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栖瞠目结舌,像是被人砸了一锤子,脑瓜子嗡嗡的。
“民女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秋月栖强笑着,哆哆嗦嗦装傻,“天色确实不早,殿下都开始说梦话了。打扰了,民女这就告辞!”
郁风凌看着瞬间变脸,抖得像是风中落叶一般的秋月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比起先前在他面前总是规规矩矩,小心谨慎,说句话都瞻前顾后戴着假面的秋月栖,显然还是眼下的秋月栖更加鲜活灵动。
或许她本性就是如此,只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才被迫收敛压抑了本性。
郁风凌思及此处,眼神微黯,看着秋月栖的视线,带着一种她看不懂意味。
秋月栖心跳渐渐加快,纵使她并不是个自恋的人,在郁风凌这般深情复杂的眼神下,思及他所言,都让她产生了一丝错觉……莫非四殿下当真看上了她?
这个猜测令秋月栖有一瞬间失神,心跳都乱了拍子。
秋月栖思前想后,从自己同郁风凌相遇开始回忆,想起的异常越多,心跳越快。
四殿下对待她的态度,好像……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单纯!
秋月栖心乱如麻,一边想要说服自己是多想了,一边又忍不住反复回忆盘算,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若是理不清这件事,她怕是要为此纠结到茶饭不思了!
秋月栖痛定思痛,为了自己的食欲和睡眠着想,她索性快刀斩乱麻,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殿下这意思……莫非是看上民女了?”
她说出来了,她竟然说出来了!
秋月栖捧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为自己的大胆而心惊抽气。
她心惊肉跳,愣是没敢抬头去看郁风凌的表情。
迟迟听不到郁风凌的回应,秋月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心道果然是自己想太多,还口出狂言,这都把四殿下吓到不会说……
“嗯。”
秋月栖:“嗯?!”
她瞬间抬眸,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郁风凌——“嗯”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花容失色的秋月栖忘记遮掩自己的神色,心里想什么都一五一十写在了脸上。
面色紧绷的郁风凌看到她的表情,提起的心忽而一松,笑了。
“怎么,没听清?那我就再说一遍,”郁风凌十分好心的重复道,“本殿下确实看上你了,这下听清楚了?”
秋月栖:“……”
猜测被证实,秋月栖的心里并没有多高兴,也说不上抗拒,就是很复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郁风凌老神在在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都是人之常情,你莫要有太大压力。”
秋月栖:“…………”
这些话是这么用的吗?
秋月栖深深被四殿下的“文采”震撼到了。
郁风凌表面上承认的痛快,实则心情忐忑,袍角都被他自己捏出褶皱来了。
但此刻看到秋月栖的表情,渐渐驱散了郁风凌的紧张,心底缓缓弥漫上一丝喜意。
打直球的行为虽然冒险,但就结果来看,貌似也不是全无收获?
“本殿下并没有逼迫秋小姐任何的意思,”郁风凌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对你有好感是本殿下的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如往常一样,只当今日什么都没听过就是。”
秋月栖:“………………”
这怎么能当没听过啊!
秋月栖震惊当场风中凌乱,看着郁风凌的眼神都隐隐带着控诉。
反倒是郁风凌,带着一种直抒胸臆万事不怕了的洒脱。
见秋月栖面色不对,他还十分“好心”的宽慰了秋月栖一番,并将晕晕乎乎的人丢给了去而复返的阿福,自己哼着小曲晃去后院泡温泉了。
阿福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短暂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看自家殿下隐隐带着一丝轻松欢快的愉悦背影,再看看精神恍惚的秋月栖,他突然就悟了——
大抵是自家殿下又不当人了!
外人只道郁风凌性情暴戾脾气不好且睚眦必报,犯到他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只有近身伺候郁风凌十几年的小太监阿福,才知道郁风凌真正恶劣的本性。
比起传言中的残酷血腥,郁风凌其实更擅长攻心计。
兵不血刃破人心防什么的,他用得简直不要太熟练。
但任阿福想破头也没想到,自家殿下竟然这般丧心病狂,连秋姑娘都不放过!
阿福此刻看着秋月栖的眼神满是同情,并在心中暗自谴责自家性子恶劣的殿下。
都看上人家姑娘了,不想着好好拔高自己在人家姑娘心中的形象,怎么还欺负人呢?
这要是人还没到手就被欺负走了,日后殿下还不得后悔死?
