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宴后,便是册封皇太孙的典仪。
等到正式册封完皇太孙时,都已经到了三月。
三月的天气转暖,正是春暖花开时节,京城里不少人家开始举办各种赏花宴,其中最受欢迎的要数昌乐公主的赏花宴。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昌乐公主的赏花宴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了。
不是不给昌乐公主面子,而是这几年,昌乐公主举办的赏花宴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很多人都害怕不小心就会在昌乐公主的赏花宴里着了道,自身难保。
众人私下嘀咕,是不是公主府的风水不好,赏花宴才会总出事。
昌乐公主心里也有些发悚,生怕真是自己府里的风水不好,是以今年的赏花宴,她不再在公主府举办,而是选择在春煦园。
褚映玉收到昌乐公主赏花宴的请帖时,神色有些莫名。
“小姐,怎么啦?”寄春不解地问。
褚映玉摇头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昌乐公主很会钻营,也亏得她是皇帝的长女,作为大公主,下面的皇子都给她这位长姐面子,这么多年都捧着她,极少会驳她的面子。
或许也是如此,滋生她的野心,想要获得从龙之功。
待到下一任帝王登基时,她依然是尊贵的长公主,被帝王敬重。
寄春问道:“小姐,您真要去参加昌乐公主的赏花宴?”
她也觉得昌乐公主的赏花宴每次总会发生点什么事,实在晦气,不太乐意小姐去参加。
“自然是去的。”褚映玉淡淡地道,“她是王爷的长姐,怎么着也要给她一个面子。”
也该是出去露个脸的时候了。
最近给王府递帖子的人不少,寄春跟着关嬷嬷一起筛选,选出一些不好拒绝的。
每当这时候,寄春便觉得王府现在就是世人眼里的香饽饽,盯得极紧。
只是这些人的热情,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府里的小殿下被册封为皇太孙罢了。
自从册立皇太孙后,似乎一切已经成定局,前朝后宫和那些皇子明显沉寂下来,就连原本针锋相对的安王和宁王也像是暂时鸣金收兵。
倒是雍王忙碌起来。
先是被元康帝派去负责春耕之事,接着又被塞进吏部查账,忙得分|身乏术,每天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
比当初接管西郊大营时还要忙。
看在世人眼里,这就是元康帝重视他、为皇太孙铺路的表现。
褚映玉如今想在白天时见他一面都难,每天都要等到很晚,才将他等回来。
虽是如此,她仍是特地等到他回府,才放心地去歇息,大不了白天时补觉。
-
转眼便到昌乐公主的赏花宴。
褚映玉在府里的护卫和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前往春煦园。
待抵达目的地,褚映玉扶着丫鬟的手,款款下了马车,被一群人簇拥着朝
昌乐公主举办赏花宴之地而去时,沿途见到她的人都愣住。
没别的,看到雍王妃被一群下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这样的派头,比之以前的安王妃更甚。
安王妃自诩是皇家长子媳妇,自觉与下面的皇子妃不一般,素来讲究皇长子妃的排场,去哪里都是一群人簇拥着,好不威风。
世人也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现在雍王妃的儿子被册封为皇太孙后,她的身份自然也变得不一般,以往低调又谦和,现在看着倒是张扬起来。
就算皇太孙被过继给先太子又如何,谁能否认她是皇太孙的母亲?甚至皇太孙仍是养在她身边,没有被圣人接进宫里教养。
其实也能理解,宫里的皇后体弱,太后年事已高,圣人又是个大男人,总不能亲自教养皇太孙。
至于后宫的其他嫔妃,更是没资格教养皇太孙。
最后皇太孙仍是养在亲生父母身边。
昌乐公主热情地迎过来招呼,将褚映玉带到园子里的一处暖阁。
这里已有不少贵妇到来,安王妃、平王妃和宁王妃等皇子妃都在,还有昌乐公主的儿媳妇明惠郡主,帮着婆婆接待贵客。
看到褚映玉出现,原本还和周围人说笑的安王妃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明惠郡主脸上撑起的笑容也淡下来。
