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明惠郡主出嫁。
正好这时,元康帝也带着太后和后宫的嫔妃们从庆春园回到皇宫。
明惠郡主到底是圣人的第一个孙女,圣人对她也是疼爱的,对明惠郡主的婚事极为看重,甚至打赏不少东西给明惠郡主当嫁妆。
太后也跟着赏了不少东西。
上面的贵人看重,下面的皇子朝臣们自然也跟着看重。
是以在明惠郡主出嫁这日,去安王府和卫国公府祝贺的人不少。
原本被勒令在府里反省了几l个月的安王,也趁着嫡长女出嫁的东风,进宫向圣人谢恩之际,趁机一番泣泪自陈,表示已经知错,日后绝对不会再犯,总算让圣人心软,解除了他的禁足。
听说安王出宫时,脚步轻快,路上遇到的人都在恭喜他。
明惠郡主是陆玄愔的侄女,侄女出嫁,当叔叔的自然也要有些表示。
可惜,陆玄愔现在变成安王第二,被圣人撸掉差事,虽说没让他禁足,但他自个反而不太乐意出门。
他并不打算去安王府祝贺,只让人送了贺礼过去。
倒是收到昌乐公主的喜帖,让他们去卫国公府喝杯喜酒。
昌乐公主是圣人的第一个女儿,自幼就颇受宠爱,行事素来比较肆意,如今她的儿子要娶妻,是喜事一件,给所有的皇子、皇子妃都发了请帖。
比起嫁女,娶媳妇自然是更热闹,接到喜帖的人都非常给面子过去。
褚映玉决定过去一趟。
听说她要去卫国公府喝喜酒,原本不打算出门的陆玄愔决定陪她一起去。
“王爷,你不必特地陪我去的。”褚映玉含笑道,“有苏媃在呢。”
陆玄愔盯着她的肚子,握住她的手道:“我陪你。”
知道他不放心,褚映玉最后没说什么,两人穿戴整齐后,坐上马车前往昌乐公主府。
他们到来时,卫国公府已经热闹非凡。
赵仲成虽是昌乐公主之子,不过他也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孙,将来要继承卫国公府的爵位,是以今日他的婚礼是在卫国公府举办的。
陆玄愔扶着褚映玉下马车,便见卫国公夫妻、昌乐公主和驸马卫国公世子赵奕等人迎过来。
“见过王爷、王妃。”
卫国公夫妻携着儿子上前请安,神色恭敬,并未因雍王的落魄有所怠慢。
不管雍王有多落魄,他都是圣人的嫡子,没看到平王被他打断腿,甚至传出不少流言,圣人却只是罚跪和撸掉他的差事,没有其他的惩治吗?
从这点就能看出,圣人心里还是看重这嫡子的。
昌乐公主笑道:“七弟,七弟妹,你们来啦,快进来坐。”她目光落到褚映玉高耸的肚皮时,哎哟一声,“弟妹这肚子看着不小了,是不是快要生了?”
褚映玉抿嘴笑道:“应该就在下个月。”
昌乐公主笑盈盈地说:“下个月就是中秋节,看
来弟妹要过个中秋,这孩子才会出生。”
褚映玉忍不住看她,发现昌乐公主脸上的笑容和以往差不多,并未因为平王的事而迁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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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心里有恨,毕竟平王是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既然昌乐公主面上不显,褚映玉也当作不知道,以往如何,现在也如何。
彼此寒暄几l句,因又有客人来了,卫国公夫妻俩赶紧去迎客人,昌乐公主夫妻则引褚映玉、陆玄愔进去。
来到二门处,男女便要分开。
陆玄愔有些不放心褚映玉,忍不住看她。
昌乐公主笑道:“七弟就放心罢,你媳妇在我这儿,还能发生什么事不成?”
陆玄愔看了她一眼,明显不太相信她。
这里虽然不是公主府,不过去年和前年,公主府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不少人私下说,昌乐公主的赏花宴素来危险。
昌乐公主显然也想到这点,脸皮微微一僵,也不说什么大话,甚至还有些紧张。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罢?
