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俞:“......是挺巧。”
换条路回去都能撞上你翻墙出校的高光时刻。
墙头的那位穿着黑t的少年甚不在意地勾唇一笑,半边的身子都隐进树影里,风一吹,影影绰绰的。他手往墙头一撑,很干脆利落地从上边跳了下来。
苏铭轩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是否还安然无恙——他上次翻墙由于动作太快把手机给落墙里边了。
林子俞重新固定了一下耳机,往前走了,两旁的暖色的路灯扑打在他身上,忽明忽暗的。
苏铭轩也横穿过街道,匿进了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驾轻就熟地猫进了一条小巷。
少年们都一身黑色,似与亮光格格不入,也说不清楚是光在躲他们,还是他们厌恶光。
小巷里,一群问题少年聚成个圈,时不时见点烟头的猩红,又很快地灭下去,这儿偶尔会传出一两声压抑的呜咽,再或者是一两句轻佻的逼问,懒散又危险。
苏铭轩像是发现了谁,顿了顿脚步。
“轩哥?”有个眼尖的出声喊他。
“啊。”苏铭轩心想黄毛这货是不是又收了几个小弟,人脸他都对不上号,“怎么聚这儿了?”
“我们处理点事儿。”
“轩哥。”那个头发染得金黄金黄的男生回头,笑他,“你怎么出来的?又翻墙啊?”
苏铭轩也笑了,“那不然?我他妈也想光明正大地出来。”
“行,”黄毛说,“那你来得正巧,看场霸凌剧再回去。”
苏铭轩挑了下眉,“怎么?”
黄毛旁边的小弟又出声了,“那孙子乱吐我哥的脏水。”
苏铭轩懒洋洋地倚在墙角,闻言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人,“哪个学校的?”
“一中,”黄毛笑得不走心,“垃圾学校也就只配装装垃圾。”
“祸从口出要不要我教教你?”光线太暗,看不清是那群混混中的谁在说话,“三番两次的,别他妈蹬鼻子上脸。”
“唉长舌妇,别低着头啊,”黄毛也蹲了下来,语气还是淡淡的,“我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嘴到我这儿来的?”
地上那人窝窝囊囊地一声不吭,始终不肯抬头。
黄毛把手里的烟点燃,“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背着我讲算什么本事儿啊,给你个机会,来当着我面讲。”
三拳锤不出个屁来,情绪上头了就叼着烟往那人身上踹。
阴晦的,逼仄的。全融进小巷干燥的空气里,没了多少氧分。
这群家伙是这一片的混混,却混得有原则,不招惹谁,也别来犯事儿,送上门来了就是客,就得好好招待。
苏铭轩懒散地看着,他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也从不干涉这个圈子的事儿。
社会底层分很多个圈子,各个圈子都有自己的从事规矩,他懒得管,也不想过多沾扯。
只是走时漫不经心地提醒旁边的人,“喊着点他,别把人踹没气儿了。”
很多事情都有因有果,这个世界好像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没本事被欺负的人,另一种是有本事欺负别人的坏人。
青春期的男生都躁动得不行,苏铭轩却佛系得要命,奇怪的是常常有架打。
因为总有赶着趟来找揍的傻逼,几回下来他的传奇故事都在北陌传开了,还编出了多个版本,苏铭轩自己听了都得愣几秒。
那些小杂毛有事没事就往外放狠话,“你信不信我叫轩哥来抡你?”
他自知自己脾气不是很好,压根就没心思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爽了就打一架,不行就两架,那些只会空喊话没点实际行动的他最烦。
苏铭轩收回琐碎的思绪,往巷子口走了。
巷子旁边没几步就是个便利店,老板穿着个大背心坐电脑前边,听见柜台上的招财猫叫了声“欢迎光临”,抬头一看,这不老熟人嘛。
“哟,大晚上的还翻墙出来上我这儿买烟啊?”
苏铭轩闻言笑了一下,“是啊,大晚上的还来光顾你生意。”
“那是,老回头客了都,”杨老板轻车熟路地从柜台里拿出盒烟,“还是这款?”
“嗯。”苏铭轩看了眼窝在电脑面前的一只花猫,新奇的挑了下眉,问他,“你的?”
“门口捡的,看着怪可怜。”
苏铭轩付了钱,说:“看不出来啊杨老板,你还会养猫。”
“你小子少来,赶紧给我滚,门禁了看你怎么回宿舍。”杨老板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泡面盒,好让猫有个落脚的地方睡觉。
“睡你这儿啊。”苏铭轩顺口接了句。
杨老板简直想拿个炮给他轰出去,“我这儿就一张床,睡地板吧你。”
苏铭轩轻笑了一声,拿过烟,“走了。”
杨老板看着少年走出自己的小店,他身后的月色浓得化不开,等人走远了才喃喃自语,“现在的小孩儿都吃的什么?咋感觉这小子又长高了。”
夜深了,这间卧室的灯还在亮着。
林子俞卡在一道题将近十分钟了,眉眼稍微带了点烦躁,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
睡不着就起来刷题,总有事情能让他消耗精力,越累越好入眠。
他随手记下解题思路,放下笔杆轻揉了会儿太阳穴,然后起身离开书桌去冲了个澡,头发随便擦了两下就躺床上睡下了。
湿漉漉的头发会把水珠带到抱枕上,很凉,林子俞不愿意吹干。
关了灯,窗帘也被拉上了,周遭迅速进入一片黑暗,没半点星光,没任何惊扰。
清晨的阳光总是柔和的,像是一名画家,光就是他的画笔,轻轻漫漫地描摹着这座城市。
今天周一。由于新一届执勤的学生会还没有选出来,保安室便有得忙了。
“哎哎哎,那边那个同学,过来!你校服呢?”