平王妃打了个招呼,继续安静木讷地坐着。
宁王妃还是以往那爽利泼辣的性子,没有什么芥蒂地朝褚映玉招呼,让她过来坐。
暖阁里的人的目光都落到褚映玉身上,不少人都特地奉承她,面上极尽讨好之色。
安王妃的表情越发的僵硬。
以往这种讨好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她出现在各家的宴会上,她就是所有人目光的中心,她也享受这种尊荣和风光。现在出风头的人变成旁人,自己只能坐在角落里看着,才发现这滋味有多难受。
这场赏花宴,安王妃实在难受,中途便离席了。
众人见状没说什么,昌乐公主更是直接派了个嬷嬷送她离开,没有像以往那般,亲自送她出门。
安王妃见她围着褚映玉说话,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明惠郡主不忍母亲独自狼狈离开,亲自送她。
安王妃看她形容憔悴,明明成婚不到一年,女儿却瘦得厉害,想到那赵仲成与女儿成婚后不断往房里扒拉女人,将闺女的陪嫁丫鬟都沾了个遍,她心里就恨得厉害。
偏偏昌乐公主不以为意,甚至还怪明惠郡主太凶悍,居然将赵仲成打伤了,差点就伤到他的命根子,让他不能人道。
当时这事闹得极大,安王妃还特地去公主府赔不是。
想到女儿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她心里就难受。
“明惠。”安王妃心酸地拉着女儿安慰道,“你再忍忍。”
明惠郡主眼角闪现泪花,低声说:“娘,我省得的,我会忍的。”
说着,她眼里露出凶光。
这几个月的
时间,已经足以让她看清楚安王府和自己的处境,也让她明白权力有多重要。
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父王能成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届时什么卫国公府、昌乐公主和赵仲成,褚映玉和左明珠等人,都只能跪在她脚下。
褚映玉其实不耐烦应付这么多人,与她们虚与委蛇,但她现在身份不一般,是皇太孙的亲生母亲,想讨好她的人不少。
最后她借口更衣,总算得以脱身,寻了个清净的地方歇息。
褚映玉刚坐下,便有人朝这边过来,不过很快就被随行的婆子们拦在外面,没让她们靠近。
寄春好奇地看了一眼,待看清楚来人时,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古怪。
“是二小姐。”她小声地说。
褚映玉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被雍王府的婆子们拦在外面的褚惜玉和她的丫鬟香柳。
跟着她出门的婆子都特地挑选的,一个个孔武有力。
没别的,就是看着比较安心。
在那些高大威武的婆子的映衬下,褚惜玉和香柳这对主仆俩看着像小鸡崽似的,毫无杀伤力。
褚映玉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想见这对主仆,没有作声。
见状,周围的丫鬟嬷嬷们明白王妃的意思,要将这对主仆驱赶离开,别扰了王妃的清净。
自从去年荣亲王世子陆子晏被弹劾入狱,虽然最后顺利地从牢中出来,然而亲王世子之位被废,成为一个寻常的宗室之子。
作为他的妻子,褚惜玉也不再是荣亲王府的世子妃。
是以雍王府的下人对她也不必太客气。
眼看雍王府的下人拦着不让她过去,褚惜玉顿时有些急,赶紧叫道:“长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她拽着婆子的袖子,焦急不已,脸上还有哀求之色。
褚映玉闻言,抬眸看过去。
半晌,她开口道:“让她过来罢。”
拦人的婆子得了命令,让褚惜玉过去,至于丫鬟香柳,没让她过来。
褚惜玉过来时,能感觉到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恶狠狠地盯着她,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同时也防着她,生怕她会伤害到雍王妃。
她心里苦笑,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那本事和褚映玉作对?
