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了烧的◎
宋知书发现, 就晚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姐姐和姐夫又再度重归于好，甚至看上去更加黏糊了一点, 吃饭两个人坐在一排上，他姐夫给他姐夹菜挑鱼刺挑肉, 勤勤恳恳看上去脸上还写满了心甘情愿。
宋知书：\"?\"
以前他们好像不是这种黏黏糊糊的风格吧？
虽然也很亲近, 他姐以前还会靠在他姐夫身边，两个人坐在一块讨论数学题，但那种感觉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以前……
以前他们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学校里暗传在一起的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感觉，但现在就感觉更亲近了一点。他姐使唤姐夫的时候更加顺手了，半点客气都没有, 以前那些小事他姐都是使唤他的, 现在他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感觉……
像是他姐被人给抢走了。
宋知书抿了抿嘴没说话, 转身出去到外头给他姐买了一盒子小蛋糕。红色的花篮状包装盒, 里头放着的蛋糕上面用奶油挤出了很好看的奶油花，小小一块, 看起来有一种古朴的好看。
“真是的, 给我买这个干什么，这不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嘛。”
宋知玉很惊喜，嘴上埋怨, 实际上却美滋滋地摆着多看了好一会儿。以后的蛋糕五花八门，连那种精美地要命的小人都能捏出来放在上面，在颜值方面, 完全就能够吊打现在的这个花篮小蛋糕, 可她喜欢啊。
小的时候, 念念不忘地就是这种类型的小蛋糕。
嘴馋的时候, 能够趴在橱窗旁边看很久，不过他们家那边没有卖这种小蛋糕的，只有难得去集市的时候能够看到，所以宋知玉也得以保全了一点自己小时候奇怪的要面子心态，能够比较矜持地对待那些小蛋糕。
再后来，时间长了也就逐渐忘记了这些小爱好。
忙着赚钱，忙着生活，忙到忘记了照顾自己。
连她自己在没想到的时候，都想不起这个东西来，可她弟却把这个小蛋糕给摆了过来。要不是没有手机，她都想拍个照发朋友圈。
对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大哥大。
这东西估计就算有，也是刚出来没多久，一个的价格就得一两万，太贵了，买了不合算。倒不如想想BB机，价格比较适中，能够满足通讯交流的需要，同时还能很有派头。
不过现在的她可吃不起这份派头。
宋知玉只是想到的时候在意了一下，借着就又把注意力给挪回到面前的小蛋糕上。今天老师布置了作文题目，要求写一篇八百字的作文，没框定题材，让自由发挥，本来她还在思考写什么呢，现在她决定把小蛋糕给写上去。
主题就是，普通的小蛋糕里，其实蕴含着弟弟的心意。
宋知玉刷刷下笔，写的飞快。
程煜在旁边，看了一眼他晚上拎回来的，一大盒子蛋卷，再看了看被精心保护好放在桌子上的那盒小蛋糕。
他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天是周六，中午的时候，宋知玉他们俩就大包小包地扛着一堆东西回了程家。
他们俩先斩后奏，把衣服搬进去第二天就搬了过去，如今已经是小半个月没回来。今天也是赶巧，中午的时候，吕凤英没在单位里吃饭，也没在家，反倒是在单元楼下的树荫里和几个差不多年岁的人聊着天。
见他们俩进来，她也不招呼，而是冷哼了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说话。
“这男人啊，就是容易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原来还不信这种话，和你们争说我儿子绝对不是这种人，现在看来，是我这二十来年白白养活了他。”
“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儿子难道还不孝顺吗？”
“就是，你儿子工作好能赚钱，每个月还给你们家用。换了我家的小混账，别说每个月余下来一点钱孝顺爸妈，每个月能不来问我要我都是阿弥陀佛。“
“你家的好歹养到上班了，我家的还在读书呢。成绩不见得多好，钱倒是不少要，每天都要朝我张手，买这个买那个的，老娘哪里来那么多钱给他。”
……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她，宋知玉还看到了几个之前来家里的阿姨团成员，这会儿可能是为了弥补那天的事情，还罕见的开口夸起她来。
“你儿媳妇也好啊，漂亮孝顺人又和气，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也是程煜眼光好，要不是我家小子已经结婚了，那么好的姑娘，我都恨不得让她娶回来呢。”
“咱们年纪大了，别和孩子怄气，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吕凤英立刻就挑起了眼睛。
“这要我怎么说？”
“结婚这才多久，两个人就要搬到外面去。我家里给他们安排地明明白白，什么都有。我是短了他们吃喝还是恶毒到让他们过不下去了？”
“放到外面，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恶毒婆婆呢。我这大半辈子的名声都要被他们给毁了，要不是你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我哪里还敢和你们说这些话！”
坐在单元楼下她就开始嚎啕起来，声音凄厉。
周边的楼里很快就出现了趴在窗户旁边围观的人影，换了其他的年轻一辈，早就上前去拉人了。
人人都是要面子的，年轻人尤其是这样，谁都不想背上一个忤逆父母的罪名。
可偏偏这新进来的小两口，两个人都看起来不急不缓的，半点都不着急。
程煜拎着东西过去，七八个塑料袋往吕凤英面前一搁，然后喜气洋洋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糖果，分给围观的人。
“赵姨，你来一把。”
“婶子，你也抓，不要和我客气。”
……
他发的是喔喔奶糖，方方正正一个，上面印着个小公鸡的样子，价格在糖果里面也算是比较高的。
没什么大事，不会买这种糖来分。
旁边的人推脱不过，抓了两把后疑惑地发问。
“小煜啊，你们这是？”
“我媳妇有了，”程煜的笑容非常灿烂，半点磕绊都没有，“刚查出来没多久，就一个月左右，前两天她忙得有点不舒服，就没带她回来，这会儿抽了空，就带她回来转转，正好给大家分点糖。”
刚怀上就发糖，没这个习俗，但他发了也没人说什么，顶多是说他做事讲究。
吃人嘴短，顿时就有人拍了拍吕凤英的肩膀。
“凤英啊，我就说你儿子和儿媳妇都是好的，让你不用想那么多。你看看，这两口多登对啊，刚嫁进来没多久，就要给你家添个孙辈呢。”
“年轻人想到外面转转挺正常的，用不着和他们置气。”
“就是，我家那个当时也和我说，他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呢，说是要和朋友出去玩玩，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打工。”
“你啊，福气还在后面呢。”
……
吕凤英气得狠，却也没在说点什么，伸手拎了东西，招呼他们回家。
宋知玉在外头和邻里邻居地寒暄了几句，听了一耳朵的怀孕经，刚走进家门，就听到吕凤英说。
“听说你这两天在外头做生意呢？”
吕凤英端着一碗豆子在门口剥，眼神在宋知玉的身上转了一圈，勉强收回了那点怒气，但开口说话的时候，那种看不上的鄙夷还是展露无疑。
“摆地摊那种生意还是少做做，那边乱的很，从来就只有外地人，找不到工作的那种，才会到外头去摆摊子，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饭。”
“以后你就别去了。”
“过两天让程煜把东西都给搬回来，那边的租子也退了，好好地住外面干什么？是觉得钱多了烧的吗？”
第52章 ◇
◎美甲◎
宋知玉对于吕凤英可能会有的反应已经有了预料, 但是她开口的时候，依旧会把她给气到。
她没忍：“妈，您这话说的, 可别让别人听到。”
“怎么了？我在自己家里说两句还不行了？”吕凤英把手里的豆子一甩，扫过来的眼神里, 明明白白地写满怒气。
“不是不行,ᴶˢᴳ 在家里当然是什么都能说，但说习惯了带出去总是不太好。而且咱们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人人平等，就算是外地人，那也是凭自己的双手赚钱, 有什么好看不起人家的。”宋知玉笑吟吟地补充, “而且那边摆地摊的可不是外地人, 里面能做得好的, 那可都是有门路有关系的人, 我可比不上人家。”
吕凤英：“什么意思？你做个生意怎么还和人家聊那么多？到底是嫁了人的，就算人人平等, 那也男女有别啊！”
她用的还是以往旁敲侧击的法子,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听着感觉很有道理，听说过流言蜚语的人, 心里就该是另一个想法。
更别提是刚嫁过来的新媳妇，被一说，总是会有点避讳心思在。
估计就真的不肯再干了。
宋知玉眨眨眼, 半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还想再回两句, 最好能够气气她,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程煜在给她打眼色, 示意她快点进屋。
宋知玉想了想，顺应他的意思走了房间，后面还能听到他解释的声音。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男女有别又不是连说说话都不行，再说了，她那边我不是也有帮忙去看过，哪里是像你说的这样。”
……
外面的声音被房门隔绝，后面的话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宋知玉打量了一圈房间，这段时间她不在，只有程煜一个人在，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让别人进屋的人，所以房间里看起来稍微有点凌乱。被子平铺着，桌子上还放着一本翻开过的书，靠近一看，是英语。
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之前带来的书早就被她全部都给搬出去了，现在摆在这里的，只可能是程煜的。
她和她弟说要读书，要考大学，现在人都已经在学校里了。她也曾经旁敲侧击，想问问程煜要不要跟着一起读，但他愿意跟着一起看看题目，备战高考却被他给推脱了。
“我这边还在工作呢，没什么空考大学。”
“真要是考的话……”
“除非什么时候能够有一段挺长的假期，到时候再说吧。”
上班的人，哪里会有很长的假期，除非是辞职或辞退。
可现在看来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
宋知玉略一提就知道了他的想法，也没有继续催促，反正时间还早，他们都还年轻，而且程煜现在的时间确实不太合适。
但没想到的是，程煜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挺在意她之前和魏显民聊英语的事情，连英语书都看了起来。
宋知玉抿了抿嘴，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嘴角上扬。
看着镜子里自己脸色晕红的样子，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骂一句没出息，这才没怎么呢，怎么就能笑得那么开心。
要克制。
太好哄的小姑娘。
是会被骗的。
她坐在梳妆桌前，随便整理了一下，才发现桌子上竟然多了一个大的布袋子，里面就像是批发一样，兜了一大袋子的化妆品。
里面有不少都是她之前买过的，估计是程煜照猫画虎又给带了一套回来。
还有一堆新品。
雅霜之类的面霜就有不少，也不知道他是找谁给买的，竟然还有两瓶六神的花露水，还有一瓶孩儿面和一盒子郁美净，价格不贵，还挺适合给宝宝用。
但是她才刚怀上没多久，现在就买这些，是不是早了点？
宋知玉稍微整理了一下，再回头就看见艰难哄完了他妈的程煜进了门，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擦了擦他自己额头不存在的汗。
看见她正拆东西，他凑过来倚在她旁边。
“我看见你那些瓶子里都快用空了，让人又多带了点回来。不过他们都是男人，不知道你们喜欢用什么，听着好用就都带了过来。你看看你能不能用？”
