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背弃◎
今日白昼格外短。
乌云黑沉沉压在天际, 灰白雪花落个不停,街上积雪反射着冷白的光。
陶府。
陶知禾身边围了一群人。
老人刚悠悠转醒,此时面色发灰, 嘴唇也泛着青。
他的学生们几乎都来了,一个个端茶递水,关怀备至。
陶知禾喝下一口参汤,四肢百骸回暖, 缓缓吐了一口气,才问:“宫中情况如何。”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 却无一人敢出声。
“怀渊他人呢?”
在陶知禾沉下脸来那一刻,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说:“师弟还在宫里,据说……他封锁了长乐殿,与几个皇子呆在一起。”
陶知禾手中参汤尽数翻洒, 瓷碗应声而裂。
“老师!”
“老师, 保重身体……”
陶知禾闭了闭眼, 颤着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袖子:“圣上如何……”
“老师, 圣上驾崩了……”
陶知禾叹了一口气:“怀渊啊,还是被仇恨蒙蔽了眼!”
他沉默片刻, 吩咐道:“你且……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那学生表情凝重:“可那位姑娘此前已经被我们利用过一次,倘若此次再……”
学生跪在地上:“老师!大势已去, 我们再与师弟作对也是徒劳无功, 那姑娘乃是他的逆鳞,学生唯恐伤了老师与师弟的情分……”
陶知禾沟壑纵横的脸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下, 这位昔日叱咤朝堂的老人如今已近日落西山。
“终归是我算计他在先, 如今恶名已负, 也顾不得这些了。”
“此事毕, 我与他多年师徒情分, 便也终了。”
学生陷入沉默。
陶知禾别开脸,不愿让他看到眼角浊泪:“你且前去罢。”
***
夜幕沉沉,长乐殿却未点烛火,偌大的宫殿一片漆黑,反倒是殿前火光冲天,几乎将天际都映得一片血红。
整座长乐殿都被重兵合围,从下午开始便再未进出过一个人。
雪还在下,只是还未挨到地面,便被火光融为水渍。
地上积的残雪也消融了个七七八八,长公主踏着一片泥泞,焦心地走来走去。
四皇子立在一旁,面上看不出表情。
有大臣开口劝道:“两位殿下,夜已深,寒气伤身,还是先回屋里吧。”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先皇已去,两位殿下还要保重身体,操持大局……”
长公主看了四皇子一眼,对方异样安静,叫她心中没由来的有些发慌。
今时已不同往日,长公主挤出一丝笑,对四皇子说:“煊儿,一直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我已命礼部下去准备,明日操办登基大典,事情还多,要不你先下去休息?”
四皇子却道:“一日不见着裴大人,我便一日不登基。”
长公主面色霎时变了:“胡闹!你马上将为一国之君,怎可如此?”
四皇子凉凉看她一眼:“姑姑以为我这国君之位当真能这么轻易就坐上么?”
长公主心中一惊,霎时被点醒。
她心中旋即涌起无限哀戚,堂堂一国皇室,如今却要仰人鼻息……
但想到大殿中横陈一地的尸体,她又劝慰自己,如今情形,只要能活下来,便已是大幸。
长乐殿闭了一日,众人也就在外面候了一日。
第二日清晨,临安王、晋宁王欲闯皇宫,被裴时清的人拦下。
年近五旬的临安王于宫门处涕泪纵横,声称四皇子身世存疑,圣上驾崩突然,恐为人构陷,他身为亲王,理应入宫协查此事。
晋宁王则义愤填膺,质问四皇子一无传位诏书,二无传国玉玺,得位名不正言不顺,要求四皇子拿出证据来,证明皇帝传位于他,否则他将率兵攻入皇宫,匡扶社稷,以正国本。
两个亲王在宫门口大闹一场,惹得宫外流言纷飞,宫内也人心惶惶。
长公主听闻此事,气得摔烂了杯盏:“好个魏瑛,好个魏濯!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
“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能坐上几天龙椅!”
“殿下息怒,为今之计还是要让四皇子尽快登基啊……”
听到此事长公主便怄得胸口疼。
那裴时清……还真是为自己挑了一只尽心尽力的狗!
他一日不从长乐殿出来,魏煊便一日不敢登基!
长公主抓在扶椅上的手狠狠用力,撅断了指甲。
她闭眼深吸几口气:“长乐殿今日如何?”
