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低头微弯腰的样子,贺明浠抿唇,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等了你好久哦。”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她突然说。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小,足以让面前的男人听清楚,带着点怨气,还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气。
手上的动作一顿,温礼抚上她的头摸了摸,轻声说:“抱歉,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贺明浠撇嘴:“我给你打了,没通。”
温礼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贺明浠也看到了,原来是没电了才没接电话。
好吧,那就算了。
“你下午去哪儿了,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
“我下午在医院,”温礼边说着,边拿出钥匙开门,“有个学生出意外受了点伤,她家里人不在栌城。”
贺明浠问:“你带的学生吗?”
温礼嗯了声,又问她:“怎么不问最后走的老师要钥匙在屋里等我?”
“我才不要,”贺明浠赶紧摇头,“万一你们丢了什么东西就是我的责任了。”
温礼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打开了屋里的暖气。
“冷吗?”他说,“冷的话我给你拿条毛毯。”
贺明浠身上的这件双面羊绒大衣很暖和,再说她平时露胳膊露腿也露惯了,在国外的时候大冬天出门还能穿裙子,她张张唇,说冷。
温礼让她坐下,先拿了条毛毯给她,转身又去饮水机那儿给她打热水。
毛毯摸着很舒服,贺明浠鬼使神差地将毛毯放在脸上嗅了嗅。
温礼转身,正好看到她在闻毛毯,还没问,贺明浠就立刻放下了毛毯,咧嘴一笑。
“你这毛毯上喷了香水吗?好香啊,看不出来你还挺精致的嘛。”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温礼说:“精致的是王教授,这毛毯是他的。”
脸上调侃的笑意顿时僵住,贺明浠立刻将毛毯放远了些。
温礼将打好的热水给她。
看着他手上无趣的黑色保温杯,贺明浠不放心地问了句:“这杯子不会也是王老师的吧?”
“是我的,”温礼说,“我没用它喝过水,放心。”
……其实用过的也没关系,她又不会介意。
不知为什么有些失望,贺明浠哦了声,接过水杯。
温礼刚想说可能有点烫,本意是想让她先捂在手里暖暖手,话还没来得及说,贺明浠已经失魂落魄地仰头喝了口水。
哗啦一声,保温杯重重砸在地上,贺明浠烫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贺明浠伸着舌头,一脸盛怒地瞪着温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礼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从她的表情大概可以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顾不上研究她到底说了什么,温礼赶紧查看她的舌头。
贺明浠被抬起下巴,正疑惑他要干什么,就听男人说:“把舌头再伸出来点,我看看。”
她舌头一僵,眨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舌头上,而她的下巴则是被他轻轻捏在手中。
“……”
舌头就这么伸着,贺明浠的脸渐渐有些发烫,下意识想要缩回舌头。
粉色的舌头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安而瑟缩地动了动,温礼蹙眉,喉间蓦地一紧,放开她的下巴同时也迅速收回了目光。
还好事先为了不让她烫到手,还给她添了点常温的冷水,舌头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应该不会被烫出泡,就是嘴唇一圈有点红。
温礼轻咳一声,起身又去给她打了点冷水,顺便抽了张纸巾用水打湿,让她暂且敷在嘴上。
他说:“先按着。”
贺明浠点点头,乖乖地按着纸巾。
突然间没人说话了,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寂静,看她片刻,温礼打破沉默,缓缓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经他提醒,贺明浠这也才想起来,纸巾扔按在嘴唇上,有些大舌头地说:“就是期中考核啊,有点疑问要问你。”
说完,她忙从自己粉色的羊皮包包里掏出书来。
就为了期中考核,足足等他一个下午?
温礼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找其他老师的。”
贺明浠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她是怕气着其他老师,所以才找他的。
“可是我不想找其他老师啊,我只想找你。”她眨眨眼说。
温礼愣了愣,语气更无奈了、也更轻了。
“其他老师教学的时间比我长,理论方面也比我专业的多,”他说,“就为了这个,还在门口蹲着等,你自己想想有必要吗。”
她当然知道没必要,可是人的心气有的时候上来了,就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不值得的事。
她等了他一下午,甚至等到其他老师下班了还没走,蹲在门口继续等他,其实也没觉得有多委屈,前提是他得知道她为了等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
现在他知道了,非但没有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反而还说她没必要。
这是什么道理?
贺明浠有些生气,狠狠扔掉纸巾,翘起还红红的嘴唇指责他:“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说让我来学校划重点,我也来了,你说让我准备期中考核,我也听你的话准备了,我等你一个下午都联系不到你,其他人都走了我还在等你,我大人有大量,都没跟你计较浪费了我的时间,你还怪起我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就是有点大舌头,听起来怪滑稽的。
“算了,不找你了,我明天找其他老师好了。”
说完,她气鼓鼓地将书往包里一塞,抬脚就走,长发甩动,步伐中都带着怒气,脚上的小粗跟靴在地上砸出好大的动静。
温礼被她说得有些愣,不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就生气了,但还是立刻追了上去,在她就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拉住了她。
贺明浠被他拉住胳膊,甩了两下没甩开,嘴巴闭着也不说话。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温礼低声说。
贺明浠还是不说话,摆着张冷酷的脸。
看她绷着小脸的样子,温礼张张唇,最后没忍住笑了声。
这一声笑让贺明浠的怒气值又往上蹿了好几度。
她怒吼:“你笑屁啊。”
温礼立刻拉平了唇角,好声说:“你愿意好好准备期中考核,我当然很高兴,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觉得这么冷的天气,你在门口等着,要是又被冻感冒了怎么办?”