“哦，对了，你上次让我带的那个东西，他们这次也带了过来。”
程煜从抽屉里掏出了另一个包裹号的油纸包，有点不理解。
“你们涂脸上的东西有那么多就算了，怎么涂手上的也那么多花样？”
“那当然要有花样了，都一样的颜色，那怎么能好看。”宋知玉眼前一亮，刷刷把他递过来的包裹给拆开，里面是一瓶瓶颜色各异的指甲油。
“你让他们买的时候，给对方看我写的条了吗？”
“看了，要不然他哪里能带那么多回来，我们这些人看上去都是一个色，没想到它那边还有那么多说头。“程煜用一种敬仰的目光注视着那包里的瓶瓶罐罐，”我听说这里面光红色就有十来种呢。“
“也就才一般吧。”
比起以后蓬勃发展的美甲行业，现在的指甲油，哪怕是特地托程煜找人去海市那边买回来的进口货，也就只是满足了基础的需要。
“好歹是有了底油和指甲油，想要再玩出点花样来，还要等之后我定的东西到。”
程煜：“？”
程煜：“你定了什么东西？要的话，直接找我这边帮你买了不行吗？”
“不是买的问题啦，这些小东西还不一定有呢。”义务现在估计多没做起来呢，去哪里买那种便宜实惠的可以镶嵌在指甲上的小东西。
宋知玉思考过，觉得买不到，所以当初才非要拿了布到乡下去刘家。那位老太太除了擅长做衣服外，还很擅长做一些小个的东西。
以前刘红燕的头绳上经常有她给做的小饰品，可爱又精致。
让她们很多小姑娘都觉得羡慕。
她当时走的时候，托对方做了点小东西，可以当做发饰，要是成品合适的话，后面还能试试让她做点布的小东西，比如布的小草莓小花之类的。
她还想过弄那种小毛绒球，白色的或者灰色的都好。
贴在指甲上。
看起来一定很可爱。
至于以后更主流的那种小配饰，得等她找到合适的进货厂家，再去弄。
拿到了东西，当然是会心痒痒地试试看。
宋知玉洗过手，仔细地去了手指甲旁边的死皮，按照步骤给指甲修剪出合适的形状，涂上底油，再挑了一个很温柔的豆沙红涂了上去。
因为没有可以烤干指甲的紫光灯，一套步骤下来，愣是花了快两个小时。
程煜感觉他随时随地转头都能看见他媳妇叉着手指头不敢动的样子，他觉得好奇又有趣，时不时凑过来看一眼，东塞一个核桃西塞一口蛋卷的，成功找到了一点投喂媳妇的快乐。
宋知玉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那么勤快，等她手不能乱动了，就特别爱喂她吃东西，还是一口一口地喂。
“别闹了，我不吃，等下晚饭我都吃不下了。”
“真不吃了？”
“不吃。”
……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就迅速地凑过来在她脸侧上亲了一口。
宋知玉瞪大了眼睛偏过头，对方趁势而上，又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炙热的温度在唇边一触即离，始作俑者笑眯眯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偷腥的鱼。宋知玉涨红了脸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
最后只是低声啐了一句。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呢？”
“又不是在外头，在自己家里，自己房间里，我想亲自己媳妇有什么关系？”程煜理直气壮，从自己要当爹的快乐里回过头来后，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痛苦。
明明是和媳妇久别重逢，明明这还是新婚燕尔呢。
他怎么就一口肉都吃不上了！
这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一些！
周盈找上门来时，先注意到的不是宋知玉手上漂亮的指甲，而是她在房间里明显红地不太正常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发烧了吧？我怎么看着你的脸那么红呢？”
作者有话说：
被新闻气得胃疼。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这两天在忙搬家的事情，所以更新晚上可能会来不及，被迫往后挪挪。
第53章 ◇
◎消逝的梦想◎
“天气热了, 我在房间里就懒得开窗眯了一会儿。”宋知玉不动声色地把刚刚的那个话题给带了过去，“周姐，你找我有事？”
“就是上次你和我说的, 约妆的那个事。我娘家的一个妹子下个月结婚，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到时候她来试个妆。“周盈看着宋知玉红润有光泽的脸, 再看看她面前铺开的那好几张卷子本子，心里感叹她是真的不慌。
明明婆婆在外头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孝顺，刚结婚没多久就拐了她儿子出去一起住。
可她看起来就是不着急。
周盈想到自己家里的那一摊子事，一家子老老小小住在一起，见天地冒出点事来。都是鸡毛蒜皮, 这个看着想要, 那个便宜想占, 时不时还要被阴阳怪气两句, 闹得她憋屈地很。有时候还真的很想搬出去住, 可她家那个就是觉得一家人住在一起好，有商有量还能有老人帮着照顾孩子。
照顾？
呵。
是照顾别人家的吧。
她闺女儿的饼干都要抢了来分出去, 还美曰其名说什么两个孩子都有才公平。
呸！
和她要布料ᴶˢᴳ做衣服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公平呢？
想想自己再看看人家, 羡慕就有点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她点了点窗外，压低了声音问宋知玉：“你们真搬出去了？”
“嗯，挑了个带院子的房子, 就一中旁边。”宋知玉挖了一勺面霜当做护手霜涂在手上搓匀，她没有错过周盈眼里的羡慕，说话的时候就更多地提到了那边的便利条件：“走出去就是街道, 想买点东西更方便, 就这么几天, 我胖了三四斤呢。”
“你胆子可够大的, ”周盈有些咋舌，“你就不怕你婆婆闹腾起来？”
“原来其实也没想搬出去住，只是你知道我想做点小生意，总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而且我弟正好到城里来读书，我自己也弄了个名额去听课，趁着肚子里这个还不太闹腾，今年能下场试试看。”
读书的事情瞒不了人，就算她现在不说，等之后要考试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人知道。
宋知玉随便一想就知道那些人可能会说点什么。
比如——
都结婚了怎么还那么闹腾，考大学？她能考得上吗？
又是做生意又是去上学，她还真不消停。
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每天往那些高中生的地方钻，心里也没有一点数。
……
擅长攻击弱点的闲言碎语，总是拥有异常强大的攻击力。
以宋知玉自己为例子，她这种在学校成绩不错，有一定可能性可以冲击一下大学的女孩子，其实不在少数。
在她的记忆中，她身边的女同学越来越少，但留下来的人里，学习成绩都还不错。
没有一个高中的女孩子，学习成绩会在中等以下，基本都位于班级前十来名这个样子。因为如果她们成绩不够好的话，她们早就没有了出现在教室里的资格。
不是家里人逼迫，而是在大众眼里，女孩子少读点书没什么，读不出就应该早一点去嫁人生孩子或者打工赚钱。
而她们这一类幸运又努力的，在课堂中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的女孩子们，在高中毕业后，又会迎来一次极大的筛选。
她们大多数人都会嫁人。
有时候人总是会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就像是宋知玉，她在嫁人之后，都没觉得自己会放弃学业，当时她还想着找个班上，赚点钱，然后晚上的时候多看看书，跟着弟弟一起去考试。
一次没过也没关系，再试试。
一直没过更没关系，还有面向成人的一种教育机构。
总之，想读书的话，感觉怎么都能够有办法。直到生活给了她沉重的一击，直接夺走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憧憬，她被迫在短时间内就强大起来，成为一个捍卫孩子的母亲，从而丢掉了自己的那些梦想和期盼。
对于她而言，她的不幸来得猝不及防。
但对于更多嫁人的女孩子而言，她们的梦想是在鸡毛琐碎的日常中被一点点磨灭的。
宋知玉以前会低头，她在意这个在意那个，总是想在别人口中获得一个好评价，不想落人口实。可实际上，越是在意就越是会被束缚住。
现在的她，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说的话，早就没那么在意了。再说了，想要堵上那些人的嘴，其实也容易地很。
能够做到她们认为你做不到的事情就行。
宋知玉看着周盈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觉得她这个时候还要去考大学不太合适，她是出于好心，所以她也就解释了两句。
平铺直叙地告诉她。
“我现在还年轻，趁着年轻不去做这些事情的话，年纪大了就更加没法做。”
“怀着孩子读书，你看着觉得是很辛苦，可等她生下来后，那我岂不是更加没有空闲时间了？”
想要去做自己的事情，想要不被家庭琐事给困住，她得赚钱才行。
保姆月嫂什么的，哪个不要钱？
周盈一怔，她突然想起来，她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她会和朋友嬉戏打闹着经过学校的荣誉榜，看着上面张贴的今年考上大学的学长学姐们，然后憧憬自己未来能够考到什么地方去。
然后，她就嫁人了。
她不是说她老公对她很不好，也不是说现在的生活过的很痛苦，相较于大多数人，她的生活已经很幸福。
可是……在偶尔想到那个站在荣誉榜前面的自己时，总是会觉得有一点遗憾。
本来想劝的话被她自己给咽了回去，她打量了两眼桌子上的那些卷子，突然露出一个羡慕的笑容：“你说的很对，我当时要是能有你那么大的魄力就好了。”
“那我就提前祝你能够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对了，你还没和我说呢，下个月能抽出时间来吗？“
“当然能，”宋知玉示意她看自己满满当当的梳妆台桌面，“我可是都准备齐全着呢，她什么时候来，约了时间就行，不过不是在这边，要到我租的屋子那边。”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下个礼拜天不行，我得回乡下一趟。“
周盈：“你家里喊你回去看看？”
“不，前不久才回去过，哪里有那么多要看的。”宋知玉对她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这段时间结婚的人多，那边约了我到时候给她化妆，两边时间是错开的，应该不至于耽搁你妹子那边。”
“你记得提前和你妹子说要多用面霜擦脸。”
“知道，都要结婚了，她还不好好拾掇她那张脸，她妈都要骂她。”她们俩笑谈了两句，周盈瞥了瞥门外，没听见声音，压低了声音问她。
“你听到消息没？单位这边最近可能会发福利房。”
第54章 ◇
◎福利房◎
单位的福利房？
这年头能够分福利房的单位越来越少, 大部分人家都挤在原来的房子里，实在住不下了有经济条件地就去买房子，没有的就去租房子或者回乡下住。
鞋厂不过就是个小单位, 收益不上不下，没到混不下去要黄的地步, 却也算不上多厉害。
宋知玉嫁进来的时候就知道, 鞋厂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分过福利房，她嫁进来是要和公婆和小姑子一起住的。
当时说媒的媒人还对她说。
“虽说是要一家五口人一起住，但程家当年是两个职工一起分的房子，房子比一般人家都要大。能分出来三个房间，嫁过去也是能有单独房间住的。”
她还说, 程家公婆都是好性的人, 放整个厂里都知道, 嫁过去肯定不会难做。等两年程煜的妹子嫁了, 到时候还能腾出来一间房给孩子住。
说的时候千好万好, 仿佛哪里都是好的。
她是撞大运，才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婆家和婆家人。
可等到结了婚, 才知道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能够做主的房子是多么重要。乡下的时候, 她和她弟住的那层楼都比程家宽敞，一跨步就要出现在别人面前，做什么都得被看着听着, 一点儿自己的秘密都没有。
等到以后，就连属于自己的一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宋知玉自己打工, 帮人家做点小生意, 卖点吃的, 有段时间还去做外卖骑手, 攒了很多年，她才攒到了一间属于她和女儿的小房子。