宫人摇了摇头。
“砰——”桌上茶具再度被人扫落。
这个时节,长乐殿中栽的那棵白玉兰已经掉光了枝叶,变得光秃秃一片。
裴时清便坐在白玉兰下的石凳上,静静看着大雪层层叠叠覆下。
宫人立在一旁,替他撑伞。
这长乐殿他并不算陌生,只因幼年的时候,太子表哥便住在此处,娘亲常常带他来探望姑姑和表哥。
魏琅年长他几岁,自幼将他当亲弟对待。
只因他小时候嚷嚷着要骑马,便亲手雕了一只小木马放在院中,让他玩乐。
那时大抵是春日,玉兰落了一地,花色洁白如雪。
他骑在木马上,偏头看娘亲考校表哥的诗书。
每每娘亲发出赞叹,要他好好向太子表哥学习,一旁的姑姑便会露出骄傲而幸福的神情。
那时她便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只是一个为儿子由衷欣喜的母亲。
姑姑性子娴静柔和,常常在长乐殿的小厨房里同娘亲一起洗手做羹汤。
他幼时挑食,不喜食蔬菜,姑姑便想方设法将蔬菜揉进肉丸中,表哥则哄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告诉他吃了这些便有力气骑大马……
洁白如盐的雪地上忽有温热的水渍落下,很快灼开一片痕迹。
宫人连忙垂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去地牢。”忽然响起一道清寒的声音。
宫人心中一沉,手上动作也不利索,竟将伞面上的积雪抖落了些许在裴时清的衣袍之上。
裴时清抬眸看过来。
宫人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裴时清面无表情道:“走吧。”
宫人连滚带爬起身,忙将伞撑到他头上,随他前往地牢。
地牢已经弃用多年,灰尘大得几乎有些呛人。
宫人点着火把随在他身后,裴时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投在地面上。
他的脚步在其中一间牢房前停住。
牢房里有经年积尘的霉味,中间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那地面似乎被什么东西浸透,泛着某种不详的黑。
裴时清停顿片刻,伸手推开了牢房大门。
已经昏睡过去的九皇子霎时惊醒,发了疯似地冲上来:“你这狗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然而他的身体被铁链牢牢绑住,只发出令人齿冷的金属摩擦声。
他身后的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早已哭哑了嗓子,如今只能发出些不成调的呜咽。
裴时清随手捡起旁边一把生了锈的刑具,掐住他的下巴,轻轻往他耳后一划。
九皇子惨叫出声,温热的血霎时喷了裴时清满手。
“殿下慎言,否则臣下一刀……恐怕您这耳朵便保不住了。”
牢中瞬间被一股腥臭之味包裹。
九皇子痛得眼歪嘴斜:“我错了裴大人,你要杀便杀我那两个弟弟……”
裴时清似是有些嫌恶般放开他,他用衣袖缓缓擦干净刀片,缓声道:“表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九皇子捂住伤口,妄图与他套近乎:“裴,裴大人说的是我魏琅皇兄?”
“皇兄?”裴时清语调中含了一丝讥诮:“九皇子应当从未见过这位嫡长兄吧。”
他的目光落到发黑的地面:“不过如今……倒也算见过他了。”
九皇子脑子一蒙,忽然想起那个可怕的传闻。
据说他这位皇兄,当年乃是被囚于地牢,受酷刑无数,浑身放干鲜血而亡,那这地上的东西……
“啊——”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九皇子歪斜在地,口齿不清:“你别杀我,别杀我……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皇后报仇,找皇后……”
两个小皇子如同鹌鹑般蜷缩在一起,憋得脸色发青也不敢哭出一声。
裴时清执着生锈的刀,轻轻拍了下他的脸:“听闻殿下的母妃,当年曾踹了一脚跪在殿门口的谢皇后,殿下可知道此事?”
九皇子剧烈颤抖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杀就杀我母妃!她在上面,她在储秀宫,你去杀她,饶了我……”
裴时清懒懒抬眼,声音里掺着淡淡倦意:“如此心性,又堪当大任?”
裴时清还未动作,九皇子听到他这话,却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十三皇子终于憋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裴时清垂袖立在光线晦暗处,淡淡看向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
斑驳陆离的地面投下一道漆黑的影子,影子渐渐靠近两人。
两个皇子瑟缩在一起,不住地往墙角缩,哭声凄厉。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横插而入:“大人,棠姑娘求见。”
无人注意到,裴时清几乎被血丝布满的双眸在听到“棠姑娘”三字的时候,微微一动。
他停顿片刻,回过身:“告诉她,我一会过去。”
下属露出为难的模样:“我看那姑娘很是着急……”
裴时清看他一眼,终是扔下手中刑具,道:“走。”
覆住两个小皇子的黑影随之消失,跳动的烛火跃入牢房,照亮一片小小的天地。
这地牢与长乐殿还有一些距离,裴时清匆匆折返,也用了一点时间。
棠梨站在檐下,肩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她听到动静,应声回过头来。
绿瓦红墙,少女眉目如画,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提起裙摆,小跑着奔过来。
地上积了雪,裴时清怕人摔倒,连忙展开双臂,将人一把扶住。
少女的披风触感柔软,发梢传来的馨香也忍不住让他心头一暖,深藏在眼眸深处的杀欲一点点消散。
棠梨却忽然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似是难以启齿道:“裴先生……陆公子他出事了。”
裴时清还未扬起的笑意僵在唇畔,雪粒擦过手背,清寒入骨。
他收敛神色,问她:“他出了何事?”