“忘记了是吧?来,把名儿签了,哪个年级哪个班写清楚啊。”
新上任的保安大叔就差把恪尽职守兢兢业业这八个大字贴脸上了。
似乎只是那二十几分钟忙碌,密集的人流就渐渐变得稀疏了,零星有几个踩点来的。
保安大叔都准备到里边儿休息了,转头一看,半个身子进去又给退了出来,“哎过来过来,这都快上课了还被我逮到一个。”
苏铭轩拉开了点外套拉链,驾轻就熟地走过去,甚至十分自觉地接过记录薄,像是还没睡醒,还挺有礼貌地问了一句,“签哪啊?”
保安大叔指了下空栏,“你得签两处,迟到就算了校服也不穿......哎那位同学!”
苏铭轩听他说话说一半就忙着喊别人去了,也不急,甚至跟着偏头看了一眼是哪个倒霉蛋来这么晚。
......嚯哟。
他在和林子俞眼神对上的那一瞬没控制住似的挑了下眉。
两位酷盖见了面也没有任何想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对视了一眼后便都各自移开了视线。苏铭轩是没睡醒懒的,林子俞就纯粹没这习惯。
保安大叔抬了抬下巴,“你也不穿校服是吧?来,正好,跟他一块儿签了。”
苏铭轩困得,随手按了两下笔,“你刚说我签哪来着?”
“这儿,”保安大叔重新指了个地方,看着他写实在没忍住,“哎哟你这字是该练练了,写的啥名儿啊这。”
苏铭轩:“......”
老马早听见外边的动静了,他抱着个烟筒从保安室里出来,一开口就是老烟嗓了,“咋回事儿?”
一偏头就看见了惯犯,“嘶,怎么又是你?”
苏铭轩没个正形地,“早啊马叔。”
“早屁早,都不看看时间几点了。”老马单手拎着烟筒,看向同事,“他名儿签没签?”
“签是签了,就是看不懂这啥字儿。”
老马心说我看了一年都没看懂,冲他俩一摆手,“行了赶紧走,就没见过你这样迟到还这么悠闲的。”
他又看向旁边的林子俞,“你我记得,新转来的吧?不碍事儿,哪天领了校服穿上就行。”
林子俞说了句谢谢,和苏铭轩一前一后地往教学楼那边走了。
“啊啊啊啊!轩哥!”
苏铭轩回头,见小胖子气喘吁吁地冲到自己旁边,还没等他问怎么了就听见这人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苏铭轩皱了下眉,“这不还没打铃——”
然后动听的上课铃声就赶着他的话音来了。
小胖子唉了一声,“我就说上学碰到你准是迟到了,果真诚不欺我也。”
苏铭轩沉思了片刻。这锅他背得不冤。
小胖子扯了扯书包带子准备百米冲刺,突然瞥见苏铭轩旁边还一起走着个人。
好像是......转学生?我靠??
他俩这是一起来的还是门口碰见的?
小胖子虽然心里满满的疑惑,腿却不受控制地往教学楼跑,算了算了,他觉得现在更应该祈祷一下王文忠早自习来得晚一点。
等铃声过了林子俞都没半点很急的样子,不疾不徐的,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倒是苏铭轩先没忍不住,“唉,你......”
林子俞偏头看他。
苏铭轩没机会说话,教导主任的大喇叭已经在叫了:“前边的那两位同学!哪个班的?都上课一分钟了像话吗?!还走,都跑起来!!”
苏铭轩憋着点笑,跑的同时还不忘拉一把他同桌,“别晃悠了,这个是真得罪不起。”
也就跑了一小段路,到教导主任看不到的角度就停下了。林子俞的反射弧绕地球跑了一圈才回来,突然觉得被苏铭轩拉过手腕微微有一点烫。
因为打了铃,楼道异常安静,他过了几秒才开口问,“你刚想说什么?”
苏铭轩在高他两个台阶的位置回头,“啊,我说你不是好学生吗迟到怎么这么坦然。”
他似乎把话说的很委婉。
林子俞愣了一瞬,他看向楼梯上的人,似乎看见了一点戏谑,仿佛是他与生具有的气质,说出的话,做的动作,都漫不经心的带着点痞气。
“我可没说过我是好学生。”林子俞看着他,表情很淡。
苏铭轩突然轻笑了一声,“确实没说过,”他身子往前倾了一点,语调似开玩笑般的。
“你装乖啊,同桌。”
林子俞几乎是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没作声。
苏铭轩就这么停了几秒,只是兴味地看着林子俞,勾了下唇,压下了眼底一瞬即逝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走吧,迟到这么久,王老头该生气了。”
林子俞敛了敛眸,也上了台阶。
这个小插曲似乎没影响到什么,他们依旧是原来的关系,一个刷题刷一天,一个趴桌上睡一天,互不干扰,淡漠中充斥着和谐。
但又貌似和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一点,就比如,苏铭轩睡醒了会很随意地问他同桌几点了,再或者是一两句很自然的对话。
“最后一节课了?”
“还有两节语文。”
有时候会昏昏沉沉地把自己给睡懵了,说出的话也就全凭意念控制。
“你在做哪科?”少年嗓音卷着点刚睡醒的困意,有些低哑。
“数学。”
苏铭轩伏在桌上,眨着他那双桃花眼,问:“难吗?”
林子俞顿了顿笔尖,“还好,这套不算太难。”
那就是能掌握的意思。苏铭轩懒洋洋地看着他同桌刷题,看了一会儿就枕着手臂睡着了。
啊...那题目看得他脑仁疼,眼睛干涩。
他同桌意志真坚定啊,月考不在年级前十他第一个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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