她回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赚钱，第二个想法就是抓紧时间买房子。
但赚了钱后，她想了想还是暂且搁置了这个想法。
不是不想买，是她的第一桶金到底是来自于程煜的帮助，同时婚内的资产也是双方共有的。她不清楚对方对于父母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不能随便动弹。她还怀着孩子呢，多次动怒对晚晚不好。
还有就是现在很多她知道将来会拆迁的地方还都没有拆，可以的话，她更想买几套老房子，以后慢慢地进行资产升值。
单位福利房这个事情，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想了好久，依稀记得上辈子程煜去世后，鞋厂似乎确实进行了一次福利房分配，但没有周盈和她说的那样，感觉是工龄和职位合适的职工都有希望。而是非常稀少的，一共就二十来套。
领导层分了分，再给几个工作突出的员工分了，剩下的就干脆没份。
照理来说，这种小规模分房子肯定是风声越小越好，等到分完了再让所有人知道，到时候就算有人想要闹腾，也已经来不及。名字什么都登记完了，再闹也没有用，顶多只能希冀着厂里能够下一批再放点。
可这回怎么就闹得隔壁厂都能知道了呢？
周盈说的小声，说是秘密，可既然都能通过隔壁厂的人传过来，中间知道的人就绝对不会少。
“还在做呢？”
程煜开门进来，身上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肉香味。他刚和她腻歪完没多久就出去了，说是之前开车的那边帮这边的单元楼里也带了点东西，知道他要回来，所以顺便就全都给了他，让他帮着到时候送一送。
没想到他出去送一趟竟然还带了点东西回来。
“ᴶˢᴳ你出去买东西啦？”宋知玉吸了吸鼻子。
“嗯，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那边开了家新店，就顺手买了回来给你尝尝。”程煜掏出怀里的油纸包，里面包着两个油汪汪的卤鸡腿，“我刚在那边尝过了，味道挺好的。”
卤好的鸡腿带着一种卤料的香味，炖地皮软肉酥，看着就十分好吃。
宋知玉被勾出了馋意，却没有动，而是拿眼睛点了点外头：“给爸妈他们买了没？”丁点大的地方，又不是没有味道的东西，等下多转两圈就能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吃了东西，到时候不闹起来也觉得不好看，再说了，就程蝶那种眼睛看见了就想要的人，怎么会不嚷嚷两句。
“买了，还买了别的卤菜呢，给爸买了猪头肉，等下晚上吃饭的时候吃。”
程煜哪里会不考虑到，他在那边拎了三个卤菜回来呢，两个鸡腿是他特地先带进屋子里来，给宋知玉现宝的。
宋知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用油纸边捏着鸡腿杆，低头咬了一口，咸香的口感让她满意地眯起眼睛。
上辈子她怀孕的时候就不太平，一是心情问题，二是吃饭，经常什么都吃不下，吐的一塌糊涂，到后头根本就是逼着自己往下咽的。
到了这回，依旧没好多少。
现在还没到吐的时候，但胃口已经受到了影响，闻不得油烟，吃饭更是这会儿有胃口，等会儿就什么都不想吃。
这次的鸡腿大概是投了晚晚的缘，她吃地香喷喷，连本来还想再分一个给程煜的心思都没了，回过神来已经两个都吃下了肚。
宋知玉：“……”
她有点不好意思，洗干净手，左看右看摸了把喔喔奶糖给他：“吃两块糖，蹭蹭咱闺女儿的喜气。”
告诉程煜自己怀孕后，她就有意无意地说自己觉得自己怀的是个闺女，说话的时候也常常带出来。程煜从一开始的欲言又止，到现在已经接受，笑着从她手里叼走了那块剥好的糖块。
“本来还想再给你买点的，但怕你吃了积食，等下晚饭都吃不下。对了，刚找你的那个，我记得是纺织厂那边的？你怎么和她熟起来了？”
程煜有点好奇，老婆从乡下嫁过来，所有交际熟人都要重新换，她自己又不是特别开朗外向的性格，都好几个月了，他都没见过她有什么特别熟悉的熟人，也就最近和一个以前村子里的小姐妹联系上了。
两个人都怀孕，握着电话聊起养孩子经来停都停不住，他在旁边听了几遭就不再多听，没想到一回来还能又冒出来一个。
程煜的生长环境是这样，自己却不是一个觉得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不出去的人。他比较随意，宋知玉想待在家里，他没有意见，想出去忙他也愿意帮一把。
本来是没觉得，后来跟着宋知玉出去住了一段时间后，也觉出好来。刚开始还说只是出去住两天，还要定期回去的，多住了几天后，不用宋知玉说，他就自己跟了过来，从此就是回家少住外头多。
宋知玉看他不提，就更愿意在外头待着不回来。
杜老太太可比吕凤英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听他问起周盈还满脸好奇的样子，她正好就把单位福利房的事情告诉他，三两句把周盈的来意说了，顺口提起福利房的事情。
程煜吃了一颗奶糖觉得不过瘾，又去袋子里捞了一把，剥出来三四颗再一次性丢进嘴里。他眯着眼睛，有点惊讶：“她家消息还挺灵通的，厂里确实说要放一批福利房出来，不过数量不多，主要就是做个样。”
“什么意思？”宋知玉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怎么发房子还要做样的，做给谁看？”
“还能有谁，上面领导还有外头的合作商呗。”
程煜对这件事门儿清，因为这事就是从他陪着跑路线，到处找合作商开启的。因为和外资有合作，鞋厂这一年多业绩好了不少，停车的车库都换了一个，流水线一下子动不了，金额太大，但有了点余钱，之前停了的单位福利房倒是还能造出来两栋。
楼层不高，两栋加起来顶多也就二十来户。
但放出来的风声大。
才开年没多久，看上面的意思，就要把这件事给捧成今年的业绩来说。
“这两年周围的厂子业绩都不是很好，我们这边跑出了东西，在领导面前就腰板直。那片造房子的地方前两年就批好了，本来就是要造的，不过因为钱不够，造了一半就停下来，后头还有老大一片空地呢。之前不是带你去看过，都被人偷偷开成菜地了嘛。”
宋知玉记得这件事。
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过了很久，好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不过种菜这件事她倒是记得挺牢，因为当时她刚来城里，到处都是高楼和马路，让她这个从小在田野之间生长起来的人有点战战兢兢地不敢出门，程煜就领着她出去逛了一圈。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造房子挺大，但种菜明显不太够的一块地方，他们竟然还想养鸡。
宋知玉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因为篱笆弄的不好，鸡飞去啄了别人家的菜，然后两家人对骂的场景。
那一瞬间，对于城里人的滤镜顿时就消失了一大半。
想到那个场景，她露出了笑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鞋厂真要大规模的发房子呢。”难怪上辈子没听见什么信。
程煜见她又低头去倒腾她的卷子，心里有点别扭。
他爸妈知道了这件事后，偷偷摸摸问了他好几回呢。怎么到了他媳妇这里，知道了也不开口问一句，这可是房子啊。
看她要在外头租房子的样子，不像是不想搬出去住的。
他凑过去，也给她剥了一颗糖：“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分到？”
宋知玉偏了他一眼，没说以他的品级能不能买房的话，只是轻笑了声：“你还以为我算不明白？现在的房子也没那么贵，你要是想的话，自己都能买一套商品的吧？”
连货款都不要她给，她给了还发火要还回来，一看就是兜里还自己有存款的。只怕是金额不低，宋知玉拒绝去想上辈子他有那么多钱，但走了之后，她和女儿却只分到了几百块的事情。
她看着她嘿嘿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为了以后的生活，她试探性地问：“到时候咱们俩出钱买一套？听说现在那些房子都讲究学区房呢，早点买了，以后孩子读书也方便。”
程煜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行，那之后我托人去看看？”
“不过买房子的来头不能算在我这边，得算在你那。”
宋知玉疑惑地抬眼，然后就是恍然。
“卖货到底不是明面上能拿出来说的事，大家都在干是没错，都是心知肚明，可真要拿出来说就是以公谋私。”程煜见她明白，更愿意把这些没人可以聊的话说给她听，“我是能拿得出来买房子的钱，可要是拿了，到时候不好说。”
宋知玉问：“那我这边能拿吗？货可是你那边弄来的。”
“之前不太行，现在没问题。”程煜咧嘴一笑，“魏显民把剩下的都接手盘过去了，他之前还在局里当着大家伙的面提过两句，都知道他夸你能干。到时候两头遮掩一下，就说是从他那里拿的衣服就行。”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媳妇，你真不好奇我能不能拿到房子？”
见他追着问，宋知玉锤了他一下：“能拿到就拿，拿不到咱们又没损失，都能自己买了，又不是没地方住没办法了要讨着这房子，我非要追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煜得意地挑眉：“别的人那里可能没有，但换到我这里，还真有可能。”
宋知玉：“这么厉害？”
“那当然，路线都是我陪着跑的，刚开始他们都说不行，还是我找了人去找的那些洋鬼子，真要分，当然能算上我一个。”程煜没告诉媳妇的是，上面领导已经暗示过他，应该是有他一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说的那么信心满满。
但天有不测风云，宋知玉都还没再回到租房里，周一刚下课回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
程煜，被厂子里开除了。
作者有话说：
搬完家啦，努力更了一章肥肥的。
第55章 ◇
◎下血本◎
宋知玉这两天过得还挺风平浪静, 回来的时候看吕凤英那个阵仗，她还以为有的要闹呢，也不知道程煜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看见了她虽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愣是也没多说什么话。
连做饭什么的都没让她搭手, 看起来到真像是转性了。
这不, 刚进门她就听见吕凤英在楼下说什么孩子们大了管不住了，我一个糟老婆子还能怎么样，顶多不过就是帮他们把家里的事情做一下。你看他们回了家来之后，我连一只手都没让他们动过，洗ᴶˢᴳ衣做饭, 样样都是我来的。
边上人听了就开始夸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婆婆, 嫁到他们家里真的是几辈子享福呢。
等等的话一箩筐。
她们的声音没放低, 宋知玉听得清清楚楚, 但她眉毛都没多抬一下, 淡定地进门，路过的时候还要和吕凤英打声招呼, 说她回来了, 顺手再把路上买回来的菜和肉亮一亮，说一声妈辛苦了，今晚的菜你看着做就行。
看着吕凤英涨红了一张老脸, 她就心情特别愉悦地进屋。
有些事，不是她不做，就是不会做。
不就是让别人知道她们有没有对父母好,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会嚎, 她也会亮啊, 至于前面的话, 她也不反驳。
反正她回来确实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干了就让她说说，同样的，她买了菜也会让人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回来住两天，又是买东西又是买菜买肉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做家务怎么了？谁都没办法说点什么。
至于花出去的钱？
那点钱其实不是很多，她自己也是要吃的，买两顿没什么。
菜还是她在下了公交车之后在路上买的呢，程煜昨天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大包糖，看见熟人就给一把，所以她买菜的时候也有人和她打招呼。
“刚下班啊？”
“不是，准备再试试考大学，这两天去学校旁听两天跟着复习复习。”
“哦呦，厉害哦。那要不要再买个鱼头？鱼头豆腐汤可补呢，复习累了，得多补补。”