棠梨的眼眶忽然变得通红。
她咬住下唇,睫毛渐渐被泪水濡湿。
裴时清眉头微蹙,欲伸手替她拭去眼泪,却想起自己的手不干净,于是只能作罢。
棠梨忽然放开他的手,缓缓跪到了地上。
双膝还未着地,裴时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的动作:“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棠梨却用了几分力气,犟着跪到了他的面前。
裴时清面无表情看着她,长睫掩映的黑瞳却被阴翳覆盖。
雪大风急,棠梨发鬓间的流苏被吹得伶仃飘摇。
她伏低在他身前,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求先生救救陆公子。”
裴时清的目光落在她乌发间那缕被缠乱的流苏上,银霜般的流苏裹了几缕青丝,想必摘下簪子的时候,会扯到头发。
于是他俯身,轻轻替她解开那缠做一团的流苏,轻声说:“风大的天,就别带这种样式的簪子。”
棠梨的双肩轻轻一颤,她几乎是哽着声音重复道:“求先生……再救陆哥哥一次。”
流苏在裴时清手心应声而断,倒像是一捧银色的雪。
他缓缓起身,黢黑眼眸没什么情绪:“棠儿,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他设计利用你第一次还不够,你还要上他第二次当?”
棠梨摇头:“先生,不是这样的,这一次他是为了助你,冒险回去取一件东西才被……”
“够了。”他打断她。
“暗卫来通传我的时候,你便已经在这里了,无我吩咐,你又是如何进到这长乐殿中的?”
棠梨听到他的话,不敢置信看向他:“先生,你怀疑我?”
裴时清伸手去扶她,“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棠儿,莫要被那些人利用了。”
裴时清没能扶动她。
棠梨红了一双眼:“先生若不信我,我又何需解释。先生不过是看我与温韬一同出现,如今又一而再再而三打乱你的计划,生了疑心。”
裴时清保持着扶她的姿势,他们彼此僵持,狂风将二人的衣袖缠绕在一起。
棠梨忽然反手抓住他的袖子:“先生,无论你现在怎么想,但请你救救他,陆公子他……不能死。”
裴时清终于动了,他的手掌缓缓缚住他纤细的颈,漆黑眼瞳中雨如泼墨:“棠儿,他已不是你未婚夫了。”
“要救无关之人,总要付出代价。”
棠梨眼睫轻颤,她偏头,试探着,一点点吻上他染血的掌心——
在红唇即将触到肌肤那一刻,裴时清猛然抽开手。
棠梨僵在原地,垂下双眸。
裴时清往后退了两步,问她:“要我如何救他。”
棠梨抬起眼睛看他:“放了那三个皇子。”
尾音被风吹散,便如同四处飘零的雪花。
两人四目相对。
她瞳色清浅,眸中并无急切,只有隐隐约约的哀伤和一丝疼惜之意。
胸中怒火忽然被浇熄。
不,不对。
棠儿又怎会为了旁人露出那般纤弱祈求的姿态?
若不是歃血阁的鬼面早被他命人千刀万剐,他都要怀疑眼前之人,又是那鬼面所假扮。
裴时清凝视看着眼前之人。
棠梨亦静静凝望着他,眸中似乎藏了万语千言。
裴时清忽地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护住,从袖中抛出一物!
信号丸落地,在雪地上炸出一道火光,与此同时,忽有数道黑影从天而降,将他们二人牢牢护在身后!
裴时清对着漆黑一团的大殿中怒呵道:“都给我滚出来!”
风雪呼号,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终于一个个现了身。
裴时清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上扫过。
长公主面带讨好看着他,曾在大庆风雨飘摇之际,和他一同深入北狄征战的镇远大将军在对上他的目光之际,叹了一口气。
薛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稚子无辜……师弟,算了。”
而陆辰远,被人用一把匕首牢牢压在喉咙处,他避开了裴时清的视线,反倒对棠梨露出一个苦楚的笑。
最后裴时清的目光落在一个须发皆白,满面失望的老者身上。
他冷冷道:“学生竟是没想到,与我作对到底的人……竟会是老师。”
陶知禾往前迈出一步,语气激动道:“我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婵儿更是亲如我胞妹!当年谢家满门被灭,婵儿和琅儿含冤惨死,我又怎能不恨!”
