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阿姨也听到了这话,虽然小姐很难过,但她不禁松了口气。
还以为小姐是又跟家里人吵架闹矛盾了,没想到只是因为考试没考好。
阿姨总算放心了,转头去做自己的事。
温礼将贺明浠带进房间,又关上了门。
他带着贺明浠坐在了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声音很轻:“一场考试而已,没事的。”
贺明浠低着头,能够感受到此刻覆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的温柔安抚,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前几天才许下的雄心壮志,成绩一出来,就啥都没有了。
打脸打的啪啪响。
贺明浠真的没脸见温礼。
就这还说什么攻略人家呢,连个考试都搞不定。
本来也只是觉得挫败,没脸见温礼而已,现在温礼来了,还那么耐心地安慰她,她顿时更脆弱了。
贺明浠一瘪嘴,平日里神采奕奕的一双眼睛里此时满含委屈,再挤挤,眼泪就掉下来了。
谁能想到她是从前连看电影哭了都不愿意让人看到的。
她埋下头,靠在了温礼胸前。
温礼叹气,将她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背,再次跟她说只是一场考试而已,没关系的。
贺明浠抽抽搭搭地说:“可、可是我努力了啊。”
如果说她没努力,那考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就是因为努力了还没考好,才令人挫败。
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方面没救了。
“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温礼柔声说,“你不能要求一个还在念小学的小朋友去考清华北大,对不对?”
贺明浠总觉得这个比喻莫名熟悉。
她抽抽鼻子,说:“关键我不是才念小学的小朋友,我都二十多岁了,而且我也不是考清华北大啊,就是考个期中而已,这都没考好。”
亏她还死记硬背了那么久。
明明范围和重点她都知道,答题的时候也挺顺畅的,怎么考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论文不及格还情有可原,她确实不会写,就算临时抱佛脚找到陈向北,但这就像要求一个刚学会汉字的人去写八百字作文,就算心有力想合格,实力也实在不允许。
这玩意儿还真没有捷径,一个人学不学得好,一场考试就知道了。
“……你说,难道我真的有那么蠢吗?”贺明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
温礼轻声说:“怎么会呢。”
他擦擦她的眼泪,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颊道:“璞玉都是需要时间打磨的。”
贺明浠不耻下问:“璞玉是什么东西?”
温礼沉默几秒,又换了个更简单的说法:“丑小鸭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变成天鹅的。”
这回换成贺明浠沉默了。
温礼因为她是听进去的,谁知下一秒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脸难过地说:“难道我长得很丑吗?”
“……”
本来还有些怀疑明明考核已经给她划清楚了重点,为什么还是没考好,现在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贺明浠考核的时候答非所问,答题的时候歪了重点,所以才被打了低分。
很有这个可能。
但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只能先说:“没有,你很漂亮,但我现在不是在说你的长相,我是在说你的学习。”
贺明浠一下子停住了抽泣。
他说她很漂亮。
她第一次听见温礼说她很漂亮。
简直比之前她听过的所有彩虹屁还要动听。
她的心好像瞬间就被治愈了,盯着他的脸呆呆地问:“我的学习怎么了?”
“不管你这次考没考好,这场考试都代表不了什么的,”温礼耐心说,“你才刚开始学,短时间内得不到正向反馈,这很正常,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来,可以吗?”
“……慢慢来,那要等多久才有成效啊?”贺明浠有些着急地问。
她好不容易才支棱起来,因此非常急于得到好的成果。
因为好的成果不但能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真的是有回报的,也可以更加激励她继续努力。
温礼其实很理解贺明浠的这种心思。
懒散惯了的人突然开始发力,肯定会比一般人更在意结果,一旦结果不好,就会产生自我怀疑,从而又丧失了信心,恢复到老样子。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人真的没救了,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
温礼再次换了个说法,耐心地问她:“明浠,你健过身吗?或者减肥。”
贺明浠懒得要死,怎么可能健身,但减肥是为了变美,她浑身上下唯一的优势就是脸和身材了,自然要花心思保持。
“我没健过身,但减过肥。”
“那你减肥有什么心得吗?”温礼引导着她说,“比如好几天不吃饭,这样体重就会掉得很快,或者靠运动减肥,体重的变化会相对来说慢一点。”
贺明浠摇摇头,减肥这点她还是有心得的,于是忍着哭腔认真地说:“我都是靠运动减肥的。靠饿的话其实也有效果,前期体重掉得是很快,但是一旦吃了,就会立马反弹,可能比减肥之前还胖。”
温礼笑了笑,说:“你看,你自己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吗?”
贺明浠泄气地说:“读书又不是减肥,哪儿那么容易。”
“减肥也不容易,”温礼说,“如果人人都能做到减肥,那健身房靠什么赚钱?同理如果你稍微用功一点就能拿高分,那还要我们老师做什么?”
