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两人来到本地一处最有名的墓园,云念要进去参观。
周行砚以为他有什么亲人朋友安息在这里,可看来看去,他就是纯粹进来参观环境的。
到了半山腰,云念找个空旷的草地停下来,说:“就这里吧,我累了。”
周行砚就和他停在这里休息,把带来的吃的喝的拿出来。
云念吸着果汁,观看四周,对周行砚说:“风景还挺好的对吧。”
周行砚愣神,虽然早知道这小少爷爱折腾,但特地跑这么远来墓园里看风景,也确实只有云念这种人干得出来。
对面走过来一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周行砚,看起来没安好心。
云念很警觉地拽了下周行砚的衣角,准备带周行砚换个地方。
那人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很热情地问周行砚:“朋友,要买墓吗?”
周行砚冷静拒绝道:“不买。”
那人很明显不止一次被拒绝了,转身准备走。
云念出声问他:“你怎么都不问问我?”
那人仔细看看云念,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反正晃了半天都没捞到一个客户,闲聊几句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小同学,你买什么墓?这一片风水都特别好,家里老人在这里安息,保你来年学业进步啊。”
云念质疑道:“有这么厉害吗?”
“找大师算过的,当然厉害。不信?来,我带你去那边现场参观。”
云念说:“那你带我看看吧。”
周行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云念真的就跟着那人现场参观去了。
作为一名销售人员,那人极其热爱开口说话,沿路走过,跟云念介绍了每一处墓穴的优缺点,滔滔不绝。
云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指着一处墓穴问:“这块墓碑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那人看了一眼位置,唏嘘道:“唉,这孩子才十几岁,家里期望很高,压力太大,就轻生了,孩子的父母说是看了会伤心,碑上就什么也没弄。”
说完又看了看云念,“你们这些孩子啊,平时有什么不开心一定不能憋着,要学会放过自己啊,就像我一直坚持的那样,遇到问题不要责怪自己,要学会责怪他人,你说对吧?真可惜啊这么年轻。”
他叹气的样子很真诚,以至于周行砚也不确定他最后那句话是不是在开玩笑。
云念也跟着叹气:“真可惜啊,幸好我一直都对自己很宽容。”
周行砚见他俩很有共同话题,看了眼时间,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于是和云念一起告别这位很有想法的朋友。
云念回家时心情不错,刚踏入家门,就听云孟齐在家中嚎啕大哭的声音,一脸莫名其妙。
越走近,哭声越清晰,伴随着男人中气十足的哀嚎:“念念啊,我的宝贝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丢下爸爸啊。”
云念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走进去,看到云孟齐还抱着他平时最喜欢抱的抱枕,把眼泪鼻涕都往上面蹭。
云念当即露出嫌弃的表情,站在门口喊:“你快点放开那个抱枕。”
云孟齐听到声音一愣,回过头来,看到宝贝儿子好端端站在门口,没缺胳膊没少腿,并且神情亢奋,似乎今天过得很开心。
高大魁梧的男人丢开抱枕一个箭步冲过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检查过后,确认分毫未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能这么淘气,出门为什么不让陈叔送!”
云念一把拉过周行砚的手,说:“有他陪着我不就行了嘛。”
云孟齐看了周行砚一眼,周行砚稳重懂事是没错,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恨不得每次云念出门时安排上一个足球队的保镖,如非必要,最好连门都别乱出。
他这弱不禁风的宝贝儿子,待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去什么地方只能他陪,陈叔或者我不能陪?”
云孟齐忽然就不甘心起来。
云念说:“我去野餐。”
云孟齐骂道:“小骗子。”看向周行砚:“你来说。”
周行砚想了想,今天这事似乎也没什么出格的,除了去的地方有点特殊。
他说:“我们去了一趟南郊的墓园。”
云念倒是很平静地点头承认了:“对,陈叔这个人比较迷信,他说那种地方阴气重,然后医生又说他阳虚。”
云孟齐吃惊大叫:“你去了墓地?!”
云念不懂他怎么这么激动。
云孟齐重复:“你说你居然去了墓地?!”
