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抵是脑子确实不太够用，一听到秋月栖后续的询问，秋盛旭的思绪立刻就被带跑了。
“他具体在找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我本也同他不熟，哪会刻意打听和他有关的消息，”秋盛旭眉头紧皱努力回忆，“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偶然听旁人提起过一嘴，好像说那姓章的，貌似在找一个姓柴的人士？”
姓柴？
姓柴！
秋月栖脑袋里闪过一抹亮光，恍然间从前世记忆里挖出了零星碎片。
“我明白了，”秋月栖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再参与到那劳什子秘籍当中去了，除了想撇清干系，还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秋月栖拍桌而起，顾不上再同秋盛旭废话，拎起裙摆扬声唤人，闷头就往外冲。
“诶？你干什么去？”秋盛旭懵了一瞬，下意识就提溜着自己的蝈蝈笼子想追上去，“我都帮你打探这么多消息了，说好的奖励呢？！”
可惜他到底是慢了一步，紧赶慢赶都没追上，眨眼间就不见了秋月栖的踪影。
“个子不高跑的还挺快！”秋盛旭郁闷跺脚，震惊的自言自语，“该不会是想赖账吧？至于吗？我又没漫天要价！”
然而不管身后的秋盛旭如何嘶吼，秋月栖都听不到了。
她匆匆上了马车，命令车夫直接出城，去郁风凌的温泉庄子！
专门给秋月栖赶马的车夫，是她特意挑选的，老实本分沉默寡言，按吩咐做事从不多嘴。
听到秋月栖的吩咐，车夫立刻扬起了马鞭，待马车启动后，他方才开口提醒。
“这个时辰过去，怕是赶不上在关城门前回来了。”
当代女子最重视名节，秋月栖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夜宿在外，无人知晓也就罢了。
若是不甚传出风声去，名声尽毁不说，怕是还要遭受唾骂责罚。
马夫知晓自家小姐不是那等子不是那等没成算之人，但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无碍，”秋月栖沉声吩咐，“你尽管听吩咐做事，任何问题都由我担着。”
马夫闻言不再多嘴，一扬马鞭，驱赶着马车飞速驶出了城。
青萼跪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踌躇半晌还是没忍住出声询问：“小姐为何这般着急出城？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么？若是被老爷知道了……”
秋启荣宽待子女，纵使秋月栖犯了错也不一定会罚她。
但跟着她伺候她的下人，可就不一定了。
青萼倒不是担心自己被罚，而是犹豫秋月栖如此匆忙出行欠妥。
没有提前遮掩打点好，若是彻夜不归，传出什么对秋月栖名声有碍的闲话，青萼觉着自己怕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终究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秋月栖低声喃喃，不知是在说给青萼还是自己听，“仗着自己知晓几分前情，便以为运筹帷幄，轻慢许多，竟连这等大事都忘了。若是被他取得先机……”
秋月栖轻轻抽了口气，面色冷肃下来，扬声吩咐马夫加快速度。
马夫应声，鞭子挥舞的愈发密集，车轮轰隆隆碾过，扬起一片沙尘。
原本近一个时辰的路，在这般紧赶慢赶之下，只用了半多个时辰就赶到了。
速度快，车厢里自是受了不少颠簸，青萼下了马车路都快走不稳了，扶着车辕干呕半晌。
秋月栖也没比她好到哪去，脸色煞白，却还强忍着不适拿出玉牌，敲响了温泉庄子的大门。
侍卫匆匆去报，听闻秋月栖前来求见，泡在药浴桶里假寐的郁风凌豁然睁眼，面上是掩不住的诧异。
知晓秋月栖“心虚”，郁风凌近来很体贴的没有去刺激她，有事也都是让郁泓熙转达的。
他本以为秋月栖至少还要再躲上他一段时日，这怎的突然就登门了？
郁风凌没有紧锁，担忧秋月栖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前来求救，匆忙踏出浴桶。
“哎哟，殿下诶！”
阿福被吓了一跳，连忙扯来布巾给他擦拭身上的药水。
按照往常，郁风凌在药浴桶里泡足两刻钟药浴后，还要进温泉池再泡一刻钟保暖御寒缓解药力。
他这猝然踏出浴桶，可把阿福唬了一跳，生怕少了一道泡温泉的流程，郁风凌见了风又要发病。
操心的阿福拦住郁风凌，使尽浑身解数才说服郁风凌擦干身体穿戴完整后，还硬往他肩头搭了件披风，才允许他出门。
目送着颇有些迫不及待的郁风凌大步离去，阿福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方才殿下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能吃人一般。