她心里发狠,今儿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要是哪个胆敢在她儿子的婚礼上闹事,看她不扒了对方的皮。
褚映玉暗暗捏了捏陆玄愔的手,让他不必担心,朝昌乐公主笑道:“皇姐说得是。”
见她给面子,昌乐公主松了口气,热情地招呼褚映玉。
褚映玉扶着苏媃的手离开,陆玄愔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方才与赵奕去前厅那边。
昌乐公主将褚映玉亲自送到一处花厅。
这里有不少人,都是各家的女眷,以及几l位皇子妃也在,众人簇拥着她们,陪她们说话。
看到褚映玉过来时,原本正在说笑的众人神色微微一滞,虽然很快就恢复,但仍是有几l分不自然。
姚桃和连静萱招呼道:“七嫂,快过来。”
褚映玉看过去,发现不仅这两人在,居然连平王妃、宁王妃都在,不免有些吃惊。
她扶着苏媃的手过去,在几l人身边坐下,多看了几l眼平王妃。
褚映玉上次见平王妃时,还是在庆春园,平王妃和石侧妃被林贵妃召过去问话,听说她的额头被林贵妃用利器伤到。
这会儿见她,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就是在额角处留了一道有些明显的疤痕,用碎发勉强遮挡几l分,近距离时仍是能看到。
平王妃看着仍是那副木讷的模样,在褚映玉看过来时,朝她笑了下。
宁王妃盯着褚映玉的肚子说:“哎哟,你这是快要生了罢?”
姚桃担心地说:“你肚子都这么大,怎还出来?我还以为你今儿不会来呢。”
昌乐公主给她们这些皇子妃都下了帖子,大伙还是给这位圣人的大公主面子的,纷纷捧场过来。
但褚映玉的肚子都这么大,她若是不来的话,昌乐公主也不会说什么。
以昌乐公主和平王的关系,反正雍王和平王都闹这
么僵了,他们不给昌乐公主面子又如何?
褚映玉笑道:“不妨事的,还有一个月呢,又不是走不动。”
还是那句话,昌乐公主是圣人的第一个女儿,今儿娶的儿媳妇又是圣人的第一个孙女,连圣人对这场婚礼都有所关注。
要是他们不来,圣人知道后还不知如何想。
连静萱瞅着她,不确定地问:“七嫂,你真的不会觉得肚子很重吗?”
她现在肚子并不算大,看到褚映玉高耸的肚子,看着好像快要临盆,难免有些害怕。
宁王妃哈哈笑起来,“这有什么?女人都是这样,越到后期,越不能躺着坐着,要多运动,这样才好生,当年我也是这样……”
平王妃也跟着点头,不过仍是叮嘱一句,“还是要小心为上。”
几l位皇子妃当即聊起妇人怀孕的事,都是宁王妃和平王妃给她们传授经验,说一些她们当年怀孕的事。
褚映玉和连静萱就不必说了,都大着肚子呢,只有姚桃没有生养,不过她还是听得挺认真的,也是担心褚映玉。
花厅里的人见状,都有些愕然,似是没想到,这些皇子妃的感情居然如此好。
按理说,现在太子之位悬而未定,皇子们争储激烈,皇子妃们虽是妯娌,但也不好走得太近。
可看她们,说说笑笑的,平王妃和宁王妃居然还给她们传授一些妇人怀孕要注意的事,彼此和乐融融,简直让人觉得怪异极了。
端亲王妃看了一眼,扭头和儿媳妇说:“安王妃今儿嫁女,不在这里,这些皇子妃倒是和睦一些。”
端亲王世子妃心中微动,想起安王妃平时的举止,明白婆婆的意思。
她小声地问:“娘,咱们要去和雍王妃打声招呼吗?”
