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月底,天也愈发冷了。
高二上学期有一次学考,及格就折分纳入总成绩,都是些必修的科目,要求全部考生都要过,不过就拿不到毕业证。
所以这些天,苏铭轩被迫学习了一阵子。
就这么说吧,除了语文他能绞尽脑汁编点,其他科连题目都看不懂。
有种要重头学起的感觉。
这不扯呢。
仿真卷发下来一套也没做过,苏铭轩连名字也不写了,整整齐齐地理好放桌角上,避免盖住他睡觉的地方。
过不过看造化吧。
他之前就说过,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林子俞基本不写,所以像学考卷这样的基础题,几套下来他同桌也没怎么动过笔。
比平时考月考要严谨点,考完分出来后会评成abcd四个等级。
“绝对是隐性遗传啊,他爸他妈都没病,他却有病,这不是隐性是什么?”
霍阳钟真诚的,“这他妈确定不是抱错孩子了。”
陆北安去捡地上的笔,“笑死我了,原来不止我一个这么想。”
学委被他们整服气了,“你俩真这么填?”
“没,这么填不找死呢,我点点豆豆选了一个,记不得填的啥了。”
陆北安扭头说:“叶总,此题你怎么看。”
“别问我,我瞎jb填的显性。”
不会做归一码,答案是倔强要对的。一圈人围着林子俞,“林儿你化学卷呢?借我对对。”
“先给我物理的,我瞅瞅这次选择题蒙对几个了。”
“别说了,封顶三十。”
王文忠背着手进班,看见几个凑在一块儿对试卷的脑袋,“陆北安你又给我擅自蹿座位!”
还没被点名的霍阳钟飞着溜回去了,“吓死个人,这老头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徐倩听见了,“你当踩着高跟鞋呢还有声儿。”
霍阳钟看了王文忠脚上的老北京软底鞋,陷入了沉思。
王文忠站在讲台上,“今天晚自习不上了,到报告厅集合开会。”
按照往届的惯例,高二这个时候会组织一次讲座,通常在学考结束后开。
苏铭轩最烦听这种讲座了。一讲讲三节课,睡觉还要被点名批评。
林子俞也烦。有这点时间都能写完好几张卷子了。
“我昨天在学校里看到了几只狸猫。”
林子俞按了下笔,跟着他起身,“哪看到的?”
苏铭轩把手机装书包隔层里,“博艺楼那
边。”
他昨晚又翻墙出去,垫脚那块石头附近就是那几只小猫的窝。经常会有流浪猫跑到学校里,混吃混喝的反倒比在外边过得好。
“本想着拍一张给你看,但是光线太暗了,拍出来只能看到几双冒绿光的眼睛。”
林子俞笑了一下,“删了?”
“删了。”苏铭轩调整了一下另一边的书包带子,“留手机里怪恐怖的。”
教学楼这一层基本都空了,还有少数几个上来拿东西的,跟着他们一起去报告厅。
“以前我们家养过蓝猫,只养了几天就送人了。”
苏铭轩跟他并排下了楼梯,“为什么?”
“我妈对猫毛过敏。”
“它很小一只,也很乖。”林子俞轻声说着,“都没来得及给它取个名字。”
苏铭轩没作声,他很少听到林子俞说这些,偶然提起的一点点,像是翻开了别人都不知道的潘多拉回忆盒,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在慢慢地了解林子俞,了解他的过去。
“那以后养一只吧。”
林子俞闻言偏头去看他,“以后?”
苏铭轩嗯了一声,像是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咽进肚里。
他原本想说的是,以后我们一起养一只。
可是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又猛然顿住了。以后是个未知数,我们也是不定性的,这样作承诺,好像美好得很残忍。
林子俞收回了视线,当下完最后一个台阶,他说:“好。”
全年级的人陆陆续续的进了和美讲堂,大屏幕上写着“确定目标初心不忘”几个大字,苏铭轩抬眸望过去,觉得这几个小时得困死。
按班级坐好后,陆北安把旁边的椅子拉下来,朝林子俞他俩示意道:“这儿。”
“这里边好他妈闷啊。”霍阳钟拉开了校服外套拉链,说。
小胖用手扇着风,“我的氧气,你们都别呼吸了,这里面快缺氧了。”
今天要集会是之前就提前通知过一遍的,所以大家伙还算猴精的把校服都带着,以免有领导来检查。
几个前排的同学被年级主任点起来分发手里的单子,给每排的第一个,让顺着传。
“这什么?”陆北安接过那张单子看了两眼,念出了上边的标题,“这一年的目标......”
