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后,捆龙索总算是自动解开了。师父们大概也知道白玉堂会发火,集体在三人面前消失。
展昭三人倒是清净了,襄阳王府的其他人却跟着遭了殃。
因为俏李逵和宋紫衣对江宁婆婆那捆龙索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觉得那什么心意相通的说法怕不是以讹传讹。江宁婆婆被他们说得也开始怀疑自己,于是就在王府内偷偷摸摸地拿任何疑似情侣的人来验证。
这一下,包拯和小公主,公孙策和艾玉蓉,甚至连王府的下人,也都没有逃过“毒手”,全都体验了一把捆龙索。
这其中,甚至还有误伤的,比如赵曦和赵湘,江宁婆婆本来压根没找上他俩,但却因跟错了人,误捆了两人。
一番试验下来,三个师父一直认定:捆龙索对情侣最有效,对好兄弟好姐妹,也同样适用。
师父们的试验搞得王府鸡飞狗跳,不过好在圣女出面了,把几个师父拉到房里说了一通话,也不知究竟说了啥,反正自那以后,师父们规规矩矩起来。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搞清展昭更喜欢谁?”俏李逵一脸郁闷,“也不知崽崽更喜欢谁。”
江宁婆婆满脸困惑地道:“那女娃子究竟喜不喜欢我们家崽崽?”
宋紫衣很坚定:“展昭和崽崽是清白的,至于那女娃子,我就不知道她更喜欢谁了。”
师父们虽疑惑,但到底是怕了圣女,没敢再作妖,王府总算平静下来了。
元宵这日,师父们给所有被他们作妖过的小情侣、好兄弟、好姐妹都送了“礼”后,就离开了襄阳王府。他们自来逍遥惯了,自然又浪迹江湖去了,平日里基本不出现,除非白玉堂有事才会无论身在何处都赶回来。
在师父们用捆龙索困住展昭三人那日,被赵曦派出去的晓月,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找到了借营啸而死遁的宋气。
在看见晓月的那一瞬,宋气手里的小兔一下掉落在地。
此刻的宋气,不再穿着那身华丽威武象征皇城司的飞鱼锦服,而是着一身简单的白衣,头发用最简单的木簪半束,看起来有种飘逸淡然的气质。
晓月目光从他那身白衣上掠过,最后落在地上那只兔子身上,微微恍惚。
三年前,她看见一只受伤的小兔,就将它抱了回去,一直偷偷养在荆王府。
后来,殿下出事,她和龙飞他们紧急撤离。她曾以为,那只兔子无人照顾,应该早就死了吧......
宋气喉咙滚了几下,好一会才说出话,微微带哽的嗓音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惊喜和紧张:“晓月.......”
晓月避开他的目光,蹲了下来,摸了摸那兔子,轻声问:“你把它抱回去的?”
宋气点点头:“你们走后,我就去了荆王府,偷偷将它带回了皇城司,去襄阳时,我也带着。”
她曾对他说过:这是我们养的兔子哦,如果哪一天我出公差没法照顾它,你就要负责当他爹爹哦。于是,他每次看到它,总是逗那小兔子:来,喊爹爹。
那小兔似乎仍然认识晓月,乖乖地任她抚摸着,还舔了舔她的手。
两人逗弄着兔子,一时谁都没有再说其他。
“饿了吧,我请你吃芙蓉鱼。”宋气指了指附近那小溪,“里面的鱼,可比皇宫特供的还鲜美。”
“好。”晓月笑笑,“我和你一起去抓。”
“不用,水里太冷,你在岸边看着就好。”宋气很温柔地看着她,“像过去那样,只负责吃就好了。”
晓月沉默了下:“好。”
过去的她,很喜欢吃芙蓉鱼,可除了御厨,整个汴梁的酒楼厨子都做不出来,她无意中对他说过这事,他就利用他皇城司指挥使的关系,笼络了一个御厨,日日跑去给人家学做芙蓉鱼......
宋气将她带去溪边,直接挽起裤脚,下到了水里。
寒冬腊月的溪水,冷得沁骨。
“算了,太冷了,我不想吃了。”晓月忽然叫住他,眼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宋气笑笑:“你太小瞧我了,别管那么多,等着吃就好。”
她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沉默地点点头。
他在水里捞,她在岸边看。
溪水潺潺,岁月静好。
晓月忽然就抬高了眼......
