……好吧好吧,不能叫老婆……那我叫老公也行!我都可以的!”
说完,他再次向江岸招手,喜笑颜开道:“嘿!老公!”
江岸:“……”
宋澜偏头看向温应,皱眉道:“没人告诉过他吗?”
温应:“我没特地通知二少爷,但是我通知了老宅的管家……”
“通知什么?”宋池不解,不过他也没太纠结,而是打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个圈,红色的喜服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哥,你看,帅不帅!等一下!我去戴上帽子!更帅!”
宋澜微微抬起下巴:“脱下来。”
宋池:“啊?!”
温应:“二少爷,婚礼换人了,和江小先生结婚的人会变成大少爷。”
温应停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老管家真的没有告诉你吗?”
宋池呆滞摇头。
温应:“那夫人和老夫人也没有……”
“没有!”
宋池怒道:“没有一个人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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