“行啊，您给我挑个好的，我要新鲜的。”
……
两边多聊两句，很快这些话就会被传出去，到时候就会和吕凤英传出去的话一起，被人拎起来咂摸评判。
流言蜚语嘛，别人家的八卦总是最有意思的。这种平淡的小八卦里，除了那些狗血恋情之类的事情，就又数婆媳关系最能让人下瓜子。
就着一件事，一群人能唠半天呢。
别看那些人附和吕凤英，万一事情有反转，有别的真相，他们也是闻风而来吃瓜在第一线的。算是互联网时代前面一代的吃瓜群众，不过属性更偏向键盘侠一些，经常要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来促进吕凤英同志发表出更激烈的发言。
宋知玉玩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满意地往里走，盘算着来了就走未免看起来太不像话，那再住几天就可以走的时候，她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吕凤英的惊叫。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正是下班回家的时间，她这一嗓子，嚷地旁边最少有一小半的人家都推了窗户出来看。
宋知玉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呢，就看见吕凤英神情慌张地回了家，掩上门后张口张了几次都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两手一拍腿，发出一声悲嚎，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
“苍天哦！”
“这是要出大事啊！”
“这让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嚷嚷什么呢？我在楼道里就听得见你声音，”程梢军正好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他手里拎着几张报纸和一个本子，右手还拎着一个茶壶，一看就是下了班之后出去逛悠两圈，见着要到饭点了这才往家走。
“一家人有什么好吵吵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他进门先是皱眉看了儿媳妇一眼，然后才扫向吕凤英，见她捂着脸呜咽，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不是婆媳两个有了什么龌龊。
他老婆他知道的清楚，肯定不是那种等着被欺负的人。
“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宋知玉。
“我不知道，妈刚刚从外面进来就这样了。”宋知玉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自己也才刚出来。
脑海里浮现出上辈子的场景，上次看见吕凤英摆出这么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是程煜的死讯传来的时候。
难不成这一回……
可明明离五月末还有几天呢，程煜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外出去跑车，顶多就是陪着领导在附近转悠两圈，连她的化妆品都是托别人给带回来的。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宋知玉咬了咬牙，脸色也有点难看。好在吕凤英缓过气来后终于解释了她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样子。
“他爸，程煜他……他被单位给开除了！”
吕凤英满脸惊慌，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现在可不是以后不合适的话就能够提出离职的时代，这种厂子里的工作，基本都是铁饭碗，不出什么大事，是绝对不可能被辞退的。
再说了，程煜一直以来在厂里都表现地很好。
程家人也一直以自己这个儿子为骄傲，知道他在司机那边都是头一份的人物，怎么会说开就被开了……
“难不成……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领导吗？”吕凤英满脸焦急，“要不趁着这事还没传开，咱们俩买点东西上门去问问？”
“不可能，就算是得罪了领导也不会突然就直接被开除了，肯定是出了事。”比起吕凤英，程梢军对自己儿子的了解更深一点，知道他跟着跑了不少地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照理来说，厂子里是绝对不会动他的。
“等儿子回来再说，你先别乱。”
勉强安抚下妻子，程梢军目光一扫，终于注意到了家里还缺了一个人：“程蝶呢？都这个点了她怎么还在外头？我记得昨天晚上她就没回来，前两天也是大半夜才回来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闹像什么话？”
吕凤英嘴里发苦，轻声为女儿辩解两句。
“昨天她朋友过生日，说好了要她过去住两天的，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哥哥嫂子在家她都不回家来，外面的朋友能有那么重要吗？”程梢军平时对于程蝶到处和朋友出去玩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她晚归或者住在同学家也不大管，现在却勃然大怒，“你就天天纵着她出去野吧，哪天野出事情来，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吕凤英嘴里发苦，想说点什么看着程梢军现在的样子也不敢说，只好低头忍下，搬了凳子焦急地坐在门口等待。
也没让他们等多久，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就等到了搬着个箱子，背上还背着个包的程煜。
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但对比起来，比吕凤英他们要沉稳很多。
进门看着所有人都眼巴巴看过来的样子，他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到了家里。
“把窗户都关了吧，坐下我和你们说。”
他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放，里面是他上班带过去的一些杂物，水杯啊书本啊之类的东西。一看到这些，吕凤英本来还存着几分希望的心，瞬间凉透。
“儿啊……”
她喊了一声，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连程梢军都在旁边点了支烟，眉头紧皱，满脸都是凝重。
三个人坐在饭桌旁边，沉默着不说话，宋知玉看了眼飘荡在空气里的烟雾，她没上前，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听。
程煜在心里打着草稿，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们说呢，就看见程梢军把烟屁股往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一按，沉声道：“你这事还有转圜余地吗？不行的话，我不要这张老脸去厂长那去一趟，送点钱，看看能不能让你再回去。”
程煜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大家知道的，好像和他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他看了眼宋知玉。
她想了想，去旁边倒了水过来给他们搁着，然后才轻声告诉他：“妈刚在外头听人说，你让单位给开除了。”
“开除？”程煜冷笑一声，“他们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知玉：“那这到底是？”
“我是自己辞职走的！”
“乱来！”话音刚落下，程梢军就脱口而出，满眼不赞成地看着他：“单位里的工作多稳当，平常不忙工资又不错，再是为了什么事情生气，也没必要闹到辞职这个地步。”
“程煜啊，妈知道你平常工作忙，到处跑来回熬夜累的很，可工作哪里有不累的。”吕凤英也跟着劝，“你听话，回头去领导那边说两句软话，咱们再送点东西，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咱们就当没有这事。”
“就当没有这件事？”
程煜本来还想耐心点把这些事缓缓说出来的，但被这么一劝，心里本来压住的那点火直接就冒了出来，他随手把手里的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扔。
“你们以为真就那么简单，只是我辞职的事情？”
“再不走，你儿子我就要被他们扒皮抽干净骨髓，然后再丢出去给他们顶罪了。”
所有人一惊。
宋知玉再顾不得那点二手烟的危害，她靠近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煜脸色难看：“他们运的货有问题。”
这一年多来，厂子里往外跑的车子多，一车一车的货往外运，奔的地点不是海市那种大城市，就是那种靠近海边有码头的地方。销货方便，但拿材料就不太方便，他们厂里用惯了的材料都有了固定的采购渠道，别的一ᴶˢᴳ时不能换不说，到那种地方买价格也要高上很多。
满车出空车回，肯定免不了要带东西。
从刚开始听厂里的到处去逛去带货，到后头大家都自己带。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没有把握程煜哪里会自己一车一车的带回来，有些事他也没和宋知玉说，他拉回来的那些货，销出去后，除了要给魏显民提成外，还要给厂里领导一层利。
偶尔他们跑得多了，也会自己把油费高速费之类的补贴上。
法不责众。
这种事是不可能查下来的。
程煜胆大心细，就这么一直做下来，对比其他人，他还算是做的最不显眼的那个。换了其他人，拉了货回来哪里会回鞋厂那边停着，直接就开出去光明正大的送货，回头还要找鞋厂报销油费。
本来一切都稳妥，查出来顶了天也就只是开了人了事。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刚去厂里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厂里有一批货，在海关被扣了。”
“里面有点东西。”
“现在正从收货那边，海市那边的经销商，还有我们这边的供货商，全都仔仔细细地查过去。”
“查出来是谁，进去不知道要吃几年官司。”
……
听他这么说，宋知玉心头一沉，她反应极快：“他们的意思是想让你去顶？”
“不能吧？”吕凤英早就已经听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听到儿媳妇这么说，本能地开口反驳，“这种事情，哪里能让人去顶替，上面肯定能查出来是谁的。”
她停顿了一下：“应该……应该是能查出来的吧？”
程煜没回她：“运出去的货，不止是一辆车运过去的，一共三辆车，我的车也在里面。真要查，也能查到我这边来，但我确定我的车子上当初没有装不该装的东西。每次装货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着的。”
“这一次，是钱康乐那边想保他。”
他点了点桌子上的车钥匙：“一辆车，再加上三十万，买我十来年，也算是下血本。”
这么说着，他脸上却没有一丝赞叹，全都是压抑着的怒气。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今天跑去拉大件的行李了，等下还有一更，但稍微晚一些。
按照惯例是更三章的。
明天也是两章
*更改了第一章 开头那边关于上辈子程煜去世的时间，改为五月末
*更改了30章在仓库里看见别的司机，钱显民的名字改成钱康乐，不小心把他和魏显民的名字打重合了。
第56章 ◇
◎真相与办法◎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一家子的人都没出声。
程煜说的这些话，比他被单位开掉还要震撼。吕凤英呆坐在那里，一个别的字都说不出来, 程梢军一支又一支地抽烟，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烟味。
如果之前只是像天要塌了的话, 现在, 就是真的塌了。