捞好鱼,她跟在他身后,看他剖鱼,看他准备各种她想都没想过的材料,看他步骤繁琐地处理着鱼,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每次吃得如此欢乐的芙蓉鱼,过程竟然是如此复杂。
可宋气,其实是最怕麻烦的人了。
宋气将芙蓉鱼端上桌,再搭配了几个山间小菜,帮他和她各自舀了一碗饭,再夹了一块鱼肉,帮她细细剃掉鱼刺:“吃吧。”
她尝了一口,一如既往的熟悉味道,轻叹一声:“我从来不知,原来芙蓉鱼,需要这么麻烦。”
他笑笑:“你不知的事,其实还有很多......”
她没说话,她不知的事,确实很多,可这段日子,她在找他的时间里,却都听说了。原来当初的他,默默为她做过那么多。
“晓月,”宋气沉默了下,“赵曦派你来的吧?”
他了解她,如果不是赵曦派她来,她是永远不会主动来找他的,毕竟,他对赵曦,对襄阳军做的那些事,她不会原谅他。
在她出现的那刻,他就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他不提,只是自私地想和她说说话,想和她吃一顿饭,像过去那样。
无关公务,无关恩怨。
晓月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是。”
他追杀殿下,对襄阳军下毒,让襄阳军营啸,这一切,让她无法释怀,所以如果殿下不让她来,她确实不会来,因为,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她本来准备一到就说正事。可真正看见他的那瞬间,在看到那只兔子后,她忽然就想放纵自己那么一次。
她不想提公务,不想那些恩怨,只想陪他说说话,陪他吃一顿饭,像过去那样。
“那你说。”宋气帮她倒了一杯清茶。
晓月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出了她这次来的目的。
宋气听完,沉默了许久:“所以,赵曦想让我回到圣上身边?”
晓月点点头:“殿下说了,去不去,在于你。”
宋气又沉默了好久,才又道:“那你.......需要我去吗?”
晓月有些呆的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赵曦说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宋气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想知道,你想我去吗?”
晓月没说话,皇帝多疑狠辣,他若想顺利回归,势必得大费周折。即便回去了,要帮殿下做那些事,也是步步都踩在刀尖上。
宋气轻叹一声:“好,我去。”
她若说想他去,他会有一点难过。她的犹豫,却让他下定了决心。
晓月震惊地看着他。
“我可以帮你们,但我......不杀皇帝。”宋气深吸一口气,“晓月,这是我最后的坚持。”
其实,这两个月以来,当他安静下来,反复去想当初的宋凛为何会背叛皇帝时,也意识到了皇帝似乎不再是他过去敬仰的皇帝,他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所以,他想去求一个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无论皇帝如今怎样,不弑主,是他最后的坚持。
“好,殿下也从未说过要你杀了皇帝。”晓月深呼吸了一下:“宋气,殿下还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皇帝的秘密。”
宋气诧异地看着她。
“皇帝,已换了人......”晓月缓缓开口,按照赵曦交代的,将皇帝被换魂的事说了出来。
宋气手里的茶杯一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晓月没再说话,耐心等他消化这对他来说太过骇然的真相。
“我该走了。”晓月看了看时辰,起身,“保重。”
“我送你出去。”宋气站起来,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村口时,晓月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晓月,”宋气叫住她,有些落寂地看着她,眼里带着隐隐的期盼:“除了公事,你就没其他想和我说的吗?”
晓月身子一僵,没说话,一夹马腿,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眸光一暗,自嘲地笑笑。
当她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后,宋气才转身回去,寒风瑟瑟里的背影,格外的孤寂。院里,小兔子还在乖乖地等着他。他轻叹一声,蹲下来抱起它,走到上午她看他捞鱼时坐的那块大石上发呆。
当余光无意间落在大石前方地面时,目光咻然一顿。
他低头,缓缓看向地面。
那里,有一行用石子刻出的字。
“宋气,假如这次,你应了,我.......原谅你。”
地面,悄然落下一滴湿润。
......
元宵这日,宋仁宗发布了御驾亲征的圣令,定于五日后亲自领兵出发去襄阳。
御书房里,宋正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宋仁宗:“卑职斗胆,既然圣上龙体抱恙,为何一定要御驾亲征?”
