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怜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股力量正在将他狠狠地往上拽,尽管他那一只腿的膝盖骨仿佛被悬崖峭壁边的碎石尖锐磨裂,他又听到身后之人对他叫喊:“傅怜!坚持住!我这就拉你上来!”
狄岚赶到现场之时,眉头也是狠狠地蹙起。好在他们并未跟敌军之中的任何人生起摩擦,而是尚且还未被敌军发现的领域。
狄岚也加入了拉人的行列之中,用尽全身力气,给牧容助力。
很快,在他们的合伙用力之中,于肃被成功救起。
在生死边缘经历一遭,于肃并未表现出任何惊魂未定,而是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快不行了...他们人还在附近,你们快撤吧......别管我了。”
傅怜一把就搂住于肃的胳膊,将他揽在怀里:“说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将你给救上来,怎么能抛弃你就走掉呢?”
穆建柏咳了一声,蹙了蹙眉说道:“时下形势紧迫,还是快走吧!”
恰时杨咏歌带随而来的铁骑卫跟到了这里,很快便发觉了这边的动静:“他们人就在那儿!一帮南境军队之人!赶快追上去,一个也不能留,按照殿下的命令,一律杀无赦!”
傅怜搀扶住于肃发颤的身体,艰难地行到马前,将他抱于自己的马上。
“傅兄,还是别顾我了,现临险境,你自己都难逃脱,再托上我这么个累赘,情势就更不妙了......”
傅怜没说话,敌军形势逼近,若不能在回至军营之前脱离,恐怕会暴露他们扎军驻地所在位置。
正在这时,穆建柏有意使了个眼色,狄岚和牧容贴近,而傅怜马上又载着于肃,穆建柏似有话要说,于肃恰好察觉到了他这个眼神,问道:“穆兄,怎么了?”
傅怜狠狠按住控制住自己的马缰,没等穆建柏发话,就将于肃带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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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军中,姬缪和谢昭、萧槿等领头人难得的有休息之日,萧槿无意间听到谢昭也在近期过生辰,便说:“谢兄,你说你生辰就在近日,不说出来让大家同庆就算了,还藏这么深干什么?”
因为他看出,谢昭也没有要让姬缪知晓的意思。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有什么值得庆祝到自己身上的事物,都绝口不提,这让姬缪如何猜中他的心思。
“你们是夫妻吧。”萧槿本就不是什么八卦之人,只是素日里来,听闻军中议论过他们的事迹,多少也猜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从何知晓。”谢昭默了默,还是冷清说道。
虽然二人身份关系特殊,军中也有不少人猜测,但是从未在军务之中对外公开过,谢昭也不觉得萧槿是如此灵敏之人。
“早都看出来了,你每次对上她之时,表情模样都十分特别。”
“?”
“只有对待心爱之人,人才会表现出这般模样。”
谢昭继而不语,他讨厌别人这般戳破他。
对心爱之人,心底到底是何感觉,他也是第一次经历感情,他也不知道。
萧槿之所以会这么说,其实也是听闻,这世间之人,若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之时,便会露出迥异的模样。
谢昭大概就是如此。
他平日里素来都是不苟言笑,可每每遇到涉及至姬缪身上之事,就会阴晴不定,甚至动怒。
那次,和他在军中对决,比试,想必也是因为他莫名跟姬缪平日里走得近了些。
“承认吧,谢兄。你那次分明就是吃醋了。”
萧槿难得的打趣一提,谢昭还是保持惯有的面色僵硬的冰块脸,不去看他。
今日的狩猎本该午时之前完成,军中传来人声之时,已过午时。
“不好了,他们在途中遭遇了北郊铁骑军!”牛水来报,姬缪放下手中碗筷,赶忙冲上前去。
“怎么回事?”
好在傅怜成功带着于肃他们回到了此处,于肃有只手貌似已断了,需要紧急救治。
他们一行人在狩猎途中遭遇不测,是姬缪不愿看到的。
“其他的人呢?可还安好?可有伤情?”
姬缪眼色一淡,忙不迭地问道。
“回主上,其他人都还安好无事,也无重伤。”
除了其他人,惟有于肃就不是那么幸运了,情况也不容乐观。
看来今天的庆祝生日宴,在军中度过的也实属有些难。
傍晚,烤全羊已准备好了,全军上下都充斥着香喷喷的气息,大伙儿都被那唯独野外捕猎回来的一只山羊香味所吸引。
谢昭少有的围困住自己的双膝,坐到了姬缪身边。
两人靠的极近,大伙儿也给他们腾出位置。
他坐在她身边,语气极轻,就如那天月夜下一般温柔:“其实......”