不成,阿福在心底暗暗发誓,他得肩负起维护殿下幸福的责任!
自家殿下孤寡这许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决不能让人跑了!
“天色不早,秋姑娘一路颠簸,先去休息休息吧,”阿福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殿下特地吩咐奴才,给姑娘安排了一间客房,已收拾妥当,姑娘同奴才去看看?”
秋月栖恍惚回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下意识跟着阿福去了客房。
“就是这里了,”阿福热情领着秋月栖在客房里查看,“院子里有小厮候着,无召不会靠近。秋姑娘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若是这客房住着不舒坦,奴才随时为您更换。您先稍事休息,待用晚膳时奴才再来请您。”
青萼战战兢兢跟在秋月栖身后亦步亦趋,根本不敢说话。
阿福好歹也是四殿下身边的近侍,不说是被诸多人捧着敬着的存在,也着实没必要对她们这般友善周到。
最重要的是……
等阿福告退后,青萼迫不及待的询问秋月栖:“小姐,您今日真要在此歇下么?”
未出阁女子外宿,还是宿在未婚男子家中,这要是传出去,秋月栖的名声怕是都要毁了!
届时她这个贴身丫鬟,怕是也逃不了一死。
“唔,”秋月栖纷飞的思绪回笼了几分,下意识吭了一声,“嗯。”
青萼:“……”
在安静的客房里枯坐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秋月栖轰隆作响的脑袋才渐渐归于平静。
“青萼!”秋月栖看着身周的装饰,抽了一口凉气,“我怎么会在这?!”
“……”青萼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脑袋突然不清醒了的小姐,“是那位叫阿福的近侍领您过来的,说是给小姐您准备的客房。小姐,咱们真的要留在这么?”
“哦,”秋月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含糊应了,“此刻回去怕是赶不及在城门落钥前进城了,届时被堵在城外,消息传出去更难抹平。”
纵使青萼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及秋月栖此言,还是不免心惊肉跳:“若是被老爷知道了……”
秋月栖揉按额角的纤长手指一顿,若有所思。
秋父先是忙着接收货源运输一事,后又忙着张罗献金开粥铺救济难民,根本腾不出手来关心秋月栖的动向。
也使得秋月栖有些许想法,一直没能寻得个合适的时机同秋启荣说起。
若是真被爹爹发现她夜不归宿……秋月栖倒是不惧怕受罚,只想着这或许是个契机,她该把计划同爹爹好好说上一说了。
秋月栖自己都不急不慌,青萼跟个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了半晌,似是被自家小姐的冷静态度影响,心情竟也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诚如自家小姐所说,反正已经赶不回去了,索性就这样吧。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做不了主,更操不了小姐的心,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秉持着如此想法,青萼的心态很快平和了下来,还主动撸起袖子帮秋月栖铺起了床被。
温泉庄子上没有丫鬟,除了阿福外,一水的男人。
他们不方便为秋月栖铺设留寝的客房,阿福更是只送来了铺盖后就没再多手。
虽有违待客之道,但却给足了秋月栖尊重。
看明白了这一点的秋月栖,面色愈发复杂了起来。
身为这座温泉庄子上的主子,若是没有郁风凌的授意,底下的人哪能安排的这般周到。
四殿下是个体贴的好人,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时秋月栖就知道。
但这种体贴,在秋月栖得知了他对自己的心思后,就好似有些变味了。
大仇未报,加之前世为情所伤,秋月栖对所谓情爱心如死灰,再无沾染的兴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若是今日同秋月栖剖明心迹的人换做旁人,她怕是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并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另谋他计。
但当对象换成郁风凌……秋月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决绝。
秋月栖思索良久,坦诚的承认自己对郁风凌大抵是有些好感的……但远远不及爱上他的地步。
也正因如此,她才不舍得翻脸,不舍得同他就此陌路。
秋月栖仰头看着梁柱,幽幽叹息,她可真是渣啊……
“扎?什么扎?”正在收拾外间的青萼闻声探进来一颗脑袋,看向秋月栖落座的小榻,“是坐垫扎人么?”
秋月栖一梗,无奈扶额,疲累地冲青萼挥挥手:“没什么,你听错了,忙你的去。”
“哦。”
青萼应了一声,疑惑的继续去忙碌了。
秋月栖安静又坐了片刻,还没等她理清楚脑袋里的一团乱麻,想好日后要如何面对郁风凌时,门外就响起了阿福的声音。
“秋小姐,奴才方便进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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