宋知玉不合时宜地想到，恐怕现在程家父母宁愿程煜是真的被开除了，也好过是这种危险的要命场面。
“辞职能拒绝掉他们吗？”她问。
“难，”程煜摇了摇头，“我直接拒绝了, 当场提的离职, 但你看……”桌子上的车钥匙此时看起来分外扎眼, “钥匙还是让我给带回来了, 说是让我回来仔细考虑。”
“这可怎么办啊……”
吕凤英呜咽的哭嚎从嗓子里出来了一半, 又被她自己给憋回去，她看着自己儿子, 感觉这件事就要毁了她儿子了, 尽量小声地哭，却依旧哭地一抽一抽地，整个人看着都像是要背过气去。
程梢军看着也像是突然老了十多岁一样。
“行了, 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见他们这个样子，程煜又叹息一声，温声告诉他们, “我不愿意他们也没办法逼我去, 大不了就是咱们家里人都没工作, 不行的话, 咱们去乡下种地就是。怎么都不至于饿死的。”
说完他就说自己要回去联系别人，先回了房间，让他们先做饭，别为了这种事闹得饭都不吃。
再怎么样，也要吃饱了再说其他的。
宋知玉跟着程煜回了房间，看见他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都灰暗下来。
她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仔细说说。”一边问，一边考虑上辈子到底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你们那三辆车，除了你和钱康乐外，还有谁？”
“这事怎么就一定要落到你头上来了？难道没有转圜余地吗？”
宋知玉问的委婉，心里也觉得奇怪。按程煜的本事来说，不应该是被第一个就抛出去的那个，那边的司机那么多，剩下那个他刚刚提都没提，瞧着也不像是家里很有背景的样子，怎么就能在这方面，让他们宁愿动程煜，都不肯动他呢？
“还有一个他们已经动过了。”
程煜苦笑：“就是动不了，他们才找到我这里来的。钱康乐他大伯家里生的是个闺女，他是他们家这代唯一一个男丁，所以出事的时候直接咬牙定了，不会让他来顶。”
这是人家投胎投的好，没办法的事情。
宋知玉跳过这个，专问那个动不了的：“他背后有什么背景？”
“没有，他一穷二白，家里就一个老娘，他爸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留下的岗位差点被别人给占去。他是咬牙直接不读书，进厂里上班，这才养活了自己和老娘。“ 老婆原来的时候温柔内敛，他很喜欢那种温柔，等她变了，他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被家里念叨着念叨着，偶尔还是会觉得有那么点奇怪。
程煜没把这种想法展露在宋知玉面前过，他本能地知道，要是让她看出来，指不定要出事。
现在真出事了，不过出事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他庆幸于能够有个人和他一起商量，心里的那点小疙瘩早就被抛到了脑后。此时他咬着牙叹息：“他本来不是司机这边的，小半年前才调岗过来，说是他考出来驾驶证，做人又仔细，比较适合这个岗位。我没多想，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被他们专门拉进来干那些活的。”
宋知玉悚然一惊：“全都是他运过去的？”
“刚开始应该是，后来嘛……”程煜扯了扯嘴角，“钱康乐那边的所有人，应该都帮忙运过。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他们没有看着装车的习惯，总能被抓到空子。”
只有他一个，因为当初跑路线的时候，在别的厂子里看见过有人往车上塞了不应该带的，最后工作没了不说，人直接就被带走。
他从那之后，就落下了一个要看着人装车的习惯。
暗地里动不了手，明面上他和钱康乐他们又不对付，再加上他那边还能给出点利来，大概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就一直没能把他给掺和进去。
估计那些人也在懊悔，要是当时手黑的，在他车上也做了手脚，现在就连钱和车子都不用拿出来，直接拖他下水就是。
这还真是棘手的很。
宋知玉想着解决的办法，心里联想到上辈子的事情，又觉得胆战心惊。如果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没有改变，那么那一次程煜出事前，恐怕就已经经历过这一遭。这么一来，他后面跑的那趟长途，就很可能会有问题。
出事后，她也曾经疑惑过。
怎么一场车祸就能直接把人给带走了呢？
货车的驾驶座很高，车祸要致死的话，必须是和相同体积的车子发生碰撞，或者是撞在绿化带墙面等地方上。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够当场死亡。
其他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其实还是很小的。
她看见过那辆被撞过的车子，除了车头驾驶座那边外，后面完好无损，当时只是觉得程煜的运气实在太差。现在一想……倒像是故意朝着驾驶座的位置撞过去的。
整个车门都从侧面凹进去，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反抗。
假设那些人依旧想让程煜顶账，但他自己却不愿意的话，制造一个让他没有办法反驳的局面，就很重要。
比如——让他永远没办法再开口。
死人永远是背黑锅最好的人选。
宋知玉心底发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有些事情，平常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但当你越想越深，把那些凌乱的线索一点点整理出来的时候，会发现……它们已经连接成了一张大网。越是往里收，就越是能够发现更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上辈子程家父母失了儿子，悲痛不似作假，但后续却没有流露出多少对那个凶手的仇恨。
她本来以为是因为对方打击，让他们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恨。
现在看来，也许换个方向，就会有不同的答案。
“怎么了？被吓到了？”程煜看她脸色难看，想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连忙上来扶住她给她倒水，“没事，别害怕，咱们不行就直接离开这边，你深呼吸先放松放松。”
宋知玉哪里能放松的起来，她不能说他们可ᴶˢᴳ能会动人动手，也不能告诉程煜他父母最后都会放弃为他寻找一个真相。
她紧紧握着程煜的手，定了定神：“我没事，但跑是肯定不能跑的。咱们再想其他办法，你那边有他们的其他线索吗？收集起来，实在不行咱们就去举报。”
程煜苦笑：”他们其实也没运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一些不允许运输出去的东西。所以才会想着找人来顶替，要举报的话，涉及的证据很复杂，我这边估计查不到特别详细的。“
“那就找其他办法，他们想遮掩，我们就提前给他们桶开。”宋知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敏锐过，她想到了前两天和唐红惠聊天时，她透露出来的几个消息。
鞋厂这一年多来，着实经营地不错，让其他青黄不接的厂子都很羡慕。
光羡慕倒是没什么。
可他们硬是弄出了分配福利房的事情，主要就是为了让上面领导看看，他们做的有多好，然后准备撕扯今年的扶持名额。
今年的名额里，第一名的扶持力度很大。
鞋厂早就惹来了不少眼红，要是可以利用的话……
宋知玉拉着程煜出门找了个电话机，拨通号码：“喂，是红惠吗？我是宋知玉，有点事想要找你帮忙。”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57章 ◇
◎找人◎
宋知玉想做的很简单, 做了不好的事情就应该被惩罚，有句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两年国家还没有全面发展打击各种违法行为, 顶替入狱的事情时有发生。可等到以后，到处都是监控的时候, 想要顶替, 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们想要瞒着拉人顶替，她就直接把这件事给闹开。
当然，不是直接自己去闹，那是最下下策的做法。
爽快是爽快了，但后续迎来的麻烦就能让他们狠狠地吃上苦头。要把这个消息透出去, 自然也要挑个合适的方法。
宋知玉选的是唐红惠。
她嫁的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小儿子, 平时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 但再怎么样, 和是副厂长的家里人, 她们要做的，就只是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就行。
“知玉, 你这个……我做不来。”
唐红惠在那边嗫喏着开口, 对于自己要做那么大的事情，一点把握都没有。她昨晚还要努力看书学习会计分录，梦里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捏着一大把零钱算账, 算完发现自己赚了两百多，乐地嘴角都快咧到下巴。
她觉得自己可以努努力去帮忙做小生意，可是要她去找她公公那边说事情……
她不敢。
她嫁进来后, 接触最少的就是她公公, 尽管一家人都是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每天吃饭她都能看见他, 可她就是不敢和他搭话。
到现在为止，她都没私下里和他说过一句话，她老公嘲笑她是老鼠胆子，她反驳说她以前在学校里都敢和教导主任说话的，可是她公公那个人，看起来就凶的很。平常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别说她了，就连她老公，在他公公面前也是缩头缩脑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怕我等下说漏了，那要怎么办啊？”电话那头，唐红惠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真要她去说，也确实太难为她了。
宋知玉想了想，改了主意。
“这样，你不用说太多，到时候他们问，你就摇摇头装作胆子小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行。”她心里盘算着计划，复又问，“你公公平常什么时候会出去？”
“他每天都要出去跑步的，早上肯定要出去跑一圈，到了晚上的时候来得及就出去，来不及或者有其他事情的话就不会去。”唐红惠在那头努力回忆：“哦对了，他经常会去看外面榕树那边，一群人下棋。”
“他今天出去没？”
“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行，那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儿，现在马上过来。”
谁也不知道鞋厂里的到后面决定会怎么对待程煜，要把消息给透出去的话，当然宜早不宜晚。
程煜带了事情回来，她这个媳妇被吓得惊慌失措，没有办法了出来找朋友哭，这才正常的。要是耽搁两天，那就不太像是那个味儿。
宋知玉穿了衣服就要出门，程煜想送她都被拒绝了。
她要搞的人设是被事情吓到的小媳妇，老公还跟着接送这像什么话。
程家和唐家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就两个公交站的功夫。宋知玉心里存着事，走得快，一刻钟多就走到了地方。唐红惠正在小巷子里等她呢，穿着个家里的薄衬衫，大晚上挺着个大肚子，在那探头探脑地满脸紧张。
宋知玉楞了下，赶紧上前拎了外套给她裹上。
她穿的厚实，怕晚上风大，里头套了针织马甲，还穿了外套。一路走来正热着呢，但一看唐红惠的样子，就知道她怕是被吹到了。晚上的风和白天的温度又不一样，她还站在巷口这边，正好被吹个正着。
“你说你站外头做什么，等我就在里面，万一给自己吹病了，那多不好。”
唐红惠被她拿衣服一裹，又被她抓着她的手来回揉搓。孕期本来就容易多思多想，她眨巴眨巴眼，没忍住眼泪就冒了出来，哽咽着说：“知玉，你好像我妈啊。”
宋知玉被她一句话给噎住。
就算是她心里存着事，沉甸甸地乐不起来，看她这样也忍不住掀了掀嘴角：“你这话说的，怎么还占我便宜。”
