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是营啸?”赵虎白着脸问。
谢箐语速极快地帮展昭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营啸,乃军营士兵因某种原因造成精神压力大,在某个契机下,比如噩梦,让全员陷入崩溃混乱失去理智,继而引发自相残杀。营啸一旦发生,血流成河,能毁灭三军。”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老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哥哥曾给她说起过关于营啸的事。这事,真的超级可怕,在历史上都很少有记载,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是军事上最可怕的意外之一。
这事一旦发生,就会血流成河。
营啸时候,士兵会陷入无差别杀戮,在营啸下,据说从未有过完尸之主将者。
展昭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难怪他觉得不对劲!小白有次无意中提过营啸,但他却因很少接触军营,所以一开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眼前的场景,才骤然记起小白当初的描述。
王朝等人看看自相残杀彻底陷入疯狂的士兵,再看看那些明晃晃的刀剑,齐齐打了个寒颤:“展大人,那该怎么阻止?”
展昭手心攥紧:“设法让他们清醒。”
说完这话,展昭心里狠狠下沉。小白说过,营啸一旦发生,连主将都无法控制。要想控制营啸,很难很难。
除非...除非主将在将士们心里威望极高,有极其重要的灵魂地位。否则,几乎不太可能扭转这种毁灭性的灾难。
小白还说:展昭,一旦发生营啸,如果无法阻止,记住!及时撤离!否则,都会一起死。
展昭深吸一口气,他没和襄阳军相处过,自然不可能有那威信,更别提灵魂地位了。按照小白的说法,这场灾难,他很难控制。但,总要试试,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他会果断撤离。
王朝三人齐齐拱手:“属下遵命。”
“等等,”展昭叫住马汉,“你立马回去,务必通知到王爷和包大人他们。”
“明白!”马汉刚想行动,展昭又喊住他,“不,你留下来,让王朝去。”
“好。”王朝二话不说,立即执行。
虽然这里更凶险,但他却明白展大人的意思。张龙去了那么久都没传回任何指示,很有可能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展大人才让武功最高的他再回去传信。
展昭环顾四周,把谢箐一扣,轻功一施,将她带到了军营最前方的点将台上。
点将台是一个很大的半圆形高台,高台背后,是一面足足有三尺厚的高墙,上面挂了一排沉沉的编钟。紧贴着高墙背面,还竖了好几根粗壮的旗杆,上面飘着襄阳军的各色战旗。
展昭抱住她往上一跃,将她放在了点将台那面厚厚的高墙上面。
“乖,坐这上面等我。”展昭将外衣一脱,随手一撕,栓在某根旗杆上,给谢箐做成了安全绳,“这里位置很高也很稳,那些士兵伤害不到你,别怕。”
如今整个军营陷入混乱,只要在地面上的,都可能会被波及到,在高处反而是最安全的。
高台位置高,他能一眼就望见,一旦有任何情况,救援也来得及。
展昭又不知从哪里薅来一根棍子塞给她:“别怕,我会随时关注到你,但若遇到紧急情况,你拿棍敲响编钟,记住,用点力才能敲响,明白吗。”
谢箐努力忽略自己的恐高症,抱住高墙上的旗杆,又将战旗扯过来掩住自己:“展大人,你快去,我能行。”
展昭点点头,又检查了一下她的机关手镯,确认没问题后,才转身离去。
这一边,赵虎马汉用尽了办法,都没能让陷入疯狂的士兵清醒过来,无论是大声喊叫他们的名字,还是直接用冷水去泼,或者在他们面前敲打乐器之类。
而襄阳军本来的那些将领,为了阻止士兵互相屠戮,已牺牲了少部分。暂时还安全活着的将领,则一边高呼士兵冷静,一边还得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刀枪。
所有将领都面如土色,脑子里只剩一个声音在叫嚣。
完了,完了!
襄阳军完了!
自古营啸,就没有能安全走出去的将领。营啸一旦爆发,无论兵还是将,几乎都得陪葬。
马汉此刻也陷入了人潮,被各种刀枪剑戟围攻。纵然他的武功和这些士兵压根不是一个层级的,但武功再高,陷入这样的包围,也相当凶险。
赵虎比他情况稍好,但两人被人潮冲散,根本没法相互救援。
试图阻止这场混乱的将领以及赵虎马汉等,反而成了士兵攻击的靶子,除了展昭,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黄泉。
马汉背后,一个满眼血红的士兵,一个长矛刺了过去。无暇顾及背后的马汉,眼看就要冤死在自己人手里。
好在展昭老远瞧见,一个飞镖过去,替马汉解了围。
另一边,凤舞和伤得挺重的赵虎意外撞到了一起,凤舞将赵虎往后方空隙一推,两眼血红地吼道:“走,赶紧去让展昭想办法。”
话音刚落,凤舞已被人潮包围......
赵虎眼眶红透,转身就跑。
疯了,疯了,这些士兵完全疯了,根本唤不醒。
只不过,好不容易跑出二营范围的赵虎,运气真是差,又遇上了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人群。赵虎脸色刷白地看着明晃晃的刀枪,闭了闭眼,他命休也。
不过,赵虎没死成,因为展昭飞了过来,将他直接捞了出去。救完赵虎,展昭又把同样陷入包围圈的马汉以及襄阳军的好几个将领救了出来。
看看已杀红了眼的士兵,展昭果断道:“不要再尝试去唤醒,不要再发生正面碰撞,所有人立即撤走!”