宋仁宗睥他一眼,手指捏得咔嚓一声,并未回答这问题。
他的终极计划,必须要赵曦这兔崽子到身边来才行。但那兔崽子太过精明,完全不上套,没办法,他只有自己去襄阳了。
因为,他没时间等下去了,既然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吧。
皇帝不说,宋正自然没那胆子再问,开始汇报另外的事:“圣上,这段时日,坊间似乎有了各种对圣上不利的谣言......”
宋仁宗似乎并不在意:“这事,你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这汴梁城,似乎确实有那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波助澜,但他却始终查不出来这幕后人究竟是谁,也没查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但坊间那些传闻和谣言,他却知道,并不是这股神秘力量所为。因为,那些传闻是关于朝廷和襄阳那一战的,总之,他这个皇帝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听。
这事,乃拜包拯所赐,毕竟那颗黑炭,有足够的本事,让民意和舆论一边倒,这也是他忌惮开封府的原因之一。
但其实,无论是朝中那股神秘力量,或是坊间对他不利的传闻,他都并不太在意。
因为........
这也许,正是他所需要的,是给他递的最好梯子。
宋仁宗冷笑一声,眸底全是老谋深算的精明。
包拯公孙策那两个小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所做的一切,最终会给他做嫁衣裳吧。赵曦那兔崽子名声越好,越是他喜闻乐见的。几个小兔崽子吃过的饭,加起来都没他走过的路多,想和他斗,还嫩了点!
“卑职,明白。”宋正垂首,不无担忧地道,“圣上,那辽国和西夏那边,以及其他领邦,会不会趁机作乱?”
上次司空宁出兵,那辽国和西夏据说就蠢蠢欲动,虽然听说过程很搞笑,最后不了了之,但也有可能是一种试探。
这一次,皇帝亲自出征,对方会不会真的把试探变成实打实的趁火打劫,就不好说了。
“你这脑子,还真没宋气好使!”宋仁宗有些嘲讽地瞟了宋正一眼,“大宋内乱,外邦确实有可能趁火打劫,但这事,朕不需要操心,因为,自有人替朕操心!”
上一次司空宁出兵,那西夏和辽国的动静,他一开始也以为是对方真的要趁火打劫,可后来,他算是看明白了,那压根就是包拯他们联手演的一场戏,目地是给他压力,让他退兵。
宋正都能想到的隐患,那黑白无常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根据他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避免外患。
因为,狄青!他的好哥哥,是他们的底牌,也是他的底牌。只要狄青在,他压根不需要考虑边境的问题。
所以,他这次反利用他们一把。既然包拯他们不会让边境出事,那刚好给他提供毫无后患的机会。边境的事,就留给狄青去操心吧。而他....需要去做最重要的事。
宋正想了好一阵子,才想通这其中的玄机,不禁偷偷瞅了瞅皇帝,心里再次叹气。
皇帝的算计,也太精了。
也得亏了皇帝如此老谋深算,才能和开封府那黑白无常斗智。
只是,让他不太明白的是,一个人,连智力也会变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以前的皇帝,是个仁君,可脑子,离这半年以来的头脑,那是差远了啊。
想到这些,宋正脑子有些发疼。
“这一次,你和宋然都随朕一起出征。”宋仁宗面无表情地道。“卑职遵命。”宋正躬身。
宋正离开御书房后,帷幕后,缓缓走出两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白衣里的人。
“主子。”两人跪地。
“朕的阴煞军,可准备好了?”宋仁宗问。
“回主子,一直都在承恩寺候着呢。”
“好。”宋仁宗笑得阴森诡谲,“下去吧。”
赵曦那小子天纵奇才又如何,他就不信,他的阴煞军,还不能逼他就范?
两白衣人一躬身,隐入帷幕后,随后按下机关,进了地下室。
一进地下室,两人就掀开帷帽,露出和蓬莱谷白毛怪几乎一样的样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神,和正常人一样。
因为,他们是从所有蓬莱谷的最终“成品”里再万里挑一出来的精品,拥有阴煞军的战斗力,却保持了正常人的智商和思维能力,而且永远只会效忠他们的主子,无法背叛。
这边,宋正从皇宫离开,刚回到自己在城东的宅子,就有带了面具的人登门拜访,当然,没走正门。
那人揭开面具,对宋正道:“老大,好久不见。”
宋正瞳孔瞬间绷圆:“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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