“又搞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叶子航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上边不还有吗?”霍阳钟拿了一张往旁边传,读了下边的表格,“你的理想大学——”
体委皱着眉捏着那张纸,“填这个有什么用,又不是填了我就能考上。”
“我也是说。”有几个男生已经坐不住了,“不行,里边是真的太闷了,喘不过气儿来。”
苏铭轩随便扫了一眼那张单子,然后对折起来,扇风用。
扇的空气都是凝固不流通的,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报告厅的前后门都要关上。
林子俞把纸放小桌板上,这才想起来个事儿——没带笔。
叶总明显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兄弟们,你们带笔了没?”
周遭清一色的,“没啊。”
“那拿什么写?”
“把手指咬开。”
霍阳钟抖着腿,“这多励志啊,一人一本血书。”
前边那排的男生被他这个震动波及到了,转过头来说了一句,“哥们儿,别抖腿。”
霍阳钟收回自己的腿,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
最后没办法,学委和小班长的笔被轮着借写,关键他们借到了也不知道怎么落笔。
有啥理想学校啊。怎么写。
笔传到林子俞手里,他蹙了一下眉,笔盖都没打开就顺手给了苏铭轩。
“你不写?”苏铭轩问他
林子俞说:“没想好。”
苏铭轩有点意外,“啊。”
怎么会。
他接过笔后利落的往后传,自己才是没什么好写的。
写上去纯属丢人。
年级主任站讲台上拿着个话筒,维持了一下厅内乱哄哄的秩序,然后让他们停笔,认真听讲。
苏铭轩被闷得有些烦躁,他坐在最外排,忍了一会儿便果断起身,绕过报告厅最后一排往后走。
陆北安回头看了一眼,问旁边的人,“他这是要去哪?”
林子俞看着屏幕上的介绍,淡定的,“去透气了吧。”
“啊?”陆北安愣住了
果真,那哥们儿往上走到底,然后握着后门的门把手把门推开了,坐在最后面玩手机的老师被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瞪着他,“苏铭轩你要干什么?”
“太闷了老师,我开个门透透气。”
六班离后门最近,他们班的一圈人听见这动静都齐刷刷回头,眼里都是——轩哥,吊。
太吊了好吗。
两侧的小窗都开着倒也不至于闷死,开了后门才稍微感受得到一点凛冽的风。
苏铭轩顺着最外边的阶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地跟他同桌咬耳朵,“服了,也还好冬天,夏天不得热死。”
林子俞轻笑了一声。
台上的年纪主任很是感慨,“同学们,不要认为高考离我们还很远,仔细算算只剩一年半了,这547天你们要怎么安排利用好,给自己最后一个满意的答卷。”
那时候听这种讲座最励志了,会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老师说起来了,心脏热腾腾的,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教室写两道数学题。
可这种鸡血像是隔绝了六班这个班集体,他们像是感受不到时间的紧迫,也感受不到高考的紧张,发下去的那张纸放眼望去就没几个写了的。
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写自己的理想和未来,迷茫已经贯穿了他们半个高中,这样激昂的讲座并不能立马就帮他们找到正确的路,唯一想的就是这三个小时真他妈难捱啊。
最后那张表年级上要收,没有办法,六班这群人一个个硬着头皮写,左右瞟瞟再改改自己的的,凑合交了上去。
唯独苏铭轩的。
他的那张纸发下去什么样,收上来依旧什么样。
干干净净的,除了扇风用时留了道折痕。
这个收上去是给各班班主任看的,具体了解一下自己班学生的志向,适当指引一下。
王文忠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张空白的纸叹了口气,择出来放在一边,可下一张表也没好到哪里去。
字倒是清秀工整了,只在目标分数那儿写了个数字,后边跟了一句话——考到哪算哪。
王文忠看了眼名字,陷入了深思。
林子俞啊。
他们班的顶梁柱,全年级的尖子生。
王文忠的茶要重新换了,所以今天没喝,但在这种情况下手里不握着杯茶,很难表达这种复杂的情愫。
这俩小兔崽子,一个没志向,一个随心。
只要苏铭轩不作妖,只要林子俞能静下心来学,那他这个班主任也没什么好干涉他们的人生的。
他教到这个年纪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路是自己选择的,他作为老师,能尽的义务就是拉学生一把。
可那混小子不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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