褚映玉打量她。
说起来,她也有一年多没见过褚惜玉。
两人虽然是嫡亲的姐妹,但因孟芙当年害死孟蓉,加上她也亲手将褚伯亭、孟芙的罪行揭穿,害得他们被处死……两人彻底地当不成什么姐妹,彼此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
大抵世人也知道姐妹俩之间的仇怨,没人会不识趣地在褚映玉面前提褚惜玉。
褚映玉也不关心她如何,过得好不好,与自己无关。
不过,虽然不关心,大抵也能猜测褚惜玉在荣亲王府的处境不会好。
这会儿看她,发现褚惜玉看着居然好像老了十多岁,
明明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年轻姑娘,苍老得像年近三十的女人。
看着憔悴极了,而且穿着打扮十分落魄寒酸。
褚映玉问道:“有什么事?”
褚惜玉咬了咬嘴唇,看向周围的人,欲言又止。
褚映玉面无表情地看她,见她再次面露哀求之色,终于摆手让周围的人退到不远处,只留了寄春和弄月,说道:≈ldo;说罢。??[]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褚惜玉低声道:“长姐,我今儿来寻你,是想和你说一件事,也想求你一件事。”
见她没作声,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喝茶,褚惜玉心里有些难堪,说不出的落寞。
她看着褚映玉身上的华服,头上珠翠环绕,光鲜亮丽,再看自己身上的旧衣服,以及被荣亲王妃磋磨得变得粗糙的手,心里越发的难受,就像一种凌迟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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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惜玉待的时间不长,在她离开时,双眼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哭过了,正好与过来寻褚映玉的昌乐公主撞个正着。
昌乐公主轻蔑而鄙夷地看她一眼,面露嫌弃之色,冷哼道:“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春煦园,看来要让春煦园的管事管一管了。”
褚惜玉满脸难堪,又不敢反驳,低着头快步离去。
昌乐公主没理她,迎向褚映玉时,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热情,笑着说:“七弟妹,原来你在这里躲赖呢!这春煦园的景色虽不错,到底不是私人园子,什么人都能来,一个不小心就撞到讨厌的人。”
褚映玉笑着附和,“是呢。”
见她赞同,昌乐公主越发的高兴,觉得自己和褚映玉也算是有共同的语言,两人都讨厌褚惜玉。
她可没忘记几年前,褚惜玉在自己的赏花宴做的丑事,害得她的赏花宴成为笑柄,此后诸事不顺。
真是恨都恨死她了。
昌乐公主好奇地问:“七弟妹,她怎么来找你?不会是想来求你作主的罢?”
“什么?”褚映玉问,“什么作主?”
昌乐公主道:“这个啊,听说褚惜玉在荣亲王府过得很不好,那陆子晏毕竟有那样的嗜好,可没多少女子能遭得住。荣亲王妃也恨死她了,说她是丧门星,因为她嫁过来,害得陆子晏被废掉世子之位,幸好父皇对荣亲王叔倒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仍是重用他,否则荣亲王妃说不定连杀了褚惜玉的心都有……”
纵使如此,荣亲王妃也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到褚惜玉身上,总是骂她是灾星、丧门星,谁娶了她倒八辈子的霉。
昌乐公主虽不喜欢褚惜玉,但更不喜荣亲王妃将所有过错都怪在一个女人身上,陆子晏被废掉世子之位,难道不是因为他有特殊癖好,自己不检点吗?
要是她的驸马敢学陆子晏,看她不割掉他作案的工具,留在身边当一名内侍。
“今儿荣亲王妃也来参加我的赏花宴,倒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带褚惜玉来。”昌乐公主说着,撇了撇嘴。
也怪她没注意,褚惜玉这讨厌的也来了。
看来不是在自
己的地盘举办赏花宴就是不好,很容易让不讨喜的人混进来。
等昌乐公主说完,褚映玉说道:“她刚才确实来找我哭诉的,说她在荣亲王府过得很不好,荣亲王妃一直在磋磨她。”
昌乐公主嗤笑一声,问道:“七弟妹,你不会真的要帮她罢?”