把对方手给搓暖了，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感觉手感不错，又多捏了两下，唐红惠嫁人后明显变得比以前丰腴了不少，孕期挨的折腾不少，但她婆婆也没想着让她掉孩子，所以该补的还是补上了。
这会儿腮帮子圆乎乎的，她又是个大眼的圆脸姑娘，看起来格外可爱。
宋知玉：“咱们俩年纪差不多，你还是得叫我姐。”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唐红惠没觉得挨两下捏就怎么了，她从小长得圆溜有福相，很多人都喜欢捏两把，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待遇。
她还有点酸楚：“我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也对我那么好。”到后来她弟出生后，她家里就更紧着她弟来，她也不是不受宠，该有的都会给她，连她弟弟欺负她，都会被家里人教训。可小孩子哪里有不敏感的，她就是能感觉出来，她妈没以前喜欢她了。
为了这个，她还偷偷哭过鼻子。
没想到等长大了，还能遇上一个对她那么好的姐姐。
这个时候，她完全就忘记了自己和宋知玉其实是同一级的，以前都是正儿八经喊她宋知玉同志，现在是完完全全就把人当姐妹。
要不是真心想好好相处，她也不会壮着胆子来干这件事。
“咱们等下怎么来？咱们俩就只要哭就行了吗？”她还有点犹豫，“这么简单没问题吗？”
“要不然你还想多复杂，”宋知玉拍拍她肩膀，“咱们又不是多能耐的人，我也不想干其他的事情，就是他们干的这个事情，实在是把我们家给逼得没办法了，这才想找你帮忙。”
“我也不会求着你公公帮忙，就是把这件事透给他知道就行。”
以前和唐红惠就处得好，她对她家里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别看现在她还像是个探头探脑的小鹌鹑，等后头事儿多了，她胆子就被锻炼出来了。还偷偷和她吐槽她公公老派思想严重，在厂子里做了大半辈子，想的全都是厂子的利益，就算是家里人。
想要他帮着找个工作可以，但想要他帮忙开后门免掉一些事情，或者是在厂子里犯了事，立刻就会被他一顿教训。
严重点的，他亲自开除。
宋知玉以前只是听一听，这会儿就觉得这思想再好不过。愿意想着厂子好啊，那要是知道了竞争方出了这种丑事，这样大公无私的章副厂长肯定也会帮忙揭发的吧？
这么想着，她们俩就瞄准了唐红惠她公公，章振雄夜跑回来的路上。
两个人抱头就在小巷子里哭上了。
那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来，章振雄还差点是遇到了什么不可以说的东西。毕竟年纪大，小时候听的鬼故事，还有各种迷信思想纷纷涌上心头，他警惕地后退了两步，都想绕开这里走了。
正巧这个时候，巷子里传来了挺大一声惊咦声。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小儿媳拉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年轻女人，两个人踉踉跄跄，满脸惊慌地往前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似乎是觉得他认不出来她跑过去这一遭，还特地拿手捂住脸，然后又偷偷叉开两个手指头看他。
旁边就是个路灯，她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章振雄：“……”
“回来，跑什么呢？”他黑着脸把人给叫了回来，“怀着小孩到处跑什么跑，前两天不是才进了医院，在外面多走等下又不舒服。”
就算他是个男的，瞧瞧她的肚子，也觉得操心。
这会儿ᴶˢᴳ他还不知道，在他面前展现了这场拙劣的奔跑表演的两个人肚子里都还揣着一个。他往近一走，就看到两个人全都是眼泪汪汪的，哭地眼睛都红了。
章振雄皱了皱眉，疑心是他儿子的事。
唐红惠买个菜把自己买进医院后头的事情，到底还是被问了出来。宋知玉是和她说，你想说可以说，但最好是在说之前能够有充足的证据，否则到时候要是别人不信你，那该怎么办？
唐红惠听是听进去了。
但年轻气盛，没看见的时候还行，回来看见自己丈夫那张脸，就想到他和那个女人搂在一起时深情的样子。
她婆婆在旁边再多说几句风凉话，她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她从小就爱哭，一哭就停不下来。
最后闹地所有人都出来，然后大家都知道了她老公章勇明在外头和以前的相好见面还抱在一起。事后果然就像是宋知玉猜的那样，说她是不是看错了，她儿子今天明明是帮她出去买东西，还拿出来了一袋子东西作证。
可唐红惠明明记得这些东西是昨天就被提回来的。
就放在厨房里。
别人不知道，她在厨房进进出出好几回，哪里会没有看到。
她咬死自己没看错，也不说自己昨天就看见了这些东西，张口要章勇明带着东西去他买的地方问过，让老板作证，然后再和她去她买菜的地方旁边，说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章勇明这才心虚地承认了，不过他不认自己是和老相好旧情复燃，只说对方跌了一跤，他去扶呢。
因为这事家里吵了好几架。
她公公训了章勇明好一回，从那之后，她婆婆也老是看不下去这个看不下去那个，嘴上不说，实际上却到处找了地方给她难看。
唐红惠学聪明了，一看出要折腾她，她就捧着肚子说难受。
反正她自己也有工资，现在吃章家的喝章家的，多存点钱，等以后实在不行了，离婚出去一下子也饿不死。再说她看章家的样子，也没有想让她离婚出去的意思，他们老章家，都要面子的很呢。
因为这件事，看见唐红惠抹着泪的时候，章振雄不免就有点多想。
别不是在外头找朋友说自家的事情，然后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吧？
这事是他儿子做错了，可这家丑怎么能外扬呢？
章振雄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起来。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唐红惠心虚，说着话就转头去看宋知玉，但她这种表现也正正好。
宋知玉一抹泪，装着胆小被吓到又要强撑的样子：“我是红惠的同学，这是家里遇上的事情所以才想找她说一说。您别怪她，她不是故意晚上跑出来的。”
“知玉姐……”唐红惠跟着抹泪，“爸，您在派出所那边有没有什么路子啊？我姐和我关系特别好，她才嫁过来没多久，现在那些人要她老公去顶罪，这怎么能行呢。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她老公要是进去了，她以后可怎么过啊！”
这是她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台词。
宋知玉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评价感情少了点，干嚎地稍微明显了一点，不过慌张劲儿很真实，弥补了一些装模作样的味道。
现在这年头人脸识别还没有普及，连国家的户籍政策里都有人能偷空子，更别说是让人顶罪了。
身处章振雄这个阶层，身边听说的花钱找人帮忙顶罪的事情多了去，不过他自己不是这种人，听见了就直皱眉。
“怎么回事？你和我仔细说一说。”
“我老公是鞋厂的司机，今天他下班的时候……”宋知玉一边说，一边观察对面章振雄的脸色，看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听完后皱着眉呵斥一声。
“荒唐！”
“这种事情怎么做得！”
“你回去和他等着，我会把这件事情汇报上去的。”
听完他的话，宋知玉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局面，解开了一半。
剩下的就要看章振雄能做到怎么样了，但只要他开口把这件事给说出去，最少鞋厂那边没办法肆无忌惮地把这件事给压到程煜那边。
剩下的就要看程煜那边有没有成功了。
第58章 ◇
◎陪嫁◎
第二天一早, 吕凤英他们老两口从房间里出来，想找儿子儿媳妇谈谈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两个的房间空空荡荡的, 人早就出了门。
要不是知道他们俩不可能丢下他们俩走，走了也没用, 指不定还会误以为是他们俩被这件事给吓得跑路了呢。
两个人被这件事给急的一晚上没睡好, 吕凤英干脆请了个假，今天不去上班。她也不想去呢，她一想到去厂里之后，那些人就要问她这个那个的，她就不想过去, 倒是程梢军想了想还是去了厂子里。
临走前他还叮嘱, 要是儿子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 他马上回来。
吕凤英应下, 在家里等了又等, 等到日头都升到正中间了，才看见她儿子拎了个东西, 偷偷摸摸地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吕凤英上前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却被程煜一把躲过：“你爸去厂里上班了，他托人去问了，想问问这件事还能不能缓出来, 总不能把没干过的事情往你头上栽。”
“我已经约了领导，等下出去谈。”
程煜回家找了个双肩包，把他带回来的东西装好, 这才出门和宋知玉汇合。
今天宋知玉也请了假, 不过不是全请, 她上午跑学校上了课, 去了两节课之后才临时和老师请假说是肚子不舒服，想要去一趟医院。
老师也知道她是怀孕的，这两天上课的时候，宋知书连倒水都帮他姐倒好，去哪儿都陪着。要不是女厕所他实在是不能进，恐怕他都能帮着把她再扶出来、
大家都笑话他，但也都羡慕他们俩关系好。同时宋知玉怀孕的消息，也就这么传了出去，听她说自己不太舒服，立马就给她开了假条。
宋知玉再坐车出去和程煜见面，为了更方便她出来，挑的地方就在一中旁边，一家西餐厅。
这家比上次程煜花血本去的那家要更加平价一点，来的人也更加多一些。他们俩在门口碰面，宋知玉接过他手里的双肩包，打开看了一眼：“你租的时候看过没有，确定是能用的吧？”
“那肯定，我当场还录了一段呢。”
程煜做事仔细，连里头的零件都检查了一遍，租录音机的人被他烦的头疼，要不是他给的钱多，几乎都要当场反悔不租了。
“媳妇，咱们这样……能成吗？”
“当然能。”宋知玉拎起包，她也是没办法才想到这招，现在又没监控，哪怕是停车场那边那么重要的地方都没有监控这种东西。因为现在监控还没有被普及，所以要找到证明程煜清白的证据就变得格外不容易起来。
装东西的那些工人估计是知道一些，但这种事，让他们出来作证恐怕比登天还难。
货又是一起运过去的，想要证明那些东西不是从程煜的车子里出去的，就更难。
物证和人证都没有了办法，宋知玉才打起录音的念头来。这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录音当做证据的概念呢，连录音设备都少有，只有家境殷实的人才买的起，买来多数也是拿来放磁带听音乐之类的，没什么人会正儿八经拿它来录音。
所以宋知玉拎着包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还让服务员帮她找个地方插上插头，说是刚买来的录音机，想试试音的时候，没有谁怀疑。
这家西餐厅里的布局是背靠背的那种四人座位，两边分开，椅子背又高，给人一种隐私感。
宋知玉点了杯咖啡和一块小蛋糕。
程煜就坐在她背后的位置上，两个人却装作不认识，各吃各的。没过多久，鞋厂的领导就来了，宋知玉没敢探头去看，听称呼才知道竟然是厂长过来了。平常都少见着人影，结果一出事跑得到挺快。
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谈话结果嘛，那当然也是不欢而散的，程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录音，在对话中故意多次提到了车子，运东西，和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事。程煜机灵地很，做得比宋知玉想的还要好，让对方亲口承认了这些事，还重新把给他的条件提了一遍。
这回提价了。
愿意给三十二万。
等他走了之后，程煜转过来冷笑：“三十几万给别人还真有可能砸倒，给我？我还没到那个能为了钱把自己未来那么多年给卖出去的地步。”
他看眼宋知玉依旧平坦的肚子，嘟囔道：“我还想看他出生呢，要是长大了让我的小孩知道我背了这么一个锅，那他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知道你不会这么做，走走走，我们回去听听看录的怎么样？”
录得很成功。
音质不太好，有点杂音在，旁边还收进去了西餐厅的一些声音，不过不妨碍能听清他们的对ᴶˢᴳ话。
