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抓着断枝,恍惚地看向裴时清,神情明显没有卸下戒备。
裴时清终于淡淡一笑:“棠姑娘,是我。”
棠梨这才缓过神来,她疑惑道:“裴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哑声道:“先生可否随我去救人!我的家仆方才为了救我们,留下来与那些山匪周旋……”
裴时清安抚她:“不必着急,我已命人救他。”
棠梨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根紧绷的弦一松,她整个人再也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隐在暗处的暗卫正要动作,便见裴时清抬起手来,众人按住身形。
裴时清下了马,将地上衣衫褴褛的棠梨抱了起来。
臂弯上的重量让裴时清眉梢轻动。
她竟……这么轻。
少女的身躯柔若无骨,窝在怀中像一只小猫。
暗卫纷纷低下了头。
上京谁人不知裴大人喜洁,也不近女色,从未见他这么抱过一个女子。
裴时清刚抱着棠梨走了两步,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小的风。
他瞳孔一缩,抱着棠梨生生往后倒退一步,一支箭矢旋转着而过,牢牢钉在他身后的树上。
然而紧接着又一支箭矢直直朝着他们袭来!
裴时清扬手一遮,箭矢擦着他的臂膀而过,刹时间血流如注。
方才还护在裴时清身后的暗卫忽然互相厮杀起来。
裴时清眼底浮现出一丝冷笑,皇后果然买通了皇帝派来的护卫。
有暗卫拼尽全力守在裴时清面前,嘶吼道:“大人快走!”
裴时清立在原地,神色丝毫未变。
眼见那暗卫就要被长剑贯穿身体,一根箭矢忽然破空而来,与长剑撞在一起,碎为齑粉。
长剑偏了方向,那暗卫抓住机会,反杀了暗算他的人。
静止不动的密林忽然闪出许多人影。
他们表情冷肃,手起刀落,很快将叛变的暗卫解决。
暗夜染上一层血色,裴时清衣袍不动,静静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才是他准备的后手。
直至最后一个人被逼至角落,裴时清扬手道:“留活口。”
影卫退居一旁,裴时清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证据早已送往上京,此时恐怕已经到陛下手中了。”
那人知道此行算是彻底败落,咬牙切齿道:“你私练暗卫,贼子野心!”
裴时清淡淡一笑:“是吗?”
他伸手,轻描淡写拧断对方的脖子:“可惜你主子不会再知道了。”
影卫见裴时清的左臂已经被鲜血染湿,纷纷跪在地上:“属下无能。”
裴时清淡淡道:“无碍,你们速将我被人埋伏受伤之事传回上京。”
为首那人行礼:“是,公子。”
***
这边徐江松已经带着娘亲连夜赶往扶梨县。
他们的家当将马车塞得满满,徐母实在是不理解:“江松,为何要这么仓促赶去扶梨县?”
徐江松靠着车厢,沉默不语。
是他做事草率了。
孙大人常常会考校孙旭的学问,每旬需交上一篇文章。
徐江松说是孙旭的伴读,其实更像书童,他需默默陪伴在孙旭一侧,替他研墨铺纸,吹捧其才学。
孙旭虽有几分本事,却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写出来的文章甚至可以称一声平庸。
殊不知徐江松也在暗中偷偷练习那些文章,似乎是憋着一口气,他从谋篇布局,再到辞藻文笔,处处压过孙旭一头。
只可惜文章不能见世,徐江松默默一人观赏,久而久之,便集成一本册子。
徐江松心知肚明,这些文章是万万不能被孙旭看见的。
此人自视甚高,嫉妒心又极强,幼时曾经因为伴读背东西比他快,被夫子随口称赞了一句,竟然生生将那人打成痴儿。
直到今晚收拾行囊,徐江松才发现,那本书册……不见了。
他仔细回想一番,约莫是落在孙府了。
徐江松乃心思敏感之人,回想起这几日孙旭态度的微妙变化,立刻冷汗湿了后背。
那些书册,必定是被孙旭看见了!
他知道自己在藏拙!
好在老天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孙旭恰好跟着孙夫人回外家省亲去了。
他向孙家辞去差事,想必孙旭还不知道。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走得就没那么轻易了!
徐江松只觉大难临头,想也不想,立刻带着娘亲连夜逃出了卢县。
马蹄声声,回荡在漆黑长夜。
徐江松握住娘亲的手:“无事,只是想早些到见青书院罢了。”
徐母见他不想说,倒也不再询问。
马车又行过一段路,徐江松面色忽然一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停车!往回赶!”徐江松急急掀开车帘,呵斥道。
那车夫也意识到不对劲,及时勒马。
然而就在马车调转方向的那一刻,有人从薄雾中策马而出:“公子莫慌,山匪已被清除,此路可通。”
王大虎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他坐在马车上,感叹自己命真好。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大虎掀开马车帘子,看清来人后惊讶道:“徐公子?”
徐江松也有些讶异,见他身上缠着布条,关心道:“大虎怎么受伤了?”
王大虎笑起来:“无碍,遇到一群山匪。”
徐江松环视一圈,不见棠梨,于是开口问:“棠姑娘呢?”
息邪主动开口解释:“棠姑娘无碍,已经先一步去扶梨县了。”
这人着一身劲装,乍一看朴素,仔细一看却能发现是上乘的料子。
他气息内敛,如同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利刃,徐江松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这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等人物?
况且这段路山匪难缠,官府向来头疼不已,这群人如此轻松便将人给解决了……
徐江松面上恭敬了些:“谢过公子搭救。”
息邪倒是疑惑了:“你与棠姑娘认识?”
徐江松:“棠姑娘是鄙人的主顾。”
息邪分明看到他们白天还不认识,怎么就成了棠姑娘的主顾了?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说:“这段路已经安全,公子可随意通行。”
徐江松:“多谢公子,我也正好要去扶梨县,不如结伴同行?”
息邪愈发狐疑,这大晚上的赶着去主顾家?
这人怎么看怎么奇怪,回头他还是要同公子说一声。
徐江松看出他的疑惑,只是微微一笑。
见青书院,棠家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青骊眼眶发红,反反复复说着:“不行,我要去找棠儿……”
棠溪白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表情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见青书院几个学子听说棠梨现在还没回来,自告奋勇说要去找她,被棠溪白拦下。
屋子里乱糟糟一团。
“棠儿说她会回来吃晚饭的,这都已经亥时了!”青骊带了哭腔。
棠溪白也知道自家女儿向来守时,只是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眼看着又过去一刻钟,棠梨还是没有回来,棠溪白冷沉着脸,低声道:“子满再去找几个人,顾清,阿回……你们几个先随我出城。”
学生们不敢耽搁,扭头便去喊人。
棠溪白取下多年未碰过的剑,率先出了门。
几个学生有的抄起棍子,有的打灯,忙随着他出去。
然而一行人刚走到城门的位置,忽然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出现在视野中。
棠溪白眼眸一亮,但看清楚那辆马车并不是棠家的马车之后,又沉下脸来。
马儿踏蹄缓缓走来,待到近了,一人打起车帘:“可是棠山长?”
那声音清冽如冷泉,不由叫在场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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