经历过刚才的包围圈,马汉赵虎和将领们自然也明白这场灾难根本没法阻止了,个个眼眶血红,毫不犹豫地往人少的地方跑。到了此时此刻,无谓的牺牲是没任何用的。
所有人都往安全的地方跑,展昭却逆向而行。
“展大人,你去干啥?”马汉急得快哭了,“回来,回来。”
“救人!”展昭头也不回,“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心里有数。”
马汉眼睁睁看着展昭义无反顾地离开,只得安慰自己:展大人一人抵万军,倒确实不会有性命之忧。
旁边的赵虎忽然想起一件事,冲展昭背影喊道:“展大人,对了,还有凤舞,凤舞,他在二营那边,去救救他吧。”
所有将领都被展昭救下了,唯独凤舞在二营那边比较远。虽然凤舞武功比他们都高,但也扛不住这样的人海攻击啊。
展昭脚步一顿,转身去了二营方向。只不过,他看到的却是已惨死在众人手里的凤舞。
展昭眼眶一红,却没时间难过,拔地而起,在人群里浮光掠影一般闪过,随着他手指的不断翻飞,他所过之处,被他手指点到的士兵,齐齐软了下去。
没办法了,根本唤不回他们的理智,但又不能杀了自己人,那就只能用点穴的方式,强行让他们安静下来。
展昭衣袍翻飞,不断在人堆里掠过。
士兵一排又一排倒下。
然而,展昭再强,速度再快,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将十万的大军一一点下呢。
营啸,仍然还在继续......
赵虎马汉见状,也有样学样,开始力所能及地点穴,只不过,速度和展昭比起来,堪比乌龟和不睡觉的兔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至于襄阳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下,究竟还能保存多少实力,就看天意了。
其他将领见状,想帮也帮不了,他们只是普通的武将,能带兵打仗,却没那个实力在如此混乱下去点穴救人。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营啸,看着展昭他们在努力、在拼命,泪流满面。
眼前这些杀疯了眼的士兵,可都是他们自己的兵啊,那是襄阳军啊。
也不知今日过后,襄阳军,是否还存在,不知襄阳,是否还能无恙......
一位中年将军,颓然地蹲了下来。
想要唤醒襄阳军,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狄青来了。
或者......那个人来了。
中年将军捂住脸,指缝之间渐渐湿润。
狄青不会来,而那个人......更不可能来。
抱住旗杆坐在点将台背后墙上的谢箐,满脸骇然地看着这场史无前例的营啸,整个人都在发抖。
疯了疯了,这些士兵全都疯了。
她可算是真正懂了营啸代表着什么。
果然,是可以摧毁三军的灭顶之灾啊。
看着马汉他们陷入包围,看着那些将领自身难保,看着下面血流成河,守城时都没掉眼泪的她,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造成的灾难?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他们费劲一切守护的襄阳军,没有毁在集体中毒下,没有毁在司空宁的大军来袭下,却眼看就要毁在一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营啸里,死在士兵们自己的手里。
谢箐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又将自己在战旗下隐匿得更好了些。
这一场灾难,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如今她躲在这里,借助夜色和旗帜的掩护,几乎很难被其他人发现。但若她哭出声来,万一引来幕后人,把她挟持了,则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泪眼模糊里,是潮水般的刀枪剑戟,是展昭努力挽救襄阳军的道道残影,是马汉赵虎咬紧牙关毫不放弃的背影,是襄阳军将领痛苦绝望恨不得自尽的脸......
远处,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谢箐霍然抬眼,朝马蹄声方向看过去。
夜色之中,有人疾驰而来,看不清样子,只看见一身雪色衣衫飞舞飘荡。
谢箐浑身一震,微微困惑的眸底里,带了隐隐期待。
虽看不清来人,但她却能感觉到那人的气场很大....很大!那绝对不会是襄阳军的任何一个将领,也不可能是回去报信的张龙和王朝。
襄阳城里,究竟还有哪一号人物,能有如此的气场。
“咻......”
夜空之中,忽然传来让人胆战心寒的破空之声,一支白色羽箭夹风带雷之音,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准确无误地击打在了点将台后的编钟之上。
那箭矢携带的力量太大,震得挂编钟的墙都颤了颤,震得谢箐一把抓住挂战旗的旗杆才稳住身形,没被那股洪荒之力给甩下高墙。
编钟发出雄浑却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军营里,久久回荡。
这声音,让那些混乱奔跑乱砍乱杀的士兵忽然停住了手上脚下的动作,齐齐看向声音来源处。
风雪连天里,白色战马奔腾,有人手持轩辕弓,雪色衣袂翻飞。
未作铠甲,却如战神降临。
他再度策马,神驹扬蹄长嘶,手中连发三箭,气吞万里山河。
“咚。”
“咚。”
“咚。”
编钟再度发出三声轰鸣,将所有营啸中的士兵震在了当地。
“孩儿们,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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