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自习苏铭轩没忙着写试卷了,他像是短暂地恢复了之前一直收着的性子,还跟林子俞提前请好了假,“小林老师,这节晚自习休息会儿吧。”
林子俞什么也没问,只应声说行。
他得了应许,便趴在桌上,背对着林子俞,闭着眼安安静静地,听教室里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像是无声地警告。
还有十分钟下晚自习的时候,苏铭轩直起身,顺手捞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林子俞说,“我去个厕所。”
他又朝小班长打了个手势,便从后门出去了。
这一片是监控死角,好多起校园暴力都是在每一层楼的这个地方发生的,但是没人敢向学校反映,这么多年,就一直被不同的人钻空子。
白色的烟雾轻轻慢慢地升起来,感应灯也熄灭了,只剩下烟头的一点猩红。
苏铭轩把隔间的窗户都打开,他挑的上课的时间,便把门也开着,好让味道散开。
他看着两指间的那点灼热,好像燃烧的是他自己,是他的时间跟精力。
很长一截烟灰掉落在洗手池里,苏铭轩开了水龙头,将那抹痕迹冲的一干二净,指尖还捏着剩余的烟蒂,刚打算扔,就见外边的感应灯亮了,他在门口看见了个熟悉的人。
林子俞站在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白炽灯将他俩隔绝在明暗的交界线。
苏铭轩在暗处,倒有些看不清林子俞脸上的神色,又或者说他太过平静了。苏铭轩下意识把右手往旁带了带,后又想起来都看见了也就没必要藏。
“怎么出来了?”他轻声问道,“出来逮我啊?”
林子俞没应他,朝他走了两步,白净的手腕也跟着朝前伸,“还有吗?都抽完了?”
苏铭轩愣了一下,指间只剩个烟屁股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只好蹙了下眉,“你要抽?”
林子俞嗯了一声,朝他伸的那只手依旧没动,只是淡淡地问:“你外套里也没有了?”
苏铭轩看着他,足足看了好一会儿。
“有。”他说,“但是你不能抽。”
林子俞的眸色很浅,看人的时候总是冷淡的。
“不给吗?”
苏铭轩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扯过那只朝他一直伸着的手,将林子俞整个人都拽进了昏暗里,“行。”
他咬着最后燃着的烟蒂狠狠吸了一口,另一只手掰过林子俞的下颌,将口腔里的烟渡了过去。
林子俞不出意外地被呛到了,他克制着没躲,只是轻轻咬/着亲/着苏铭轩的唇,将他这些天窝在心里的烦躁妥帖地接收住了,并且化成了细细密密的吻。
苏铭轩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平时收敛着,这次全都放了出来,接/吻都带着凶狠,恨不得将对方捏碎再揉进自己身体里,这样他就能一辈子都带着爱的人,他的血与肉,都与自己同生。
林子俞唇都是麻木的,他舌/尖沿着苏铭轩的上颚轻轻地/舔,像是无声地安抚,直到嘴巴里尝出点铁锈味来,苏铭轩才渐渐松了劲,抵着他平复呼吸。
“林子俞。”
他声音发哑地叫他,习惯性抵着他的额头,长睫轻颤着,遮住了眼底的汹涌。
“嗯。”林子俞抬手环住了苏铭轩的脖颈,他也有些轻微的喘,“你的烟,真的很呛。”
苏铭轩闻言笑了一声,嗓音很低,“为什么跟来。”
“来看看你。”很多时候他们之间都很坦诚,因为太熟悉了,撒谎会滋生新的矛盾。
“我好着呢。”苏铭轩也没说假话,他只是需要时间调节,去缓冲这种落差与不适应。
林子俞抽出一只手拽住了苏铭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跟自己贴得更近,“你听着,我给你时间去发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如果接”吻会让你好受一点,那你最好不要再让我逮到第二次你手里的东西。”
好像是一种不成文的约定,在苏铭轩和他确认关系了以后,他就很少碰烟了,基本上可以几个周不摸一下,可是最近越一个周的量就抵的上之前几个月的。
林子俞很淡然地看着他,眸色没变地说,“最近都不问题了?别管我在干什么,就逮着问,就这点能影响到我,那干脆这个恋爱也别谈了。”
苏铭轩被他拽着领口,从胸腔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共鸣蹿到喉咙,最后溢出一声带着点痞气的轻笑。
“行,我改改。”他哑着声线说,“以后都要麻烦小林老师了,多亲亲我,我不作妖。”
林子俞闻言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这次没收着力度,苏铭轩被咬的轻嘶,他好脾气地拍了拍林子俞的腰,“都给你咬破了。”
林子俞语气淡淡地,“你该。”
苏铭轩搂着人好生哄着,过了这档子事儿他确安也分了不少。
那张皱巴巴的卷子被他重新翻出来展开了,换了不同颜色的笔标记好,问懂了就找斜前边的女生借了把剪刀,把几道重点的题都剪下来贴到他的错题本上。
他俩学起来都挺投入的,偶尔会在结束的时候接个很短暂的吻,像是鼓励,又像是犒劳。
周末就要放肆得多。
有次在卧室里接/吻的时候,苏铭轩捏着林子俞的耳垂说,想看看他以前的画。
后来变成了一个坐着,另一个枕在他的腿上看手机里的照片。
他一张一张地滑着看,觉着这些画像是林子俞这个人最好的诠释。沉寂的,平静的,像在湖面上照镜子。
总共就十多张,苏铭轩翻到最后一张,问他,“就没了?”