“这倒没有。”褚映玉淡淡地道,明显不欲说这些。
昌乐公主是个识趣的,见状便转移了话题。
眼看时间差不多,褚映玉告辞离开,回了王府。
刚进府里,柳总管迎过来,高兴地说王爷回来了。
“这么早?”褚映玉很是稀奇,这天色还没暗下来呢。
柳总管笑道:“许是王爷想皇太孙,自从王爷领了差事后,就许久没再抱皇太孙,皇太孙也是想王爷想得紧。”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了!
褚映玉实在看不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儿子在想他爹。
等她回房,看到陆玄愔正陪着儿子玩。
孩子现在已经七个多月,学会了翻身,每次只要将他放到床上,就会像条小虫子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此时他躺在罗汉床上翻身,每次就要翻成功,就被某个恶劣的亲爹一指神功掀回去。
被掀回去的小家伙有些懵地眨眨眼睛,然后继续蓄力翻身。
褚映玉看得好笑,也真的笑出声。
陆玄愔抬头看到她,神色有些柔和,毫不犹豫地抛弃床上的儿子,伸手就将她抱起来。
她惊呼一声,“王爷,我刚回来,衣服还没换呢!”
陆玄愔却不在意,紧紧地抱着她,深吸了口她身上的气息。
难得陆玄愔回来得这么早,褚映玉也是十分高兴的。
回房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她坐下来和他说话,笑问道:“王爷,你今儿怎会回来如此早?”
陆玄愔道:“想你了。”
虽然知道他今儿回来得早,并不一定是想自己,但褚映玉还是很爱听这种话,好听得紧,抿嘴笑起来。
下人们都识趣地退到屋外候着,屋子里只有夫妻俩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两人坐在罗汉床边,一边护着床里正在翻滚玩的孩子,一边聊天。
都是褚映玉在说,他在听。
“……王爷,我今儿在春煦圆遇到褚惜玉了。”褚映玉突然说道。
陆玄愔嗯一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褚惜玉是谁。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儿就不记得这人,褚映玉有些好笑。
她想起前世时,褚惜玉姐弟俩亲眼目睹褚伯亭三人被剥皮揎草,直接吓疯了,后来被褚家人一起带回青州,想来他们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好。
没人会喜欢伺候两个疯疯癫癫的人,更何况姐弟俩的父母还做下那种事,害得褚家诸人只能灰溜溜地从繁华的京城回到青州老家。
褚映玉继续道:“王爷,褚惜玉今儿来找我,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她说,陆子晏是前朝的反贼。”
说到这里,褚映玉也是有些惊奇,没想到褚惜玉来找她,居然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事。
褚惜玉不受荣亲王妃待见,现在也不是荣亲王府的世子妃,想出一趟门十分不容易,想必这次她能来春煦园,费了不少功夫。
她将这消息递过来,除了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外,也是恨毒荣亲王府,想要毁掉荣王府罢。
陆玄愔神色冷峻,没有说什么。
陆子晏是前朝反贼这事,早在前世他便已经知晓,甚至还利用陆子晏逼荣亲王出手,最后走上造反那条路。
他握住褚映玉的手,说道:“别理她。”
如果她不喜欢,不必搭理那些人。
褚映玉笑了笑,“嗯,我知道的。”
虽然她不稀罕褚惜玉的投诚,不过留着说不定能用上,便找来苏媃,吩咐她几句。
苏媃闻言有些诧异,倒也没多问,便下去安排了。
陆玄愔看着她的安排,对她指使苏媃去做事更无意见。
事实上,现在雍王府已经对她没什么秘密,王府里的人和黑甲卫都听从她的指挥,见她如见雍王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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