贺明浠一愣,还能这么类比吗?
她发现温礼的比喻总是很接地气,什么事儿都能被他拿来比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说的话她总是能听进去的。
贺明浠的脑子很简单,听不来那些高深莫测的大道理,但这些接地气的小比喻,她能听进去。
其实这次没考好,她一方面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
缓了缓,贺明浠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我这次没考好,你会对我失望吗?”
温礼眉眼柔和,摇摇头。
“当然不会。”
贺明浠放心了,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愿意继续教我吗?”
温礼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担心这个。”
“因为我之前的老师就是这样啊,管我一段时间后,发现我还是老样子,就不管了,随我去了,”贺明浠垂着眼说,“我家里人也是这样。”
久而久之,她也懒得改变了,反正一切都是阶段性的。
她知道自己令人失望,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世界中心,其他人不可能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她身上,但她也很希望能够有人对自己耐心一点,或者说,给她一点时间和鼓励,让她试着去调整和改变。
“不会不管你的。”温礼说。
贺明浠的眼睛亮了亮。
“你不是哄我的吧?”
温礼反问:“我连自己的太太都不管,那我应该去管谁?”
贺明浠鼻尖一酸。
她忽然觉得家里给安排的包办婚姻也不是一无是处。
或许婚姻这个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约束和令人抗拒,其实这都完全取决于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但她感觉温礼是个又坏又好的人,坏的时候很坏,好的时候又特别特别好。
可无论他是坏还是好,她都很喜欢。
“好了,不哭了。”
眼见她的眼睛又湿润了,温礼给她擦掉眼泪,并说:“再继续努力吧,嗯?”
贺明浠弱弱却肯定地嗯了声,同时点点头。
“……继续努力。”她说。
爱马仕包,等下次再让他买好了。
更何况她现在也没脸要。
嗯,努力,争取下一次拿到爱马仕。
争取下一次一定叫他刮目相看。
如果能在对她刮目相看的同时,也顺便喜欢她一下,那就更好了。
-
本来中午就没吃饭,现在心情缓了过来,贺明浠肚子后知后觉地饿了。
然而她自己说的,让阿姨别做她的晚饭。
给心直口快的贺明浠工作了这么久,阿姨知道贺明浠不是个拐弯抹角的雇主,贺明浠说不吃,阿姨是个实诚人,也就真没做。
贺明浠不好怪阿姨,于是问家里有没有速食的东西,比如方便面之类的。
阿姨是个在工作方面无可挑剔的家政,甚至还有营养师资格证,家里的大冰箱什么食材都有,唯独没有速食食品。
贺明浠也不好让阿姨再给她做,直接说:“那我点外卖吧。”
她又看向温礼,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帮他也点一份。
温礼说:“不用点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贺明浠惊讶地眨眨眼。
温礼:“你不想出去?”
“想想想,”贺明浠点头说,“你在客厅里坐一会儿,你看会儿电视,我准备一下哈,马上。”
说完就溜进房间里,还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贺明浠的心跳得砰砰响。
冷静过后,她迅速跑到衣帽间开始挑衣服。
说是马上,其实整整用了四十多分钟,温礼也没催,只当是小女孩比较磨蹭。
贺明浠家虽然有个超大屏的电视,但她自己没开过几回,反正等着也是无聊,温礼干脆用它看起了新闻。
新闻里的主持人和嘉宾正在分析着当今的国际局势,温礼忽地听见阿姨哇了一声。
男人转过头去。
之前还穿着hellokitty睡衣蓬头垢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顿时又焕然一新了。
一看就是有精心打扮过的,脑袋上还戴了顶毛绒绒的贝雷帽,衬得她那张脸更小了。
其实只是带她出去吃个饭而已,她完全没必要这么精心准备。
但温礼忽然觉得这四十多分钟也不算白等,不如说,他还挺开心小公主愿意花心思打扮,就为了跟他一起吃顿饭。
“好了吗?走吧。”
告别阿姨,贺明浠跟着他出了门,坐电梯的时候,她站在他左后方的位置,因为担心自己特别打理过的刘海发丝的位置不对,于是对着电梯的镜面在那儿捋刘海。
丝毫没发现男人正也通过镜面一直在看她。
捋了半天刘海,结果一出室内,唰地一声,刘海被风给吹偏了。
上了车,贺明浠又继续整刘海。
“明浠。”
手还捻着刘海,贺明涔侧头:“哎。”
“你把额头露出来也很好看,”温礼说,“所以先想想我们去哪儿吃吧。”
贺明浠:“我想?”