“但是怀渊!为师只应允你扳倒周氏,为谢家报仇,却并未让你赶尽杀绝,颠覆天下!”
“你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若真的见你铸下大错,我又有何颜面面对你谢家满门!”
陶知禾苦苦道:“怀渊,谢家满门忠魂,仁厚一世,你万万不可做出如此屠戮无辜之事!”
“无辜?”
“那我谢氏满门又何罪之有!!”
风声凛冽,似是万鬼齐鸣,长公主被这一句质问吓得几乎站不稳身子。
一片死寂之中,裴时清忽地笑了:“好,老师既然叫我心存仁厚,那我悉听尊便!”
“来人!取火来!”
众人骚动之中,很快有数十人取来火把。
火光熊熊,将整座长乐殿映得通明,燃尽的黑灰夹杂着洁白的雪,轻飘飘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裴时清立在一片火光前,看着陶知禾,一字一句道:“谁来烧了这座宫殿,我便饶了他们。”
陶知禾身形摇晃:“谢渊,你当真……要残忍至此?!”
裴时清接过火把,看向在场每一个人:“从烧宫开始,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若是找得到人,便是上天垂怜,若是找不到……”他笑了下:“也只能是命。”
“老师,这样公平么?”
“你疯了!”薛放呵斥出声,“师弟!周后母子和皇帝都已经死了……”
裴时清冷眼看着他:“是谁曾经同我说,倒一个周氏,死一个太子又如何?不是要他死后不得葬入皇陵,不是要他魏氏江山无法绵延千年么?”
薛放眼神一黯:“师弟,魏氏江山已绝于此,不过是三个孩子……”
“谁敢来。”裴时清冷声打断他。
漫长的沉默之中,忽有一人动了。
她夺过暗卫手中火把,决绝往大殿中的垂纱处一抛!火舌瞬间跳到足足三丈高!
放火之人竟是棠梨!!
众人还未从她的骇然举动中反应过来,忽地有人仓惶尖叫:“这殿里被人浇了火油!”
长公主脸色大变,忙喊道:“快去救火!!”
一片骚动之中,棠梨却高声道:“放火!”
随着她话音落下,暗卫们纷纷将手中火把抛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看着那些火把如同流星曳地,火龙窜天,有宫娥尖叫着四处逃窜!
众人脸色青白交加之际,棠梨冷冷道:“一刻钟。”
火光在她身后蔓延,大殿中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一片嘈杂里,她弯着眉眼看向裴时清:“对不起,裴先生,方才是我骗了你。”
方才还如同罗刹恶鬼的青年此刻却愣愣站在原地,清冷双眸中落雪为雨。
棠梨回头看了一眼。
众人皆在匆匆寻找那三位皇子的下落,甚至连老态龙钟的陶知禾都要往火海里闯。
薛放跺了跺脚,神色复杂瞪了裴时清一眼,也冲到浓烟滚滚处。
唯有陆辰远站在原地,缓缓解开一直牢牢护在怀中的包袱。
棠梨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传国玉玺,对他说:“陆公子,谢谢。”
陆辰远摇头,还妄图对她说什么,棠梨却已经回到裴时清面前,抓住他的手:“裴先生,我们走吧。”
怒骂声、尖叫声、呼喊声交织,火光烈烈,将一切都扭曲、融化。
裴时清忽然反手握住她:“你不怕?”
灰烬如雪,漂浮在两人之间,也落在裴时清的眉眼之上。
棠梨拂去他眉梢沾染的灰烬,认认真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绝不会背弃裴先生。”
“况且我的裴先生……又怎么会如他们口中那般卑劣呢?”
棠梨将手中玉玺递给他,微笑道:“你看,也有人信任你的。”
她轻轻偏头,陆辰远立在火光大盛之处,见他们二人望过来,朝着裴时清微微颔首。
几位皇子的生母闻讯赶来,凄厉的哭喊划破天际。
那些极尽华美的书画玉器却无声的在大火中燃烧。
浓烟滚滚,房梁倾塌,火光如同夏日傍晚绚烂的霞,流转在两人的衣袍之上。
裴时清忽地往前一步,抓住棠梨的手。
玉玺滚落在地。
裴时清倾下身子,像是盛夏晚归的蝶,将唇栖在了那朵为他而绽的花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来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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