宋知玉还让程煜去多借了个录音机回来，两个对着，多录了五个空白磁带盒。这东西以后要交上去当证据的，自己多备份点不是坏事。
紧接着，他们俩就按照之前的生活，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
一直等到三天后，终于有了动静。
警方来上门问话了，早上一早来的，正好是宋知玉也还没出门上课的时候。这件事事关海关，来的人不是派出所那边的民警，而是刑警。
说话也很客气，只是说有一件事需要他配合调查。
程煜被带走的时候手里捏了空白磁带，裤子兜里还多装了一份。这件事和宋知玉没关系，所以她没能跟着去。
但到底是大事，发生了这种事，她也安不下心来上课，想了想和老师请了半天假，转身回了程家。
程煜走的时候担心他父母会听到什么话，眼神往那边转过一圈。没和她说，但宋知玉见他那个神态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他父母，关键的时候也还是会放不下。
他们弄证据的时候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发现，哪里敢和家里人说，就是宋知书也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让程家父母多担心了那么多天，宋知玉是没什么感觉，但为了程煜，她还是收拾收拾回去了，结果回了家打开门，家里去一个人都没有。
“程煜他媳妇？你没跟着他们一块去吗？”
隔壁一个看起来挺眼熟的婶子看见宋知玉楞在那里，和她打了个招呼后疑惑地询问。
“去哪儿？”
“刚厂里领导说有点事要你公公婆婆他们帮忙，所以把人给带走了，你不知道吗？”
厂里领导把程家父母带走做什么？
他们又没办法和那些事扯上关系，要拿他们来威胁程煜的话也是笑话，现在都是法制社会了，哪里会出现这种拿人威胁的事情。
……
等等……
宋知玉突然反应过来，好像不一定扯不上关系啊。
拿来威胁没用，可他们要是说动了程家父母作证，证明程煜做了那些事呢？
宋知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坐都不敢坐，连忙朝着之前她特地打听了的地址敢去。心里希冀程家父母能正常点，他们儿子还活着呢，又不是像上辈子那样死掉了，总不可能为了三十几万，连儿子都不要了吧？
越是想，她越是觉得不确定。
上辈子她听说程家虽然失了儿子，女儿出嫁又陪了一大笔钱，但后来两个老人生活依旧很不错。
她还以为是他们一直在上班的原因，供两个人吃喝也足够，但现在看来——指不定还有别的，比如……封口费！
她急急忙忙地出门，为了更快还抄了小路，没想到这一抄，就撞上了程蝶和孟继军。
就那个程蝶上辈子嫁的男人。
宋知玉躲在一颗树后面，没让他们发现，刚竖起耳朵就听见半句话飘进来。
“小蝶，你家里真的会给你那么多陪嫁吗？”
第59章 ◇
◎我还没死呢◎
“那当然了, 我家里一共就我这么个老闺女，就是加上其他亲戚家，这一辈也就我是个女孩子。我家里可和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不一样, 肯定会给我陪嫁的。“
程蝶的声音比起和宋知玉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娇柔和得意。
“我哥的工作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这两年还帮人家运货。除了给我和爸妈的, 别的肯定还存了不少钱，到时候咱们就说的严重点，让他们把钱都给我们。”
孟继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程蝶理直气壮地反驳， “我哥有工作，钱他以后还能再赚, 我爸妈也是一样。但我们俩要结婚的话, 吃的喝的哪个不要钱？再说了, 他们留那么多钱, 以后还不是要被娶进来的那个女人花光。”
孟继军没有拒绝, 他只是轻声询问：“可你哥他们不会同意的吧？”
“所以咱们要说的严重点，你姐那边的情况又不是假的, 到时候实在不行, 就说是借的，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再还给他们不就行了。”
程蝶的声音越飘越远，带着几分娇羞。
“反正我今天已经回去告诉我爸妈他们, 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丢下我。我都想好了，等我爸妈把钱拿出来, 咱们就去买套房子当做婚房……“
他们两个手拉手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 宋知玉的心越发地往下沉。
听前面的她都想给程蝶一个巴掌, 什么叫做他们有工作以后就还能再赚，留那么多钱还不是要给她来花。
就算她真的不出去工作不赚钱，程煜是她老公，她花他的钱有问题吗？
程蝶可真不愧是刚结婚就能在外头说嫂子和别人有染的小姑子，坑她不说，连她哥她坑起来也是半点都不留情面。别说她哥了，就是程家那两个老的，恐怕在她眼里也半分都及不上她的情郎。
这种狗咬狗的事情，宋知玉要是之前知道了，铁定是开开心心吃瓜看戏，顺带让程煜好好醒醒脑袋，但现在她坑的这一遭很有可能就连带着程煜一起被坑。
儿子眼瞅着是逃不脱了，女儿又跑到家里来要钱，那程家父母要想弄到钱的话，哪里最好弄呢？
就算没那么迫切，三十二万也绝对是能够让他们心动的金额！
宋知玉多带了一盒录像带去了警局门口那边等着，她手里没有其他证据，就算是强行进去了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外头等着。
录音程煜已经带了两份，她再带也没什么用，她自己心里清楚这点，拿上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带程煜他们去问的警局有点荒凉，外头一转都没看见什么店铺，倒是有一些建材家具的店。这种店她不买东西也不好意思在里面一直待着，宋知玉在外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没多久，就看见那边有人出来了。
是程梢军和吕凤英。
他们看着灰头土脸的，出了门那个送他们出来的人也不多等，直接把门一关就回去。程梢军又开始在那边点了烟抽，吕凤英则是坐在那边看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
宋知玉靠近听见她在说。
“儿啊，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
“咱们家就只是普通人，普通人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呢。他们都和我说了，只要你乖乖进去，没两年就能出来的。”
“到时候……妈肯定来接你……”
……
还有一些钱啊，几年啊之类的话，宋知玉没耐烦多听，她朝他们走过去，摆出了一脸惊讶。
“爸，妈？”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不等他们接话，她担忧地抬眼往一眼门边：“也不知道程煜什么时候能够出来，咱们去找个地方一起等着吧？”
吕凤英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是来捅儿子刀的，只要诺诺地点头，跟着一起到旁边坐下。程梢军捏着烟头，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吸了一支又一支，往地上丢了三个烟头后，抬头开口道：“回去把东西搬回来住着吧。”
“可我那边的房租还交着呢，都交了整一年，程煜之前带过来的一些东西，还放在那边呢。本来是说，过两天让人过去拿的。”
宋知玉故意露出了犹豫的模样。
“转给别人租，东西后头再拿就行。”程梢军把眼在宋知玉的肚子上一扫：“你怀着孕，回来让你妈照顾着更好。我让人给你找了个工作，你不是之前愿意卖东西吗？去百货商场里卖衣服也正合适，一个月给你开一百七十块。“
吕凤英忙不迭地点头：“那边商场可卖的都是好衣服，别的人想去还去不了呢。到时候你还是跟程煜一样，每个月交点钱给家里就行，我给你把洗衣做饭什么的都弄好，到时候你也方便。”
说着，她就自己开始盘算了。
“他以前一个月是给家里两百块钱的，你工资低，到时候给家里一百块就行。”
这难道还是她占了便宜吗？
宋知玉都要被气笑了，之前不愿意让她出去工作，嘴上没直接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是乡下来的，给她找了工作等下万一出点洋相闹得他们一家人都要受嘲笑。哪怕是她说自己出去找，也不让，说她自己找不好，等下找的工作太差，弄得像是他们家里苛待了她一样。
以前不让，现在眼看着程煜可能出不来了。
家里每个月两百块白白到手的钱没了，就想着要她出去工作了。一个月工资才一百七，开口就要她拿一百块出来，更别提百货商场卖衣服这种活听着清闲舒服，实际上一整天都要站在那里，是不允许坐着的。
她本来就怀着孕，不好好歇着就算了，还让她天天这么站着，这是诚信想要她流产吗？
“爸妈，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程煜还没出来呢，你们就觉得他出不来，所以把算盘打到我身上了吗？”
她直接撕破了脸：“一个月才一百七，你们还要从里面抽一百，ᴶˢᴳ黑中介都没你们黑，你们怎么不去抢呢？”
“谁黑中介了？你吃饭住着，难道不要花钱的吗？”吕凤英嚷嚷起来，“你自己去旁边问问看，我们家里那个位置，租房子每个月要多少钱？只是让你去上个班，又不要你在家里做点什么，收你一百块已经是便宜了。你要是想出去住的话，还不止这点呢。”
“谁说我要回来住了？”宋知玉冷笑，“我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好好的，就算是把钱给别人，也好过回来给你们。”
“你花的也是我儿子的钱！”
吕凤英挥着巴掌上来就想打她：“你这个小贱人还有脸说，撺掇我儿子出去住，还撺掇他卖东西，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抓起来。”
她身强体壮，打人还专门对着脸打。
宋知玉哪里愿意和她纠缠，拎着包就往警局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嚷嚷：“打人了，警察同志，救命啊！”
这边离警局门口一百米都不到，她一嚷嚷那边就有人推开门。
“怎么回事啊？”
“警察同志，他们当街打人。”宋知玉装模作样捂着肚子喊疼，“我的孩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看这样子，程家父母帮着鞋厂坑自己儿子的事估计已经是板上钉钉，否则出来后也不会迫不及待地到她这里来捞钱。
上辈子她没能看到他们这副嘴脸，恐怕是因为拿到了程煜的遗产，再加上又从鞋厂那边拿了一笔钱。要是把她和女儿留下来的话，到时候还要出钱养着她们两个拖油瓶，倒不如往她头上栽个扫把精的坏名声，然后直接把她们娘俩赶跑了合算。
这回也不知道程蝶那边是发生了什么，早早地就跑过来要钱，逼得他们没了办法，连她这个看不惯的乡下儿媳妇都要留下来压榨。
扫一眼那些警察出来后看着程家父母下意识皱眉的表情，宋知玉下定决定，今天要把他们两个老的告儿子欺负儿媳的坏名声全都定下来。
不是很擅长装腔作势吗？
这一次，就让你们来尝尝她上辈子尝过的苦。
宋知玉本来就白，在阳光下站了一段时间，脸上带着汗，此时虚弱地往那边一跌，看起来格外可怜。
“爸妈，我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都还没有满呢。你们这个时候要我出去工作，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你们想要钱的话，等我生了孩子再想办法赚。”
“程煜之前每个月都给你们两三百，私下里还补贴，每个月发的工资基本都给了你们。我实在是拿不出一分钱来了。”
……
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
旁边的警察同志们赶紧到里面叫了女同志把她给扶起来，还没等劝说呢。对面听了她这么说的吕凤英就勃然大怒。
“你放屁，明明是你把我儿子的钱都给骗光了！”
“我昨天回去的时候，程煜的银行卡都不见了，你说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小贱人，别以为肚子里揣了一个就有多了不得，谁知道你怀的是不是我们程家的种。你再不把钱交出来的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