云念点头:“对啊。”
“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阴气重!你身体不好!不要随便往那种地方跑!”
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回荡在云家的房子里。
云念揉着自己的耳朵,“这说明你这个人也比较迷信,难怪和陈叔聊得来。”
云孟齐看见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更伤心生气了,“云念我告诉你,爸爸现在非常难过,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你在放纵自己,还逼着你周哥哥和你一起,你知不知道,要是有一天你真的出事了,爸爸和妈妈会有多受不了这个打击。”
云念望着那双蓄满眼泪的眼睛,愣了愣,然后很小声地说道:“可是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已经不是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孩子了,为什么只能被关在家里。”
见他说着说着就低落起来,云孟齐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难过,连忙低声下气地哄:“好了宝贝,爸爸错了,都怪爸爸好不好,是爸爸多管闲事,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云念说:“那我期末放假了要一个人出国玩。”
别说是云孟齐,就连一旁安静听着的周行砚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云孟齐差点晕过去,面露难色,“这个,那个,这个真的不信的宝贝,不说你的身体受不受得了,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受欺负了怎么办,这种事起码要等到成年吧,你现在还太小了。”
他一脸央求地看着云念。
云念就知道云孟齐不会同意,他也不贪心,改口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要求:“那好吧,我不走得太远,就在周边其他城市玩一玩总行了吧?”
云孟齐其实还是觉得这个距离有点远,他觉得云念就在家里的花园玩一玩就很好……
云念看了周行砚一眼,再退一步,说:“那我和周哥哥一起可以吗?”
周行砚这次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临时拿来当挡箭牌,不发一言地看着云念,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种近乎于急切的情绪,仿佛即将到来的远行非常重要,在生命中占据不可或缺的地位。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主动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云孟齐像是看救星一样看着周行砚:“那就麻烦你了啊小周。”
有这么靠谱的周行砚陪着的话,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他自我安慰道。
不过一想到云念的体弱,以及从小受过的病痛折磨,云孟齐的感情又充沛起来,一个人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云念准备上楼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正好看见那巍峨高大的男人露出脆弱一面。
这种场景无论发生过多少次,看起来都很诡异。
他看得呆了,脚下一崴,撞到周行砚身上。
周行砚眼疾手快地抱住,看他苍白单薄的模样,索性把人抱起来上楼。
在双手隔着衣服触碰到云念身体时,他忽然想到那天从云念嘴里听到的梦话,手上忽然就有点不知所措,觉得碰哪个位置都不对。
云念不满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周行砚一只手臂托住他腿弯,闻言又往上挪了挪位置,虚心请教道:“这样可以吗?”
云念的额头贴着他胸口,垂着眼睛,抿紧嘴唇不说话,像是忽然有了心事。
周行砚不再打扰,等走到卧室门口,怀里的人冷不丁地说:“都怪你。”
“怪我什么?”
面对小少爷突如其来的发难,周行砚有些不明所以。
“都怪你乱说话,让我爸爸伤心了。”
云念毫无自觉地恶人先告状,仿佛已经忘了刚刚在楼下自己还嘲笑了云孟齐迷信。
周行砚“嗯”了一声,态度逆来顺受得很。
声音透过胸腔传递到云念耳朵里,充满磁性。
云念踢开卧室的门,说:“那你认错。”
周行砚谦虚地说:“我不会,怕自己又乱说话。”
云念看起来真的信了他的话,一字一句指点他:“你说,你错了,你以后再也不会惹云念生气。”
周行砚装傻:“怎么又成‘云念’了?”
云念理直气壮地说:“我爸爸最爱我了,我不高兴,我爸爸也会很伤心,所以你不能惹我生气,懂了吗?”
周行砚抱着他往床边走,认真地点了下头:“受教了。”
云念自己两只脚飞快踢掉了鞋,命令道:“把我放在床上,然后给我倒一杯果汁,就是今天喝的那个。”
周行砚心平气和地把人放在床边坐下,还很细心地给他身后垫了个靠枕,让他坐得更不费力,这才转过身去,下楼给小少爷榨果汁,能让小少爷尝过一次之后还挂念着,他应该为自己的手艺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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