因当初太后要压过褚惜玉做的丑事,抬举褚映玉,拉了端亲王府的太妃帮忙,有这样的情谊在,是以端亲王府素来和雍王妃交好。
只是现在雍王处境尴尬,很多人都避之不及,端亲王世子妃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跟着避嫌。
不过想到宫里的太后对雍王妃的看重,她又有些不确定。
端亲王妃笑了笑,“自然要去的。”
说着,她搭着儿媳妇的手起身,朝着几l位皇子妃走去。
见端亲王妃过来,褚映玉等人赶紧起身。
端亲王妃是长辈,皇子们都要称一声堂叔母,加上端亲王在宗室中颇有名望,管着宗人府,众人对端亲王妃自然也要敬重几l分。
端亲王妃笑道:“许久不见,雍王妃看着气色不错。”然后又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几l时生。
褚映玉一一应了。
看到端亲王妃婆媳和雍王妃打招呼,那些原本还有些避之不及的人不免诧异。
也有些聪明的,想起雍王虽被圣人撸了差事,让他反省,却没有禁足,甚至雍王手中的兵权也没收回去,他手里还有一支北疆的玄甲军……
这么一想,她们的脸色变得
微妙起来。
等到新娘迎入府里,众人入席时,有不少人和褚映玉打招呼,或是随便聊几l句,看着与以往差不多。
在座的没有多少个是蠢的,或许有些人尚且看不明白,但更多的人还是能从雍王的情况中悟出几l分的。
只要太子之位一日没有确定,一切都未有定数。
褚映玉和宁王妃她们坐在一起,看了看周围的宾客,发现荣亲王妃也在。
荣亲王妃阴沉着脸,并不见褚惜玉,便有些明悟,看来褚惜玉在荣亲王府的处境很不好。
至于原来的荣亲王世子陆子晏,虽然已经离开大牢,身上的污点并未洗清,连世子之位都没了,现在就是一个闲人。
宴席过后,宾客们纷纷离去。
昌乐公主眼看着宾客告辞,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总算松口气。
她也被以前赏花宴的事吓怕了,担心又有人在她的地盘搞事,要毁掉她儿子的婚事。
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声,昌乐公主那口气顿时梗在心口,颤声问:“又怎么了?”
有下人匆忙过来,禀报道:“公主,宁王殿下喝醉了……”
昌乐公主一惊,“他喝醉闹事了?有谁和他一起闹事?”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皇子喝醉一事,真是怕了他们,上次他们喝醉,她的亲兄弟平王变成瘸子,听说他的腿如今仍未能下地,意志十分消沉,连宫里的林贵妃也不太好。
昌乐公主不是不怨雍王,只是她更明白,一个瘸了的皇子是没资格问鼎皇位,她还有儿子,有夫君,还要向前看,只能打叠起精神应对,给自己寻找另一条出路。
她现在非常看好安王,是以对明惠郡主这儿媳妇也是十分满意的。
下人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只有宁王殿下喝醉,他、他去更衣时,和江御史家的姑娘撞到了一起……”
虽然下人回答得吞吞吐吐的,但昌乐公主明白宁王为人,哪里不清楚。
宁王这是醉酒后好色的毛病犯了,只怕已经与那江姑娘……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见宁王现在接管西郊大营,风头正盛,想要靠上宁王,或者是想挫挫宁王的气焰。
就不知这江姑娘是哪种。
昌乐公主神色不定。
现在平王瘸了,雍王被撸了差事,反倒是宁王得益,加上宁王的母妃是姜贵妃,子凭母贵,只怕又有人动了心思。
以前是安王和平王打擂台,现在变成安王和宁王打擂台。
不仅昌乐公主,那些还没离去的宾客们也很快想到这些。
宁王妃听到消息时,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扭头就去找宁王。
其他人见状,也不急着离开,纷纷跟过去看热闹。
褚映玉的肚子大了,并没有凑热闹,连静萱和姚桃也一样,平王妃犹豫了下,叮嘱道:“你们在这里待着,九弟妹多看着七弟妹、八弟妹,我去瞧瞧。”
想到宁王
妃平时对她的照顾,虽然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但她骂得也很有道理,平王妃还是承她的情的,想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她一把。
褚映玉三人坐下来,等那边的消息。
很快,她们就下人那儿得知,宁王妃过去时,宁王穿着中衣,正将江御史家的姑娘搂在怀里,那江姑娘是江御史府里的庶女,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外袍,一看就知道是宁王的。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以为宁王妃会气得破口大骂,哪知道她只是冷笑一声,说道:“王爷,您若是喜欢江姑娘,纳回府里便是,何须在皇姐这里与她私会?”