阿福差点就要怀疑，因为自己阻拦了殿下第一时间见客，怕是要被殿下拧断脖子抛尸后山了。
好在郁风凌理智尚存，勉强耐住了脾性没有对他动手。
阿福思及此处，忍不住双手合十闭眼念叨，感谢娘娘保佑，今天又在殿下手下保住了一条小命！
郁风凌提着一颗心快步走到待客的前厅，在看到完好无损立在堂中的那道倩影时，纷杂乱跳的心才缓缓归于平静。
秋月栖心下装着事，压根坐不住，索性立在了堂内焦急等待。
此刻听到脚步声，她匆忙转身，先向郁风凌行了礼。
郁风凌抬手示意她免礼后，没有着急询问，视线先在她身上上下来回梭巡了一番，确认完好后，方才松了口气走至上座。
秋月栖也是这时才发现，郁风凌的发丝间好似还带着水汽，面色被热气蒸腾的略显红润，一看就像是刚从浴汤里踏出来的。
“匆忙来此打扰殿下了，”秋月栖心下惭愧，忙屈膝致歉，“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郁风凌面色如常，示意秋月栖不必紧张，先坐下说话，“这般紧急，想来定是有要事要说吧。”
“是，”秋月栖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殿下可知，南边近来雨水增多，恐有水患之忧？”
秋月栖这似是没头没脑的询问，若换作前世万事不管，闷头待在温泉庄子里对外界毫无探听兴趣的郁风凌，怕是会一头雾水。
但如今的郁风凌，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秋月栖的意思。
“你是想说，南边要发水患？”郁风凌并未质疑秋月栖危言耸听，而是顺势询问道，“你既是为了此事而来，想来心中已有章程了吧？说来听听。”
郁风凌如此平淡的反应，使得秋月栖微微愕然，看着他的眼神都复杂古怪了起来。
原本在路上时，秋月栖就在心中打了不少草稿，只等着郁风凌质疑她“危言耸听”时，要如何辩解。
却不料郁风凌竟然如此信任她，使得秋月栖准备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这样也好。
秋月栖定了定神，心道，信任总比怀疑她的强。
“襄城等地地处偏南，春末夏初时节多雨，近来大雨更是断断续续下了月余。若是继续下下去，怕是襄城要发水患。水患一出，危及百姓，后续更有可能引起大旱蝗祸，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秋月栖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前世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虽身在汴京，远离灾区，但也听说过不少襄城遇灾后的惨状。
百姓遭此天灾横祸，为了寻条活路被迫背井离乡，甚至有流窜到汴京的难民。
秋家为此，牵头商行为民捐赠了不少银钱粮食。
身居南城的堂叔更是大开粥铺，救济灾民，出了不少力。
秋月栖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被御史狠参一本她动摇民心，危言耸听。
但郁风凌却认认真真，平静的听完了她的话。
“如今汴京还未得到上禀，但实则水患已发，若是没有及时遏制，怕是很快就会泛滥成灾，冲垮百姓居所和农田，”秋月栖忧心忡忡，拜倒在地，“民女不知该如何向殿下解释消息来源，但请殿下派人去稍作调查，便能知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非危言耸听。”
把这些事情摊开在郁风凌的面前，秋月栖无疑是冒了巨大风险的。
郁风凌信不信是一回事，怀疑她的消息来源，质疑她身上的疑点，对秋月栖来说才是最大的灾难。
秋月栖跪伏在地，额头触及冰凉的手背，转瞬间后背就布满了冷汗。
不知等待了多久，上方才幽幽传来了郁风凌的声音：“起来吧。”
声线平静无波，使得秋月栖根本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忐忑的心蹦跳的愈发剧烈。
她谢过恩起身站立，沉默的等着郁风凌发作。
“你所言其事，本殿下会命人去调查，”郁风凌缓缓道，“若事情属实，算你大功一件。若是胡编乱造……”
郁风凌的话戛然而止，秋月栖等了半晌都没能等到后半截话，没忍住壮着胆子悄悄抬头看去，却对上了郁风凌温柔的视线。
“你能这般信任我，我很高兴，”郁风凌嘴角微勾，似是真的在开心一般，“日后也大可如今日这般，不必遮遮掩掩费力隐藏。在我面前，你只管做自己就好。”
郁风凌似是意有所指的话落，秋月栖的心跳再次乱了。
“殿下说笑了，”秋月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垂了脑袋，“民女未曾遮掩过什么，不清楚殿下在说什么。”
郁风凌的视线落在秋月栖的发顶，语气轻得好似飘然落地的羽毛：“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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