“我没那么脆弱。”贺明浠撇了撇嘴,硬邦邦地说。
温礼反问:“那是谁之前跟我说自己身体不好,得一个流感都得在家休养好几个星期?”
贺明浠一时语塞,没想到他还翻起了旧账,但她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认输的人,很快理直气壮地反驳:“我那是为了不来学校上课,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温礼顿时哭笑不得地啧了声,抬手推推她的额头,骗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贺明浠不满地说:“你别老蹭我额头,我粉底液都被你蹭掉了,好几千块买的,你蹭一下一百块钱就没了。”
说是这么说,但贺明浠压根不在乎什么粉底液,她这么说,只是不想温礼总是这样对她动手动脚的,总感觉他压根就把自己当成小孩儿了。
温礼当然也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小公主平时花钱跟流水似的,都大咧咧穿着秀场的限定大衣坐在地上吃灰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一百块钱,
没有揭穿她,他只说:“要真蹭掉了,我再给你买一瓶新的,可以吗?”
“……”
沉默几秒,贺明浠又说:“那我为了等你,衣服和包包都弄脏了,这怎么说?”
“我给你买新的。”温礼直接说。
贺明浠存心找茬:“都是秀场的限定,已经买不到了好吧。”
“那我就给你买明年的限定。”
贺明浠还是有些不服,小声说:“我不用你给我买,我自己有钱。”
温礼挑眉:“真的不用我给你买?”
等了片刻,贺明浠努嘴说:“……我没要求你给我买,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温礼失笑。
“好了,别生气了,坐吧,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我知无不言。”
贺明浠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她本来也没认真生气,与其说是在生气,更不如说是在跟男人耍小性子。
听着男人耐心的语气,她忍着窃喜,在心里切了声,仰头看他:“你不是让我去找其他老师吗,怎么现在又让我问你了?”
本以为温礼还会再哄自己两句,谁知男人好笑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反问:“你不是说只想找我吗?”
“……”
被自己的回旋镖扎了一下,贺明浠终于不作了,老实被男人拉过去坐下。
折腾一番,总算是回归正题。
其他老师因为照顾温老师的面子,所以给贺明浠的重点标得很详尽,生怕她期中考核挂了。
温礼看着书上其他老师给划的重点,以及没什么难度的论文题纲,问她:“你是哪里有问题?”
贺明浠说:“哪里都有问题。”
“具体哪里。”
“没有具体的,就是所有的,”贺明浠说,“所有的这些,我一个都看不懂。”
温礼沉默了。
贺明浠说:“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叹息一声,温礼没有回答她,将书还给她,拿上公文包,锁好抽屉。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贺明浠哎了声:“那这些重点怎么办?你不管我了?”
“先回家吧,”温礼语气平静,“要是在这里给你讲,我们今天恐怕要在这里过夜。”
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淡,贺明浠却莫名有种被嘲讽了的感觉。
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算是嘲讽。
就以她这稀烂的文化水平,温礼说的其实也没错。
-
回家前,贺明浠提前给阿姨打了个电话,让阿姨准备晚饭。
阿姨在电话那头说早就已经做好了,一直在等她回来。
贺明浠哦了声,看了眼身边的人,又问:“只做了我一个人的饭吗?”
“对啊,”阿姨说,“小姐你也没提前跟我说要带朋友回来吃饭啊。”
贺明浠挠挠头。
“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阿姨你再多做一人份吧。”
虽然是临时带人回家,不过阿姨效率很快,等贺明浠一回家,两人份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电话里贺明浠没具体说是带谁回来,阿姨默认是小姐的哪个朋友,结果等人一到家,才发现小姐居然是带她老公回家。
虽然不住在这里,但温先生怎么也算是阿姨的半个雇主,吃饭的时候,阿姨有些试探地问温先生菜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的话下次她争取改进。
好在温先生对吃这方面并不挑剔,说很合胃口,阿姨放心地舒了口气,紧接着又问先生喜欢吃什么菜,她下次做。
贺明浠咬着筷子在一边不说话,心里想着有这个必要吗。
反正他又不常来。
……不过他要是经常来吃,她也没意见就是了。
面对阿姨的打听,温礼也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也不常来,阿姨你做明浠喜欢吃的菜就好了。”
阿姨略显犹豫地啊了一声,偷偷看了眼小姐,见小姐没说什么,于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贺明浠一言不发,鼓起腮,狠狠将筷子戳在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道菜上。
吃过饭,贺明浠让温礼去她房间先等她一会儿。
接着她又跑到正在洗碗的阿姨面前,说:“温礼今天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上,阿姨你去把客房的床铺一下吧。”
“好的。”
阿姨先是下意识地说了句好的,但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劲,停了洗碗的动作,问贺明浠:“咦,小姐你跟先生不一起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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