宁王脸色尴尬,当然不承认是在这里私会,只道是误会。
江姑娘也躲在他身后嘤嘤地哭着。
宁王妃却没兴趣再和他们纠缠,也没理会周围的人,寻了昌乐公主,让她查明这事。
最后查到,江姑娘是被人故意引过去的,正好宁王喝得醉醺醺的,认不得人,将江姑娘误认是宁王妃。
宁王妃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压根儿就不信。
谁不知道宁王府里的女人众多,宁王一个个女人睡过去,独独不会将那些女人认作他的王妃,估计是有美人投怀送抱,他就将计就计。
反正他也不吃亏。
宁王妃也是个干脆的,直接和江姑娘说,过几l日便让王府抬她入门。
接着带着喝醉的宁王离开了。
这事她办得非常干脆利落,没有闹腾,连昌乐公主都惊讶。
褚映玉等人听完后,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感叹宁王妃的果断和干脆,还是感叹宁王现在身价上涨,居然有人想用这种事来对付他。
要是一般男人遇到这种事,知道这是个阴谋时,肯定会赶紧撇清关系。
宁王是个风流好色的,有人对他用美人计,他自是笑纳了。更不用说宁王妃,大概是习惯宁王的风流成性,眼皮都不抬,直接帮你纳入府里。
这事实在办得漂亮。
原本针对宁王的阴谋,变成宁王抱得美人归。
姚桃感慨,“咱们这六嫂可真是爽利人。”
连静萱撇嘴,暗忖若不是早就对男人死心,哪会如此干脆?先前她生气,不过是怕宁王连累自己。
褚映玉回想上辈子宁王夫妻的事,可惜她死得太早,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如何,宁王妃做事确实与众不同。
不久后,雍王、定王和贤王过来了,三人跟着他们各自归家。
回到王府,褚映玉好奇地问:“王爷,是谁要对付宁王?”
陆玄愔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随意地道:“安王。”
“安王?”褚映玉若有所思,“是因为宁王接管西郊大营,风头太盛,安王要打压他吗?”
陆玄愔嗯一声。
若按正常的情况,宁王对江家姑娘做了什么,江家闹起来,宁王绝对吃不着兜着走。
可宁王妃反应及时,果断让江家姑娘进门,化解了一场危机。
褚映玉叹了口气,其实不喜欢这种拿女人来算计的行为。
她不免想到去年傅云姝坠楼之事,虽然过去这么久,公主府和英国公府一直没找到凶手,后来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对傅云姝出手的,估摸是隐藏在京城里的前朝之人。
褚映玉想到这里,低声问道:“王爷,慧贵妃当年去世后,父皇真的将慧贵妃的同党清除干净了?”
陆玄愔没作声,神色极为冷峻,拿扇子给她扇凉。
见状,褚映玉便明白了。
慧贵妃当年在后宫搅起风云,最后圣人虽然因她是前朝之人赐死她,但并未将前朝的势力拔除干净。
若是像上辈子那样,傅云姝真的在昌乐公主府坠楼而死,福宜大长公主悲痛之下,无差别地攻击,昌乐公主、卫国公府,以及好几l个皇子都受到连累,这正是那些人希望看到的。
京城越乱越好,他们越高兴。
不过褚映玉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她想了想,看向陆玄愔,问道:“王爷,那些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傅姑娘出手,是不是有人帮他们?而且帮他们之人的身份颇高?”
陆玄愔神色一顿,目光晦涩地看她,点了点头。
“是谁?”她迫不及待地问。
陆玄愔垂眸盯着她,见她神色认真,定要问个明白,纵使心有不愿,还是答道:“荣亲王。”
荣亲王?
褚映玉有些怔然,又有些不意外。
上辈子因为荣亲王世子在剿匪“死了”,荣亲王府的行事变得低调,是以她一直未曾注意荣亲王府。
直到这辈子知道褚惜玉与荣亲王世子的事,荣亲王府便变得微妙起来。
若是荣亲王府与前朝的势力有关,倒也明白为何荣亲王世子假死能骗过元康帝,只怕她死后,应该还发生不少事。
褚映玉原本还想问,突然瞥见他脸上的神色,顿时问不出来。
好了,她明白了,看他这一副要发疯的症状,可能她上辈子的死,荣亲王府也插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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