她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断。
宋知玉这么说本来只是想让自己显得可怜一些，顺便才是刺激刺激他们，没想到吕凤英可能是被这接连发生的事情给逼得疯魔了，再也做不出平常那种伪善嘴脸来，当着警察同志的面就开始大骂。
“你当着我们的面威胁谁呢？”
“说话注意一点！”
……
有人严厉的呵斥吕凤英。
在这片嘈杂的声音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妈，我人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拿我的钱，欺负我媳妇，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程煜站在那里，声音听起来还带了点笑，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冬天浸泡在水里的冰块一样。
冷得很。
第60章 ◇
◎分家◎
程家的这场闹剧后来还是在警方的协助下, 才告一段落。
程煜拿出了有力的证据，再加上警察同志们也一直都在调查，从海关那边接货方, 也得到了一些线索，相对应后, 将他无罪释放。
形成对比的就是鞋厂那几个涉及这件事的领导, 全部都被留下关了起来。鞋厂对外暂时关门一周，说是要等上面领导派新的人过来接手厂子，然后再做以后的打算。
鞋厂再小也是国营厂，在里头工作比在外面打工要舒服得多，要是能做到领导层, 那更是自在。原来的领导都是从中层一点点干上去的, 本来之后也肯定是这么做, 但这会儿突然就被带走了一批, 还说要从外面派人, 厂子里都议论纷纷的。
“要是换了新厂长过来，那咱们的待遇会不会变啊？”
“应该不会吧, 咱们都在厂里干了半辈子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那可说不准，我家有亲戚在别的地方上班，那也是国营厂, 比我们这边的厂子还要大。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家里的发的东西都要比我们这多两桶油呢，结果前段时间还不是说倒就倒。”
“整个厂都倒啦？”
“是啊, 经营不过来嘛, 工资发不出去, 拖欠了小半年, 最后被外来的台商买走合并，说是什么融资什么的，后来就归他们那边管了。”
“那不是还能在那边上班吗？”
“他们可挑人呢，不管你是不是在厂里干了好几代的，不会用机器，跟不上，工作上出了错误，或者家里有事请假太多，都要挨批评，严重的还要被开除呢。”
……
为自己未来操心的，大多数都是底层员工，有的一家子就靠着一两个职工工资吃饭，要是丢了饭碗，那可都要喝西北风。
家境殷实些，不担心自己被开的，就关注着领导们这次闹出来的事。
“咱们厂里好好的做生意，不是挺好的吗？这两年收益上去了，过年过节还能发奖金呢，非要去弄那些干什么。这下好了，把自己也给弄进去了吧。”
“听说那些钱收进来都不是进厂里公账的。”
“那当然不进，不然他们辛辛苦苦冒这么大的风险做什么？”
“也还好不进，不然我们都得跟着一起倒霉呢。对了，听说给他们开车的司机也进去好几个，那谁的侄子，钱康乐，不也进去了，要关好几年呢。”
……
聊到这次进去的那些人，就不免有人说到了程煜。
“要说程煜那小子也是够机灵，这两年开车的司机里，就他风头最高，我还以为出了事他肯定要跟着进去呢。”
“谁不是这么想呢。”
“听说他也被带去过，连程家老两口都跟着一起去。”
“那可不只是跟着一起去，和你们说一个小道消息，别告诉别人啊……”
说话的那人看了看周围，悄悄放低了音量。
“听说啊，厂长他们给了程家老两口十来万，让他们去作证，说自己儿子参与了那些事情。而且最开始的那些路线都是程煜带着跑出来的，他们想让程煜认了，是他自己偷摸带着人这么干的，和别人没有关系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认？”
“哪里不可能，十来万呢！”
“再多钱也不行啊，程煜可是他们亲儿子。”
……
围观人群里惊叫连连，再怎么八卦大家也不太信这话，到底是亲儿子呢，哪里能就为了十来万把他给埋了。
直到年纪大的人呵呵一笑。
“那可不一定，程家那个别看平时人模狗样的，这种事情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瓜田里再一次出现了大瓜！
还是瓜中瓜！
大家激动起来，还想再问个明白，说话的那个人转头就走了，不管怎么问，也没再多说出一些事情来。
越是遮掩，就越是让人好奇。
时间太短，一时半会儿还不够大家扒出当年的事情来，但程家现在的瓜还能再看看。住在程家附近的人很快就传出消息。
“程煜和他媳妇，搬着铺盖走了，叫了好几辆三轮车，看起来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搬光了！”
“嚯，他们这是要分家吗？”
“那看来那些消息是真的啊。”
“那老两口也真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坑自己儿子吧。”
……
没吵起来，大家有些遗憾，还以为这场戏看不下去了，结果没过多久，前方播报人员再度传来了新的消息。
“程煜他妹子正坐在地上嚎呢，死活不让她哥和嫂子就这么走。”
“那到底还是亲兄妹，不舍得。”
“啥不舍得啊，她嚎的是让她哥把钱留下来，给她出了嫁妆钱那才能走。”
“嚯！”
……
从来都是父母给儿女出彩礼出嫁妆，就算是乡下穷一点的人家，那顶多也只是给的少一点薄一点，哥哥要是亲的话，再给点添头。
除非是那些父母早亡，哥哥姐姐带大了下面的，那自己愿意的话就帮着出一点。可哪里有非要来着让哥哥出嫁妆的。
念着程蝶是个小姑娘，还算是他ᴶˢᴳ们周边这一圈人看着长大的，大家才没有把话说的很难听，但已经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她不要脸。
有些看程家日子过得不错，程蝶性子是稍微燥了点，但长得还行，又有高中学历，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儿子说她的更是连忙在心里多念两声佛，还好没让人去问呢。这要是真成了，以后被折腾的，不就成了他们家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程蝶哪里会看上他们。
就算他们上门来说，也只有被拒绝的份。
她从一开始盯上的目标就只有那几个，随着时间的过渡，那些人结婚的结婚，谈恋爱地谈恋爱，最后剩下的能够让她自己心动的人选就剩下了孟继军一个。
“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走了爸妈要怎么办？”
程蝶到底还要点脸面，没在外头地上坐着，她扯着搬出来的行李，坐在程家外头的走廊上，怎么都不让人把它们给搬走。
“不就是帮着说了点话嘛。”
“他们那么厉害，爸妈怎么可能不听他们的。再说了，爸妈不是也想多要点钱，你要是出事了，咱们家不就没法过了嘛。”
程蝶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爸妈要钱的事有什么不对。
“爸妈养你那么大，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要留下来养他们。”
说着，她还朝着宋知玉开始攻击。
“都是因为你！”
“你这个扫把星，你一来，我们家就开始出事。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们家还都好好的，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和你肚子里那个，都应该去死！”
宋知玉知道从她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听话来，但她没想到她开口就会这么说。她刚动了动脚，还没走出去几步呢，就看见程煜一个箭步上去，干脆利落地给了程蝶一巴掌。
他这一巴掌是半点力道都没留。
程煜看着是个瘦高个，但跑进跑出还常年会帮着搬货，胳膊上全都是结实的肌肉，这一巴掌下去，好悬没把程蝶的牙给打飞。
她直接就斜着脸摔在旁边的行李上，脸上红通通的一个手印子。
“是谁让你敢说出这种话来的？”
程煜冷着脸看她：“你是我妹子，我从小到大没对你不起过，有吃有玩的都念着你。我上班后每个月都给你好几十花销，你想要的衣服鞋子化妆品，我都给你带回来，你有给过我一分钱吗？”
“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
“但你要是再敢这么对我老婆孩子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完，房间里头才发出惊叫声，刚刚就和哑了一样窝在房间里，任由闺女给他们出头的吕凤英冲出来，搂着闺女给开始哭。
“我的儿啊……”
“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她可是你妹妹啊！”
“我们是对不起你，可你妹妹哪里有错！不就是托你买点东西没给你钱，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哭嚎起来，程蝶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两个人一个说养大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还不如不生下他，另一个嚎啕大哭，说妈你别哭，他不肯养你我养你，他们要走就走，咱们才不要把他们给留下来。
说完这么有骨气的话之后，还要擦擦眼睛，补充一句。
“让哥把工资每个月交过来。”
“留五万块钱在这里，以后爸妈就不要他管了”
宋知玉在旁边听得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话说的和她妈一模一样，就像是昨天站在外头吕凤英让她去上班，然后每个月抽一百给她的时候。
哦不对，吕凤英好歹还给留七十呢。
听程蝶这意思，是打算一毛钱都不给程煜留。
宋知玉看着程煜脸色铁青的样子，那点上辈子你死的那么早，留下来我应付这些人有多难的小小怨愤之情莫名就卸了下去。
她叹息一声，瞥了一眼旁边探头探脑的那些人，也不避讳，还故意说得大声了些。
“小蝶，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点。我知道你是觉得你哥赚钱多，所以非要和他要钱，可那些钱也是他自己辛辛苦苦挣出来的。”
“再说了，你上学的钱都是你哥贴补的，平时花销，你哥给家里一份你一份，一共就四百来块钱的工资，一个月自己手里头剩不到一百块。我以前说他手头松，他还和我生气，说你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计较这个。”
“可这回你们都做出这种事情来了，我看啊，咱们这家也是时候该分了。”
听她这么说，围观的也纷纷暗自点头。
程煜手有多松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每次出去都会给家里人带东西，都是昂贵的好货色，好几百的衣服买起来也一点都不手软。
照理来说，程煜对家里是真的不薄，可他们家里的那些人啊……
听到宋知玉都说到分家了，程梢军终于忍不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不看她，也不看地上哭成一团的老婆和女儿，就像是他们不存在一样，只问程煜。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程煜向后把宋知玉掩了掩，“你是说分家？我媳妇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这家也早就该分了。”
从昨天出来后，他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先收拾收拾搬出去。听见他媳妇这么说，他才反应过来。
对，是应该分家！
以后就照着别人家的来，他们给家里老人多少，他就给多少，一个月顶多给出去百来块钱。
别的他一分都不会再给！
程梢军看着自己儿子满脸愤怒的样子，心里不是不后悔，但做都做了，他可不会像女人那样犹犹豫豫的，既然劝不回来，就应该多要点。
“要分家可以，就像小蝶说的那样，你得拿五万块给我们。”
“每个月还要给家里打三百块。”
作者有话说：
钱不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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