“有些没来得及拍。”林子俞说。
苏铭轩总喜欢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带着往下压,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话,打着商量,“再画几张。”
林子俞轻轻挑起眉,“不画。”
距离近得抬头就能亲到他的鼻尖。苏铭轩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手捏着林子俞后颈那一块软肉,“我想看,画吧。”
“没有时间,卷子都做完了?”
“那总不能不休息吧,挤挤还是有时间的。”
林子俞像是被磨得烦,好笑地看着他,“临时上哪找颜料和纸给你画。”
“我俩去买。”苏铭轩捏着他的耳垂玩,“我给你腾个房间专门摆这些东西。”
林子俞眸光微动,安静地看了他两秒,还是说,“不画。”
苏铭轩笑了一下,“怎么的轩哥免费给你开画室还不乐意啊。”
“不乐意。”林子俞说,“手生。”
“再练呗。”苏铭轩直起身来亲了亲他的嘴角,“多练两天手感就回来了。”
那天他们出了趟门,去逛了超市,零零碎碎买了好多东西。放在购物车最上边的是两听汽水,套装好的那种,苏铭轩喜欢屯在冰箱里慢慢喝。
零食占大头,偶尔陆北安他几个来家里,会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是哪种颜料?”苏铭轩看了眼货架台上的盒子,他不太懂这些细分的类型,只是对身旁的人说,“你不说我就全都拿了。”
林子俞叹了口气,头疼地把他拉走,“不在这儿买。”
苏铭轩一听这话就跟着走了,“那去哪买?”
林子俞带着他去了之前买过的美术用品店,那套颜料还没拆封,就被连包装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在进店前停了下来,苏铭轩被他带着也停了,“进啊。”
林子俞看着他,那双曜黑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明亮的。
他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再迈进这道门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苏铭轩绕到他后边轻轻推着他朝前走,“进,你就负责挑,轩哥给买。”
那家店的的门口有串风铃,门帘掀开会带动空气,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既然进来了,林子俞便开始仔细地挑,他顺着选了沓宣纸,然后是大小粗细各不相同的画笔。
苏铭轩一直都觉得调色盘像史努比的脚印。
这么形容可能有点怪,又像熊掌。
住的那处苏铭轩真收拾出来了个空卧室给他,画架被搬到左上角,他摆弄着,“是不是还得找个光线好的地方?”
厚重的窗帘被他拉开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日子入春好一阵子了,外边的阳光看着很暖和。
林子俞就坐在小木凳上,看着他把颜料罐跟摆梅花桩一样地顺着摆好,然后去拆画笔的包装袋。
苏铭轩顺手把旁边的干净的小桶塞他怀里,“别看着了,出去外边接小半桶水进来。”
林子俞挑眉看他,后者忙不得搭理他,又是开盖又是弄画布的,半晌没动静就转过来,笑着说,“听没听见啊林子俞,跟你说我要看画,急着呢。”
“行。”林子俞领旨了,拎着小桶出去接水去了。
有光映在画架上,像灵动的精灵。
画笔被润湿,然后蘸上颜色。
苏铭轩跟他说过,有些东西重拾起来并不难,难得只是心里的那道坎儿,过去就好了。
确实。
苏铭轩就坐在那儿看,林子俞画了多久他看了多久。光轻轻曼曼地跃在他的长睫,让原本就浅色的眸更透亮了几分。
他也像精灵。
林子俞把宣纸夹好,抬手画了一整个夏天。
他们初遇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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