温礼:“嗯。”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了汉堡餐厅里。
餐厅里正在搞联名活动,里面到处贴满了联名人物的海报,贺明浠就是为这个来的。
点一份指定套餐会有联名周边赠送,贺明浠一口气点了两份,她一份温礼一份,当然了,周边都是她的。
正好隔壁桌坐了个小孩,一看就是父母不给买,一直盯着贺明浠手里的周边。
小孩越看越馋,使劲缠着旁边的女人给买。
那女人应该是他妈妈,被缠得烦了,于是说:“那个姐姐买了两份,你去问问那个姐姐能不能送给你,要有礼貌的问,她会送你的。”
女人声音不小,正好被贺明浠听了个正着。
这是要道德绑架?
正想着,小孩已经大着胆子走到了贺明浠面前。
温礼也听到了,但他没打算管,反正送的周边都是贺明浠的,要不要送给别人都看她自己。
贺明浠看了眼隔壁桌的女人,问小孩:“你想要?”
小孩点头。
“不给,”贺明浠邪恶一笑,“想要让你妈妈给你买,你妈妈又不是没钱给你买,别老想着白嫖别人的。”
小孩愣了,还没说什么,小孩的妈妈倒像是被戳中了□□,忽然大声说:“说什么呢,反正你一个人买了两份,多了一份送给我孩子怎么了?再说你一个大人,还玩这种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幼不幼稚。”
温礼终于皱眉,然而接下来贺明浠的话完全出乎了他所料。
贺明浠仰头说:“阿姨,谁跟你说我是大人了,我就是长得着急了点,其实我才十四岁好不好,我今年读初二!”
温礼:“……”
小孩的妈妈也是无语,指着贺明浠对面的温礼说:“你初二,那这人难道是你爸?”
“谁说他是我爸了?”贺明浠继续反驳,“他是我干爹好吗?”
温礼:“……”
讲道理的说不过不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说不过胡言乱语的,小孩的妈妈彻底没话说了,嘟囔道:“长得挺漂亮的,可惜脑子有问题。”
本来是骂人的话,然而贺明浠却突然脸色又好了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又把多出来的那份周边送给了小孩。
小孩一脸惊喜,贺明浠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以后长大赚钱了自己给自己买,想买几份买几份,这样就不用像你妈妈那样天天想着白嫖别人的了。”
小孩点头,而小孩的妈妈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忽然硬气起来,又把周边还给了贺明浠,拉着自家小孩去餐台那里点联名套餐了。
贺明浠一直在笑,一直到吃完了套餐走出餐厅了还在笑。
温礼全程没插手,就看她在那儿表演,看她那乐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他掐掐她笑成一团的脸:“我什么时候成你干爹了?”
“开个玩笑嘛,出门在外,胡说八道一下下又怎么了。”
温礼好笑地摇摇头,没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随便她胡说吧,她高兴就行,反正别人也不认识他们。
“干嘛?你觉得我把你说老了啊?”贺明浠凑过头问他。
温礼:“没有。”
他嘴上说着没有,脸上却是冷淡的表情。
贺明浠噗嗤一笑:“好好好,我知道我把你说老了,我给你赔罪。”
温礼挑眉,只见她伸手往包里掏着什么,把刚刚吃套餐时送的周边塞进了他手里。
温礼对这个完全没兴趣。
“给我干什么?”
“你没听刚刚那个女的说吗,这是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贺明浠冲他挑眉,眼里神采飞扬,好不正经地说,“所以我就把这个送给我们温礼小朋友玩咯。”
干爹瞬间又降级成小朋友了。
过了年都是而立的岁数了,温礼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被人叫过小朋友了。
更不记得自己上次玩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他一直把贺明浠当小朋友,没想到今天却被反将一军。
然而面对这个陌生的称呼,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自在。
温礼真是服了她,心口也在今天一软再软,最后将这份其实他并不感兴趣的周边收进了兜里。
看到他真的收下了,贺明浠期待地问:“这下你开心了吗?”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温礼怔愣片刻后才挪开眼,淡淡说:“其他小朋友不要了才送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贺明浠愣了。
这是在配合她演戏?还是真别扭?
不过怎么样都行,总是他哄她,她也愿意哄着他,于是她说:“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特别霸道总裁地塞进了他手里。
“拿去,随便刷!”
温礼笑出声来,弹了弹她的脑门。
贺明浠摸着脑门说:“我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温礼:“真的?”
“真的!”
几分钟后,贺明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爱马仕门店。
她自己的爱马仕还没着落呢,他也想买?
贺明浠犹豫道:“你也用爱马仕吗?之前没看你用过啊……”
她觉得温礼平时还挺低调的,就连开的车都很低调。
可能也是因为有大学讲师这层身份在,平时在吃穿用度上不宜太高调。
“不是我用,是我给你买,”温礼拍拍她的头,眼睛里有笑意,“贺明浠小朋友,进去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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