“其实什么?”姬缪接过大家分好的羊肉,蓦然拔出碗中的那一跟硕大肥厚且香喷喷的山羊腿,递到他嘴前:“吃吧!新烤的羊腿,可香了!”
看着面前对着自己的女子,少有的眼放光芒,平日里的粗茶淡饭她都照常吃得下,也不挑食,他独独没想到她也是个衷于美食的吃货,笑了笑,推手就把烤羊腿给让了出去:“你吃吧。我不喜欢吃。”
姬缪愣了愣,觉得这天底下哪有人不喜欢吃肉的,更何况这烤羊腿是军中独一无二的美食,“你真不吃?”
“不吃。”
“其实...你方才想跟我说什么?”姬缪啃着羊腿,向来英气逼人的面庞也展露出一抹可爱的模样,让谢昭喉间不禁梗了梗。
距离上次月光下的亲吻,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似曾相识熟悉的感觉,看着她的眸光难免的动容,随后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你跟我来。”
“这里大伙儿都看着呢,我们还要去哪儿?”
“那就等散伙之后。”
“......”
于肃今日受了重伤,但也是生辰宴的主角。在军中过生辰,还是首次,条件虽然简陋,但大家的心意不减。
就连之前在于家,也没有这么被重视的感觉,每回生辰,都是草草了之,从来只对于光的寿宴更加在意。
“于兄,来,我敬你!”仇乐志说道,“今日若不是你断了那只手,我们这烤全羊宴,还不得以成呢!”
于肃不是经常听到夸赞,不知该如何回应,本想着一笑而过,又听仇乐志说:“于兄,怎么一直板着一张脸呀,大伙儿都对你感激不尽呢!”
这时候傅怜替他说道:“那要不换成仇胖子你断只手,我们纷纷感激你可好?”
仇乐志瞬时无言以对,比方才的于肃笑的还尴尬。
烤全羊宴,篝火中飘扬出的火屑在空中蔓延出一丁丁火星点子,漫天的火星子在深空之下,虽然冒着烟火之气,但也稀有的浪漫。
“唉,真希望这场仗快些打完,我好回家嫁人了!我家乡那屠户娘子可凶得很,不能再等了啊!”牛水望着望着,恍然间就说道。
“水牛,没想到你这等粗人,也有人记挂!”
“嘿?你什么意思?!小心我现在就忍不住抽你!”
“哈哈哈哈!”
“诶?话说,你们南境之人,都是男嫁女,而莫非女子嫁与男子么?好生奇怪!”
“这有何奇怪的,我们南境,自古以来,便是女尊制,女人生孩子本就不容易,我们男人,自是天生就为女人的奴隶。”
于肃也听着,傅怜忽然在他身旁哄笑道:“于兄,那战归之后,你岂不是也要嫁人?”
刚刚他也听闻,他们南境之男人,在十五岁后便可嫁人了。
在外常言道,女子及笄便是十五,方可成亲。
而南境不一样,是男子及笄之后,便可嫁人成亲。
傅怜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于肃笑道:“傅兄,我目前不打算嫁人,比起嫁人,我更期待看到那故乡的玉萼梅花开。”
南境的玉萼,晶莹如雪的洁白,随意经过街道之处,落雪夹带着玉萼梅花瓣落,落雪缤纷之景,十足令人惬意。
若不是傅怜从南境而来,于肃都想拉着傅怜看看这样的场景。
“等大战结束之后,故乡的梅花便在那时恰巧盛开了,到时候,满街的晶莹玉色,傅兄若是想来南境,我便也可带你去逛逛街上的落梅之景。”
傅怜头一次愣怔了良久,一时之间,眼睛不知放哪停留,随后含声应道:“好。”
大伙儿你吃我喝,愉快地度过了一整个晚宴之后,军中同乐喧杂之声,终于慢慢淡了下来。
谢昭温暖的掌心,这时候覆到了她的手背之上,白皙的玉骨摩挲在他温厚的手掌心之下,缓刻后,他愣怔片刻,眼眸微怔地拾起她的那只“满是伤痕”之手。
那手指之间触目惊心的伤痕,即便是已愈合,却也摸着膈应手掌纹路。
谢昭摸到她手之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心惊又心疼,随后是诉说不上来的酸酸麻麻之感。
他一介男子,竟也会升腾出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先前你说过,你忘了怎么救的我。”他声音暗哑,随后又带上些质问,
“那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
听到谢昭这样一问,姬缪也自知敷衍不过去了,就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谢昭却握住她的手,迟迟不肯放:“你说都过去了,这下是说的轻巧,那时候呢,你是怎么忍过去的。”
姬缪忽而被他这话给问住了,刺痛的感觉顿时传至心尖儿,那时候是怎么忍过去的,这般刺骨的疼痛,顿时回想起来,确确实实是灼骨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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